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魂啊,大补!
可鬼几个但凡往前靠近一点,那扇面就跟长了眼似的,忽的快速转悠到鬼面前,赶狗一样的将它们往外赶。
姜晚指尖摁住女生额前的青焰,确定三魂七魄俱在,长舒口气。两指并拢,在她额上不重不轻的一点,敲晕了她。
池子时穿越鬼群挤到姜晚身边,她已经干练利落地将事情摆平了,腿边靠着个小女生,正昏睡着,身前靠着墙站了一排黑白无常。
场面很壮观,有种误入餐厅开门前的员工培训地。那一个个黑白高帽戴着,排排站着笔直,齐齐低着脑袋,长长的舌头用手托着,所有无常的动作整齐划一。
“姜……”池子时紧张地喊她的名字,刚出口又咽了回去。
他怕引起骚动,也怕鬼帝的眼顺着声摸过来将她强行带走。
本来还担心那么多无常一起出动是怕抓不住姜晚,此刻看来黑白无常没有打算对她动手,反而是脑袋低低的,眼睛盯着脏兮兮的鞋面,排队等着挨训。
他一时有些吃惊。
不是来抓她回去的么?
姜晚侧头看见他,站在鬼群里,满眼担忧地望着她,焦急地连自己的衣摆被人弄脏了也没发现。
“等下,我交代些事。”她张着着口型对他说,又转过去。
姜晚怕狐狸等久,快速交代了几句就宣布原地解散。
无常吃惊地面面相觑。
它们竟然破天荒没被训斥,各去阴司领了不同程度的罚,将后续事宜摆平清楚。它们也不敢多问,话都不敢多说,谢了殿下,领了生魂就四面开溜。
“狐狸。”姜晚站在原地,冲他招手。
池子时没挪动步子,就这样隔着流动的鬼潮望着她。
她从鬼域而来,也可能终将回到这儿。可是她的身后是黑洞洞的深渊,没有鲜花,也没有光。
池子时向她走去,卸了周身护体的仙气,穿过群鬼,穿过浓重的阴气,每一步都踩得稳重踏实,坚定地,以她为方向走过去,将她拥入怀里。
如果你的世界没有光,那我愿意从光里来拥抱你。此后,向阳或是走向黑暗,都有我在。
姜晚愣住,脖颈间被狐狸毛发蹭的有些痒痒,想问他怎么了,却发觉他浑身有些抖,拥抱她的力道很重,生怕她下一刻又不见了。
想到自己刚刚突然在混乱里推开他离开,头有些疼,这狐狸不会是着急生气了吧。
姜晚独行惯了,当时情况紧急,没想到要先给他解释一下,确实不太妥当,应该吓着他了。
姜晚回抱住他,学着他安抚人的模样,小手在他背上轻轻拍着,解释道。
“刚才,情况特殊,生人误入鬼域很容易被吓散魂魄,要是被这些鬼伤到就回不去人间了。 ”
第一次向别人解释,有些生疏,也不知道狐狸到底听没听懂她的意思。
池子时声音闷闷地应了声,松开了她。
生人误入的事就像个小插曲,在阴差的组织下鬼市又恢复了正常的流动。
两道穿梭而过的鬼肩错肩挤过,有几个撞得池子时跌着步子差点要随鬼潮流走,幸好姜晚手快将他拉回身边。
池子时手上还有湿热的汗。
姜晚眨巴着眼,在未开情窍的脑子里搜索着,这代表了什么。
他不会是害怕了吧?
想起了当初被鬼欺负,差点成了它们晚餐的黑历史?
也是,那时候都抖成那样了,现在看着满街都是鬼,害怕也是正常的。
“我们去奈河桥放魂灯吧。”姜晚提议道。
明天科目二,考过了,更新,挂了……就周一见
第91章 放魂灯
鬼节之日,万河之源,即是忘川。
传言在万河交汇的鬼节这一日,将写着祈愿的花灯放入河中,河水会载着想念流向远方。如果念想足够坚定,它一定能被送到思念之人的手中。
这些是人间的传言,可纵是成了鬼魂,也有其心心念念的人,于是,鬼域也有了这活动。
多是无法获得路引资格的鬼魂们,它们挨着忘川中游,奈河桥边上通往人间最近的那条小支流上排队放花灯。
为了不吓着收到花灯的人,花灯的样式形态都同人间别无二致。它们只管往里注入祈愿,地府会专门安排几个阴差将那些花灯送往人间。
奈何桥边上,彼岸花一簇簇开着,十分艳丽。
不过池子时见过开得比这更艳丽的,在记忆里,姜晚那道无法愈合的伤口触目惊心,血汩汩地流,怎么也止不住,血低落渗入地下漫开的地方开出一朵又一朵花,红艳艳的开了一大片。
“想什么呢。”姜晚冷白的手臂高举着,在他眼前晃晃。
池子时盯着她纤细的胳膊,肤如凝脂,那道蜿蜒的从手腕一直爬到肩头的伤口荡然无存,恍若是场幻觉。
姜晚已经回头去和奈何桥头的一个老鬼搭话了,看装扮应该是个船夫,侧边还停着一只破旧的木船,船上摆着各种式样的灯盏。
“殿下来啦,早就给殿下留好了,殿下且等会。”
船夫站起来,一只腿瘸着,靠着拄拐往边上跳着走了两步,去捡盖在木箱子上的白布,手上忙活着,嘴里还不停叨念。
“鬼帝和几位大人这会儿都不在,天亮前应该忙不完,殿下只管安心放灯。”
姜晚点点头,给池子时介绍。
船夫是地府好几千年的老渡河人,对尘世无所求,几千年里就在忘川上渡鬼过河,为鬼解怨,算是鬼差编外一员。
姜晚眼神在地上摆着的灯盏上来回挑选,捡起一个样式简约的灯盏,举着问池子时。
“这个怎么样,简单一点,不会半途被人捡走。”
池子时盯着她手里举着的灯盏,米黄的纸糊成四方,连着底座的一块厚纸板,和边上的兔子灯大鱼灯相比确实简陋。
可他看着姜晚认真挑选,专注又纠结的模样,眼眸闪过流光,下意识地点头:“好。”
船夫从木箱子里翻出做工精美繁复的莲花座灯盏递给姜晚,又在怀里掏出两支笔来。
“祈愿嘛,总是要写些东西的。”
姜晚没接,倒是拱着池子时的胳膊要他写些东西。
池子时木讷地接过,握在手里。
写些什么呢?他又要给谁放灯?
“随便写些什么都行,忘川之水也能流向仙山,妖谷,魔都,三界之内任何地方,只要你相信。”姜晚手指捏着莲花座的尖角,挨着他在忘川边上坐下。
“也不是一定要写给谁,这些灯盏里也多的是求早日转生,投个好人家的。”
姜晚指着前面飘过的灯盏,“那个,人间来的,想考个好学校。”
“那个,希望来年无病无灾。”
“有什么烦心事都可以写,说不定就有好心鬼给你解答呢。”
池子时低头盯着她手里捏/弄的花灯,问:“那你呢?”
“什么?”
“你考编不只是因为仙界待遇好吧。”
池子时睫毛扑扇着,打下一片阴影,遮盖了自己失落的神情。
他原本想问,这花灯是为谁放的,不写点什么吗,话卡在嘴里,出口又变了词。
姜晚捧着花灯,轻笑一声。
“是。”姜晚回答的干脆。
池子时偏头看她,惊讶于她真的会承认。
姜晚表情如常,手掌一摊,百鬼阴差扇即刻应身,她捏着扇面,指腹在扇身打着圈,避开着扇身雕刻的脸谱。
“你知道鬼帝、阎罗死后会去哪吗?”
这话问的奇怪,但池子时还真答不上来。
“死了,就消散于无了。”她自顾自地答,“没有转世。”
“我的父兄,历往数位阎罗,没有一位能活到年限退休的,他们都因护卫三界苍生而亡。
我,大抵也不会例外。"
姜晚冷笑着,带着薄怒给他讲仙界那些腌臜事,讲他们是如何孤立地府,如果排挤他们,如何视他们如烂泥里的杂草。
从很多任阎罗开始,九幽就是外面谁都可以欺压耻笑的存在。他们笑九幽是个流放岗,笑鬼域幽暗见不得光,笑地府上下都是鬼。
“仙史你最熟悉不过。那么厚的历史,对地府的贡献只字不提。
冥王是仙,酆都大帝也是仙人,鬼帝虽是死后赴职,却也兢兢业业守了六道秩序几千年久,他难道还比不过那些无所事事的地仙吗。”
“面上,一口一个殿下、大人,背地里将我等视为异类,连妖都不如。他们口中说着共同维护三界安定,可到底是谁在搅弄三界,又是谁为了生灵抛去性命以身涉险救世。”
“他们分的清吗?”
池子时张张口,又闭上了。
他反驳不了这话,他掩去身份尚且被人欺凌,那也都是当着面的。
陪姜晚考编的数月里,他亲眼见到那些自居高位仙风道骨的老头在跟前一声声殿下叫得虚伪热络,在背后又是如何处心积虑设计她的。
“我要入九天,要史书改写,要真相浮世,要那些真正的史实被记录在册。
死去的亡灵应该被他们所救之人牢记于心,而非在魂体消散三界之后,还要遭受别人嘲讽讥笑。”
池子时捏着花灯的纸板,指节用力到泛白。
她要做的,不过是要让事实公之于众,让地府不再受三界踩低唾弃,是要为历届因救苍生而陨落的阎罗鬼帝讨一份本该有的名。
可鬼帝却也暗中联合大阁设计她……
“他们不愿改的史书,本殿亲自改。”
姜晚扯了扯嘴角,轻描淡写地总结,也是对他的警告。就如那天同仲奉仙君说的,她不介意直接破天门,闯九天,拿刀架着那群老头把史书改了。
考仙编,不过是因为答应过姜淮,要恪守规矩,不可逾矩。
父亲因凶兽死的那天她就知道她的命运,阎罗的命运,就是如此了。
可姜淮不是,他不是法器所选中的人,他也不是天命阎罗,他身上有纯净的仙骨,应该成为九天之上的仙人。
他不该留在地府成为新任阎罗,不该替她而亡,更不该是魂魄消散三界那样凄凉的下场。
那些人非但不记住他的恩情,对他的功绩更是只字不提,他们追封了每个“功臣”,却连与妖兽同归于尽的姜淮的名都不愿提及,只因为他是低人好几等的地府阎罗。
姜晚将手中的莲花灯放入忘川,灯盏随着忘川流向远方。
她也不知道,远方是哪,灯盏会带着这些念想飘到哪处。
池子时抓着笔想了很久,还是扣上了笔盖,将灯盏放入忘川里,追着莲花座的那盏一起飘远了。
他这盏灯或许也没有归处。
船夫拄着拐,又给姜晚送来一只莲花灯,这盏比刚放出去的还要精美几分,莲花花瓣上甚至撒着金粉。
池子时目光锁着灯盏,只见姜晚熟练默契地从船夫手里接过,不知道从那里取出来一张一寸半大的纸片画像往花蕊中间一塞,推着灯盏放入忘川。
他想去抓,却已经随流水飘远了。
余光瞥见的,记忆里和柳如云极为相像的一张脸。
“这是……祈愿什么?”
是时,远处有火光炸起,地表一阵波动,鬼差匆匆忙忙往火光处赶,声响吞没了池子时的声音。
姜晚皱了皱眉头,抬脚也要赶过去,手腕处却被温热的掌心拽住。
她回头,对上池子时担忧的神情,那双眸子像深潭,望着她,像个受伤的小孩,很难不让人动容,想揉揉他的脑袋,轻声哄着。
姜晚抬手揉他的发:“你就在这儿等我,很快。”
池子时想抓她的衣角,让她别去,别遇上鬼帝……
可又一阵地动山摇,害得他的手擦着姜晚的衣袖而过,什么也没抓到。
白芋和黑玉今天调班休息,临时被借调来帮忙找误入鬼市的生魂,听说阎罗殿下来鬼市了,那群失职鬼差还被罚了,它俩这会可庆幸自己不是当值鬼差了。
怎么也没料想到会遇上凶兽暴动的情况,急急忙忙又赶着去填空位了,俩紧赶慢赶赶到奈何时波动已经停了,鬼差也都回了原位,它俩顺道在沿着奈何桥走回来。
“殿下不怕被鬼帝知道吗?”
“是哦,不会又吵起来吧。”
白芋偷偷靠过去,在黑玉的耳边说:“听说殿下考编是因为一个男人……”
“哎哎,我那天听见城隍和鬼帝吵架时候说的,哎呀,我就是路过听见了,没出去乱说。”
黑玉又警告似地瞪了眼他。
池子时一只大手拎鸡仔子似的把白芋拎到面前。
“你刚才说什么?”
白芋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又左右张望,确定没看见阎罗殿下的身影,心底小松口气。
池子时:“嗯?”
无常喜丧脸上嘴角扯起来生硬的弧度,很难看,嘴里边小小声回答:“没什么。”
“白芋不懂事,乱嚼舌根,小的这就带他去领罚。”黑玉拉着白芋的胳膊,试图将他救出来。
池子时松了手。
“你们殿下……有心上人?”
心上人?
白芋疑惑地抬起脑袋,嘴比脑子快的脱口而出:“殿下的心上人不就是……”
不就是您吗。
黑玉急忙捅了他一臂肘,白芋下意识瞪大眼睛咬紧嘴巴,脸上讪笑着掩饰尴尬。
池子时明了,后退半步,偏巧撞到去处理意外状况回来的姜晚。
白芋有些心虚,喊了声殿下。一开始打好的腹稿还没派上用场就被黑玉拽着告退了。
姜晚看着他们脚底生风,溜得飞快,轻笑着吐槽:“他们又做什么亏心事怕我逮着了?”
池子时抿着唇没答。
“走吧,回家了。”
看着池子时黑着脸和阎罗殿下一起离开的背影,白芋松了嘴,怒视黑玉,不满道:“我又没说错话,捅我干什么,害我以为我说错什么了。”
大概是当年横死的时候嘴巴没缝紧,祸从口出的事故多了,他俩就定了这暗号。
黑玉轻咳两声,低声道:“谁知道你要说什么雷死人的话,多说多错,背地里嚼殿下的舌根,要被殿下知道了,你又要被罚了。”
“万一落鬼帝耳朵里,殿下也救不了你。”
白芋这才咧嘴笑起来,没心没肺的,长手揽住黑玉的肩膀:“嘿呀,果然不能没有你。走吧,咱哥俩喝酒去。”
黑玉点点头,往鬼市里头走,走了两步又顿住,回头看了眼阎罗殿下离开的方向,有些迟疑。
仙狐大人不会误会什么吧……
“快走啦,百鬼夜行开始的话我们又要去帮忙了。”
黑玉晃晃脑袋,把这些烦恼抛在后头,跟上白芋的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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