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会长的徒弟刁有才好奇道:“五通还能管求子?”
他从前没有来过上方山,所以对这太姆祠的具体情况并不了解。
梅师傅:“不知道,以前从没听说过,估计是生造出‘太姆’的女性形象之后,作为五通之母,让人产生了可以求子的误解。但确实有信众来还愿说,求过之后回去就怀上了,满心欢喜来还愿的。”
殷符言突然开口:“不可能,求子跟求财可不一样,求子是需要魂魄的,没有阴司分派的阴魂轮回投胎,那孩子就降不了世。”
他神色平和,但语气笃定。
刁有才有点意外地看向他,说:“殷师弟,你了解得好多!”说着,他脸上还露出佩服的神色。
不同道派之间,虽然师承不同,但互相称师兄师弟,也是没有错的。
殷符言一时有点沉默,还没想到怎么回应他,刁有才已经看向了许白微,问:“许观主,你们三元观珍藏的典籍是不是很多?”
许白微立马摆了摆手,“没有没有,可能是他自己看的比较多吧。”
“嗷~”刁有才感叹,“果然人还是要勤勉,优秀的人都这么努力了,咸鱼怎么能躺得安心。”
许白微汗颜,心道神灵下岗再就业,他了解得能不清楚吗?
夏灵宝拉着张臭脸,拍了拍刁有才的肩膀:“刁师兄,请不要无故内卷,破坏行业生态。”
刁有才:“呃…………”
赖会长丁道长他们几个长辈,看着几个年轻人聊起来了,也乐见其成。
刁有才还跟许白微说,希望有机会可以见识一下她的雷法,他已经听说了,上次在邙山她立时请雷,那雷都被她给请下来了,孟襄说的时候描述得那叫一个声势浩大,把刁有才说得期待住了。
刁有才的眼神还夹杂着崇拜,让许白微实在有点不自在,打着哈哈含糊过去,“有机会一定哈哈哈……”
刁有才也没强求,点头说是,毕竟请雷也不是随便就能请的,不是说她能不能请得下来,而是雷霆万钧,杀伤力太大,不得轻易施展,他们这一行,咒语法术都是不能乱用的,以免伤及无辜。
上风山很高,海拔一高之后山间就很容易起雾,等周围发现薄薄的雾气之后,许白微就在夏灵宝手上系了一根绳子,另一头她自己拽着。
估摸着差不多到半山腰了,如果形象变化没用的话,谁知道哪一步下去,身边的人就不见了。
目前一行人里只有丁道长、梅师傅,还有夏灵宝他们三个以前来过上风山,有被认出来的风险,但丁道长和梅师傅两个不用她担心。
另外,她也把从黄泉路上挖的烂泥分成了几份,让丁道长和梅师傅各自带上,要是现在这办法不顶用,到时候上了阴路是不是在一块,这不好说。
随着离山顶更近了,被闲聊聊歪的话题被拉回来。
梅师傅:“刚才说了太姆祠求财,山上把那活动叫做‘借债’,借债者来到祠里,依次上供香烛粮钱,然后从祠中请四只纸质小元宝回去,在家里的正房里放上几天,要是纸元宝没有瘪,那就是借到了,要是瘪了那就是没借到。
“借到了的,在那之后就会突发一笔横财,然后在发财后逢朔望日,都在家中烧香拜神,农历八月十八的时候,要到山上来烧香解钱粮,像神还本付息,除了香烛,还需要猪头三牲之类的。”
这里说的神,当然是那五通,或是掩人耳目的太姆。
赖会长说:“要光是这样,还不至于说它是毒瘤,而是上风山这债,还起来没完没了,就跟高|利|贷一样,本人要是死了,子孙还必须接着还。”
赖会长之前虽然没亲自来过上风山,但也知道这太姆祠的恶性,不然怎么称它是臭名昭著呢。
许白微明白了:“所以说对信众来说,其实根本没有半点好处拿,说白了就是耍无赖。”
赖会长点头:“是这样的。”
之前来三元观上香求财那个人,说感觉神灵杀熟,相比之下,杀熟都是好的,只是不保佑你了而已,这上风山太姆祠就是一杀猪|盘,到了该割韭菜的时候,它还保佑你干什么?
周围开始起雾之后,夏灵宝就不怎么说话了,听到会走上阴路,他的注意力就格外集中,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面前的路,生怕出现什么异常自己没注意到。
大概是太紧张了,他觉得眼睛模糊了一下,抬手揉了揉,看见眼前有一个岔路,一边没人,一边有人,心里猜着应该走有人的那边,但谨慎起见,他问:“走哪边啊?”
许白微看着眼前唯一的一条路,一时不解:“什么——”
她话没说出口,手上牵着的绳子猛地一拽,夏灵宝已经不见了,她被绳子拉得往旁跌去,一直走在她右侧的殷符言及时捉住了她的腕子。
然后一起被拉上了阴路。
刚刚消失在视野里的夏灵宝重新出现,正吱哇乱叫:“卧槽卧槽!什么流氓地方!我明明一步都没动,怎么路口还带自己走到我脚底下的?!”
许白微和殷符言站在他旁边,打量着这阴路上的环境,环境还是跟阳间大道上没什么区别,但光线却更昏暗,仿佛阳光照射不到这个境地。
路上还有人,或者说是阴魂。
它们神情僵硬、麻木,或者说茫然,正缓缓朝前方走去。但因为夏灵宝的大叫,有不少阴魂都侧头看过来,被那样直勾勾的眼神盯着,让人头皮发麻。
夏灵宝原本还想嚷两声,也闭嘴噤声了,“……”
没了噪音,那些阴魂没收到打扰,又回过头去,继续往前走。
许白微低声说:“别喊了,没什么好意外的,要是你注意着就能避过去,那之前来的着了道的那些道长,你让人家情何以堪?”
夏灵宝也压低了嗓音,不满道:“那你还让我穿女装来?”
许白微:“你不要无理取闹,现在是验证了这个法子没用,咱再换就是,你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灵宝竖起三指朝上,“我对天发誓,我刚才绝对没动!看见前边儿有岔路口,想着问问你们再看,结果下一秒就在这儿了。”
许白微:“又是障眼法,刚刚我看到的前面是条直路,压根就没有什么岔路。”
太姆祠里的东西的确狡猾,刚才夏灵宝看见有人的那条岔路,其实就是这条阴路,走在路上的人都是阴魂,只不过那时在他眼里,都是无比正常鲜活的人。
想把人引导到阴路上,没想他还有点警惕,那干脆就直接强行“上路”了,这还真是现实意义的人不转路转。
夏灵宝小声骂道:“这鸡贼玩意儿,要是抓到了我倒要让它看看谁才是爹!”
许白微笑话他,刚想说他少说大话多修行,别光知道说别人搞行业内卷,侧身时动了动手腕,才发现殷符言刚才捉住她的腕子被一起拉过来,现在还没松开。
她回头看着殷符言,抬手说:“现在可以松开了。”
殷符言没松,望着她的眼睛,“换你牵着我?”
许白微少有的迷惑:?
殷符言:“你怕他走丢就不怕我走丢,刚刚要不是我手快,现在你们就不知道哪儿去了。”
许白微稍稍低头有一瞬沉默,她觉得他那话有点怪,带不带他和他走丢不走丢有什么关系?他不跟过来拿肯定是跟赖会长一起啊,他不主动上阴路,阴路又不会找上他。
但是思索了一圈,觉得他大抵是头回当人,只有自己跟他才算自己人,他自己待着觉得孤单不舒服。
所以她决定不说冷漠的话。
许白微抬头,说:“好啊,那我牵着你。”
然后又扯了根绳子,照夏灵宝那样,拴他手腕上,另一头牵自己手里。
一直抓着手腕,活动怪不方便的。
殷符言松了手,“嗯。”
夏灵宝看见这,砸了咂嘴,提出一个建设性意见:“这种时候是需要谨慎一点,你们觉不觉得阴差勾魂那工具还是有一些优越性的,一个可以勾着一大串,就不用一人拴根绳子了。”
“…………”
闲说完几句,就还是需要赶紧从阴路上出去,作为活人在阴路上待久了,还是会吸引一些阴魂的注意。
他们站在原地,往回看去,那却不是他们来时的路了,阴路就是这样,是扭曲的,但凡他们在阴路上走动一点,对应阳间的位置就可能大变。
要想往前走走出阴路根本不现实,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阴路和阳路的临界点,才能找到夏灵宝先前看到岔路口的感觉。
好在先前她已经跟赖会长他们打好了招呼,要是发现他们不见了,就马上停下来,她在赖会长身上落了符咒,到时候凭着感应,才好去找阴阳临界点。
三人在半径三米之内活动,一点一点试探,却被阴路上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伴着唢呐吹出的喜乐声,一抬大红花轿被轿夫抬着路过,大红花轿前面是高头大马,马上坐着个新郎。
新郎笑容灿烂,面带红晕,情态很符合办喜事的样子。
如果新郎不是纸新郎,花轿、轿夫、高头大马,都不是纸做的话。
第79章 五通喜淫
阴路上出现迎亲队伍, 本身是件无比诡异的事,要是活人队伍迎亲的时候误入阴路,那真是倒大霉的事, 但眼前的都是纸新郎纸花轿, 反倒变得正常起来了。
阴路本来就是因为阴物汇聚而存在,除了路过的阴魂,还有死人出殡什么的也是常有的景象。
眼前这场景, 不用怀疑, 十成十是阴亲。
夏灵宝反应很快,急问:“咱这是赶上冥婚了?”
本地连五通都供, 那还有些不好的习俗也很正常, 冥婚这玩意儿就跟供五通一样, 是不那么见光的玩意儿,只能偷摸私底下搞。
冥婚最初是父母心痛未婚夭折的孩子, 于是找了另一方也死去的成婚对象,双方父母意愿一致,便为两个已故孩子把婚事操办了。后来冥婚生出了一死一活的办法,有的是因为孩子八字轻难以养活, 为了给孩子找个庇护, 这种跟把孩子领到神庙中拜神为干亲是一个意思,只是手段不同,但开了这样的口子之后,便出现了被强迫的活人。
许白微凝着眼前那顶花轿, 里面传出来丝丝缕缕的哭声,这样看来, 那红花轿里坐着的搞不好就是活人。
“轿上姑娘,是生人还是亡人?”她简单直接, 扬声一问。
轿中断断续续的哭声骤停,随即有人声回应,带着绝处逢生的惊喜和希冀:“活人!我是活人!我就小睡了会儿,醒来就不知道怎么的被困在这里面出不去了!”
纸花轿的轿壁上发出从里面的捶打声,滋源七饿峮叭咦死拔一陆9柳仨更新po文海棠废文但严丝合缝的,一缕阴风吹过,连轿帘都不曾吹起扬一扬。
夏灵宝:“可恶啊,又是干这种缺德事的,人家不愿意还强抢民女了!”
走在最前头的马上新郎,因为他们几人闹出的动静回过头来,先看到夏灵宝,这会儿夏灵宝还伴着女装,许白微先前没说瞎话,他扮女装还挺像那么回事,纸新郎乍一眼看到夏灵宝时,两个眼珠往中间抖了一下,像个滑稽脸,随后做出垂涎的微缩表情,可能因为五官都是画出来的,所以每一种情绪都非常明显。
夏灵宝瞠目:“?”
啥意思?
纸新郎骑着马,调转方向,往他这边过来,然后突然停下,看向夏灵宝的表情又变了,两条画得像蜡笔小新一样的眉毛竖了起来,做出生气的表情,大嘴还裂开露出他龇着的牙。
嫌弃。
目光转向许白微,纸新郎翻脸比翻书还快,表情又回到刚才那猥琐样子,拽了拽手里的缰绳,想要冲着许白微走过去。
夏灵宝眼睛睁得更大了,这啥意思啊?
他扯了扯自己戴的假发,又牵了牵裙子,咋地,还看不上眼儿啊?那刚才怎么用那种眼神看他,还是说是珠玉在侧,就显得他这砂砾不够美?
夏灵宝大骂:“他爷爷的,你这鬼新郎还够挑的,你以为你是皇帝在场的都供你选妃啊?!你的新娘你不要了啊?!”
服了,现在的色鬼这么没下线的吗?都要结阴亲了,拿了生辰八字了,半路看到心仪的还兴临时换新娘的?
你以为你是猴子掰玉米啊?
他嚷嚷的声音刚落,就一阵巨大的阴风刮来,生生一下子把夏灵宝刮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还啃了一嘴地上的泥。
“哼!”纸新郎朝他狠狠瞪过来,愤怒都摆在他的纸脸上。
“呸、呸!呸!”夏灵宝从地上爬起来,吐着嘴里的泥,假发都摔掉了,他一把薅起花了钱的道具,也生气了,“什么鬼中败类,骂你一句你还恼羞成怒了?!惹到你爷爷算你倒霉!死了还想娶老婆,老子要你下辈子投胎当光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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