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路渐川这样说,孟词微就更加加深了自己之前在心中的猜测。
空气中酒味熏腾弥漫,醇香的味道团在两人周围,一呼一吸间,吞吐的气体都有些醉人。
孟词微看伤口简单冲洗完毕,收了酒瓶弯腰放在地上,接过路渐川手上撕成长条的干净床单,一圈圈将伤口包裹起来,最后,在肩膀处绑成了一个利落漂亮的结。
包扎过程中,手指不可避免地会时不时碰上他的皮肤,不知道孟词微是有意还是无意,她指尖擦过他的身体时,总会以指甲尖端轻轻挠痒一下,似蜻蜓点水般,了却无痕,却无端让人注意,忽略不了。
侧过脸,路渐川将视线转去另一侧肩膀,刻意忽略她的小动作,他的眸底虽一片沉静,但有些错乱的呼吸却在彰显他的些许紧张。
“好啦,”孟词微后退半步,满意地端详起自己精妙的包扎技术。看见路渐川伸手,要将原本的毛衣重新套上,她制止道,“这件衣服沾了血还没干,会把伤口沾湿的。”
路渐川正要套头的动作一顿,缓缓放下手臂,应了一声:“嗯。”
孟词微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不自然,就着刚刚的话题,将收集到的信息和自己的一些猜测统统说了出来,和路渐川对接。
路渐川静静听完,在她话音落下时,也将自己在山下得到的信息告知出来。
末了,补了一句:“这么说,罗文秀是在看见那张照片,决定了和你合作。那么就意味着,她的丈夫,确确实实是在槐山,并且和这件案子有着牵扯。”
“是的,我也是这么想的,”孟词微点点头,和他从头开始推测罗文秀的行为动机,“加上你从段青那知道的,高恒合作的行动链的第一个人这一信息,我们不妨可以大胆假设,罗文秀的丈夫,就是这个第一人。”
“她的丈夫既然是和高恒一伙的,那么罗文秀理应也会帮着高恒,但是她却偏偏选择我们,还私下里把钥匙给我。她的反水再加上我们迟迟没有见到这个第一人这件事,我觉得,罗文秀的丈夫很可能遭遇了不测,而凶手,应该就是高恒本人。”
孟词微说:“而罗文秀肯定也是知道她的丈夫被高恒杀了这一事实。”
说着,她想起来自己还在山上时在林间看见的那个人影,很可能就是罗文秀。
“罗文秀看见高恒杀人,从而知道他的身份,也知道了他的手段和危险性。这样,就很好解释了罗文秀为何会让妞妞下山。”
“毕竟,比起山下独处,让妞妞留在旅店,面对高恒这个定时炸弹,才是更危险的举动。”孟词微眯了眯眼,沉声说道。
听着她的分析,路渐川沉思着,点点头,表示认可:“是对的。”
“但是我在思考一件事,”路渐川面上没有半分得到真相的轻松或者释然,他拧眉,语气沉沉,带着严肃,“罗文秀为什么要让妞妞一个人下山。”
他的字眼咬重在“一个人”上。
“如果待在旅店是危险,那么让妞妞自己下去,也是一种危险。如果她让妞妞自己下去的理由是怕目标太大被发现,那么她既然能设计让妞妞出去,肯定也能设计让自己出去,不说别的,就单论我们发现妞妞失踪的时候,如果她以一个母亲的姿态提出要跟着一起下去找的话,也算合理。”
“但是她没有。”孟词微看着他的双眼,说道。
她原本也在怀疑这点,但是自己迟迟没有思虑清楚,如今的经过今天晚上的事件,再加上路渐川将其拆开来说,那么一个合理的理由便浮出水面……
“但是她没有,她留了下来,”路渐川对上她的视线,“她宁愿让妞妞一个人在山下,也要自己留在旅店,结合之前的推测来看,只有一个动机。”
“她要报仇。”孟词微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与路渐川异口同声道。
“高恒杀了她的丈夫,罗文秀目睹了过程怀恨在心,但是如果要动手话,妞妞的存在就是一个变数,为了让自己没有拖累,罗文秀将妞妞送下山,自己留在这里,伺机准备杀死高恒。”
“这也就能合理解释,她为什么要和我合作,”思路开阔,孟词微拿着答案去推过程,之前在罗文秀身上看见一切疑点都迎刃而解,“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一点,在我们和罗文秀的身上适用,而在罗文秀和高恒身上,也同样适用。”
“路渐川,”孟词微看他,眉眼挑起一抹自嘲般的戏谑,“我们好像,被人当木仓使了。”
第78章 第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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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思考, 高恒应该是不知道罗文秀看见他杀了人,”点出那点发现, 孟词微就直接略过了那个话题,毕竟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商讨,“不然高恒会对罗文秀有所防备,事情也不会像我们方才看见的那样进行。”
沉吟一声,路渐川颔首,算是肯定了她这点推测:“不错,高恒应该是不知道。”
“甚至高恒在今天之前, 应该还不知道罗文秀就是那个第一人的妻子, 和案件有关。”
听见这话,孟词微忍不住挑眉,但仔细想想,好像也确实是这样。
罗文秀之前一直是一副置身事外的状态, 和高恒表面看来也只不过是萍水之交,甚至还隐隐有着一点敌对现象。
包括路渐川放出老刘后, 高恒带着几个人围堵路渐川的时候,罗文秀还帮路渐川制造了一个脱身的机会。
当时高恒因为这事的不虞和猜忌很明显,连在楼上远远观望的孟词微都能察觉。
要说高恒之前就知道罗文秀的身份, 那么两人之间,应该也不会发生像白天那样的摩擦。
想清楚这点, 那么罗文秀向高恒坦白的时间, 只能是白天她放走路渐川之后,那也就是她给罗文秀递纸条的那段时间。
捋顺了时间线,那么另一个问题就出现在了孟词微的脑海。
“如果白天我没有给罗文秀递纸条提出合作的话, 那么她会……”张了张口,孟词微将个疑问说出。
说话的同时她也在脑中飞速思考, 但是总觉得忽略了什么,想不清楚。
见她思维有些钻进了牛角尖,路渐川轻咳一声,拉回了她的思绪。
对上孟词微的视线,他开口,指出:“我们毕竟不是她肚子的蛔虫,再多的东西她不说,你我肯定不得而知。”
“这件事先放一放,”路渐川说着,抬步往地窖口走去,“我们现在应该要担心另一件事。”
见他的动作,孟词微紧跟着,和他一起走到地窖口下方,看见头顶紧紧锁着的门板,路渐川开口,说道:“如果我是罗文秀,现在高恒信任我,旅店两个对她而言最大的阻力被关在地窖出不来。那么现在,就是我复仇的最好时机。”
孟词微心中咯噔一声,顺着他的话去思考,换位是她,估计也会这么做。
“锁在外面,只能由外面的人来打开。”路渐川伸手,向上推了推门板,感受着手心传来的重量,纹丝不动。
拍拍手上的灰,他侧目,看向孟词微:“罗文秀有没有跟你说些什么?”
想起罗文秀顺着钥匙塞给自己的那张纸条,孟词微手伸进兜里掏出来看,上面潦草写了几个字:「明天晚上,我会带着玉符来见你。」
路渐川的视线也随之转向她手中的纸条,看明白罗文秀所写的意思后,他眉心蹙得更深。
钥匙和玉符都在高恒那里,罗文秀却在纸条里写得那么笃定,也就证明,她确实是有着计划行动,且这份行动的把握,非常大。
这不是一个好的信息。
即使高恒杀了她的丈夫,但罗文秀私下杀了高恒偿命,最后受损的还是自己。
“不能让她有所行动,”路渐川沉声道,“而且高恒现在是案件的主谋,背后的产业链还要通过他揪出来。”
话虽这么说,但是看现在的情况,他们两个任凭有再大的能力,也不可能自己撬开地窖的门跑出去。
要是等到明天晚上,到时候高恒的尸骨说不定都被罗文秀大卸八块了。
“其实,也不一定……”孟词微拧着眉开口,路渐川看来,她迎着路渐川的目光说道,“如果高恒出去之后细看的话,应该能发现,他从我手上拿到的玉符是假的。”
“是当时搜查时他搜出来的那个,玻璃制品,经不起细看。真的我一直没有动,还妥善放着,他发现不了。”
孟词微说:“如果他发现是假的,应该会过来逼问真的玉符的下落,到时候……”
话还没说完,就被路渐川摇摇头打断:“不一定,这期间等待范围太长,况且,我们也不知道到底是高恒先发现还是罗文秀先下手。”
“那,该怎么办……”孟词微问他。
“等。”
“等谁?”
路渐川最后看了一眼地窖口的方向:“等韩蕴。”
抬步重新回到原本被捆在的支梁旁边,路渐川向她招招手:“过来坐着等吧。”
孟词微心中压下疑惑,走近,看见路渐川伸手,将布草铺在地上当作简易坐垫,顿了顿,也随之靠在他身边坐下。
“韩蕴的爸爸老刘,是怎么回事?”既然他提到韩蕴,孟词微索性将之前吞在肚里的疑问问了出来。
“第一人,是罗文秀的丈夫,”路渐川伸出食指,举到她面前,“第三人,是段青。”
说着,他又比了个三的手势。
在他将要接着开口时,孟词微会意,抢先说:“这个老刘,就是第二人?”
“如你所见,”路渐川笑笑,“不过他的嘴不严。”
“当时,我们接到举报……”
-
20号晚,雨夜。
老刘盯着抵在自己脑门上的木仓口,咕咚一声咽了咽唾沫,声音都因为恐惧颤抖不已。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他打着哈哈,视线移动到面前男人的冷冽的双眸上。
路渐川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偏头挑眉,目光在老刘身后扫视一圈,见他身后空无一人,他的视线又回到老刘身上。
手上手木仓没放,路渐川一步一步,顶着老刘的额头向前推着他走。
老刘跟着他的步伐缓缓后退,谨慎地看着他手上的动作,生怕下一秒,擦木仓走火,自己的小命就要交代在这了。
眼睛盯着面前的人,一个不注意,脚下打了个磕绊,直直跌坐在地面。
木仓口从额上移开,方向却跟着向下,还是对着老刘的眉心。
看着老刘手撑着地缓慢后退,路渐川手上的木仓口指着的方向也跟着他的动向一直稳在他的眉心,直至老刘后背撞上茶几腿,退无可退。
路渐川拎着木仓,抬步走上前,鞋跟接触地面,发出轻闷的声响,仿佛踏着老刘的心脏,一下一下,踩着他心脏跃动的节奏。
木仓口又重新抵上老刘的脑袋,路渐川弯下腰与他平视,注视着老刘那满是惊恐的双眼,他一字一顿:“老板,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老刘颤抖着点点头。
还没开口应声,路渐川又轻飘飘地接上一句:“记得说实话,不要说谎。”
说着,手中的木仓往前推了推,暗示着。
老刘哪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忙不迭地接着点头:“一定、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路渐川笑笑:“那就好。”
“第一个问题,旅店现在,有没有别的人。”
老刘摇摇头。
“说话。”路渐川眼睛轻眯。
“没,没有!”老刘急着开口,声音都变了一个调,“就我一个,没别人……”
“这几天,有没有人联系你,说要定房?并吩咐给你一些事,还允诺你一笔不菲的佣金?”
听着路渐川这样问,老刘心间一颤,后背霎起冷汗,他是谁?他怎么知道的那么仔细?
视线飘忽着,老刘犹豫着,要怎么开口。
怔然的这几秒,路渐川眼神冷了几分,拿着木仓口点了点老刘的眉心以做提醒。
被这冷硬的触感唤回了思绪,老刘打了个寒颤,声音都带了些哭腔:“是!是有!说是什么外地来做生意的商人,看这里僻静,要在这里谈点项目,托我定三间房。”
“对方说了几个人?”
“没,没说……”
看见路渐川的眉心蹙起,老刘连忙找补:“真的没说!对方只和我电话联系,说电话的是个男的,声音听起来年纪应该和我差不多大,说今晚九点会过来,让我在这里等,剩下的我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真的!警察同志你要相信我,”老刘向前爬着,扑通一声跪在路渐川脚边,一手抱着他的膝盖,举起另一只手三指并起,发誓道,“我就只是正常接待客人绝对没干什么坏事!”
老刘只是胆小,但他并不傻,眼前的男人手上握着木仓,除了警察还能是谁?听他的口吻,似乎是在调查关于那个大客户。
警察为什么调查?肯定是那个大客户涉及了什么违法犯罪的勾当。
这样追问,估计事还不小。
想起自己账户里那个客户打过来五万块的订金,老刘额上的冷汗越渗越多。
绝对不能,绝对不能坐牢,他必须要把自己从这件事摘出去。
和他无关,和他无关!
老刘一咬牙,咬死了自己的说辞。抱着路渐川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忏悔。
说什么自己是无辜的,自己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身份,要是知道就绝对不会答应,他一个平头老百姓,绝对地爱-党-爱-国爱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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