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洋楼的房间够多, 上上下下都被打扫过。但能睡的屋子不多, 鹤玉睡的是主卧, 也就是以前两人的新房。
闻泽睡得是隔壁的侧卧。
王妈不知男女主人之间的微妙关系, 自然就默认是住一起的。在添置床上用品时,都是按照两人份来的。没有安置多余的第三个房间。
主卧和侧卧都有独立卫生间,闻谌习以为常的去了主卧洗漱。
可当他洗漱出来,就见着大床上多出了一个冲他笑嘻嘻的小崽子。
闻谌:……mmp
鹤玉也没想到声声会跑来, 父子俩在同一房间相遇的场景, 让她略显尴尬。
“那什么,声声说他有些害怕。今晚就和我睡了。”
闻泽蜷缩在妈妈身边,捂嘴笑眯了眼, 还假装打了个哈欠, 软乎乎的说:“妈妈, 我好困呀。”
闻谌看着这些专门做给他看的小动作, 硬是气笑了, 对小崽子真的是又爱又恨, 想揍又舍不得。
害怕?能那么坦然接受自己不是人的事实, 会因为换环境害怕?他要再看不出小崽子的炫耀,就该是个大傻子了。
看来今晚抱着媳妇儿睡觉的美梦破碎了。
闻谌咬牙切齿的微笑:“声声还小, 害怕也正常。多适应几天就好了。”
“对了,声声,这边学校给你联系好了,明天我们要去学校办手续。”骂骂咧咧之余,还不忘说正事。
鹤玉犹豫了,今天几乎劳累疲惫了一整天,她想让小崽子好好休息一两天再考虑上学的事情。
“闻谌,要不过两天再说吧?声声今天也累得够呛。”
闻谌没擅自做决定,看向本人,“声声,你想怎么样?”
闻泽猛地一下坐起来,铿锵有力的说:“我不累,妈妈我明天就去学校。”
学习对他来说,不是难事,压根就不需要太动用脑子。
况且白天搬家,他一个小孩子什么东西都没拿,完全是坐了一路的车。
鹤玉关切道:“声声,真的能行吗?不要勉强,晚两天去学校也可以的。”
小崽子应付课程作业,得心应手,每天放学后就乖乖的自己写作业,用不着她和闻谌帮忙。
就是不知这边的教学难度和江县是不是一样的。
闻泽眨巴眼,“妈妈,我能行的。”
鹤玉摸摸小崽子的脑袋,同意了,“好,你愿意就行。声声,妈妈有话和他说,你先乖乖躺下睡觉觉啊。”
她给声声盖好被子,送闻谌出去,门被轻轻带拢。
两人站在灯光微弱的走廊上,一时相对无言。
闻谌低眉垂眼:“阿玉,我的位置被声声占了,那我睡哪儿啊?王妈都以为我们是睡一起的,就只准备了两个房间。”
鹤玉愣是从中听出了男人的一丝委屈,为难道:“要不你去睡声声的房间?声声第一天住进这里,害怕也正常。”
“要是声声明天、后天也害怕,怎么办?”
“……那明天我让王妈再准备一个房间?”
闻谌没得到想要的回答,哀怨的瞪了她一眼,“阿玉,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的睡一个房间啊?”
这种背着小孩子、偷偷摸摸睡觉的行为,太令他不得劲儿了。
明明他们是无数人见证过的夫妻关系,现在却要过得如此憋屈。
鹤玉不吃他这一套,一针见血道:“这能怪谁?半年了。”
画没说完,但闻谌知道后面的话是什么,瞬间觉得这点磨难不算得什么了。
小孩子记仇,缺席五年,声声不仅没无视他,还能偶尔和他对着干,正说明他的努力有见效啊。
媳妇儿孩子都在身边,又回到了当初的新房,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闻谌豁然开朗,扶额道:“怪我,是我想岔了。阿玉,我会继续努力的。”
鹤玉点点头:“嗯,回去睡觉吧。”
她也累了,现在都是强撑着精神和他说话。
闻谌低头亲了她嘴角一下,含笑道:“阿玉,晚安。”
——
次日。
在父子俩出门后,鹤玉也简单收拾了下出门了。
荀庆瑞给的那封书信,是进入益春堂的敲门砖,也是他能为鹤玉做的最后一件事。
她不会辜负老爷子的好意,就没陪着声声去看学校。
益春堂很大,规模至少要比医馆大上好几倍。人来人往,都在各自岗位上忙碌着。
鹤玉细细观察着这里的一切,不知不觉走进了拿药的区域。
忙着给病人抓药的周二洋,抬头就见着面前站着个漂亮女孩,心肠梆硬的皱眉赶人:“你是来看病的吧?走错路了,先去隔壁。”
鹤玉回神,解释:“不好意思,我找叶老。”
周二洋头也不抬:“想找叶老的人多了去了,你有提前预约吗?”
来益春堂看病的人,哪个不想找叶老。但叶老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他手下的几个徒弟,医术同样精湛,治寻常的病不在话下。
鹤玉不想打扰他抓药,转身就走了。
她循着过道来到隔壁,病人和家属占据了好些地方,却格外的安静无声。像是怕惊扰到诊脉的大夫。
“你是?”身后传来一道男声。
鹤玉转身,忽觉他有些眼熟,“你好,我是荀老的徒弟鹤玉,来找叶老的,这是介绍信。”
路初眯着眼接过,确认书信封面的落款后,“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经他一说,鹤玉想起了去年和老爷子参加的那场大型交流会,“应该是的,去年八月荀老带我和叶老碰过面。”
路初回忆片刻,哑然而笑:“哦哦,是你啊。我想起来了,当时我们还交流过呢。我是路初,不知道你还记得不?师傅前几天还说过,可能会多一个小师妹,没想到会是你。走吧,我带你去见师傅。”
鹤玉浅笑着跟上:“谢谢,麻烦路大哥了。”
穿过曲折走廊,来到人少寂静的内院。
路初见门掩着,歉意一笑:“稍等一下啊,里面有病人。”
“没事,等叶老忙完。”
几分钟后,一个年轻女人推着轮椅出来,轮椅上坐着头发斑白的老人。
路初侧身进去,片刻后,他和叶老都出来了。
叶老和荀庆瑞差不多岁数,两个老爷子身上有很多相似点。唯一不同的是,叶老更像是个老顽童。
鹤玉恭敬喊道:“叶老。”
“鹤玉,我可记得你这个小家伙,老荀终于舍得放你出来了?看来还没老糊涂。”叶老和蔼可亲的说。
“路初,你去忙吧。之后约好的病人往后推一推。”
路初:“是。”
叶老领着鹤玉进屋,里面是小型会诊室和待客室的结合体。
“老荀的身体还好吧?时间过得太快,又有半年没见了。”
鹤玉迟疑,还是如实相告:“荀爷爷前段时间突发脑溢血,住了一段时间的院。医生说没什么大事了,现在在家好好养着。”
说着,把荀庆瑞给的那封信递了过去。
叶老接过,拆开了信。看完后,沉重的叹了叹气,感慨道:“唉,老了,我们都老了,身体大不如从前了。”
“鹤玉,老荀的意思是让你跟着我。我和老荀情同手足,再收你这个徒弟也不是不行,但你也看到了,益春堂那么多人,我没那么多精力放在你身上。”
鹤玉冷静直白的说:“叶老,我不想当您的徒弟。荀爷爷既然收我为徒弟,那我永远是他的徒弟。”
叶老目光如炬的盯着她,一番寂静后,他畅快的哈哈大笑起来。
“好!说得好!不愧是老荀教出来的弟子。他果然没看错你。老荀有你这么个好徒弟,值了。”
“我听老荀说你在医学上很有天赋,接下来你先跟着路初熟悉这里,就刚刚带你来的那个。你俩年纪相仿,若平时遇到什么难题,可以来问我,或者和我那几个弟子交流,也是可以的。”
“等熟悉一段时间后,再安排你正式入职。”
鹤玉松了一口气,“嗯嗯,听叶老您的。”
她还以为叶老会因为那些话生气,反倒是她太小心眼了。
“现在他们都在忙,等中午,我再将你介绍给大家伙儿。”叶老越看她越心生喜欢,乐呵呵的说,“好了,你让路初带你四处逛逛吧。”
鹤玉应好。
路初候在门口,见她出来宽慰道:“你还好吧,没被吓着吧?师傅脾气很好的,你不用太紧张。”
“没吓着,叶老人很好。路大哥,叶老叫我先熟悉这里,你要是忙的话,不用管我的。”鹤玉温柔笑笑。
路初爽朗说道:“不忙,走,我带你去。顺便给你介绍一下这里的人。”
益春堂的人各司其职,井井有条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路初是叶老的第四个弟子,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小的,但却是叶老最得意的。
叶老最大的徒弟,已经四十多了,如今是益春堂的一把手。其他几个徒弟,基本上都在这里,都蛮好相处的。
在这里的第一天,鹤玉感觉还不错,觉得以后能在这样环境中工作是个极佳的选择。
下午六点,她回到家中,看到父子俩在花园里挖土。连她走近,这两人都没发觉。
“你俩在做什么?”
闻泽很开心,小脸上都沾了一点褐色的泥土,指着藏在身后的花盆说:“妈妈,我在填花盆。看,那个小的是我的。”
鹤玉脸一黑,“这哪儿来的?”
大的不去工作,小的不去学习,在花园里玩泥巴?身上还搞得脏兮兮的。
闻泽乖乖说了今天的行动路线:“上午去了学校,老师说我明天就能去上学了。中午吃了饭,睡了一小会儿,下午我们去了买了花盆。妈妈,两个花盆都是我挑的哦。”
小崽子眼睛亮晶晶,求表扬的小表情属实令她生不起气来。
贪玩是小孩儿的天性,有错吗?没错。所以,小崽子没错。
鹤玉很快给自己找好理由,“哇,好漂亮的花盆,声声的眼光真好,妈妈很喜欢哦。”
闻泽害羞的抿唇笑:“妈妈,等我把土填满,就搬到二楼阳台上去。”
“谢谢声声啦,需要妈妈帮忙吗?”
“不需要。妈妈你快去休息吧。”
被忽略的闻谌,幽幽开口:“就没人关心一下出钱又出力的我么?”
闻泽立马表演了一个‘小猫变脸’,伸出右手恭恭敬敬的说:“闻叔叔请去休息,好吗?”
闻谌心里舒服了,“我不累,我还能干。谢谢声声关心。”
闻泽:……不累你说什么说?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老男人的厚脸皮还体现在别的地方、
比如,晚上。
再次抱着小枕头的闻泽,在走廊和准备去找媳妇儿的闻谌相遇了。
因为中午睡午觉,妈妈不在家,他就回自己房间睡了。
本想着他今年六岁了,是个勇敢的小孩,今晚就自己睡了。但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点睡意都没有。
闻泽来回犹豫许久,才狗狗祟祟的打开了房门,生怕被老男人听到他去找妈妈的声音。
下一秒抬头就看到站在妈妈门前的闻谌,穿着睡衣,两手空空。
他在屋子里纠结了很久,也就意味着现在不早了。按一般情况来看,这个时候他已经睡着了。
呵呵,老男人在他睡着后来找妈妈,意图不要太明显。
闻谌也没想到会和小崽子夹道相逢,扯扯嘴角:“声声还没睡啊?”
靠,儿子是老父亲的克星吧!
闻泽气愤过后,又觉得没什么了。他本来就是希望妈妈开心就好,老男人能让妈妈开心,何乐而不为呢。
“你想和我妈妈睡觉吗?”
闻谌望望天,打哈哈试图含糊过去:“我就来看看,有事和你妈妈商量。”
闻泽鄙夷他的口不对心,抬手敲响了门。
“妈妈,睡觉了吗?是我。”
“进来吧。”
闻泽拧开门,却没像平时一样随手关上门。走了几步,发现身后没脚步声,回头一看,某人压根就没跟上来。
他皱着小脸回去,往外探头一看,人果然还在外面孤零零的站着。
“诶,你不进来吗?”
他都留门了,还得他专门来喊。老男人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哼。
闻谌在发愁是回去睡觉,还是进去象征性的问一个问题。紧接着就听到小崽子那如同天籁之音。
“这就进来。”他喜笑颜开的回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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