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朱迪回应道。
奥罗拉此时已经坐回了床边,伸手缕了缕他凌乱的头发,摸了摸额头,现在还没发烧。奥罗拉忍不住低下头轻轻吻了他的额角,呢喃道:“最漂亮的果然是眼睛,再不醒我就把你甩了。”
安东尼奥在睡梦中不安地动了动,奥罗拉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朱迪立刻紧张地凑过来:“没什么事吧?”
长长的像扇子一样的睫毛眨了眨,像是在使劲挣扎一般,最后露出了一双湖水般的眼睛。安东尼奥清了清嗓子,声音却还是像一个菜鸟小提琴手拉出的声音,嘶哑极了:“我怎么了?”
奥罗拉吻了一下他苍白的唇,轻声说:“你病了,但是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比赛……”安东尼奥还未说完,奥罗拉就打断了他,“比赛已经结束两天了,你在更衣室里怎么也喊不醒,我们就把你送到医院来了。”
安东尼奥感觉自己就像泡在深水里一样,水压紧紧压着他的胸口,叫他喘不过气来:“我是不是病的很重?”他从未如此难受过,整个身体都不像是他自己的。
“会好起来的,”奥罗拉把医生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这个病治愈率很高的,只是疗程长了一点。”
“但是比赛……”安东尼奥感觉自己挺了挺身子,但实际上只是纹丝未动。
“这时候还想什么比赛?”奥罗拉感觉自己的火气蹭蹭往上冒,她本来也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想着怎么活下去吧。”不要再留下我一个人,奥罗拉想着,泪水顺着脸颊滑了下来,落在安东尼奥的脸上,很冰,似乎沁到了心里。
安东尼奥闭上眼睛,内心迷惘得很。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好,也不知道除了奥运,还会错过什么比赛,更不知道等他好了以后,队里是否还有他的位置。更有甚者,他还会不会好?伴随着全身无力的,是前所未有的悲观漫卷而来,他明明用尽了全力,声音却很低:“如果我死了,你……”
“啪!”奥罗拉一个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力道并不轻,安东尼奥的脸都微微偏向另一侧,朱迪赶紧过来抓住了她的手,劝道:“他还是个病人!”
“不打他还真以为自己得了什么恶绝症吗!”奥罗拉恶狠狠地说,“不过是一个疟疾而已,不想活现在就闭上眼睛去死吧!”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安东尼奥看向朱迪,朱迪略有一些尴尬地说:“我去劝劝她,你有事情的话就按铃。”
安东尼奥点点头。因为刚刚出了很多汗,他的睫毛都湿了,看起来越发可怜。闭上眼睛的时候就像一个委屈的孩子。
朱迪心里升起莫名的情绪,好像在很久以前,她也看过这样的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她也曾头也不回的离开,满怀愤恨。朱迪把手放在心口,叹了一口气,还是离开了。
奥罗拉也没有走远,她坐在病房门口的椅子上,似乎在看一份报纸。看到朱迪过来,她抖了都眼前的报纸,是巴萨的喉舌《世界体育报》,说道:“连对手都在祈祷呢,一定会好起来的。”当有不幸来临的时候,大部分人都不会吝惜于善良,哪怕之前心里有再多的不满。
所以,第二天,来看望的人不仅仅有科林,有依瑞斯,还有孔特。
他们来的时候安东尼奥已经进入了昏迷期,所以当孔特提出要单独和他谈谈的时候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第33章
奥罗拉的脑子有点懵, 她转头道:“他昏迷了。”
孔特点点头:“我知道。”
奥罗拉还想说点什么,朱迪抬头看了眼病房安装的监控,一把拉住了她:“亲爱的, 让他们单独相处一会儿吧!我相信孔特会照顾好他的。”
“好,那我十分钟后回来。”奥罗拉看了眼安东尼奥正在挂着的点滴,又给他理了理被角,才抬脚迈出了病房。在他们身后, 科林也把依瑞斯拉了出来。
一走出病房,奥罗拉就要去医生那里询问后续的诊疗方案, 朱迪看着她魂不守舍的样子, 不太放心, 也跟着去了。一路上朱迪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几次试图开口,但是奥罗拉只快步向前走着,朱迪叹了一口气, 最终什么也没说。
而此刻科林沉默地坐在椅子上。在他漫长的运动生涯中,遭受过各种各样的打击, 包括好友的离世。但是此刻, 他依旧感觉心脏上好像坠着铅球,连带着四肢都沉重得抬不起来。爱若亲子的弟子在病房里命悬一线,自己却无能为力。在这一瞬间, 这种无力感蔓延着,连夺冠的梦想都显得遥远起来。
本来和朱迪一样是局外人的,可以和她交流一下的依瑞斯也双眼无神,沉默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的样子, 朱迪都忍不住怀疑是自己太过冷血了。她实在怀疑孔特想说些什么,好像是一种第六感, 总觉得会暴露出什么惊天秘密似的。她想了想,走到了门边。
就在这个时候,孔特推开门走了出来。
朱迪踉跄了一下,奥罗拉已经越过她,走了进去。自从安东尼奥病了,她好像就进入了一种状态,这个世界,只有安东尼奥,和安东尼奥以外的人。其他的一切人、一切事都不再重要,不值得她费一点心神。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他一定会好起来的,他也只能好起来。
因为,她还在等他。在这个繁华又寂寞的世界,只有他们真正相依为命。
病床上,安东尼奥就像睡着了一样。由于发烧的缘故,脸色微微晕红,鼻尖起了疱疹。突然,他不知道梦到什么,突然抽搐起来!一边抽搐一边捂着心口大喊着“妈妈,妈妈”。他的声音有一些嘶哑,这样的声音不像呐喊,倒像是一只幼兽对于不公命运的争斗。
奥罗拉一边用力按了按呼叫铃,一边温柔的安抚道:“宝贝,没事的,我在这里。”说着,她吻了吻安东尼奥带汗的额头。
她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就连眉宇之间有没有之前那种凌厉的感觉,呈现出温柔的样子来。蔚蓝的眼睛像是阳光拂过的星空,带着晴朗的、无私的爱。
如果没有看见她的手由于太过用力,按上呼叫铃的食指指甲上呈现一片白色,就连朱迪都要相信起她的镇定来。这份慌乱朱迪没有见过,爱情可以改变一个人,让一个人无比强大,也让一个人前所未有的脆弱。
护士很快就来了,查看了一下安东尼奥的情况,只说是正常情况。奥罗拉点点头,眼神却一直没有从安东尼奥身上离开过。在被子下,她轻轻地拉住了安东尼奥的手,好像这样,就握住了他的生命。
朱迪拍了拍她的肩,奥罗拉仿若未觉。而依瑞斯沉重的目光,也像是被朱迪忽略了一样,只有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病床,默默地注视着在这个病房里发生的一幕悲喜剧。
夜渐渐深了,奥罗拉几乎要以病房为家了。安东尼奥的情况依然是好是坏,有时候他清醒了,热度也会褪下去,他会开玩笑,会对奥罗拉表达说不完的爱意,好像第二天就会好起来一样。但是也许就在同一个晚上,就会急剧恶化,不停地打寒颤,好像马上就要离她而去。奥罗拉没有一个晚上睡着过,数不清的噩梦袭来,常常是一觉醒来,顾不上满身的汗,就去听安东尼奥的心跳。
这一天,安东尼奥醒得很早。眼睛还有些红肿,他没有说话,安静地看着奥罗拉。几天没有收拾,奥罗拉显得有点憔悴,连耀眼的金发都粘成了一缕一缕的,一瞬间好像那些光环都开始褪去,只剩下初见时的样子,一见倾心。
好像感受到了安东尼奥的目光,奥罗拉渐渐睁开了眼睛,温柔地说道:“你醒啦?”说着,轻轻吻了一下他干裂的嘴唇,就好像触碰春天新开的花苞一样。
那些爱情中的不确定、患得患失的不安,甚至是那些激情这一刻好像都褪去了,只剩下平静和安定,有对方在的地方,就是家,就是归处。
“我和你说过我的母亲吗?”安东尼奥忽然开口。
“没有”,奥罗拉摇摇头,“她是一个人什么样的人?”
美丽的?温柔的?还是一个聪明能干的女人。透过安东尼奥的面庞,奥罗拉试图免回出一个女子的样子。
“是一个会保护我,无论我做错了什么,都会原谅我,站在我这边的人。”是一个即便是我的错,也会站在我的面前,即便自己很柔弱,也想要保护我的人。是一个即便只是想到她的模样,也能给自己勇气的人。
“你想她吗?”奥罗拉说。
“以前生病的时候就会想她,会很想很想见她”安东尼奥看着奥罗拉,长长的睫毛隐隐约约覆在眼睛上,“现在,我也会想你。以前觉得生死没什么了不起,现在却舍不得死,舍不得你,舍不得足球,舍不得很多人。”舍不得家庭幸福和大力神杯的梦想。
“会实现的,一切都会有的。”奥罗拉说,“肚子饿吗?咦,今天朱迪怎么还没有来?”
第34章
朱迪没来是因为遇见了一个可爱的小疯子。她刚走到病房门口准备推门而入, 一双胖嘟嘟的小手就抱住了她,大声地喊道:“妈咪,妈咪……”。朱迪抬起头来, 只见小女孩两根褐色的麻花辫编在肩上,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看得人心都化了。
朱迪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小女孩的脸颊:“这是谁家的小可爱,可认错妈妈了。”
“不不不, 你就是我的妈妈。”小女孩整个脑袋在朱迪的腹部揉了揉,头发很快就乱了。这一揉刚好揉在了朱迪的痒痒肉上, 朱迪止不住的溢出笑声来, 边笑边问道:“是谁带你来的呀?”
看朱迪不再推自己, 小女孩才说道:“是爸爸带蕾拉来的!”说完,冲走廊喊道:“爸爸,爸爸我找到妈妈啦!”
朱迪顺着小女孩的目光看去,一个俊朗的身影浮现在眼前。
是依瑞斯。
自从奥罗拉找了个踢足球的, 为了和自己的摇钱树加闺蜜有共同语言,朱迪不可避免的也关注起足球来。于是, 她饶有兴致的攀谈道:“您的女儿真可爱。”
依瑞斯好像呆住了, 眼睛直直地看着朱迪。
朱迪想到了那声妈妈,不禁打趣道:“看来我是真的很像您的夫人啊!”
依瑞斯还没有回答,蕾拉立刻大声地说道:“你就是我的妈妈!我看过照片的!”
朱迪心理咯噔一下, 想到这孩子说不定从小就没有妈妈,看着她大大的棕色的眼睛,心理突然升起一种陌生的柔情和酸涩来。于是她柔声道:“我真的不是你妈妈哦,不信你问爸爸。”
说完, 她看向依瑞斯,蕾拉一双渴盼的眼睛也看着依瑞斯
“你……”千言万语都卡在依瑞斯的嗓子里, 让他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奥罗拉刚好推门而出,有些莫名的看着眼前的场景,问道:“怎么都站在这里,不进去?”
这时候,依瑞斯才如梦初醒,三步并做两步走道朱迪身边,一把握住她的手,哽咽道:“蕾拉,是你回来了吗,蕾拉?”
朱迪有些尴尬,抽了抽手,没有抽出来:“您大概认错人了,在今天之前,我都没有见过您。”
依瑞斯看她的神情,陌生中带着点戒备,唯独没有之前那抚平悲伤的温暖笑意,心里不由五味杂陈,有不可置信,有失望,可是更多的,弥漫整个心间的,还是绵延不绝的,恒久思念。
蕾拉看看朱迪,又看看依瑞斯,终于明白这个好像也不是她的妈妈,一下子哇哇大哭起来。
依瑞斯来不及自己悲伤,赶紧抱起蕾拉,哄道:“看到我们小宝贝哭了,妈妈会心疼的。”
“妈妈看不见……”蕾拉抽搭了一下,用手背抹了抹眼睛,“看见了她就回来啦。”
朱迪尴尬极了,又不会哄小孩,只能强行转移话题:“我去买点吃的,小朋友想吃点什么呀?”
蕾拉很乖的把头靠在依瑞斯的肩膀上,棕色的麻花辫有些凌乱,只不时的抽搭一下,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动物,也不回答朱迪,一时间只有依瑞斯轻轻拍着蕾拉的声音。只是他好像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也没有说话。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奥罗拉接收到朱迪求救的目光,说道:“这不是之前管我叫妈妈的小朋友嘛!怎么不认识我啦?朱迪,我们去给小朋友买点冰淇淋吧,你看怎么样?依瑞斯,要进去看看安东尼奥吗?他已经醒啦。”
依瑞斯对奥罗拉说道:“今天来是有点事情想和你们说,你要不要一起来?这位小姐,可以帮忙照顾一下蕾拉吗?”说完,转头深深地看着朱迪,目光里似乎有说不出的缠绵情意。
“我的荣幸。”朱迪说着就伸手抱过了小女孩。似乎被依瑞斯看得有些不自在,朱迪避开了他的目光,专注地对小女孩说,“来,阿姨带你去吃冰淇淋,医院旁边就开了一家很好吃的刨冰冰淇淋哦!”
蕾拉伸手摸了摸朱迪的脸,沉默地点了点头,眼眶里还含着泪水。
一瞬间母性盈满了全身。朱迪不禁想着,也许女人都有一种天生的母性,喜欢照顾弱小的、可爱的生物,像是人类幼崽。看着蕾拉,就想让她高兴起来,于是她把蕾拉举过头顶,在小朋友的尖叫和笑声中,逃也似的离开了。
一直到她们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依瑞斯才对奥罗拉说:“病房里有录像机吗?”
“有的。”奥罗拉明智的特地选择了单人病房。安东尼奥突然因病退赛,外界的声音一直很喧嚣,无非就是一些善良的人过于热切的关心,和不那么善良的人过于凉薄的话语。不管是遗憾的哀叹天妒英才,还是幸灾乐祸的嘲讽天才的陨落,对于家属来说都是一种负担。所以,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对她,对安东尼奥来说都是一个好的选择。
依瑞斯从随身携带的双肩包里抽出一卷录像带,神色严肃:“一起看看这个吧。”
安东尼奥看见依瑞斯进来很开心,虽然他俩很少像别的朋友一样喝酒聊天,但是依瑞斯一直是一个可以信任的朋友,安东尼奥知道他有一个不告而别多年的女友,依瑞斯一直在寻找。他之所以总是骨折,几乎断送了自己的职业生涯,也是为了在车祸中保护这个女友。他们同样热爱足球,但是为了重要的人,什么都可以放弃。也许别人都觉得依瑞斯傻,分不清轻重。他敬重这个人,有原则,但又不失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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