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校长,您现在能告诉我救了我父母的人是谁了吧。”她百无聊赖地晃动着高脚杯,“我入学的时候您不说,毕业的时候也不说...虽然他们最后还是死掉了,有些对不起救命恩人的一片好心。”
“救你父母的那个人啊。”她昔日的师长,新任的上司乐呵呵地叹气,“他现在被关在纽蒙迦德的最高处。”
绕是她再能言善辩,也不知道此刻该接什么话。
“———哇。”她干巴巴地发出一声赞叹。
被关在纽蒙迦德最高处的只有一个人,全世界都知道的那个人。
她算是知道为什么校长一直关注着她了。
她没有继续在自己的欢迎宴上呆下去。她绕路跑到了伤痕累累的老树旁,靠着树干坐下。
她摸着那道深深的伤痕——那是学长示范万弹齐发时留下的。
“哇,学长。”她轻声对着那些疤痕倾诉,“我早死的父母的救命恩人是那个黑魔王盖勒特·格林德沃。”
她不能甩下所有人跑去巴蒂·克劳奇的墓碑前唠叨,于是只好让老树代劳了。
巴蒂·克劳奇二世死于他入狱的第二年。
她没有去参加他的葬礼。
7.
新任的年抛黑魔法防御教授是疯眼汉,前傲罗,阿拉斯托·穆迪。
安菲特里忒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法庭上,他施咒打中克劳奇的那一幕。
在别人眼中是英勇,在她眼里不是什么好印象。
安菲特里忒从头到尾只喝了一杯南瓜汁。她对火焰杯和三强争霸没什么兴趣。在邓布利多宣布让老巴蒂克劳奇介绍报名规则时,她推倒了自己餐桌面前的所有食物。
玻璃杯和瓷器和地面相撞,成了一地碎片。
连格兰芬多的长桌都安静下来。所有人惊异地看着他们向来温柔体贴的天文学教授。后者脸上挂着歉意恰到好处的笑容。
“抱歉,校长,不是有意的。”她说,“我有些不舒服,可以先离席吗?”
邓布利多没有理由阻止她。尽管所有人都看到她的确是故意把所有餐盘扫落在地的。
当着三校师生,魔法部官员,和新任教师的面。这并不像学生们印象中彬彬有礼的伊里斯教授会做出的事。
于是,几天后,她请格兰杰小姐帮忙拿教科书时,她的学生终于忍不住询问她为何会有如此失礼的表现。
“伊里斯教授,您那天到底怎么了?”赫敏和她的两个朋友边帮她整理办公室,边问。
“你们已经学习了三大不可饶恕咒对吧?”安菲特里忒没有直接回答,“可以给我看看你的笔记吗,格兰杰小姐?”
赫敏把笔记递给她最最最喜欢的教授,然后看着教授沙色的眼眸中光芒闪烁。
“穆迪教授说得确实非常全面。”她说,“但他没有告诉你们么?不可饶恕咒的效果,取决于你对对方的恨意有多深。”
“这是什么意思?”罗恩问。
“意思就是,如果你对自己的同学,比如哈利使用不可饶恕咒,是不可能成功的。因为你并不恨他。”
安菲特里忒继续翻阅赫敏的课本。
“而那位魔法部派来的,老巴蒂·克劳奇先生。”她说,“这么说吧,如果我对他使用不可饶恕咒,成功率是....”
三位格兰芬多的小狮子发现他们的教授几乎是硬生生扯出一个笑容。
“是百分之百。”她说。
“可是为什么?”哈利问,“您为什么恨他呀。”
“哦这件事就说来话长了,下次再说吧。”安菲特里忒把课本摊开到他们面前,指着其中一条笔记问,“不过我想问一件事,格兰杰小姐,这个单词是您自己写的吗?”
“不。”赫敏凑近看了看,“这是穆迪教授帮我写的。”
8.
疯眼汉看着学生从教室离开,俯身清理刚才用来示范的道具。
他听到鞋跟击打地面的声音,头也不抬地让走错教室的学生出去。
然而那声音没有停下来,它越来越近,直到穆迪就这样埋着头也能看到一双漂亮的鞋尖。
“您好,我是伊里斯,伊里斯·安菲特里忒·塞莱诺,天文学教授。”她把一份表格放在穆迪面前,“校长请各位要监督三强的教授签个名。”
穆迪的那只疯眼咕遛咕遛地转动,这通常让人感到不适,但安菲特里忒现在没空关心这些。
她长久凝视着穆迪写下他的姓。
moody。
moodY。
她得到她想要的了。
9.
巴蒂·克劳奇死了。
老的那个。
伪装成穆迪的小克劳奇在禁林杀死了他的父亲。他看着父亲的尸体,陷入了冗长的沉默。
“你该处理掉尸体。”一个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按理说,他应该转身来个阿瓦达索命灭口,但他没有。
他可以称得上是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他问。
“学长,你写Y的时候总会在最后一笔顿很久。”安菲特里忒走到他身侧,“而且你还在我面前舔舌头。”
巴蒂蹲下来,她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死了。”他说。
“我知道。他在疯疯癫癫的时候跟我说,你O.W.L.s得了十二个O,他很骄傲。”
“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只是觉得你需要知道。”
“.......他完全可以在更早的时候直接告诉我。”巴蒂把五指插进自己疏于打理的头发里,开始折磨它们,“他或许爱我。”
安菲特里忒没有说话。
“但没有爱正义那么爱我。”他补充,“你现在应该去告发我。”
“我以前没有告发你是食死徒,现在也不会告发你伪装成阿拉斯托·穆迪。”安菲特里忒说。
“学长,求您答应我,你不会弄死自己。”
10.
巴蒂觉得自己会食言。
行动败露,邓布利多和真穆迪带着哈利离开后,他被西弗勒斯·斯内普用魔杖戳着脸。
“安菲特里忒呢。”他啐了口带着血的唾沫问,“她人呢。”
“你不知道预言家日报的事吗。”斯内普迷惑于他突然提起年轻的天文学教授,但还是解释了,“魔法部要处置她。”
“处置她做什么?”原本失去求生欲的克劳奇突然挣扎拉起来,“魔法部脑子被食人鬼吃了?!”
“看来你是藏在隐身衣下活了太久,从来没关注过除了黑暗公爵以外的其他事。”斯内普说,“三年前,丽塔·斯基特报道宣称伊里斯教授是海神的血脉。”
“虽然她否认过不止一遍,但失落家族的天才总是蠢人喜欢的噱头。”
在一次事件中,她向邓布利多说见到了有黑魔标记的人。第二天,这句话被曲解成了她“预言黑暗公爵将要归来”。
‘海神的血脉能够预知灾厄,占卜未来’,于是魔法部恐慌了。
“魔法部拒绝承认她的预言能力——尽管她早就否认过了,他们向已经相信这件事的群众证明,她的预言是错的。或者证明她并非海神的血脉——也是她早就否认过的东西。”
斯内普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他说那么多。
在那一瞬间,他提到魔法部要处置伊里斯的一瞬间,小克劳奇的眼神令他想起了自己。
在他听闻莉莉死讯时,他的眼神大概和小克劳奇有几分相似。
11.
魔法部要让她单枪匹马,没有魔杖地去面对出现在北方雪山上的龙。
如果她真的和海神有关系,在靠海的地方击倒一头龙是轻而易举的事。魔法部部长如是说。
那是头雄性西伯利亚宽吻龙,几个月前在北海雪山上被目击到。
那是口吐毒气,尾巴如巨石般坚硬,能轻易杀死巫师的龙。
巴蒂姆斯·克劳奇二世。法律司的人在他耳边宣判。现在处以你摄魂怪之吻。
他冷笑着看着摄魂怪靠近他。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血脉追寻。”他念出那个咒语。
这是他和她自创的,为了满足她好奇心的咒语。
能以对方的血为媒介,瞬间传送到对方面前。
她还笑嘻嘻地说,这下不用担心在霍格莫德走丢了。
是啊,他们都以为这东西只会在人多,走丢时派上用场。
他没想到这会变成救命之咒。
巴蒂摔在雪地里。
这里里阿兹卡班不远,依旧是摄魂怪的地盘。他必须快些带着她走。
带她走,离开这个国家,去哪里都行。
他在白茫茫的一片中喊着安菲特里忒的名字,北风大得让他睁不开眼睛。
这次之后,把什么霍格沃兹、魔法部、黑暗公爵都抛在身后吧。
对了,去看海。他答应了她去看海。
他一个趔趄,差点摔进积雪堆里。
等结束之后,就去看海吧。不是围绕着阿兹卡班的冰冷死水,而是春日暖阳下波光粼粼的浪潮。
他终于在一片白色之中看到了飞扬的巫师袍。
安菲特里忒身旁是奄奄一息的巨龙。她缓慢地侧身,与他对视。
她笑着,袍子有些破烂不堪,应当是和龙搏斗留下的痕迹。她张开双臂,向他走去。
结束了。
小克劳奇露出释然的笑容。
走吧,走吧。一起离开这里。摄魂怪。魔法部。满是伤痕的老树。霍格沃兹的长廊。牢狱里长满青苔的石壁。
这一切都不会再出现了。
走吧。
从此不再有雨天、黑夜和山间。
你不用再想念太阳、黎明与海洋
你不用再想念我,因为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而在安菲特里忒离他只有几步远时。她停住了。
她捂着嘴咳嗽了两声,然后像断线的木偶一样,倒在了雪地里。
克劳奇的笑容凝固了。
血源源不断地从她背后的伤口流淌出来,蔓延到他脚下。
啊,是致命伤。
12.
他望着前方。映入眼帘的是在雪地里散开的棕发。
他的指尖曾缠绕着那些发丝,他曾无数次怀着不为人知的心情俯身亲吻它们,那些柔软的棕色,它们令他想到远方的阳光,令他耳畔响起潮涨潮落。
现在它们散落在雪地里,被血凝成块,像死去的蓬草。
他眼球酸涩,视线开始模糊。他看到几步远的女孩嘴唇一张一合,在说些什么。
嗓子已经被魔力毁坏了,安菲特里忒无法发声。
‘学长...我........’
你要说什么?
他对这一切感到茫然且无力。
你害怕吗?你后悔了吗?你很痛吗?你很难过吗?
你想对我说什么?
但是安菲特里忒没有再说下去。在最后的最后,她看着巴蒂,选择勾起嘴角,留给他一个微笑。
就像往日里偷亲学长后露出的狡黠调皮的笑容。
然后,沙色的眼睛失去了光芒。
不。
不不不———!!!
他踉跄往前走了几步,却最终跪在了雪地里。
他看到安菲特里忒的脚尖开始消失。
「海洋的孩子,最终会回归俄刻阿诺斯」
讽刺又可悲。
好吧。安菲特里忒真的是海神的血脉。
但她能做什么呢?她连游泳都会抽筋,她讨厌水,连洗手都要哄着,预知灾厄?更是无稽之谈。
她他妈的要是能预知灾厄就好了。传说里的祝福她样样没有,诅咒倒是一个不落。
她连尸首都不会留下。
摄魂怪逐渐聚集起来。但他只是看着她,不打算采取任何举动。
魔杖就在他身边,他也掌握了守护神咒。可就在他张开嘴的刹那——
‘学长!’
他猝然抬头,而茫茫雪原中还是只有他和面前的尸体。
他的视野忽然成了不断跳动的无序胶片。
穿着校服的一年级生蜷缩在他身侧打盹。在天空游弋的银色巨鲸。禁林里念出的恶咒。“我会想念你,你不在时我会一直想念你”。法庭上视线相错。透过层层叶片闪烁的眼睛。充斥着血腥味的吻。
‘学长,你知道我使用守护神咒时想的是什么吗?‘
使不出守护神咒的人变成了他。
他的灵魂抽离着,目光却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那些倒叙闪回停止了,他的一切又系在了倒在地上人身上。
他在恍然间看到女孩子抱着一捧书蹦蹦跳跳跑到自己面前站定,笑盈盈地叫他学长。
“安菲特里忒.....伊里斯......?”
但他的兔子已经死去了,死在寒冬,死在春天来临前。
没人会回应他。
幻象消散。他失真,被拖回现实。
倒在地上的人嘴角慢慢溢出血,他似乎又回到了某个正午,某个确切到毫秒的时刻。
有人被阳光模糊了面容,吵吵闹闹地跑到他面前,嘴里叼着一朵红色的曼德雷花,冲他不伦不类地敬礼。
哦,是的,她嘴边的红色一定是朵不知名的荆棘科花,不然为什么它会那样尖锐鲜明,甚至要将他的心脏硬生生捅穿?
他听到树叶沙沙作响,听到海浪拍打沙滩,听到飞鸟鸣叫,听到群星唱着悲歌眨眼。
他听到世间的一切离他远去了。
死去的兔子连尸体都不会留下,她被无边汪洋蚕食殆尽。只有浪间转瞬即逝的白沫是她存在过的证据。
巴蒂姆斯·克劳奇二世从未如此强烈地感到自己正在死去。摄魂怪放开了他,他就着这股横冲直撞的死亡向前爬了几步,也彻底倒在了雪地里。
他向他的小兔子伸出手,他们指尖相撞。
消退的体温,逐渐硬冷的皮肤。
没有人知道他们生前的羁绊——想想吧,伏地魔最忠诚的,宁可弑父也要复活他的手下,在最后却觉得黑暗公爵食死徒这些事都无所谓了。
只要能带她走,都无所谓。
可没有人会知道了。
甚至他和她死后也无法合于一坟。
他们相碰的指尖牵起一片死去的海。
11.
傲罗们赶到时,只看到了克劳奇一人的尸体。谁都没想到逃犯竟然会自投罗网到摄魂怪大本营。他们嘲笑到,食死徒大概是因为被关了太久,脑子不清醒了。
搬运尸体的善后人冷得忍不住搓了搓手臂,还泄愤似的踹了尸体手臂上的黑魔标记一脚。
不过他惊异地发现,站在尸体旁竟然会暖和一些。
那温暖来自食死徒灼热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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