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之钟訇然而响, 在彼此的灵魂深处轰鸣,激荡。
抽象的爱情, 此时变成具象的吻。不过是简单的唇与唇的触碰,勾出心底压抑已久的, 最隐秘,最不堪的欲望。它们在狂欢,在沸腾,在叫嚣着抓住他,拥有他。
她顺从闭上了眼,彻底地沉溺进去。
仿佛坠入了热带漩涡, 整个世界倒悬,逆转, 扭曲,在她的感知里,幻化成奇异、绚烂的样子。
房间里的闹铃依然在响,但没人去顾及。
清晨六点,本该是人睡得最沉,意识最蒙昧的时刻。
他们却用尽力气在接吻。
她的手臂,也许是被迫,也许是主动,圈住他,交叠在他颈后。
浑身的血液都像顷刻汇聚起来了,澎湃着,向大脑、向心脏涌动,冰凉的身体,渐渐有了温度。
陈致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脑勺,手指陷进她的发间,轻软细滑的发丝穿过他的指缝,缠绕着他,像水草那样,越颤越紧。
也越吻越深。
肺部的氧气被尽数抢掠,心口紧缩得发疼,疼得人清醒,又愈发沉沦。
是一个死循环。
陈致在她濒临窒息之际,向后撤离。发干的唇瓣,被吻得泛水光,柔软得一如春日晴朗天的云。
“许年。”
“嗯……”
“希希。”
“嗯。”
他小心翼翼地,不厌其烦地反复唤她的名字,好似是为了确认,她还在,这不是做梦。
如愿以偿得到她的回应,他又眷恋地啄吻着她的唇,吻毕,下巴抵着她的肩,转过脸,呼吸喷洒在她的颈窝上。
飞倦的鸟,栖在她肩头一般。
许年眼皮粘连着眼睑,睁不开,人也几乎脱了力,只能这样偎靠着他。
咚、咚、咚。
好似是重新相爱的信号。
陈致以手作梳,理着她的头发,曼声道:“不久前抽了烟,应该忍一忍再亲你的。”
……他在说什么啊。
许年不想说话,更不想回应他这句。
他流连地吻着她的耳朵,脖颈,锁骨。
每一枚吻都带着细小电流,惹得她的身体小小地打着战栗,“痒……”
“我听到了。”他覆着她的心口,“你依然喜欢我。”
零下几度的冻雨,可以冰冻枯死的草木,流动的河流,可以冰冻一切,却冻不住一颗鲜活的,炽热的心。
她气息依然不稳,说:“我也没,没否认过。”
大概,她从来不擅长掩饰,她既瞒不了唐黎,更骗不过他,一直都是她自欺欺人。
“你比以前胖了些,太瘦了不健康,这样挺好。”
是搂她的腰感受到的。
闻言,她从他腿上站起来,“你别,别得寸进尺。”
亲了她,还说这种话,不是得寸进尺是什么。
陈致低笑了声,好整以暇地道:“你不是要去店里吗?再不去,会不会来不及?”
许年瞪他一眼,走了。
对镜梳洗的时候,才知道唇瓣红得异常。
大概是气血不足的缘故,平时她唇色呈淡粉,需要靠唇釉提色,现在变成樱桃色了。
她想到刚刚陈致那个混蛋又吮又咬的,不禁抿了下唇,加快速度,往脸上扑了把水,冲净洗面奶。
今天耽误了时间,来不及做早餐,收拾停当后,就准备出门。
陈致叫住她。
她回头,“怎,怎么了?”
他走到她面前,拿着一条羊绒围巾给她系上。
口鼻被遮住,她向下拉了点,仰着巴掌大的脸,问:“你哪,哪儿来的?”
“昨晚杨靖宇帮我把行李送过来了。”
杨靖宇?
他们一起回来的?
许年又问:“那车祸?”
他扯了扯唇角,实话实说:“也是骗你的。”
她气恼不过,踢他一脚。他不躲也不闪,生生捱她这一下。就当是哄她了。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致拉开门,在后面喊道:“许年,路面滑,注意安全。”
她莫名觉得,这情形,多像妻子送丈夫上班。只不过她是被送的那个“丈夫”,至于妻子……
所幸他看不到,她抿唇兀自笑开了。
到之橙开门,许年走了一路,觉得热,摘下围巾,放到一旁。新来的小店员看到,问:“许年姐,你这是正品吗?”
她不解:“嗯?”
薛宁无条件站许年,说:“什么正品A货的,咱老板又不是买不起奢侈品。”
小店员解释说:“我昨天才刷到,这是爱马仕今年新发的款,不好拿到货,阳溪应该买不到吧。许年姐你是有渠道吗?”
许年当然不穷,但她是忍受过困苦的人,知道钱来之不易,平时吃穿用度很朴素,跟她们这些打工的差不多。
她摇了摇头,说:“别人送,送的。”
“是那次all in的帅哥吗?”薛宁瞬间福至心灵,“开业的花篮是不是也是他送的?”
素来不爱探听八卦的何与沁也凑过来,“有人追你?”
许年总算知道流言怎么传开的了。
“开,开工了,别问这,这些有的没的。”
薛宁和何与沁跟她一年多了,一下子就看出来她的反常,那便是真的咯?
她们交换了个眼神,各忙各的了。
现在天冷,客人少,一般会根据昨日的销量,做相应的调整。
先将昨天发酵好的面坯分批送入烤箱,另外还有几份生日蛋糕的预订,等做好,再叫跑腿的来拿。
天亮后,陆陆续续开始有顾客,平台也接到外卖订单。
上午十一点多,薛宁正和新来的妹妹闲聊,余光瞥到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走向这边。
她定睛一瞧,这不是许年那位疑似暧昧对象嘛?
嗯,爱吃榛子蛋糕的帅哥。
趁许年在后厨,薛宁努努嘴,压低声音道:“待会儿你别作声,咱们说不定要有老板娘了。”
小店员:“?”
果然。
他收伞,伞放门外的架子上,推门走进来。
薛宁笑脸相迎,“欢迎光临之橙烘焙,请问需要什么?还是榛子巧克力蛋糕吗?”
陈致一顿,似没想到对方还记得他,“嗯”了声,“麻烦了。”
薛宁打包的空挡,他环顾了一圈店内。
合并了旁边的门面,面积大了一倍,货架多了,蛋糕面包种类也多了,分为两种,传统和创意,前者顶饱,后者精致。
整体装潢保留了原本的风格,亮堂,暖色调为主,点缀一些绿色盆栽。
他看到自己送的两盆桔树盆栽,无声地笑。
薛宁说:“先生,您还需要点什么吗?可以再看看,那边有我们的新品,杏仁核桃包,还有贝果、碱水包,都是刚出炉不久的。”
陈致手指一下下地轻点着柜面,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
他难不成就只是来买蛋糕的?
薛宁心中疑惑,面上不露,将袋子递过去,说:“那欢迎下次光临。”
他却也不走,在窗边坐下,低头看手机。
薛宁借由拖地,状似无意走过他身边,问:“先生,需要给你倒杯热水吗?”
陈致略惊讶,“还有这种服务吗?”
薛宁心道:当然没有,这不是看在你可能是老板娘的份上,对你好点么。
她替他倒了一杯,见他依然岿然不动,到底按捺不住心底的八卦之火,忍不住说:“要不,我帮您叫一声我们老板?”
陈致说:“没事,我在这里等她忙完就好。”
薛宁走了。
两个女孩在柜台后小声议论。
“我之前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许年姐有喜欢的人啊?”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她肯定对他有意思,才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有联系。”
“不过他长这么帅,还跟许年姐献殷勤,他好爱哦。”
“毕竟感觉许年这方面挺冷的,他不主动点,他俩哪有戏。”
……
许年拎着一个蛋糕盒,掀开布帘出来,径直往门外走,完全忽略了陈致。
骑手过了会儿才到,她叮嘱说:“麻烦小,小心点,别碰坏了。”
她重新回店,心里惦记着单子,也没留意,薛宁提醒她:“那什么……”
顺着她的目光,许年扭头,方看到陈致。
“你,你怎么来了?”
他背靠着椅子,一双长腿在桌下无处安放,便侧过来,架着,小臂搭着桌沿,另只手把玩着手机,姿态闲适,不见半分被忽视的恼怒和不耐。
薛宁忙给小店员使眼色,示意她过来。
他说:“当然是买蛋糕。”
许年“哦”了声,说:“你,你买吧,我去忙了。”
“你们午饭一般怎么解决?”
“自己带,叫外,外送,或者就,就在附近随便吃点。”
陈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开店是挺辛苦的。”
她说:“陈总打,打探这么多,是想,想抢我生意吗?”
他反问:“为什么不能是我想给许老板打工?”
“我们不,不缺人。”
“我不需要工资,只要你……”
“陈致!”店员还在,许年怕他说些乱七八糟的,忙打断他,“小店容不下你,你这尊大佛,别打,打扰我干活。”
“许老板总要吃饭的吧?我等许老板忙完好了。”
两个人的你来我往,在她们眼里,完全就是调情。
当许年看过来时,她们俩忙憋住脸上的姨母笑。
她脸上一窘,越发结巴:“我们就,就是,高中同学,嗯。”
好像没什么说服力。
但许年也不管她们信不信了,进了后厨。
再看陈致,仍是好脾气地笑着。
这顿狗粮她们简直吃饱。
第45章 44.复合
到十二点, 许年问她们想吃什么。
她当初顾及到收支平衡的问题,开的薪资待遇里,并没有包吃一项, 不过营收好的话,她经常请客, 发放福利。
“我请你们吧,”陈致说着,眼睛始终看向许年,“正好, 我和许老板讨论一下兼职的问题。”
何与沁先前在后厨忙活, 不知前因, 一脸茫然,“什么时候要招兼职了?”
薛宁说:“这你就不懂了,他是以兼职之名, 行追人之事, 近水楼台先得月。”
“叫你少看点偶像剧吧,脑补得遥遥领先。”
薛宁叹气:“唉, 你个大直女。”
陈致点了一桌子菜,鲍鱼猪蹄煲, 香辣油爆虾,清蒸鲈鱼……有荤有素,有汤有饭,丰盛得很。
“这位先生,怎么称呼哇?陈总?”
薛宁听到许年这么叫,她倒是想喊老板娘呢。
“陈致, 耳东陈,致敬的致, 我跟许年是同班同学,你们随意。”
“那陈致哥?”薛宁是外向的性子,很适合在前台收银,“今天沾了你的光,难得吃一顿大餐。”
陈致笑笑。
许年说:“你们先,先吃。”
她把陈致叫到一旁,压低音量说:“你做,做什么兼职啊?你没事干,干吗?”
有货架挡着,她们看不全他们的身影。
陈致故意扭曲她前半句的意思,笑得酒窝浮现,回答说:“兼职当你的男朋友啊。”
他揽着她的腰,头低下来,吻要落不落的,气息似有若无地呵在她唇上。
“我不要薪酬,还倒贴,稳准不赔的买卖,许老板,你看怎么样?”
分明不是第一次恋爱,许年却还是被他撩得耳尖泛起热意。
“不,不怎么样。”她手虚握成拳,抵着他的胸口,欲搡开他,“她们会看,看见……”
他顺从松开手,“亲也亲了,你总不能不对我负责。”
许年瞪眼,“到底是谁,谁亲的谁?陈致,你……”
他抢白:“我什么?我好烦?我无赖?”
她语塞。
陈致捏捏她的脸,脸上漫着清浅笑意,“第一次是你主动亲我,今天早上你也回应我了,只有你亲过我,你不负责谁负责。”
一副丢了少男贞洁的口吻。
她气笑不得。
跟流氓讲法律,和跟无赖讲道理,一样的困难。
他的手垂下来,轻轻捏住她的手指,然后,缓慢地滑入指缝,十指扣住。
背后,是几个女孩的说笑声。
她们极有眼力见,刻意地忍住,不偷看他们,免得破坏老板这难得的一桩好姻缘。
陈致低声,磁性嗓音直往人心底钻:“今天算第一天,好不好?”
犹记得,他当初说,有七天无偿试用期,不满意退货。
她其实没放在心上,当这是他哄她的把戏。结果到第八天,他煞有介事地拿来一张手写表格,叫她评分。
物流速度(是否随叫随到)
商品质量(帅不帅,身材好不好)
服务态度(有没有不耐烦、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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