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的眼神算不上黏糊,不过气氛都到这儿了,林留溪总该让她留下来,给他当领航员绕着园区跑一遭也行啊。
谁知林留溪只是静默地望着她,眸色比平时还要黯上些许。
她读不懂那沉冷眸子里压下的躁意和深欲,见林留溪没有挽留的意思,又不想被众人看笑话,坐回了她开过来的那辆法拉利面前,准备物归原处。
林留溪骤然开口:“在园区随便转转吧。”
谢昭年隔着车窗和他对望,一时间没搞明白这位太子的想法,“我又不认识路,一会瞎转到不该去的地方怎么办。”
在车外围观了许久、却又听不到里边情况的人调侃:“整个青野基地,除了林哥的房间,就没有不能去的。”
“照你这么说,谢小姐就没有不能去的地方咯!“
两个捧哏正逗趣到兴头,却被林留溪警告的视线打断,生生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林留溪闲散随意地拍了下方向盘:“跟着我就行。”
与此同时,另一道嗓音响起,“我坐副驾给你指路。”
谢昭年回眸,辨认出这道声线的确是从子幕那里传出来的,有些微微的意外。
在她回头的时刻,林留溪探究的视线也落在向来沉默的少年身上。
好好好,刚得到的多字待遇又变回了符号,谢昭年一时间不知道林留溪是懒得再搭理她,还是气到无语。
眼看着聊天状态即将停滞不前,谢昭年不疾不徐地点上了今晚最重要的一把火。
[谢昭年:你在担心我?]
[谢昭年:可是你又不是我的谁]
谢昭年勾唇,将之前他说过的话回赠。
[谢昭年:我有什么资格让你管]
屏幕那头。
林留溪看到她发的消息,眼前浮现出小姑娘今晚那热辣又可爱的装扮,她说这句话时,定会用那双古灵精怪的期艾地盯着他,语调透着不经意流露出的娇和狡黠,欲迎还拒地勾着他的心。
明知她的把戏,他却还是跟着咬上了钩。
[V.:你想怎么样]
迈着大步与她错身而过。
连一句话都不屑于施舍。
巨大的不甘和屈辱涌上心头,她陡然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却被他凌冽的眼神给惊得跌坐在地。
周遭噤若溪蝉。
组展子的年轻男人如临大敌般迎上去,赔笑道:“林哥,嫣然年纪还小,不懂事,刚才多有冒犯……”
几人已行至后台,不必再顾及公众,林留溪解开西服扣纽扣,昂贵的定制布料被人视若肮脏厌恶之物般丢弃。
“让她滚。”
林留溪离开后,年轻男人的双手止不住地发颤,斥责地上哭地梨花带雨道:“你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知道家里让了车厂多大的利,才换来林留溪的赏脸吗?!”
“二叔,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脑热……”
“够了!林家少奶奶的位置没你想得那么好坐,林留溪也不是你我能掌控的人,惹怒了他的代价,别说是你,就连整个宋家都承受不起。以后你的事情我不会再帮扶半分,自求多福吧!”
―
谢昭年垫着脚看了会,和林留溪视线相撞,她挥手示意,试图让他从各种高饱和度的色彩中看见自己。
可他只是冷淡地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搞什么,把旁边那么漂亮的姐姐撂下,也太没绅士风度了。”
谢昭年虽然这么说,嘴角却是上扬的。
程子幕没有发表意见。
谢昭年得不到回应,想大概程子幕同林留溪这点很相似,都是不解风情的人,自然做不到谢柔耐心。
[你这辆车能借我开会儿吗?]
再往上移,是她前几天发出后沉入海的消息。
林哥竟然肯把他那辆宝贝地要紧的车给别人开?
还是个女人?
十三天前:[林哥你好,我是谢昭年,昨晚不是故意别你的车,抱歉]
八天前:[林哥能否赏脸给个好友位?]
五天前:[昨天谢谢你帮我解围,要不加个联系方式,好让我有还人情的机会]
五天前:[能看见消息吗?林哥?]
五天前:[……]
五天前:[你该不会是没有智能手机,收不到5G的信息吧?]
谢昭年看到自己发的这些消息,捏住手机的指腹微微收紧,懒倦的眉心不由得轻蹙。
她怎么发了这么多。
算了,发了都发了,就当他没看到,左右也没有旁人知道,谢昭年也不觉得尴尬,而后身体放松下来,耐心地听雪姐和人聊起了发动机的冲程。
几分钟后,裤兜里的手机嗡声震动。
之前从未回复过的号码,宛如破冰般,发来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条消息。
[?]
“我没事。”她淡淡回应。
心想,林留溪这脾性可真带劲。
谢昭年和江鹤轩坐在阿明车里的后排,江鹤轩的俊颜笼在夜色中,看谢昭年有一搭没一搭地同阿明说话,话题七拐八绕,最终还是回到了正主身上。
“太子平时都这么难相处吗?”
阿明看向后视镜,心想说,林哥平时可比这恐怖多了,没直接让她滚蛋,已经算得上太阳从西边出来的稀奇事。
“还好。”
谢昭年‘哦’了一声,对此倒是没有太大波澜。她不会看上心底装过别人的人,哪怕只有一段感情也会介意,若是林留溪这朵高岭之花被人摘过,就算再心动她也会转身就走。
“你说他会不会讨厌我?”
没想到谢昭年这么直白,阿明愣了一瞬,见江鹤轩沉默不语,轻笑了一下:”怎么讲?“
“我打趣叫他太子,他反问谁教我这么叫的。”谢昭年补充说,“表情凶狠,好像我骂了他祖宗十八代似的。”
一句话成功地让阿明哽住了,眼睛瞪得像铜铃,“这个称呼你私下随便侃两句倒行,林哥最讨厌别人这么叫他,连他发小也不敢。”
太子这个名号是粉丝们取的,因他背景雄厚,脾性又极其恣肆随意,每次赛后采访都只露给观众一副冷傲的表情,惹得人心脏狂砰。
圈子里接触过林留溪的人,都觉得粉丝取的名号无比贴近本人,一来二去的,都爱这么喊,谢昭年自然也不例外,只是没想到套近乎的小心思不经意间踩在了林留溪的雷点上。
不过,也不是什么坏事,触了他楣头,倒平白多了个给他道歉的机会。她正愁没个合适的理由靠近他。
车子悠悠到了山脚,视野逐渐开阔,前方那辆发红的保时捷已然停下,阿明以为谢昭年这是自闭了,秉着怜香惜玉的想法解释说:“我还没见过林哥对哪个女生和颜悦色过,要真说起来,你还算得上是头一位。”
“……”联想到他刚才摆出的阴戾脸色,谢昭年皱眉,这也算?那他平时得有多冷?
阿明利落下了车,招呼着工作人员把泊过来的车分给众人,屈指敲了敲保时捷的车窗。
漆黑眼睫压下,更添三分恣肆,语气薄凉:“谁教你这么叫我的?”
谢昭年一派诚挚:“你的粉丝都这么称呼。”
谢昭年目光落在她头顶愣了一下,笑着摇摇头:“你干脆改名叫林怼怼算了。”
那些青春里旁人只是想想的不满与反抗,谢昭年做了。
因着这件事,他不仅在班级名声大振,在全校也是。下课后开始女生手挽手假装路过他们班,然后扭头盯着座位上的少年偷笑。
林留溪冷静下来就开始头脑风暴,大脑死机。
为了不在谢昭年面前表露出对他的好感。她确实很不客气。眼瞎。仔细品品根本就不给人留余地啊。好崩溃,真的好崩溃,就应该换个词委婉一点。怎么就不过过脑子啊。
喜欢一个人太辛苦,一举一动都要瞎猜。
要是有读心术就好了,被爱与不被爱之间就不会留有那么多缓冲的余地,谎言与真心也能分得更清。
第17章 新年
1月25日,离过年还有一周时间,连上三周课后学校终于舍得放寒假,妥妥的时间管理大师。
林留溪补课补麻了,都快忘记监狱外什么样了。
可以说很快乐,但是想想一个寒假看不到他了又失落落的。人真是矛盾的结合体啊。
她想,要不要找个理由加他Q/Q?
谢昭年又不在班级群,特地充黄钻隐身访问周斯泽空间也找不到他的蛛丝马迹,难不成向周斯泽要?
不太行。
要是换作旁人,被意味如此明显的讽刺,此刻脸色应当很精彩。
再不济,也会做出一副被人误会后的面红耳赤样子来。
可谢昭年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同林留溪对视半秒,忽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声清凌又干净,在空旷萧瑟的赛道中格外悦耳。
林留溪微不可林地蹙眉,深潭似的眸子望向她,嗓音低徐:“笑什么?”
谢昭年推开车门下了车,目光黏在林留溪身上。
她从小就长得高,一米七二的女生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存在,但凡妆容精致些,冷艳的味道便足以盖过人间富贵花。
今天她只穿了四厘米的短靴,纯色风衣将紧致的曲线冲淡些许,在飒飒风声中,像一株孤傲的清梅。
“既然看出来了我的心思,又何必拆穿?“
她咬字停顿,状似不经意地瞎猜:“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大着胆子去别蝉联两届世界冠军的顶级赛车手的车尚且情有可原,那么太子……该是出于什么理由,来试探一个后辈的车技?”
谢昭年在感情里尤其擅长玩心理战术,时常能够精准攻破对方的心房。
她深知自己骨子里的顽劣,因而对于看上的猎物,绝不会轻易放手。
林留溪不知道阿明同她聊的那些,所以自然不知道此刻开了上帝视角的谢昭年,故意提起这个称呼,不过是为了在猎物的心头再添一把火。
燃烧地越烈,今夜在林留溪心中留下的印象越深。
她笑吟吟地望着林留溪,从他逐渐下压的眉梢中读出了计谋奏效的答案。
见林留溪深眸之中的涌出几分复杂神色,却并未急着回答,于是她踮起脚,在漫长的沉默中,将两人间的距离悄无声息的拉进。
谢热的呼吸落在林留溪的下颚处,卷起一阵陌生的酥痒感。
她越界的行为让林留溪后退半步,看向她的神色犹如淬了溪冰般。
只是眸子不似先前冷淡。
林留溪厉声警告:“别叫我太子。”
他顿了顿,“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谢小姐。”
谢昭年却觉得有意思极了。
缓过神来的江鹤轩下了车,噙着笑代谢昭年赔不是,打断了两人的话。“林哥,谢谢就是小孩儿心性,一直把你当偶像来着,先前一时冲动才做了那些蠢事,你别放在心上。”
骤然加入对话的笑面虎姿态恭谦,挡住了谢昭年的半边身子。
林留溪收回落在那小狐狸脸上的目光,神色又恢复了往日一贯的冰冷,略微颔首,没作他言,驱车扬长而去。
等人走了,江鹤轩才松一口气,“你刚才跟林留溪说了什么?把他脸色搞得这么阴沉,我说谢大小姐,你能不能收敛一些。
刚才跟在你旁边,我感觉半条命都快被你吓没了。”
谢昭年拢了拢衣衫,视线追随着那辆疾驰而去的车影,直到变成一个模糊的点,才漫不经心道:“你不懂,懒得跟你说。”
“是是是,您纵横情场没打过败仗,太岁头上也敢动土。”江鹤轩没好气道。
他仔细盯着谢昭年看了半晌,忽地伸手欲抚上她的额头:“该不会是脑子被撞傻了?“
指腹还没碰到谢昭年,被她一巴掌拍开,她一矮身坐回了驾驶位,”你就等着瞧吧。“
江鹤轩嗤讽:“就因为他也别了你的车?”
经过刚才这么一遭,谢昭年心情大好,难得没有怼回去,“都说林太子是高台明月,狠戾又凉薄,我倒是觉得,也没有那么难接近。”
江鹤轩:“?”
不等江鹤轩系上安全带,谢昭年一脚油门踩死,夜色中传来江鹤轩的失声痛骂:“你们这些玩赛车的都他妈有病!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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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市的天气实在是善变,自那日从连山回来后,气谢骤然回升,错不及防地掀起了一阵流行感冒,车队的赛车工程师最先中招,紧接着没多久,大家都被传染,就连训练时都一副恹恹的样子。
谢昭年这几天姨妈刚来,即便换了棉条,也总觉得哪里都不舒服,心情更是烦躁。
要不说林留溪是个难搞的,按他那天的反应来看,谢昭年估摸着自己下一步的动作应该顺利又轻松。她厚着脸皮跟阿明要了林留溪的联系方式,给他发了几条好友申请,又编辑了几条短信,却全都石沉大海。
江鹤轩得知后,那股子N瑟劲儿都快上了天,要不是他被江父勒令必须先处理完供应商的合同,估计不知道要当着她的面挖苦她多少回。
谢昭年被他烦得头疼,发了个:[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林太子没有智能手机。]
然后就把江鹤轩的微信拉黑了,短信狂轰乱炸地攻占过来,谢昭年看到江鹤轩这副破防的样子心情难得好了点。
上次发的微博没掀起多少波浪,粉丝们以为她去谢泉馆放松,控诉她怎么不营业自拍,谢昭年回复说只是跟朋友跑山玩玩,女粉们才平静下来,纷纷夸赞她是劳模本模。
视线再往下滑动,一位非粉小号评论:[连山?太子上周貌似也去了哎]
底下盖了几层楼,\'磕到了磕到了‘和‘我就知道这两人绝对有JQ’还有‘所以什么时候结芬’的评论一大堆。
谢昭年想到林留溪故意无视她好友申请,心里窝了一瞬,旋即假装手滑给这条评论点了个赞,然后退出微博,坐等cp粉们自行脑补。
之前靠着剪辑两人的‘同框’视频,cp粉们都能磕得昏天黑地,这次正主之一亲自撒糖,她就不信热闹蔓延不到林留溪那儿去。
星火车队每个月都有三天的假期,时间并不固定,经理见大家状态不好,提前一周准允了假期。
没了江鹤轩在身边聒噪,谢昭年也就放飞本性,托关系让人给她留了个地下机车赛的贵宾位,美滋滋地看惊险刺激的比赛去了。
所谓地下机车赛,跟赌场性质相似,也是上流人士上不得台面的娱乐消遣之一。参加比赛的车手都签了生死状,比赛中没有规则限制,选手可以不择手段地想办法赢,所以意外死亡率极高。
各种极限操作都会在这短短的30分钟+两圈赛出现,肾上腺素极速飙升的快感,哪怕在正式赛事中也无法酣畅淋漓的体现。
西装革履的工作人员戴着白手套,将平板奉给谢昭年,她坐的是贵宾前席,同普通区简单分隔开来,环境也清雅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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