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简不再废话,她打开车门跳下车就要走,许娴被吓到了,连忙探头出来询问。
“简姐!这大晚上的你要去哪里啊!咱们有事回去再说不行吗?”
项简摇头:“不行。”
“我不能让他等那么久。”
说完项简就朝着来时的路跑去,不带上旁人是她最后的理智,反正距离也不远,她跑步一向很快,凭借自己也足够了。
项简不记得有见到时翊走,说不定他也因为别的事情耽搁了呢,她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她要见他,连一刻都不想等。
望着项简远去的背影,许娴一拍额头,两眼一抹黑。
疯了,都疯了!
在回拍摄场地的这一路上,项简想了很多,她回忆起高中两人在图书馆的初遇,高考后她主动的告白,还有三年的甜蜜与悲欢。
关于爱情,时翊只能想到项简,她又何尝不是只有过他一个人。
命定的人出现了以后,再出现的所有人都是将过客,没有任何理由。
只要时翊出现,项简眼里就只有他。
蓦然间,项简明白了白月光真正的含义,在一望无际的夜空中,闪烁着的有星星和月亮,只是前者数不胜数,甚至分辨不出它们之间的区别,而后者却只有一个。
当明月照耀的时候,所有的星星都将黯然失色。
它皎洁清朗,耀眼静谧。
——不可替代。
一口气跑到了拍摄地,项简才气喘吁吁地停下,她左右来回看,经过刚才的一会功夫,这里已经四下无人,仅有远处临时搭建的摄影大棚还亮着灯,叮铃咣啷地响着动静。
遥遥的看去,不少人影在那边忙碌着,而项简这边却被黑暗笼罩,一个人没有。
冷风追过她的脖颈,皮肤上起了细小的鸡皮,她满眼失望地裹紧了外套,一颗心冰冷无比。
还是晚了一步。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她都在迟到,迟到的知道真相,迟到的鼓起勇气。
脸上的泪痕才刚被风干,项简的眼中又充盈着眼泪,她顷刻间浑身无力,连走回去的劲都没了。
抬起似注了铅般的双腿,项简失魂落魄地往回走,气管由于剧烈的奔跑火辣辣得疼,每吸一口冷气,都像是在刀口上撒盐。
连带着四肢都开始痛疼,失望与后悔夹杂在一起,几乎要让她跪倒在地。
回去了以后她还能见到时翊吗?这长达几个小时的路程,他会不会因为躯体反应难受的不行?
项简脑袋乱糟糟的,耳边除了风声,还有阵阵耳鸣声。
她胡思乱想着朝前方的路走,在到了原本房车的位置时,项简下意识朝那边看了一眼,想怀念一下这几天的过往。
然而这一转头,她就彻底愣住,ⓨⓗ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连呼吸都忘记了。
在那个位置的反方向,有一个高大的侧影站在那,被中间的树遮挡了一半,看起来并不真切。
意识到什么,项简双手攥紧,迈着大步朝那里走去,觉得太慢,最后她干脆小跑了起来。
随着距离接近,那人好像听见了声音,转头朝着项简的方向看来,紧接着,他就浑身僵硬的站在了那里,就像是按下了暂停键。
间隔着几米,项简缓缓停下了脚步,她大口呼吸着,热气与冷气形成了白雾,朦朦胧胧地向上方飘散。
两人就这么遥遥对视,没人开口先说话。
借着另一边摄影大棚昏暗的灯光,项简看清了那人的脸。
棱角分明的轮廓,浓密的眉,高挺的鼻,还有那一紧张就会向下的唇角。
眉宇间都是清冷的意味,那双深邃的眼眸笔直的望着她,里面充溢着复杂与挣扎。
在一瞬间,项简原本还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劈里啪啦砸在了泥土地上。
“时翊,你为什么不走啊?”
她迈着发软的腿走到他身边,伸手摸了摸他两侧的脸庞,她手已经足够冰了,他的脸却比她的手还要凉。
“你就这么站在这里,也不知道找个地方避避风?”项简嗓子发哽,带着哭腔嘟嘟囔囔地说他。
“全身冻得都僵了,你傻不傻!”
时翊眼皮抖了下,喉结轻微滚动,声音沙哑。
“那样你会找不到我。”
短短一句话,让项简哭的更凶了,她已经好些年没流过这么多眼泪。
时翊看到她的泪水,紧锁深眉,手忙脚乱的想帮她擦眼泪,却没想到越擦越多,便慌张的说。
“简简,不要哭。”
项简听见,上气不接下气地锤了下他的胸口:“不让我哭…对我这么好还不让我哭…还有没有天理了?”
时翊看着她难过的样子,心脏都快疼碎了。
他想要道歉,却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惹哭了项简,越是这种时候,时翊越对自己的病感到厌恶,他喘着粗气,握紧了拳头。
项简用袖子随便擦了几下脸,带着哭腔问他:“为什么给我空白的留言?”
时翊目光变得躲闪,仿佛想逃避着什么,项简却不给他逃避的机会,继续说。
“阿翊,我想听你说实话。”
时翊神色中划过痛苦,他知道有些事无论如何都要说开,要面对一切。
他松开紧咬的牙关,缓缓说道:“简简,我不知道。”
“我想给你写很多话,但是拿起笔的时候,整个手都在颤抖,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甚至——”时翊嗓子哽住,他停顿片刻,深呼吸了一口。
“甚至,我连为什么留在这里都不知道。”
除去身体上的痛苦,时翊无法分辨出任何情绪,他知道自己一定有所波动,可完全不懂那些都是什么感觉。
火苗从胸口开始燃烧,这份愤怒是他对自己的。
看出了时翊表情上的变化,项简牵住了他的手,紧紧握着,像是在用这种方式给他传递力量。
“我知道的。”
她嗓音颤抖,胸膛中难受到快无法呼吸,眼泪将她的视线覆盖,项简眼前模糊一片,手脚像是针扎般在疼。
时翊深爱她,只是无法说出来,因为他读不懂自己的心。
纸张虽然是空白的,项简却看到上面写满了爱。
她踮起脚,双手环过时翊的脖颈,用尽全力抱住他,她的泪滴在他的肩膀处,浸湿了那块布料。
他的温度,他的味道,连同震耳的心跳声,都如同记忆般一样。
“我知道你为什么留下来。”
项简把脸埋进时翊宽阔的怀中,轻声道:“因为你在等我,一直在等我。”
“对不起阿翊,我回来的迟了。”
第54章 奔赴
踩着枯枝败叶, 脚下发出阵阵脆响。
项简挂断了电话,把冻僵的手塞进了兜里,吸了一口冷气。
“我和助理说了让他们先离开。”
时翊与她并肩朝外走着, 低沉地嗯了声。
今夜的风大, 吹得树枝摇摆,尘土飞扬, 项简眯了下眼睛,看到了前方停着的那辆黑色路虎,发动机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项简吸了吸鼻涕, 刚才哭得她鼻子有些不通气:“你的车为什么在这里?”
“今天晚上本来和导演有个应酬,已经推了。”时翊淡声解释,从兜里拿出车钥匙, “托人把车子开来了, 准备直接去的。”
项简咬唇:“你因为我推的?”
时翊没直接说, 他怕给项简压力:“只是改个时间而已。”
项简低头看路, 除了她爸妈, 时翊算是最了解她的人了吧, 知道她容易冲动做事, 所以推掉行程在这里等她回来。
也是这会冷静下来,项简才想到了许多别的办法,比如先打电话跟时翊沟通一下之类的, 但在那个时候, 她脑子一片空白,除了回来找他什么都想不到。
就好像一瞬间这些年的阅历都消失,变成了以前的自己, 项简叹气,爱情真的能让人冲昏头脑。
那阵跟打了肾上腺素般的激动退却, 现在项简已经平静了很多,并不后悔刚才的冲动,她与时翊之间的事情,一定要在今天解决。
一打开车门,时禾遇就把小脑袋凑过来和她打招呼,他刚才一直在车上等着他们。
“爸爸果然没骗我。”时禾遇感叹道,“说去接妈妈,真的就接来妈妈了!”
项简捏了捏他的腮帮,叮嘱他在后面坐好,系上安全带。
车上开着空调,温度适宜,项简疲惫地躺在副驾的位置,紧绷的身体和精神突然放松后,疲劳便瞬间涌向了四肢。
顾及着身边的时翊,项简强撑着硬是一直睁着眼,困得眼皮都在打颤,还是坚持没有睡觉。
但当时翊把车开到大路上的时候,项简实在忍不住了,她脑袋一点一点地,跟小鸡啄米似的,最后还是一头倒在旁边的车框上,睡了过去。
均匀的呼吸声被空调遮盖,时翊侧头看了她一眼,神色温柔,像是冰山被暖阳融化。
时禾遇还没睡着,他欣慰地盯着前方看——温柔的爸爸,不再退却的妈妈。
虽然似梦中的场景,但时禾遇知道,这不是梦。
他的愿望,即将实现。
回家的路程遥远,好在时翊早已习惯这种高强度的劳累,再加上项简的出现,让他开始露头的躯体化反应消失,几个小时的路程,他一次盹都没有打。
等待红绿灯的时候,时翊想起了项简刚才说的话,他神色不明地蹙眉。
他知道,他们的关系即将发生改变。
朝着两个极端。
胸膛紧绷的感觉再次浮现,时翊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用力,这是第一次,他没经过仔细分析就要做出选择。
对他这种理智了一辈子的人来说,无疑是困难的,就像是有两个无形的小人在拉扯他的神经,疼痛,不安。
黑色的车身划破夜晚的空气,城市的道路已经过去了高峰期,却依旧纷扰。
开到项简小区的时候,时间刚过九点,时翊停下车,旁边的人醒来已经有了一会。
项简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许是刚睡醒的缘故,她思绪很混乱。
感受到车子停下,她直起身,反射性地想拿包,才想起自己把东西都放在了保姆车上。
第一次两手空空的回家,项简还有点不习惯,旁边的开关门声响起,再一扭头,时翊已经到了时禾遇那边,把睡熟的他抱下了车。
不管孩子有多成熟,进入梦乡的时候,他就是个四岁的宝宝,睡得又沉又香。
下车之前,项简看了眼还插在车上的钥匙,她迟疑片刻,将它摘了下来。
打开后备箱的门,项简把时禾遇的小箱子拿下来。
那车钥匙项简不太熟悉,研究了下才锁上车,路过时翊身边的时候,她顺手把钥匙塞进了他的兜里。
一人抱着孩子,一人拿着箱子,他们一路无话,默契地进入单元楼等电梯。
‘滴’。
十五楼到达。
项简率先拖着箱子下了电梯,她输入密码开门,然后进去把灯开了一盏,不算太亮,怕晃醒睡着的时禾遇。
时翊抱着孩子,轻车熟路地去到了卧室,项简靠在餐桌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给时禾遇脱掉外衣盖上被子,大约几分钟后,时翊重新出现在客厅,悄声给时禾遇关上了门。
空荡荡的客厅中,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墙上挂着的钟表滴滴答答地走着,项简转过身,从餐桌旁拿了瓶矿泉水递给时翊。
“来不及烧水,你先喝这个吧。”
“谢谢。”
时翊伸手接过,指尖不小心触到了她的,温热干燥,像是过了静电,让项简的手指有些发麻。
她若无其事地把手藏在身后,蜷缩了起来。
时翊拧开瓶盖,仰着头大口喝水,一会的功夫水量就下去了小半瓶。
看得出,他渴极了。
听到吞咽声停止,项简咬唇,鼓足勇气看向他,一字一句地说。
“时翊,我有话对你说。”
氛围一瞬间变得有所不同,两人的心都有些发痒,那是种感情发酵前的第六感。
时翊看着项简满是坚定的小脸,叹了声气,他不笨,知道她下了什么决心。
“简简,让我先说。”
在项简无惧的神色下,时翊平静地阐述他身上的事实。
“我有述情障碍,治疗起来很困难。”
“嗯。”
“我可能永远也感知不到情绪,包括你的。”
“嗯。”
“你的事业才刚刚起步——”
“时翊。”
项简突然不再应和,出声打断了时翊,她眸光微闪,定定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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