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紧接着,就是项简略带嘲讽的声音,里面充斥着压抑到极点的情绪。
“这么想知道答案?行,我告诉你。”
或许是今天连番与男女主争吵,项简体内堆积的压力已经到达顶峰,无法再继续抑制自己的心神。
她把音调提高了点:“小禾遇,把耳朵遮住。”
‘砰’!
项简猛地合拢车门,她扯下了脸上的围巾墨镜,漏出那张美艳明媚的脸。
下一秒,她转身面对着时翊,用双手猛地抓住他领子,用尽全力,一把将他扯了过来,他们四目相对,与彼此的间隔近在咫尺。
时翊的瞳孔瞬时放大,面上的波澜不惊出现了裂痕,项简的呼吸打在他的脸上,似乎只要在近一点,就能触碰到彼此。
但两人眼中的神色,却截然不同。
他们的动作有多暧昧,空气中的氛围就有多窒息。
项简的眼眸紧紧盯着他,咬着牙说:“我知道你性子冷淡,就算我们之间间隔这么近的距离,你也可以冷漠依旧。”
“可是,我呢?你能不能想想我?”
她眸中似乎有别的情绪,那是种很难看懂的情绪。
“这三天以来,我用尽全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要靠近你,要远离你,连多余的眼神都不敢在你身上多停留,你想没想过,我压抑着一切有多累?”
“如果住在了一起会怎么样呢?我会每天都活在既想接近你,又悔恨自己意志不够坚定之下,我的理性一遍遍告诉自己应该放下了,可我所有的感性都在告诉我抱紧你,你明白吗!”
话到最后,项简忽而松手,她嘴唇颤了颤,语气变得有些无力。
“时翊,我不是你,我就是个普通人,对于一个我曾经用尽全力爱的男人,你让我怎么与他真正的和平相处。”
剧烈的酸涩,顺着项简的气管往上蔓延,直到遍布她每一次呼吸。
她神情恍惚的靠在椅背上,前方路口有车子经过,车灯远远地打来,晃得她眯了下眼,项简顺势闭上,再也没有力气睁开。
她指尖深陷掌心,用疼痛逼回险些涌出的泪水。
“你想要答案,好,我就给你答案,现在你看到揭开所有铠甲的我,你满意了?”
项简的话,让时翊如雷震耳。
他眼皮颤抖,胸膛起伏的频率第一次混乱无比。
时翊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声音都无法发出,他此刻的心脏疼如刀绞,仿佛里面正有把小刀,一寸寸地割着他的血肉。
那胸膛之下的位置,就像是要被撕裂了一般。
时翊喉结滚动,薄唇紧抿,他攒住了方向盘,头痛欲裂。
身体难受到了极致,心绪像是开水般在身体里沸腾,时翊什么都说不出来,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述那些奇怪的感觉,他读过的所有书,学过的所有演技,都没有教过他该如何认清自己。
他为什么,总是不能懂项简的心呢?
看不见的隔阂,遍布在这狭小的空间中。
项简压抑下呼吸中的颤动,竭力平复心情,重新戴上围巾和墨镜,再次开口时,她的声音轻了许多。
“所以不要再问我这个问题了”
反正,问了你也答不上来。
一句话,项简只说了前半段,后半段已经没有必要再说。
她早已习惯了他的沉默。
项简回头,与时禾遇道:“走了,我们回——”还未说完,时翊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她的话戛然而止。
项简停下所有动作,连同乱糟糟的思绪一起,冻成了冰块。
“我想牵你。”
那嘶哑的嗓音,一遍遍重复着。
“在村子里那会,我想牵你。”
a城已经降温到了零下,隔着一层窗,封住了所有喧嚣的萧瑟。
项简浑身僵硬,愣了几秒,她猛地看向旁边的那个男人。
他没有看她,只是低垂着头,侧脸的线条明明十分凌厉,却无故透出几分脆弱来,那颤抖的睫毛长而密,遮住了眼眸中晦暗的神色。
时翊没有再说话,就像是第一次说话的孩童似的,只是一句表述,就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项简的心彻底乱了,她感觉自己的耳边似有轰鸣声。
时翊此刻的样子,没有了那些令人疏远的成熟,像是回到了许多年前,那个懵懂的清冷少年。
就像是冬季飘落的初雪那般,再往后的每场雪,都不如它深刻。
项简蓦然收回视线,脑袋一片空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警告自己:清醒一点!清醒一点!
闭上眼再重新睁开,项简绷紧脸上的肌肉,打开门走了出去。
夜晚呼啸的冷风吹进了她的领口,项简觉得,那风应该是钻进了她胸膛里来回闯荡,不然怎么会让她的心乱成一锅粥。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走到车子后座帮时禾遇打开门,路虎的车身高,项简直接把时禾遇抱了下来。
她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时禾遇在旁边不吱声,时不时用忐忑的目光看着项简,她注意到了小孩的眼神,顿时有些愧疚,她知道不该让小孩看到这一幕,但有些话却不得不说。
时禾遇下了车,项简朝里面张望了下,没有发现他的行李,正想怎么与时翊说打开后备箱的事情,就只听咔嚓一声,后备箱开了。
驾驶座的门被从内打开,时翊下了车,从另个方向到了后备箱处,帮忙拿出了时禾遇的行李箱。
短短片刻,时翊竟已经恢复平常,那张俊毅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刚才的情绪,他又变成了那个镇定自若的影帝。
项简移开视线,上前拉起箱子,右手牵着时禾遇。
“谢谢,我带他回家了。”
留下最后一句话,项简带着孩子与他擦肩而过,那修长的身影,在余光中从有到无。
这个冬天,好像更冷了。
闷着头走出十几米,时禾遇低落的神色冷不丁撞入项简眼中,像是有话想说,她的脚步一顿,速度缓缓减慢,直到停止。
感受到妈妈的停止,时禾遇仰头看她,他张张嘴,又抿抿嘴,老半天才鼓足勇气,对着项简开口。
“妈妈,爬山的时候,你告诉过我,让我不要把什么话都放在心里,有话就说出来,累就说累,饿就说饿,禾遇听妈妈的话,什么样小秘密都可以告诉妈妈。”
时禾遇双眼明亮,如同黑曜石般闪烁,有着一尘不染的纯真。
“其实我现在很伤心,因为我不想看到你和爸爸不开心,那样我的这里——”他伸出小手指,放在胸口的位置,“我这里会好疼好疼呀。”
项简嗓子哽住,那清脆的小奶音,让她眼前出现了一层薄雾,她不知道是因为眼眶湿润了,还是被灯晃了眼。
总之,她无法再抬起前进的脚步,那双腿,就像是注了铅般千斤重。
呼出一口热气,在冷空气中形成升空的白雾,项简抬头,望向上方那个月牙状的月亮。
该忍住的。
不该心软的。
但是,她他妈就是个俗人啊。
要怪就怪今晚的夜色太美吧,或者怪老天爷给她天降了个宝贝儿子。
她转过身去,朝向那辆黑色路虎,时翊站在车头的位置,背后是忘记关闭的车灯。
刺目的灯光从他的背后照来,衬得男人高大的轮廓有些模糊,也格外颓然。
项简眨眨眼,目光定格在那张昏暗冷寂的面容处,雾气在她纤长的睫毛上凝成了小水珠。
“时翊,上来坐坐吗?”
第34章 做客
‘滴, 滴’。
项简在最前方输入着密码,全凭肌肉记忆。
因为她此刻的脑子是混乱的,从在楼下说了那句话以后, 她就感觉手不是自己的手, 腿不是自己的腿。
项简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后悔,只知道好不容易建起的围墙, 在听见时翊的话以后就开始松动。
而看到时禾遇难过的表情时,变成了压垮她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她带着前男友, 回到了家里。
项简一脸复杂地打开门,让到了一旁,时禾遇兴奋地跑了进去, 踩着小板凳去开客厅的灯。
楼道里仅剩他们两人, 时翊侧目看了她一眼, 神色如常, 他迈开长腿, 走进了项简租的房子。
这个地方时翊从没来过, 是项简工作了以后才租的地方, 比从前时翊上学租的那个地方要小上不少。
屋子里维持着临走时的模样,虽说没混乱得像是战场,但也不怎么整齐。
项简尴尬地低下了头, 她从鞋柜中找出了双拖鞋, 一声不吭地放在了时翊的面前,然后进去收拾沙发上随手扔的衣服。
时禾遇从他的卧室里跑了出来,怀中抱着一个小机器人, 他兴奋地举到了时翊面前。
“爸爸你看,这是妈妈给我买的!”
小孩子的心思总是简单的, 想给喜欢的人展示喜欢的东西,所以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回到房间里,拿出小玩具给爸爸看。
看得出来,时禾遇想做这件事很久了,他给爸爸展示的时候,眼睛中全是小星星。
时翊蹲下,接过时禾遇手中的机器人:“嗯,非常帅。”
项简凝望着门口那两人,说不清楚心中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既充盈,又酸胀。
太奇怪了。
那个男人,是她分手已久一直忘不掉的前男友。
也是她儿子的爸爸。
时翊冷不丁抬头,正巧与项简的眼神相撞,她眼皮慌张地颤了下,扭头做起别的事,有些手忙脚乱,原本只需要叠好的裤子,反而被她翻成了里朝外。
只是时翊的眼神,在项简脑海里无法消散,它就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洞,也像是波澜不惊的湖水。
那是他独有的冷静,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这样。
抿唇掩好思绪,项简重新走到门口,接过时翊脱下的外套挂在衣架上,尽量自然地招呼他。
“这里是客厅,那边是餐厅,哦对,我先去烧点热水。”
不等时翊回答,项简就指了下沙发:“你去那边等我就好。”
她表情很从容地说完,一回头脸就垮了下来,什么叫这是厨房那是客厅的,人家眼又不瞎。
时禾遇没发现妈妈的不对劲,他牵着爸爸的两根手指,将他带到了客厅。
沙发上还有几件衣服没来得及叠完,时翊走过去,侧目看了眼,自然地弯腰将它们拎起来,摊开在沙发上仔细叠好。
论谁见到,都会感觉他就是房子的主人。
时禾遇原本还想说什么,他看到爸爸细心地整理妈妈的衣服后,立刻闭紧了小嘴巴,双眸弯成了小月牙,论眼色,他可是一顶一的好。
项简烧完水一回头,就看到了这幅场景,时翊就像是个温顺的人夫,一言不发地帮她整理着沙发上的衣服。
他弯着腰,领口稍稍敞开,锁骨线条流畅,侧脸像是雕刻般的精致,清冷毅然。
项简呼吸急促了些,这种感觉,似乎让她回到了大学,他们搬到一起住的时候,时翊永远毫无怨言地帮她整理东西。
那会项简就常常有种他们是老夫老妻的错觉,而现在,时禾遇站在旁边,这种感觉更甚。
她回过神,上前拦住他的动作:“没关系,我来就好。”
项简扣住了时翊的手腕,温热的触觉传来,他的手臂强健有力,她一只手无法环过。
就像是被烫到,项简立刻松开手,拿着衣服进了卧室,随便地把它们往床上一甩,无力地靠在了墙上。
不知是累的,还是什么原因,项简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一团浆糊,只要一想到时翊在自己的家里,她就感到呼吸很困难。
一定是离开得太久,没有通风的缘故。
项简把卧室的窗户打开,吸了口新鲜空气,重新回到了客厅。
时翊已经坐在了沙发上,项简用着正好的沙发,对他来讲有点矮,两条大长腿略微蜷缩,他一个人就占了沙发的一大块地方。
项简家的沙发不大,属于对于独居女生来讲刚刚好的那种,剩下的空间用来摆放其他东西,一台按摩椅,还有小型的运动器材。
这是项简第一次觉得自家沙发这么地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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