还好晚上的拍摄就一小会,主要就是录下每个组的日常,还有睡觉的时候,时禾遇作为小孩,睡着了也就睡着了。
光坐着也无趣,项简起身,把拉链一下子拉到顶,帽子也带上,路过时翊的时候顺便把暖宝宝塞进他兜里。
“弄完灯暖暖,手都冻红了。”
时翊没推拒,很自然地应下:“嗯,好。”
项简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找出了苏心欣给她买的驱虫粉,撕开包装,围着帐篷外的一米距离开始撒。
虽然是苏心欣买错的,冬天没什么虫,但买都买了,不好辜负别人的一片心意。
她撒得不均匀,一会多一会少,圈一不小心还画大了,袋子里剩下的粉不太够,索性就空了一块。
看着那不到一圈的白痕,项简想起了西游记里,孙悟空给唐僧画的圈,她感觉自己不是唐僧,而是虫子眼中的傻子。
时翊弄完手上的活,回头看了一眼,确定关星迟已经进了房车,才从阻断那边视线的位置离开。
倒不是吃醋,只是时翊听说项简之前的搭档是关星迟,她为了不和关星迟组队,都宁愿去找他帮忙,可见避嫌之心。
时翊觉得自己应该帮她一下。
拍摄在时翊安灯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项简忙活完又将半个身子缩回帐篷里,朝另外两组的营地看去。
关星迟他们缩在暖洋洋的房车中,林峻他们在板房里烤着小太阳,只有她和时翊,在这喝西北风。
节目组定下的规则,还真是够严谨且冷酷无情的。
一旦没有安排任务,项简和时翊之间就会特别尴尬,除了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再没有别的话题。
项简只能问他:“你说别的组都在干什么呢?”
时翊想了下林峻告诉他的话:“聊天,吃夜宵,给对方起独特的称呼,还有哄孩子睡觉。”
项简一一琢磨:“聊天我们现在就再聊,吃夜宵我减肥,互相的称呼……我觉得咱俩叫对方名字是反其道而行之,更特别,至于哄孩子,禾遇已经睡着了我们没法哄了吧?”
说完项简陷入了沉思,好像不应该说时翊无趣,她也挺无趣的,把所有的路都堵得死死的。
“有个话题可以聊。”时翊忽然说,他坐在旁边的帐篷里,一只腿直着,另只腿弯在身前。
“聊聊怎么养孩子吧。”
项简双腿弯曲,歪着头看他,手臂撑在脸颊旁,她听出了他的画外音,不是聊怎么在节目里养孩子,而是在现实中。
“好啊。”反正这节目是假想家庭,观众也只会以为他们在演戏,“你先开个头吧。”
时翊双手撑在身后,脸庞在昏暗的灯光中有些模糊,项简只能看到那双深沉的眼眸,一直在注视着自己。
“我接下来的档期很空,经纪人空出了一部分时间,让我休息一阵。”
项简嗯了声:“我也还好,过年后应该就轻松了,电视剧拍摄也在年后,时间还早。”
时翊记起什么:“如果忙的时候请个保姆?”
项简摇头:“不行,孩子太小,不放心,等大大再说。”
她思索了下又说:“幼儿园的话倒是可以考虑,不过这要看禾遇是怎么想的,这孩子聪明,识的字还多,如果他不想去,我们给报他喜欢的兴趣班也可以。”
时翊点头:“我没意见。”
这么一来一去,都把节目组给说迷糊了,副导演正巧在这边盯着,他跟团队的人一起坐在旁边,听了一会,他转头对后期做了个剪刀的手势。
那意思是——这段全剪。
人家卫星cp一家人叠千纸鹤,林氏三人在煮拉面做夜宵,他们倒好,小的睡觉,两个大人在这做养娃汇报,这播出去给谁看啊?
副导演摇摇头,本来还挺看好他们的,现在一看,这么无聊组合能有多少cp粉?还是抽空找导演商量一下吧,把镜头分在其他家庭身上。
项简他们并不知道即将被剪镜头的命运,就算知道了也不在意,本来就是有点奇怪的对话,去掉了也无所谓。
两人之间的氛围出奇的平静,项简第一次心无旁骛地与时翊坐在一起,专心地研究养孩子的问题。
她早该想到,时翊这个人虽然有很多地方急得人牙痒痒,但每件事都会努力去做,养孩子是这样,生活也是这样。
时翊是个冰块,是个木头,但如果他一点优点都没有,项简又怎么会喜欢他这么久,始于颜值,忠于人品,这话永远没错。
恍惚间,两人对视,周围的空气忽然安静,连喧嚣的风,都懂事地躲在云后。
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一旁本还满脸惋惜的副导演,也逐渐变了神色,他常年拍摄情感类节目,感受到了这不同以往的氛围,他轻轻拍了下摄影师的肩膀,示意那人好好拍下这一幕。
话果然不能说得太早,令人心乱的氛围感,这不就来了吗。
山里的夜很黑,没了城市耀眼的霓虹灯,显现出了夜晚本身的颜色。
但正因为天空足够黑,才能看到皎洁的月光与闪烁的星星,仰头看着天空,一切似乎触手可及,却相隔十万八千里。
如果是夏天,耳边响起的应该不是呼啸的冷风,而是连绵起伏的蝉鸣。
项简知道,她和时翊记起的画面是同一个。
原来,距离那会已经过去了六年。
六年前,项简和时翊刚毕业,距离高考结束才满一个周,她将他约了出来,也是在这么一个静谧的夜晚。
只不过那年是夏天,风没有这么凉,天空也没有这么黑。
她和时翊坐在顶楼的平台处,屁股下垫了两张草席,身前摆了几罐啤酒和一盘花生米,旁边还不忘点着蚊香。
他们间隔着半臂距离,仰着头看夏夜的星空。
刚高考完的少年少女,就像是断了线风筝,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疯狂地想体验没经历过的事情,比如尽情喝酒,比如通宵不回家。
再比如,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项简不知道时翊是怎么想的,反正她已经对这一天预谋已久了。
这是时翊家的楼顶,距离她家不远。
十八岁的女生怎么打扮都好看,身上的青春洋溢本就足够迷人,她穿着浅粉色的短袖,上面画了个毛绒绒的小熊,下身简单地配了条短裤,两条大长腿又白又细。
脚上蹬的一双人字拖被扔在一旁,她盘腿坐着,整个身子都在草席上,看似正经,实际眼晴跟离家出走似的,总往旁边那人身上飘。
时翊也在仰头看着天空,少年的侧脸清冷英俊,比天空上皎洁的月光还要凛冽。
明明只是穿了件白色的T恤,一双被刷得干干净净的板鞋,时翊整个人却像是散发着光似的,与同龄男生完全是不同的气质。
最起码在项简眼里是这样。
她收回视线,胸口如小鹿乱撞,扑通扑腾的心跳声,在夜晚听得清清楚楚。
项简瞅了眼面前喝了一半的啤酒,在心里琢磨着:什么时候表白比较好呢?
就趁现在?还是喝完这瓶酒?
项简一向敢爱敢恨大大咧咧,这是第一次这么怂,思索半天,她拿起自己那罐啤酒,对着时翊举起,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
“时翊,再走一个呗,直接干杯怎么样?”
时翊侧过头看她,一向清醒的眼眸雾蒙蒙的,脸颊也有点发红,嘴唇因为啤酒的覆盖,水润性感。
比以往更让人把持不住。
项简咕嘟咽了下口水,手中的易拉罐被她捏得有些变形,她在心里不断地警告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你是个颜狗,但你不是个流氓。
虽然,他的嘴唇看起来真的很好亲。
时翊就像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虽然只是少年时期,却有着不同于年龄的沉稳,面容冷毅,气质禁欲。
就像是张放进冰箱里的高档宣纸,摸着冷冰冰,却让人忍不住想在上面写诗作画。
再将他拉下凡尘。
时翊轻缓地闭了下眼,应该是有点晕,再次睁眼时,也仅仅是半睁,内双的折皱非常明显,他迷离地看了眼项简,声音有点沙哑。
“我好像醉了。”
这是时翊第一次喝酒,他熟背学生手册,不该高中生做的事情他一律不做。
别人或许也能做到这样,但心里一定会对抽烟喝酒这种事好奇,越不想让做的事,就越让人心痒。
但时翊不是,他没有太大的好奇心,不让做便不做就好,没什么大不了的。
老师说过,既然是学生,就要有个学生的样子,长辈又说了,在校要听老师的话。
所以,时翊遵守学校里的一切规则。
今天喝酒,如果不是项简软磨硬泡许久,如果不是已经毕业,或许他还是不会碰。
酒精的感觉让他很陌生,时翊不太喜欢,他总觉得这种晕沉沉的感觉,在催眠那个循规蹈矩的自己,半晕半醉之间,他都有些忘记自己姓甚名谁。
仿佛有什么东西心底汹涌,想要冲破理智的防线,如果再醉一点,他难保自己依旧理智。
时翊摇摇头,拒绝了项简的提议:“我不喝了。”
项简瞬间不开心了,她轻哼一声,嘴巴嘟了起来,真是个讨厌的老古董,自制力这么好干嘛!
这孤男寡女的,他就没点什么想法吗?
就算是不往邪恶的方面发展,吟诗作对,赏花赏月总行吧。
她摆出了那副成功把时翊劝来的表情,委屈巴巴地和他讲道理,一个能足够说服他的理由,比恳求他一百次都有用。
“阿翊呀,你想想今天都已经喝了,还不如直接喝醉呢,你要是不喝醉一次,怎么知道自己的酒量,从而控制住自己呢,万一以后再遇见这种情况,你总要对自己有个数吧,不然喝醉了被人骗可怎么办?”
项简说完,自己都尴尬了,怎么回事,这话难道不是该老父亲和闺女说的吗,她怎么在和自己的暗恋对象说?
还好时翊不是一般人,他是二班的。
略微一沉吟,他竟真觉得项简说的有几分道理,总是要知道自己是什么酒量的,那样方便他更严苛地控制自己。
“干杯吗?”
他的声音有点凉,在夏夜中听着清清爽爽。
拿起地上的易拉罐,时翊学着项简教他的‘碰杯’,与她那瓶啤酒轻轻一撞,仰头便开始大口往下喝。
既然都要喝完,时翊就不想再浪费时间了,酒这个东西不好喝,又苦又涩,他不想细细品味。
随着‘咕嘟咕嘟’的吞咽声,时翊的喉结上下滚动,金黄色的酒液经过他轮廓分明的下巴,流过直挺的颈部,落入白色的领口中。
莫名的,项简面颊滚烫,像是有把火在肆意地烧着,她急忙收回视线,瞧着手上的啤酒,心一横,也举起来准备一口气喝完,不就是干杯吗,她做得到!
于是乎,吹着夏季的温暖干燥的风,少年少女坐在暧昧的顶楼,然后……
对瓶吹。
等到把啤酒尽数喝光,项简将手中的易拉罐捏扁,静待着酒意上头,壮了怂人胆以后再表白。
只是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过去。
她不仅没醉,还越发清醒。
嘶,项简有些惋惜,果然一瓶啤酒根本不至于让人醉,要不再来一瓶后告白?
这么想着,她转头看向身边的人,却见那一向腰板挺直的少年,此刻脑袋低垂,像小鸡啄米一样不断低头,还有歪倒的趋势。
项简瞬间慌了,倒不是因为心虚把人灌醉,而是时翊要是醉得不省人事,她还告哪门子白啊!
原来天底下真有一瓶倒的人,还是个男生!!
项简转了个身,跪在草席上,往那边挪了两下,手轻轻地拍在时翊的肩膀上。
“时翊,阿翊,翊哥?你醒醒啊,你听得见吗,我有话对你说!”
“你先别醉,给我一首歌的时间再晕好不好呀,实在不行半首歌也行啊……”
话还没说完,项简的手腕忽然被拉住。
再然后,她就被拉到了少年面前,充满酒味的气息打在她的皮肤上,扣住她腕部的手掌又热又烫。
那双深邃的眼眸氤氲着雾气,清冷被覆盖,变成了霸道,他直直地盯着她。
“你好吵。”
一阵暖风吹过,拂乱了少年的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好看的眉毛,项简浑身僵硬,愣在原地,连自己如雷的心跳声都听不见了。
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人,有种陌生感却油然而生。
项简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明明时翊还是那个时翊,样子没变,声音没变。
但那不同以往的神情和语气却让她觉得,某些地方变了,就好似飘在高空的神祇,变成了有血有肉的人?
虽然说出来有点中二,但她的确是这种感觉。
“我真的醉了,我得走了……”
时翊像是反应过来自己的越规,松开了项简,晃了晃两下头企图让自己清醒,站起身准备离开。
只是身子才起了一半,他便头重脚轻的朝旁摔去,项简一惊,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他,但她忘了,就算时翊再冷得不像个凡人,他也是个近一米九的大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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