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走了,队部也没几个人了。
本来大家都在排队,有人听说江文清中午不走才留下来继续织的。
回去的人多是要给家里人做饭的人,像留下来的就是不用自己做饭。
江文清问过她们不走,就蹲门口去等陈木文给她送饭。
陈木文来的时候,后面还跟着两个人,跟江文清打过招呼她才知道是来找家里人的。
“弟妹,辛苦你中午在这看着了。”
叫江文清弟妹的是个略显憨厚的汉子,他是隔壁四队的,媳妇中午没回去他来看看。
江文清听说过他一家,都是肯正干的人家,家里老人一直病着要吃药,一家子过的也挺紧凑的。
“这是哪里话,我在哪里呆着都是呆着,倒是赚钱的机会就这几天可不能耽误大家。”
江文清宽宽他的心,他面上也放松些,问过他媳妇之后就赶忙回去,还要给他媳妇送饭过来。
陈木文坐在旁边托着腮听她跟人说话,等江文清又坐回去他才问:“小江干事,快来吃饭吧。”
江文清老脸一红:“唉,总被白使唤也不是事,早晚我要让大队长给我一个名份。”
她的用词听的陈木文眉头一跳:“你还不甘心当保管员了?”
江文清把饭盒打开看里面还有一勺蒸蛋:“嗯呢,反正我也在做干事的活,我多个身份说不定能多拿一份工资呢!”
她想的挺好的,陈木文没有打破她的幻想。
“你吃过饭了吗?”
陈木文说吃过了来的,江文清把蒸蛋和饭拌在一起喂给他一口。
“再吃一口吧,你肯定没吃到蒸蛋。”
在陈家这种菜,一般只有小孩和儿媳妇才能分到。
知道她给了不吃绝对不行,陈木文浅浅尝一口:“嗯嗯我吃了,你自己吃吧。”
江文清坐在廊下吃饭,陈木文跟她说家里的活:“我们家砖可以拉回来了,我下午跟爹还有大哥借队里的牛车去拉。”
“唔……真的?”江文清面露喜色,嘴里吃着饭说话还不太清楚,快速咀嚼两下吞咽下去:“今天能拉完吗?”
陈木文也不知道:“应该可以,主要路上浪费时间。”
他们用牛车拉,人也可以挑着担子装。烧砖的厂在公社那边,离他们也不远。
“你跟爹他们商量下,不行多找几个人一块去给弄回来,晚上咱请他们吃一顿,不然明天再去浪费的也是时间。”
陈木文说好:“我回去问问,你下午就一直呆在这是吧?”
江文清点头:“嗯嗯,这几天肯定都要呆在这了。晚上要是请别人吃饭,只能让娘和大嫂做。”
“我觉得爹可能不会同意找人挑,请人吃饭也要粮食,估计娘跟大嫂下午还要来这织毯子。”
他们今年除了上工没有额外收入,兵哥出事他们小两口连县城都没去过,都不知道兵哥那事怎么样。
陈木文心里闪过这件事,想着改天去县城打听一下。等江文清吃过他拿了饭盒回去,队部也陆陆续续有人送饭过来,也有回来织毯子的。
织毯子的屋里不能吃东西,有人来送饭都像江文清那样蹲着吃。
下午陈翠春和张兰香也来织毯子,织完她俩先走,江文清还要等人走完才能走。
等最后一个人离开,天也黑了。
江文清把门关好,才发现陈木文来接她。
“什么时候来的?”
趁着夜色她走过去牵住陈木文的手,陈木文说:“刚到,我们去挑砖最后一趟才回来,家里还没做好饭。”
因为都忙就是谁有空谁做饭,到家以后江文清去后院看今天拉的砖已经堆了不少。
陈粮丰他们已经商量好,等割完麦就动工挖地基。
算算时间也没有多久,现在已经春中,等夏天来了小麦就该收了。
陈粮丰带两个儿子拉了两天才把砖拉完,第二天晚上江文清回来没找到陈木文,进了屋才看到他在炕上已经累的睡过去。
江文清给他盖好被子,无奈的出去。这就是她为什么想让公公找人的原因,挑担子这种重活,一直干保不准就会伤到身子,饭哪有命重要呢。
可惜她们家现在是公婆当家,什么事都的公婆点头才行。他俩节省惯了,这种活只要累不死绝对都是自己干。
江文清去灶房帮忙做饭,陈翠春就说陈粮丰腰被抻到了。
“要叫大夫来看看吗?”
陈翠春说不要:“睡一觉就好了。”
江文清不信睡一觉能好,吃过饭去屋里找了药油给公婆送去。
陈粮丰趴在炕上陈翠春给他揉药油,他有些后悔:“早知道就找人帮忙了,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好,别耽误干活。”
陈翠春劝他歇两天:“你急着干活别伤的更重了。”
本来陈粮丰都狠心想歇两天,第二天醒了他又觉得没那么痛,又去上工了。
还没到中午就被人抬回来,陈翠春婆媳三人都在队部,家里只有陈木桃。
她跑到队部叫娘回去看看,陈翠春气的直拍大腿:“早说了让他别去别去,就是不听!现在好了!”
嘴上虽然埋怨,但是人还是立刻收拾好东西往家去。
江文清也去找大队长来帮忙记账,自己也赶紧回去看看了。
“去医院!必须去医院!”
她才进院子就听到屋里婆婆的声音,进去才知道陈翠春想让公公去县医院看看,公公不愿意。
“哎呀,老张不都说了休息几天就能好,还费那个钱。”
要不是看他病着,陈翠春气的都想锤他:“你就是个左性的,他那个技术你又不是不知道,人也看猪也看狗也看的,都是囫囵看能看好了都是自己走运。”
江文清听的一脸尴尬,她上次手受伤也去找张大夫看过来着……
陈木武也劝他爹:“看一下花不了多少钱的,不信你问娘,她上次去过一次。”
就是看过一次,见识过别人的技术,陈翠春才知道人和人的差距,想让陈粮丰去县里看看。
好说歹说陈粮丰都不愿意去县里,看儿子儿媳妇都在屋里,可能是感觉不好意思又把人都撵出去了。
江文清一直听她婆婆说公公虽然平时是个老好人,但是认定什么就很左性,怎么说他都不听。
以前没见识过,今天总算见识到了。
陈翠春在屋里骂陈粮丰,儿子儿媳都在院子里听着。
陈木文听他娘骂半天说不到重点,干脆扬声道:“娘你说那么多有什么用,牛车借来把爹抬上去就是了!”
屋里沉默片刻传来陈粮丰愤怒的骂声:“你个狗崽子敢这样对老子……”
又是一阵唇枪舌战。
江文清和大嫂对视一眼,果断一块去灶房准备做饭。
这事亲儿子都要被骂,更没有她们俩说话的份了。
因为家里有个病人,怕他在床上躺着不好消化,午饭擀的汤面条。
腰抻着了胃口不影响,陈粮丰一气吃了两碗面条。陈木桃来拿碗跟她爹说:“爹你要是过几天不好,等忙起来是不是不能挣工分了?到时候我就不上学,跟娘一块去挣工分,爹你就放心躺着吧!”
陈粮丰睁大眼睛瞪她,最后咬牙切齿地说:“把你哥叫来。”
陈木桃高兴的抱着碗回灶房:“二嫂,爹答应去县医院了!还是你有主意!”
江文清笑道:“我可没主意,这些话你两个哥都是轮番说过的,还是你这个小女儿说话有份量。”
第79章 榆钱窝头
陈粮丰答应去县医院看就好办了。
本来说能起来坐自行车去试试, 没想到他起来走两步就受不了。
这腰伤已经严重起来,要是不去医院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他自己心里也有点庆幸,松口答应去医院看看的事。
自行车不能坐, 还是要借队里的牛车把人拉过去。
陈木武和陈木文一块带他去, 江文清怕他们在医院一时半会回不来,再来不及吃饭。一大早起来烙了十来张葱油饼,装干净面袋子里让他们带着吃。
婆媳三人送走爹几个, 陈翠春脸上才露出点不痛快。
“我这眼皮直跳, 别是出什么事才好。”
江文清为了让她转移注意力,别一直惦记公公, 就让她去撸榆钱。
撸榆钱是一棵树枝从上到下, 一次撸完。撸下来的榆钱薄如纸币, 翠绿鲜甜。
拌上玉米面捏成窝头,蒸出来沾着料汁吃, 那真是一口一个吃不够。
队里人都爱吃榆钱,反正它比野菜好吃,队里不少榆钱树,现在是榆钱正长的时候就没见过绿, 都是还没长出点叶子就会被人撸成光杆司令。
这几天他们家里人都忙, 还没挑出空去抢。江文清昨天看人送饭送了榆钱窝头,可把她馋的眼睛都看直了。
陈翠春说她窝囊,当即说去给她弄榆钱回来,让她吃个够。
现在陈翠春一听也想起来这个事, 今年她儿媳妇要是没吃上榆钱窝头,怕是要想大半年。
在家呆着也是等消息, 她干脆拎着背篓去找榆钱去了。
织毯子的活还剩一些,张兰香今天还去队部织毯子, 江文清昨天让大队长帮忙看着,今天还想躲懒。
早上起早烙饼,现在有点受不住她干脆回去睡了会觉。
还没睡一会就被敲门声吵醒,江文清起来去开门发现是自己不认识的人。
“你找谁?”
门外的人看江文清开门也是一愣:“我找我姑,这是陈翠春家吧!”
他看江文清点头,想了一下说:“你是不是文子媳妇啊?我是你大舅家表哥。”
他这样一说,江文清就明白过来是大舅的儿子陈国富。
“是表哥啊,这真是不好意思,我上次去你家你不在家,我们俩也没见过,你快进来坐吧。”
陈国富跟江文清一块进院子,家里没人江文清没关院门,从门口叫个小孩让她帮忙去叫一下陈翠春回来。
“娘去撸榆钱了,我给你倒碗水,你坐这等一会吧。”
陈国富看起来挺面善,还拦着江文清不让她忙活。
江文清当然不能真不忙活,还是给他泡了一碗红糖水。
“我姑父和文子他们去下地了吗?”
他问了江文清就说了:“爹腰抻到了,大哥和文子带他去县城看看,这会估计才到呢。”
两个人说了一会话,陈翠春就回来了。
虽然跟他爹闹的不高兴,看到她大侄,还是挺高兴的。
“国富,你怎么现在来了?”
陈国富看到他姑,面上不好意思的说:“姑,我是来为我爹道歉的,我才知道你过年回去跟他吵了一架……”
陈翠春脸色有些变淡:“说这个干嘛,都是一家人,我还能一直跟他置气吗?不值当。”
她这样说陈国富没有高兴,反而有些着急:“三姑,我爹现在要把我娘送回娘家,你能不能去劝劝他?”
陈翠春顿时怒道:“什么?他真不要脸,我们这一大家子都不要脸了吗?”
骂是这样骂,陈翠春却没打算回去劝他。
“你爹是彻底浑了,上次他怎么骂我的,你肯定也知道了。国富你要是真拿我当姑,就别说让我回去劝他的话。”
“还有这事你该去找你姥家人,让你几个舅过来揍他一顿,他就不浑了。”
陈国富说:“这样行吗?我娘她以前也不少得罪我舅那边。”
陈翠春嗤笑道:“人不就那回事,再好的关系有什么用?你爹都不愿意养你娘,送回去你舅几个能愿意养吗?那都不用你说上赶着就来了。”
陈国富面露尴尬,总感觉他姑也在说他似的。
他没感觉错,陈翠春不是不知道他什么都听自己媳妇的,现在老娘变成这样还是一个劲听媳妇的。
婆婆没生养过儿媳,自然不能要求她做什么。但是儿子是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肉,也装作看不见,不是让人心寒吗?
陈翠春没说太明白,她算是知道里外不是人的滋味了,有些话戳破了反而没意思。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陈国富就说去他姥家问问。
陈翠春留他吃饭他也没留,匆匆走了。
江文清回屋的功夫,出来人已经不见了,她还奇怪:“怎么走这么快?”
陈翠春把事说给他听,江文清突然想起那个舅跟寡妇来往的事:“舅不会要把寡妇迎进门吧。”
“八成是,不然国富也不会这么急了。”
他爹真再娶个寡妇,丢人也有他的份。
江文清没想到这个舅这么没下限,事越做越绝了。她暗自祈祷,最好舅妈能好起来,把他们的脸统统打肿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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