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没管段青怎么回,抱着物资和帐篷转身离开。
回到塌方处的时候,妞妞正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睡着了。
看看天色,东方隐隐升起鱼肚白。
抿着唇,路渐川放轻了动作,默默挑了个地把帐篷支好,铺上防潮垫和睡袋。
小心翼翼将妞妞抱起,将她放进帐篷,起身离开时,妞妞揉着眼睛,半醒着问他:“叔叔去哪里?”
路渐川一怔,掖了掖毯子边,轻声说道:“抓坏人去,妞妞就在这里,不要离开帐篷好不好。”
妞妞看着他黑沉的双目,点点头。
弯唇轻轻笑了笑,路渐川揉揉她的额发:“睡吧。”
安顿好了妞妞,路渐川最后看了一眼塌方坡的另一端,那边依旧闪烁着光亮,一刻未停。
-
察觉到这一信息,孟词微倒是没有接着深想。
她不清楚罗文秀的动机,现在也没有什么询问的好时机。
这件事情再想也想不出什么花来。
孟词微转而去思考后面发生的几件事。
方才天马行空却意外找出了较为合理的发现后,孟词微索性将思维放得更开阔一些,开始思考后面几件事的联系。
段青的失踪和在地窖里发现老刘的事情,有什么联系呢?
路渐川、高恒、段青,还有她,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如果硬要将这几件事串在一起,那么,还需要从事情的最开始,段青的失踪来看。
他的失踪,是被动的,还是主动的?
这是孟词微要想的第一点。
如果段青的失踪,是被动的。
那么,是谁造成了他的失踪?
想到这里,孟词微忍不住看向路渐川的铺位,即使现在上面空无一人,她脑中却自动拼凑出路渐川躺在上面的模样。
段青如果真的是被人掳走的话,那么那个嫌疑人下手的时机其实很难找。
首先,段青是晚饭散场后在众人的目睹下回房,如果嫌疑人要下手的话,肯定就要挑晚饭之后。
但是晚饭之后,旅店的人上上下下走动,任何动静都容易被发现。
所以时间还要再往后。
睡觉的时候?
那个时候,大家都回房休息,门板挡着,确实不容易发现什么动静,是下手的好时机。
但是,路渐川却睡在楼道,离楼梯口极近,要是楼下有什么动静,也是会被警觉到。
再往后的话……就是他们发现段青不见的时间了。
孟词微拧着眉,脚步缓缓走向路渐川的铺位,凝目看去。
这样看来,如果段青真的是被掳走,好像不是很成立。
不,不对……
孟词微蹲下身,将自己幻想成路渐川,渐渐躺到铺位上,枕上枕头。
如果……如果路渐川是那个嫌疑人呢?
她闭上眼,脑中构想出一个虚拟画面:入夜之后,大家都纷纷回了房。楼道里没有人,安安静静……
隔着门板,只要小心些,他有任何行动,也不容易被发现。
起身,拉开被子,小心翼翼下楼,打开段青的房门,然后在他睡梦中,捂住他的口鼻……指不定会用什么威胁着,让他安静点。
然后,夜深人静时,路渐川将他带到后院,打开地窖门,将段青关进去,与老刘作伴。
想着想着,孟词微猛得睁开眼。她要下去,要下去确认一件事。
起身时,她余光瞥见枕头下一丝乌黑。
顿了一下,孟词微看过去,发现那是一根头发。看长度,好像是自己的?
头发的一段露在外面,另一端,顺进枕头下面。
犹豫一瞬,她撑着床铺弯下腰,手指顺着头发的方向,摸进枕头下面。
……指尖触及一个坚硬的物件。
第70章 第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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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咯噔一声, 孟词微将手指又往里伸了伸,指尖描摹到那个物体的形状。
入手四四方方, 扁平,似乎像是……
将枕头翻转过来,她挑眼望去,有些诧异地挑眉。
——枕头下空无一物。
孟词微心念一动,视线再转到枕头上,方才指尖触碰到的地方。
就见旅店统一的白色枕套套住的枕头上的一处位置,压出一道略微明显的单薄形状。
这是, 什么?
心中警惕渐起, 孟词微视线向后,转看路渐川的房间门位置,里面翻动着的动静渐消,转而是杂乱脚步声, 向着门口走来。
隐隐听见高恒的声音从门板后面传来:“屋里没有,看来是被路渐川带在身上。”
孟词微见状, 连忙将手伸进枕套里,寻摸着那个物件。
指尖碰到,她迅速将其抽出, 期间视线一直聚在门把手上。
见门把手微微下压,顾不得看一眼手中东西, 孟词微拉下袖管, 借着动作将东西塞进袖管里,同时另一只手将枕头翻转回原位。
门被打开,高恒最先走出。看见孟词微坐在地铺上, 他挑眉,问道:“孟小姐在做什么?”
“没什么, ”孟词微掸掸衣角站起身,“站着等有点累,寻思着坐会。”
说着,她看向高恒身后打开的房间门,视线在屋内停顿一瞬,又回到高恒脸上:“高警官找出什么了吗?”
高恒没说话,只是看着她身后被遮住的铺位。
接着,他走上前,伸手拨开孟词微,用身体隔开她和铺位之间的位置。
“孟小姐,”高恒蹲下身,扯着被子翻找着,“在这可有什么发现没?”
袖管里,那东西带着表面冰凉又有些滑的触感贴着孟词微的手臂,她向后退了几步,看着高恒翻找起她刚刚翻过的枕头,摇了摇头问高恒:“发现什么?”
嘴上否认着,她脑中对袖管里的东西有了一个模糊的估计:很像卡套,但比卡套厚实点,有点机动车驾驶证的感觉,但应该不是,因为她还感受到上面烫印着的图样的凹凸不平的触感。
这样想着,她更加好奇,但现在的这里的状况,也不是她将其拿出来好好查看一番的时机。
想到路渐川走之前目光最后看向的地方,孟词微此刻才恍然明白过来。
原来那个时候,他向后看,不是在看她身后的那一众人,而是在看向自己枕头的方向。
这样东西,是他要给她传递的信息。
是什么呢?
孟词微拧眉,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
路渐川回到旅店的时候,天色已经将近全白。
远远看见旅店的那栋小楼,路渐川停下脚步,站在路旁树影里,借着树木的遮挡盖住自己的身影。
拧眉沉思一瞬,他手伸向后腰,将木仓抽出,在指尖快速拆解成一个个零件,接着,从兜里掏出一个早就备好的塑料袋,将这堆零件装进去。
做这些的时候,路渐川的眸光不移,沉默地观察着小楼的动静。
站在远处看,旅店的小楼仍然是那栋小楼,表面看起来一派风平浪静。
将塑料袋的封口扎紧,路渐川脚尖转向,数着路旁树木的个数,最后停到离旅店十棵树的位置。
绕到树后,他弯下腰就近捡了两个树枝,夹在一起一下一下挖着树下的泥土,大约挖了半米深,路渐川停下动作,将那个包了零件的塑料袋埋进去。
最后,填土合平,再用一些枯枝草叶盖在上面,掩盖与旁边不太相似的新翻的泥土颜色。
绕着树走了一圈,路渐川垂眼,在树根处划上一个小小的记号。
一切做完,他拎起一块尖锐的石头,冲着自己的额角砸去。
石头锋利的边角割破皮肤,鲜血滚落成血珠,当即顺着额角滑下,在脸侧留下蜿蜒血迹。
路渐川伸手一抛,将石头丢远。
他靠在树旁,感受着伤口火辣辣的刺痛感,路渐川抬头瞌目,依在树干上静静地等着。
等到感受到面上的血迹干涸,伤口处结了血痂,他才重新抬步,向着山上旅店的方向走去。
院门口,写着“槐山豪居”四个大字的灯牌经过这几天不眠不休地运作,早就已经不堪负荷,消极怠工。
黎明半明半暗的环境中,灯泡闪出的光线连灯箱都填不满,长方体的灯箱边角暗成深红色,只晕出灯箱中间位置的一片红来。
走入那朦朦红色光线中,来到旅店院门口站定,路渐川伸手掏出院门钥匙。
钥匙是一串的,拿出这把,牵出剩下的几把钥匙,零零碎碎碰撞,叮当作响。
这一小点动静出来,原本院子里面清晰可闻的说话声戛然而止,霎时间变得极为安静,掉针可闻。
路渐川没有管这一瞬间的变化,动作没有停顿,将钥匙插进锁孔里,旋开门锁。
院门还没推开,便听一道急促脚步声快速冲到门前,一把拉开了门。
来的人是罗文秀。
她面上带着焦急,擦着路渐川的侧身,将身体半探出,看向他身后的位置:“……妞妞呢?找见她了吗?”
环视一圈不见妞妞人影,她才将视线移到路渐川身上。目光触及他额角的伤口,罗文秀眉心蹙得更紧:“路老板……你这是?”
“抱歉,”路渐川垂下双眸,眼皮的阴影盖住眼中神色,看起来愈显落寞,“我没有找见妞妞。”
“怎么会没有找见呢?你不是……”罗文秀有些失神地看着他,喃喃道。
她后半句没有说完,显然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一旁的高恒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领着目眦欲裂的韩蕴上前。
高恒站到路渐川身前,不由分说地一把将院门带上,堵住了他转身离开的路。
“路老板,”将院门从内反锁,高恒将视线缓缓移到路渐川身上,他开口,悠悠打断罗文秀的话,“我们在你不在旅店的这段期间,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不知道路老板对此,是何解释?”
路渐川抬眼,眸光微凉,轻轻扫过高恒,最后顿到双目猩红的韩蕴身上。
对上他那明显带着仇恨的视线,路渐川神色未动,冲着韩蕴开口道:“关于你父亲的事,我觉得,可以等他出来后,听他如何说。”
说着,他侧身擦过高恒的身侧,径直向着后院的方向走去。
目光不着痕迹地在院内察看一番,高恒、罗文秀、韩蕴,还有程涂都在,沈荃这个时候应该还被关在楼上。
那么……孟词微呢?
心中莫名皱起一股说不清楚的情绪,路渐川走在前面微微凝眉,没有开口。
“这么说,你这是承认了是你把我爸关了进去?”韩蕴见他离开的方向,小跑两步跟上他的步伐,在路渐川身后问道。
听着身后带着怒气的质问,路渐川淡舒着眉目,没有说话。
韩蕴见他沉默的背影,捏紧了拳头,但是再一想到开门的钥匙还在路渐川手上,只得暂时压下火气。
先把老刘弄出来再说。
看两人都朝着后院去,剩下的高恒脚步轻抬,也紧接着跟上。
程涂犹犹豫豫地看了一眼靠在门边仿若失了魂的罗文秀,略微顿了顿,走上前去。
听见动静的罗文秀抬眼,静静地看她一眼。
刚想开口劝慰一下罗文秀,可触及到她的眼神,程涂千般万般劝说的话语霎时间堵在喉间。
罗文秀的眼神很陌生。
带着莫大的怨毒。
看着……那几人离去的方向。
她在看谁?路老板吗?即使没有找见妞妞,但应该也不至于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吧……
该恨的,不应该是掳走妞妞的段青吗?
程涂不太明白,悻悻住了口。
-
后院地窖口,路渐川在锁链前蹲下身,从那一串钥匙中辨认出对应的那一把,拎起锁链开了锁。
沉重的锁链砸下,在门板上弄出不小的动静。
路渐川拽着一头,将锁链从门板上解开。下一秒,韩蕴急急切切地冲上前,一把推开他,迫不及待地将地窖门打开。
日光顺着门板的开合灌进去,落在门口徘徊的老刘身上。
陡一接触到阳光,即使是早上还沉闷的光线,还是让他忍不住眯起了眼。
伸出手在眼前虚挡了一下,直到听见韩蕴趴在地窖口喊了一声“爸”。他才适应了光线,缓缓放下手,抬头看去。
就见地窖口那一寸天地中,出现了三个人影。
一个是不知道何时跑到槐山上来的,他那个本应该在上学的儿子;一个是看着眼生的中年男人,看着他的模样,再对应到晚上听见的那个自称警察的生硬,老刘将其和这张脸对应个。
那剩下的那一个……老刘目光触及到他沾血的面部,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似是在害怕着什么。
背脊爬上一丝寒意,老刘对上他黑沉的双目,脑中前几晚的记忆翻出,历历在目。
手心的冷汗点点渗出,像极了雨夜那晚感受到的阴寒潮湿。
老刘忍不住咽了咽唾沫,脑门上,额心下意识传来一阵触感。
那晚被这个人拿木仓指着脑门的景象重新浮现在眼前,仿佛额心还留存着木仓口抵住的冰凉触感。
没有生机的,合金冷硬的金属感。
是死亡的触感。
第71章 第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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