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特训,是案件调查。我就在界碑外站了一刻钟,半根狐毛都没越界。”
“我也没说什么,你急什么?”
池子时汗颜,他要是不及时澄清,靠白芋那张嘴,明天谣言就传遍三界了。
“而且,那案子本就该由阴司查办,你是我阎罗殿的人,凭什么听鬼帝指挥。”
进了内殿,绕到主厢房,池子时的步子不由加快。
几步走到床榻,抱着让她坐在腿上,吻着她的嘴角。
“你少躲话题。你是我的人,胳膊肘得向我这儿拐,别听那老头指挥!”
池子时抖了抖尾巴,搂着姜晚腰的手收紧,含糊应着:“殿下说的是。”
池子时亮着眸子,水光潋滟,盯着姜晚的眼睛,声音嘶哑:“能拆礼物了吗?”
哪用得着他提醒,姜晚刚才就上下其手了一通,若不是怕鬼眼系统盯着,她早放开了将人扒个干净。
宽大的外袍褪下,细小的铃铛声也解除了定术,叮叮当当满殿回响。
遮盖不住的是无限春光。
“唔,魅狐还是有些本事的……”
金乌休了不知几回眠,屋外只有星云轮值。
殿内却是朝阳初升,红霞满屋。
姜晚撑着要打架的眼皮,问:“那日在无烬渊底的朝阳也是幻术吧,这到底是什么法术?”
池子时将戒指套进姜晚纤细的手指,有些紧实。
“答应你的,惊喜。”
姜晚没想起来,困意来袭,被子一卷就昏睡了,留池子时在风里无奈失笑。
后来经由仲奉提醒才知道,那指环是池子时一早就准备好的,跑了无数地方,录入了各种景色,是为庆祝她上岸的礼物。
第154章 番外
很久很久以后,莫尧的魂跟着无常下到地府,过了奈河桥,进到鬼门,入了阴司。
进行无常入职登记时,上头的人核对着资料,敲了敲桌子,提示他还能再回顾一遍这一世的记忆。
“想好了啊,入职了以后,随着年头增长这些记忆都会被遗忘,如果有什么没解开的心结最好现在处理一下,否则要是出了岔子,殿下可不会手软。”
莫尧懵懵懂懂地点着脑袋,手扯了扯白芋的衣摆。
“谢谢老哥,我一会让老黑给你带二两好肉,走了。配置我一会带他去领,不劳烦您费心。搭档?没事,我给他物色。”白芋熟练地上去和那无常勾肩搭背地谈话,手背在身后给莫尧打手势。
莫尧抱着那纸入职通知闪身出了阴司的门,站在一棵焦黑的歪脖子树下等着白芋出来。
他死了,怎么死的他倒是忘了,不过他记得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儿。
白芋说它是特意求了同事才拿到了他的死亡名录,就怕他跟着别的无常走了,入了轮回道。
白芋说,跟着他做了无常就能时常见到姐姐。
说起姐姐,他已经有很长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她了,自从城东城隍庙一别后,他再找去时,姐姐已经离开了,再也找不到她了。
问师父,师父不说话,张师父却说缘分已尽。
他还挺想念姐姐的,他还特意问白芋能不能让他把扇子带上,等见到姐姐时送给她。
魂魄是带不走人间的物件的,但无常可以。
白芋有些为难,但还是点了头。
白芋带他见了他的搭档,一个看上去和他年纪相仿的男生,白芋对那人说了什么,那个男生绷着的脸松了些,点了脑袋。
白芋说那个男生以后就是他的拍档,男生叫郁安,他们可以猜拳来决定谁当黑无常,谁当白无常。
郁安很嫌弃这个提议,领着莫尧跟在管事的无常身后踏进了回忆长廊。
管事的无常提着灯笼,身子往前走,头却转到后头来问他:“你怎么一直叫殿下姐姐?差辈分了知道不,臭小孩。”
一听就是白芋漏的话。
郁安的脸上露出了吃惊,却很快成了死鱼脸,这让莫尧觉得他一定很难相处,和黑玉一样难处。
“不知道,见到姐姐的第一眼就脱口而出了,好像就该这么叫。”
莫尧跟着他们踏过第二个门槛。
他很不理解,为什么要在长走道上建门槛,是怕有人在这里骑滑板车吗?
他抬头往前看,长长的回廊过道弯成无数个回字,走道里不过数米就有一个门槛。
“是怕你陷进去,跨门槛会让你回神。”郁安的声音比他稳重很多,就是话和黑玉一样少。
他很怀疑郁安是黑玉的孩子,当然他不敢这么问。
“前面就是生前回忆了,浮世待你太苦的话,你闭上眼,让这小子领你过去。可不是谁都有这个特权的,要不是白芋,我可不会破例。”
回忆走道上都是碎片状的回放,有他这一生的过往。从出生到被送入道观,而后过上受尽欺凌的日子,再到遇见师父。
莫尧停下来在那个片花前又认真看了一遍,那时的师父有如救世主降临,对他伸出手,将他收为徒弟。
领路的无常凑上来看,眼睛眯了眯,嘿嘿笑起来。
“这不是咱们前阎罗殿下吗,你小子命真好。”
莫尧疑惑地看向它,可脑袋又被郁安摁着扭了回来。
他们继续往前,挨过了小时候受苦的那段,后来的日子都还算幸福平坦。
“唉,这段是什么,你怎么还有被封住的记忆,要解开看看吗?”领路的无常低头在怀里翻找着开锁的钥匙,一面又严肃解释,“先说明,不一定是什么好回忆,最好做个心理准备,当然,可以选择不看。我建议看完,万一是个隐患,我和这小子好直接给你扭送去见白芋。”
莫尧还在思索是被封了什么记忆,郁安已经抢过那无常拿着的钥匙打开了封印的记忆,还不忘吐槽。“废话真多。”
雪花屏的片花闪了闪,画面逐渐清晰起来。
记忆片花闪回到了师父将他收归门下的那天。
午后下过小雨,他被师父放在药浴里泡着,师父守着一旁给他扇着风,嘴里叨念着什么。
“别睡着了,忍住,挨过两柱香等药效起来就好了。”
“我妹妹和你一样,一泡药浴就想睡觉,也不知道她有没有乖乖在用抑制香。”
“妹妹吗?”画面里的他睁开朦朦胧胧的眼,问了句。
“对,和你差不多大,不过你应该得喊她姐姐,不然她要不高兴的。”
“姐姐啊,那我岂不是又有师父又有姐姐了?”
“对。”
“那我以后就不是一个人了?”
“对。”
……
画面被掐断,定格在山魈被除以后,他和师父都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姜晚站在他们边上,抬着手掌。
“姐姐……”莫尧呢喃着这称呼,有些恍然。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这么喊。没想到,你和前殿下还有这么一段过往呢。”领路的无常低头在联系屏上敲敲打打,又忽地收了手机,“走吧,前面还有几道,抓紧些,别误了你去报道,东门那哥们可没有我这么好相处。不过你跟白芋混的也不需要太紧张,有事报它的名,准好使。”
那无常嘿嘿笑得奸险,吓得莫尧往郁安身后缩了缩。
郁安板着脸将他拖了出来,“合作愉快。”
莫尧愣着,手交握上去,“合作……愉快。”
第155章 番外
我认识姜道沉时,他刚任阎罗不久,我却已经在地府里蹉跎了好几千年。
姜道沉入地府前是仙家道门的一个小童,开悟得早,入尘世历劫时死于救济世人。
那会地府紧缺人手,南斗府司将他提到地府交给我,我忙得上头,只低头扫了眼他,叫人带他到阎罗殿上任了。
真正交心是在某个人间鬼节之后。
那年三界很乱,妖族和魔族的关系水火不容,人界水深火热,地府的亡魂都要塞不下了,奈何桥都险些被踩踏了。他倒是冷静,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底下的鬼差,维持好秩序。
又后来,我们私下交流的时间多了,也算是交过心的好友。
人间战火纷争乱得可怕,仙界过半的仙人都下界稳固战局,试图辟出新生来。他受不得人间这般混乱,也自请去了。
战事逐渐稳固,我去寻他时,他向我介绍了他的夫人。
他和他夫人相识于战火纷飞下的一小间慈心堂,两碗浊酒,对着皎洁明月拜了天地,入了洞房,有了长子。
长子健壮,像他,小小的孩童,舞刀弄剑颇有天赋。
我盯着他夫人怀中抱着的刚满两岁的小娃娃,还是开了口。
海上东方有妖兽作乱,神谕有言,恶果自食。
地府原来顶替他职位的阎罗过劳而亡,判官笔三次预示了他要成为下任阎罗。
凶兽闹得实在厉害,我请他肉身入鬼域,稳住大局。
他看了他夫人,还是点了头。
人间磋磨了这么些年,他骨子里为苍生奉献的执拗竟一点没减。
地府的状况不比人界好多少,除却仙族的魂有南斗府司直接收去外,其余的魂魄都要过鬼门走一遭。
各处都是不同程度的怨鬼,有天大的执念,入不了鬼门的,入阴曹诏狱受罚的,各种队伍从入口处排向九幽界口。
遥遥望去,不知尽头。
他回来后,乱象开始好转,各殿秩序制度分明,手下的鬼差是真心信服他,我也是,就好像有他在,万事万物都能有解法。
妖兽威力远不止于此,三界都为之头疼。
看着灾祸连连的天下,他日夜祈求上神为他们指条生路。或许是诚心实意撼动了上神,神谕天书显示,天命阎罗可救苍生。
预示刚出,我二人都不知其意。
天命阎罗一直存在于地府口口相传的传言中,偶尔提起也只是对阎罗敬业的戏称。
就在我们不知所云的次日,他夫人毫无征兆的诞下了一个婴孩,一声啼哭撼动三界阴灵。
我们推算着,试图劝说自己:这胎儿原是龙凤双胎,诞下姜淮后又过了两年才开始孕育。
这荒诞的谎言根本洗不了脑,反倒是叫我们愈发清醒。
地府阴气深重,不适宜生产,他夫人没撑住,血崩了。最后的仙力都注入给了孩子,希望万世昌盛,她能平安健康长大。
大抵是天意弄人,天书预示这婴孩便是天命阎罗,或许为人母的他夫人一早就有所察觉吧。
他给孩子取名晚,意味着晚到。不知是怪她来的迟了,还是怪她来的太迟了。
后来我才从他的笔记里知道,晚,在人间也有日落时候的意思。
日落会有绚丽的晚霞,虽稍纵即逝,可那也预示着第二日会是个晴天。
孩子出生不久,他的长子不幸去了。
那之后他更忙碌,好在小姜淮在术法上天赋极高,生长得也好,小小的孩子保护姜晚不在话下。
更令人意外的,是还只是婴孩的小姜晚,她无时无刻不透露出她天命阎罗的神能。
镇御鬼魂,震慑妖魔……
小小的身体爆发出能撼动九幽乃至人界的波动。
我当然也尝试过抱着她,利用她去对抗洲岷,像神谕里说的那样。
没有下文。
我们曾庆幸过,现在想来,或许是方式不对,因为天命阎罗的传言是真的,神谕也是真的。
天命阎罗可救苍生,如何救?
日子一天天挨过,小姜晚长成了小姑娘,姜道沉为了参透天机不敢耽搁,日日夜夜都在劳碌,带孩子的任务一直都落在姜淮身上。
我路过时也会去瞧几眼,地府里没养过小孩,把小孩养得没一点血色,白得吓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命里注定来受苦的,浑身上下一副病态,瘦得小胳膊还没树干粗。
偶有一次她调皮捣蛋受了伤,胳膊划开条口子,血淋淋地从鬼门口跑到阎罗殿去找姜淮哭。
我和姜道沉都吓坏了,不止是被那久久无法愈合的伤口吓到,还有那拖拽了一地的血线上开出的花骨朵,和踩到血线登时消化了的游鬼的执念怨气……
我们心中有同样一股不好的念头,我望向姜道沉,盯着他看了许久。
她是要死的,生而注定了,要为救天下苍生而死。
虽然历届阎罗鬼帝都因此志而死,虽死后魂散三界,无以转圜再生的余地,可那些都是他们自愿的,心中大志所向,是他们自己选择的路,他们甘愿背起守卫三界苍生的使命。
我们心中明白,她是被选中的,是无法抵抗命运,无法偏离道路的……
姜道沉那夜抱着酒坛和他夫人的牌位和我坐在阎罗殿,枯坐了许久。
阎罗殿是看不到星辰日月的,晨光何时铺撒大地,落日又是何时归沉山谷,霞光与朝日在此处都不复存在,有的只有空洞,黑暗,没有回声的大殿和永不熄灭的寒烛。
他不想她过上这样的日子。
他也梦想过生个女孩,纵使天下还未安宁,但他也会倾尽一切给她快乐。他每日勤勉劳碌就是为了让她平安快乐地长大。
他说,如果,如果当初他没有去求神就好了。
他说,如果,他能代替妻儿子女受苦就好了。
他自责,是他害了夫人,害了长子,害了姜淮,害了姜晚。
我不知该如何劝慰。
入地府我前孑然一身,时至今日依旧孑然一身,我的七魄零零散散,一颗心千疮百孔。
我能安慰他什么呢,什么也做不得。于是我也没喝酒,抱着酒坛陪他枯坐了许久。
坐到大道外叮叮当当地锁链声响起,我们又该忙活了。
我们这样反复摸索了许久,终于摸到了些门道。比如姜晚久不能愈的伤,比如姜晚暂时无法控制的神力,比如如何解决那只凶兽。
海上东方的那只凶兽到现在还没解决的好法子,为此三界暂时放下过往矛盾,一直对外。
我和姜道沉翻了许多古书史册,漫漫长史以来,只出过三位天命阎罗。
第一位和冥王一同在九幽之地开辟了鬼域,骨架起奈河桥,血引忘川之源。第二位在魔界初成时为诛群魔而死,第三位……就是姜晚。
我们用古书上的术法将姜晚的神力加以封印,初时很艰难,术法在她身上几乎无效。
我犹豫着问他,会不会和那只凶兽有关。
这猜测有很久了,他心里也想过的,我只是不敢问出口。
他没当下做出反应,只是第二日大步流星地闯进来,撞翻了我垒起来的书堆,大笑着说他有法子了,两全其美的法子。
他说他发现,姜晚的神力能压制那只凶兽,把她的血撒向凶兽可让它畏惧退避。
我一时沉默,这意味着,姜晚真是神为制衡凶兽而生的,何来的两全其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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