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道男声,有点耳熟。
没来得及多做深想,程涂噔噔噔地随孟词微的脚步向楼上去。
大概是因为动静太大,原本回房的其余人也被吸引出来,围在大开的房间门口,往里看。
门内,地面一片狼籍,背包散乱开,里面的东西掉了一地,在地上趴着的那人身边铺陈开。
其中最显眼的就是装着传国玉符的那个黑盒子,大家对它都有印象,现在它成开口状态倒扣在地面,孟词微缓步走进屋,在盒子前停下。
她弯腰,将盒子捡起,看着空空如也的盒子内部,孟词微眼底冷色渐起,她几步上前,看向地面上趴着的那人,冷冷说道:“你是嫌犯?玉符呢?”
程涂站在人群外围,踮起脚来看,看不见地面上的人是谁,她往前挤了半分,身前的韩蕴意识到,侧身给她让出一个空来。
挤进那个空,程涂仰头道谢,这才正了视线,看向那名“嫌犯”。
干瘦的身躯,有些花白的头发杂乱,赫然就是不久前离席的孔庆荣。
此时他面色涨红,眼中满是慌乱。孔庆荣试着挣扎,却觉背上单膝愈重。
抬眼看去,路渐川一改方才病恹恹的模样,冷着神色单手反扣住孔庆荣的双手压在身后,同时单膝跪压住他的一侧背肩,谨防他挣扎逃脱,另一只手扼住他的后颈,强迫他抬头对上孟词微的视线。
触及面前人不含任何情绪的目光,孔庆荣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他开口,声线都有些颤抖:“我也不知道玉符在哪。”
“是嘛?”孟词微蓦然笑起来,她半蹲下身,弯腰拉近了和孔庆荣的距离,眼中的审视似要照进他的皮肉,“玉符放在我房间,你闯进来,玉符不见……你说你不知道玉符在哪?你觉得我会信吗?”
说着,她再把盒子递到孔庆荣面前,厉声道:“告诉我!玉符在哪?”
咽了咽唾沫,孔庆荣目光下觑,看着空空荡荡的木盒,颤巍巍开口:“我、我真不知道。”
第44章 第二日
.12
孔庆荣觉得, 今晚就是他的机会。
-
自前两天从沈荃那里得知传国玉符的事情,孔庆荣的心就没办法静下来。
千亿!那可是千亿啊!要是他能拿到玉符, 岂不是就不用东躲西藏了……到时候,翻身农奴把歌唱,他也能体验一把有钱人的生活。
不过幻想归幻想,孔庆荣自己上了岁数,也能明白,那种级别的东西,自己不会有什么好运气一找就能找到。
起初, 跟着沈荃一起上山, 他是做好了空手而归的准备。当时也确实没找见什么东西,还被一个死丫头打扰了大半时间,只得悻悻下了山。
但是老天好像都要帮他,晚上, 他就得知了传国玉符的下落。
没想到那个不怎么起眼的旅店老板藏那么深,又那么蠢, 自己曝出传国玉符在他那里。
孔庆荣心中的激动之火又重新燃起。
但是高恒的存在,也是给他泼足了冷水。
条子在,他也不好在条子手下明晃晃地犯事, 别的不说,他自身的案底就够他喝上一壶……
这样想着, 即使心中再过急切, 孔庆荣面上也只能装作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反正在旅店一时半会也出不去,总会有机会的,不是吗?
这不, 第二天,还真让他捡着一个机会。
先是中午搜房, 从那个孟词微身上搜到了传国玉符。要他说,这孟词微和路渐川两人,还真是鬼精鬼精的,明明都是考古队员,在外人面前装不认识,一个在明吸引注意,一个在暗藏玉符。
但是藏得再深又有什么用呢?孔庆荣当时面上支持孟词微,心中止不住地冷哼:还不是躲不过搜屋。
如果他是孟词微二人,就应该和高警官寻求合作,三人暗地里一起藏着玉符,才更保险点。但那两人却明显着,和高恒站在对立面。三个理应站在一个阵营的人,现如今却互相怀疑猜忌。
孔庆荣乐得见这样的场面,这样,才能更方便他下手。
所以,当时他帮孟词微说话,一方面,是怕传国玉符真落到高恒手中,他不好下手,毕竟警察身上,大部分都会配木仓吧……而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更深地离间孟词微和高恒二人。
他们内讧地越深,他的机会就越大。
——孔庆荣如是想。
但是只知道玉符在孟词微那里显然还不够。孔庆荣观察过,孟词微每次离开房间都会上锁,钥匙贴身放着,他也没有机会进去。
再然后,有着个路渐川在,他这老胳膊老腿的,也肯定打不过他。
因此,孔庆荣更没有轻举妄动。他依旧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来得很快,就在今晚。
-
路渐川和孟词微两人之间,不知道怎么生了嫌隙。
晚上的饭桌上,孔庆荣虽也在正正常常吃吃喝喝,但是视线却一直不忘观察那两人。
眼见他们之间没什么交流,路渐川整个人也闷闷地,一直喝着酒。
结合段青那句调侃,他猜测,那两人定是吵了一架。为了什么吵架不知道,但是这对于他来说,是个好消息。
孔庆荣内心掀起一抹喜悦,同时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那两人身上。
就见不久后,路渐川因为一直灌酒,开始不舒服起来了。
看他那副病恹恹的模样,感觉一时半会也好不起来。孔庆荣跟着其他人一起关心地围上去,内心又添一分喜色。
和旁人一起关怀着路渐川进了前厅,孔庆荣还十分“幸运”地,看见了备用钥匙的存放地。
机会来得太突然,他不是没有警惕心。可是那点警惕很快就被喜悦冲淡。
因为这一系列的事情,发生得都太自然,虽然巧,但是逻辑上能说得过去,再加上他见路渐川那副脸色煞白的模样,不像是装的难受。
但是仅仅这是这样还是不足以说服自己去冒这个险。
真正推动孔庆荣决定动手的理由是“嫌犯的存在”。
他不是嫌犯。
但是嫌犯还存在这间旅店。
现在是个好机会,他知道,嫌犯也能注意到。
毕竟路渐川身体抱恙有目共睹,备用钥匙的存放地大家也明明白白看见了。
如果他不下手,那么嫌犯就会下手。
如果嫌犯抓住这个机会下了手,那么传国玉符的下落,就又一次成了谜。
有了这么一个假想敌,孔庆荣简直将所有的疑心都抛之脑后。
毕竟错过这次机会,也不知道在下山前,还能不能再有这样的绝佳动手时机。
这样想着,孔庆荣说干就干,当即就下了决心。
路渐川上去休息,他听见房门关上的动静,知道路渐川是回了屋。他身体抱恙,警惕性应该也会下降。
孔庆荣掩去心中那一分紧张,跟着其余人回到前院,继续喝酒吃菜,直到把自己也搞得面上醉醺醺,方才找了借口下桌。
他多年混迹酒场,早就练就千杯不倒的体格,也知道怎么装才能装得像醉酒人士。
犹记他脚步虚晃着离开桌前,还能听见孟词微在身后关怀着说了一句:“孔叔,慢点,回去记得喝点温水。”
孔庆荣向后招招手,语气含糊着,表示听见了。
待到离开前院的视线范围来到楼内前台,他才恢复正常。
将脚步放轻,他一边注意着门外,一边提防着楼内,防止别有人过来,撞见这一幕。
脑中回忆着备用钥匙的存放地,孔庆荣极快地闪到抽屉前,屏着一口气拿出里面的铁盒。
他记着孟词微的房间编号,在几把钥匙间翻找,很快找出了他想找的那一把。
将钥匙揣进兜里,他将铁盒放回原位,保持着他拉开抽屉前的状态。
做完这一切,没有人进楼,也没有人走过来,其余的人该在外面吃饭的吃饭,吃完饭的那些人也进了屋。再加上孔庆荣手脚放得极轻,没有弄出什么动静来。
因此,顺顺利利拿到备用钥匙。
压下心中的激动,孔庆荣心中反复默念着:不能急,不能急……
他的房间在二楼,他如常上了楼,在二楼楼梯口时,却停了一瞬,接着脱了鞋,拎着鞋后跟继续往上走去。
这一步是为了完全掩盖脚步声。
棉袜踩在木地板上,没有任何声息,也没有任何脚印。
走上三楼的台阶不需多少,孔庆荣却足足汗湿了整个后背范围的背心。
他抹了一把额上冷汗,停在孟词微房门前面。
孔庆荣左右看看,没记错的话,这隔壁分别住着路渐川和罗文秀,如今他们都在房间。
旅店隔音不好,那边妞妞隐隐约约的说话声还能隔着薄薄的门板传来,而另一边,路渐川的房间却没什么声音。
或许早就睡了?
孔庆荣这样想。
同时,他心中紧张愈发加重,毕竟这一行为,切切实实是入室偷窃。
但是现在的环境却没给他太多时间,毕竟孟词微说不定马上就吃完饭上楼,他最多,只能给自己留五分钟的时间。
这样想着,孔庆荣豁出去了,将钥匙掏出,插进锁眼。
提防着锁扣声别太明显,他旋得极其慢,眼光四下乱飞,注意别有人经过。
一圈,两圈,锁舌打开。
孔庆荣缓缓呼出一口气,压下门把手。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闪身进了屋,他没敢开灯,只能凭着白天搜屋的短暂记忆摸索着孟词微房间的格局。
眼前一片漆黑,窗外的月光和路灯光好像被完完全全挡住,半点都没泄进来。
孔庆荣背后关了门,摸着墙面打算从旁侧的电视机柜开始摸索。
方才弯下腰,便听见一道脚步声。
一片黑暗里,所有感官都十分明显,虽然那脚步声极其轻微,但是在他听来,犹如一声惊雷炸响。
是在屋内!屋内还有人!
他身上根根寒毛竖起,整个人受激般猛得直起身,凭感觉转向声源处:“谁、谁在那!”
孔庆荣压着声音问。
虽然被吓得不轻,但他的理智还在,知道不能制造太大声响,引来隔壁的人。
同时,他的脑袋也在飞速旋转:肯定不是孟词微,她现在还在院子里吃饭。应该也不是路渐川,他面上那么难受,早就回房休息了。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
拭想,这个时候,会到孟词微房里来,还刻意没有开灯谨防被人发现的人。
除了嫌犯,还能有谁?
果然他的担忧还是发生了,即使他不来,嫌犯也会来的。
这样一想,孔庆荣原本的担忧转化成庆幸,还好他今晚抓住机会过来了,不然玉符真让嫌犯拿走,他就与千亿失之交臂了。
现在他和嫌犯打了个照面,见者有份的江湖惯例下,那人怎么都要分他一份钱来。如果不分……哼哼,他就把嫌犯是谁抖搂到众人面前去。
——他不能拿到,那么嫌犯也别想拿到。
孔庆荣是个彻彻底底的自私人。
怀着这样的想法,他心中有底气地多,朝前走了两步,语气也含着几分威胁:“我知道你是谁……如果不想我告密的话,那就识相点,不然别怪我把这事抖落出来。”
“我要求不多,分我一半就行。”孔庆荣搓搓手指,说道。
回答他的是无声的黑暗。
眼前一片寂静。
那脚步声只有了那几声,便停下来,没有动作。
孔庆荣以为那人在思考,眼看时间紧张起来,他没有那么多功夫陪这嫌犯在这里耗着,又开口催促道:“快点做决定,和我合作,对你我都好,要是等他们上来了,到时候我把你告出去,你分毛都得不到!”
这次,他话音落下,那人有了动作。
听见空气中传来一声奇怪声响,孔庆荣毫不在意地接着向前一步,没有深究那声响究竟是什么。
他倒是要看看,这人究竟是谁!
这样想着,他脚步未停,向着那人方向走去。
还未迈出两步,却被额上一点冰凉截停在原地止步。
孔庆荣住了刚想开口的嘴,感受着额心触感。
冰冰凉凉,金属质感……再联合方才那一声奇怪声响。
想到一种可能性,双腿打着哆嗦,孔庆荣背上瞬间又起一层冷汗。
他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
在家的时候,孔庆荣闲来无事,会追几部谍-战剧,剧里士兵开枪前,会先将子-弹上-膛,他听得多了,脑子里也有着一丝印象。
如今那印象闪出在脑海,与方才听到那个奇怪声响重合起来。
分毫不差。
那人有木仓!
那现在,抵在他额头的,这个触感……孔庆荣腿抖得越发厉害如糠筛。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面,也顾不上什么引来别人。
孔庆荣甚至想着让人注意到,好过来救救他。
因为那枪口在他跪下同时,也不离他的额头。
稳稳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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