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她不知道昨晚家里发生了什么,她一声“哥哥”想往下演,二位长辈的神色却是耐人寻味。
边策把姜辞的药搁在桌子上,跟戴女士和老姜叮嘱一些用药方式和饮食禁忌。
戴女士忍不住数落起姜辞来:“你昨晚去哪儿疯了?给你做的新裙子遮不住你这脖子!”
“阿姨不用担心,我订了新的裙子,下午会送过来。明天不会让姜辞不漂亮。”边策赶在姜辞贫嘴前适时地接了话。
老姜用眼神示意姜辞——什么情况?
姜辞脑子一团浆糊,哪儿知道是什么情况。她都还没来得及问昨天家里的战况。
边策说:“花匠和布景的人也是下午到,办事儿的都是老太太的熟脸,她怕您二位不好意思提意见,所以让我来这儿做个监工。”
真会编。老太太怎么会让他来做监工?
姜辞赏看戴女士的神情,可太有意思了。戴女士一看就是不打算留人,可听见边策是这番说辞,只好脸上堆着假笑问他中午想吃什么。
“昨天你们聊了什么?”姜辞悄声问老姜。
“你问他去呀。”老姜觉得好笑,“你夜不归宿的,跟谁在一块儿呢?”
“反正不是跟他。”
“你们俩到底算怎么回事儿?和好还是没和好?”
“就这样儿吧。”
老姜冷哼一声,“你就玩儿吧!”
戴女士太知道姜辞是什么德行,她这颗心,真的不示人,假的看不清。
她连盘问的兴致都没有,只是提醒姜辞,要她任性贪玩得有个分寸,别真得罪了边策,更别伤了自个儿的心。
至于未来,她笃定,这两人走不到一块儿去。
“可她要是真心喜欢边策呢。”老姜问戴女士。
戴女士想了想,反问:“她会傻到跟边策这种人论真心?”
午后姜辞洗完澡,坐在镜子前抹药膏。想起刚刚在饭桌上,边策在戴女士跟老姜面前卖小辈儿该有的乖,把他的微信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给他发消息——来我房间。
边策正陪老姜喝茶,老姜明里暗里套他的话,还拿老太太的心事说事。他很少觉得有什么人是他难应付的,眼下把这一家三口添进这份空白名单里。
他问姜辞:做什么?
姜辞:你不敢?
几分钟后,边策上了楼。
“把门关上。”姜辞学他那晚的口气。
边策没关。关上他成什么了?下头有四只厉害的眼睛在盯着他。
“我不刁难你。”姜辞朝他走过来,嘴上这样说,眼睛却已经开始不老实了。
边策绕开她,坐在她梳妆台前,“药膏涂好了?”
“没呢,后背涂不到,你帮帮我?”
屋里虽清凉,可屋外就是烈日,夏日午后的燥气仍是有的。
姜辞偏要言语里下蛊,身上还没穿什么东西。边策根本不想看她。
“你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怕你还没尽兴,你爸妈就要把我赶出去。”
“我又不像你,我快得很,都用不着你使劲儿……”
外头走廊上忽然传来脚步声,边策立马伸出手捂住姜辞的嘴巴,“管好你这张嘴!”
待脚步声远了,姜辞拨开边策的手,懒洋洋地靠在桌沿上,声音放轻,“那你说,接下来怎么办?”
边策抬眸看过去,她眼睛里添了几分真诚。静了几秒后,他开口:“你先跟那个小男孩儿断了。”
嗯?
姜辞反应过来后,咧开嘴角:“之后呢?”
四周空气为他们终于进入正题而安静。
边策很少让自己陷入打腹稿的境地,镜子里姜辞的背影被他凝视了足足一分钟。
随后,他掌心轻轻贴住姜辞的手背,“姜辞,我们换一个方式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很少用温柔的语气说问句。他一般会说“行吗”,再温柔一点,也是“好吗”。“好不好”这样的句势完全打破了他的表达习惯。
姜辞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少听多怪,被这陌生又生动的听感击中后,她拼命压制内心的触动。
她看着边策的眼睛,这里头的确比从前住进了更多深情。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她心里好像失掉了接住这份深情的勇气。
分手后,插科打诨,玩笑取闹,哪怕是毒舌相对和冷嘲热讽,她都能应对自如,可唯独当他露了几分真心,她竟不敢应。
“让我想想吧。”一颗心在海水和岩浆里分别滚过后,姜辞故作淡定地回应。
“你想说什么?我看见你犹豫了。”边策没有漏掉她神情里的任何一个细节。
姜辞不想说心里话,挪开视线,“我只是在纠结。其实我也想你,想你和上床,想……”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浑话。”边策打断姜辞的话,见她低眉,把她抱进怀里,“我想跟你和好,不是为了和你上床。我为那晚道歉,我那样没风度的亲你,是我心里有魔,是我无法自洽。我明明喜欢你,享受跟你在一起,却没有好好定义我们之间的关系。那句让你说了算,是我说过最违心的话。”
“只说过这一句违心的话吗?”姜辞根本不敢看边策的脸,就像误入沼泽的旅客担心深陷,只敢站在原地。
“还有一句。”
姜辞知道是哪一句,她不再追问。
爱就像风。抓不住的风,问了方向也仍是抓不住。所以她总是只敢在黑夜里追风,因为即便追不到,也没人看见没人嘲笑。
那她现在抓住风了吗?
她很迷茫,她不知道。
第48章
院子里热闹起来。
戴女士一边招呼给生日宴布景的工作人员, 一边给姜辞打电话。
姜辞:“你喊我一声就行了,至于打电话嘛。”
戴女士:“谁知道你们俩在房间里做什么!”
扔了手机,姜辞对边策说:“听见了吗, 你的好名声毁了。”
“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倒是姜小姐该收收心了。”
“我收什么心?我可没耽误正事儿。再说名声这东西我本就没有, 我犯得上在乎嘛。”
姜辞要换衣服下楼,被边策拦住, “你睡一会儿,我下去。”
边策去楼上跟姜辞“私会”后, 戴女士和老姜愈发看他不顺眼, 尤其是老姜, 他看向边策的眼神里,除了审视,还暗藏几分类似于在财报上见到糟心数据时的烦闷。
边策哪儿受过这种委屈。他打小众星捧月般的长大,到了十四五岁, 身上的锋芒就开始敛不住,连他做惯了富贵闲人的父母也惧他三分。
现在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姜辞会花名在外, 其实倒不一定是她真情用得少,而是她不敢轻易把人带回家。
老太太总说他的婚事难, 可再难,怕是也难不过姜家大小姐。
姜辞只睡了一个小时, 清醒后打电话给苏洛, 问她手头的工作进展,顺便了解孟景舟调查海思的进度如何。
苏洛说:“曲总的秘书来电话了, 邀你周五晚上一起吃饭,哦对了, 润新的陈总也去。”
“稀奇了,咱们这才刚跟曲嫣搭上线……”姜辞抓一把乱发,“Elias具体哪天到上海?”
“下周三。”
“那咱们周末先回海南,下周再去上海。”
“机票已经订好了。”苏洛又问:“周五需要准备礼物吗?”
“啊……”事情堆着事情,姜辞烦躁地把头闷进被子里,“等我再看看这两只狐狸的资料,周四你务必提醒我提前把礼物准备好。”
看了会儿资料后,姜辞拉开窗帘,一眼看见院子里被孤立的边策。
要不是知道他是百毒不侵的边先生,她一定会心生怜悯。这些年,除了她那位知根知底的初恋,戴女士和老姜平等地看低她身边每一位异性。
没过多久,边骋也来了。这才是老太太指派的真正的监工。
姜辞心里替边策舒一口气,正准备下楼,戴女士把边策给她订的礼服裙送了上来。
姜辞换好裙子,掐了掐腰,“这儿稍微有一点点松,其他地方都很合身。”
戴女士哼了声:“这能比我给你做的裙子好看?”
“那肯定比不了,戴总是天底下最好的裁缝,当年要是没你的好手艺,我跟老姜如今哪有这泼天的富贵。”姜辞倒是很喜欢边策替她选的这条裙子,简单不累赘,很合她的气质。
“我下去给我爸看看。”
老姜对边骋倒是热情,姜辞下楼时,两人正聊至兴起。
边策正在一边接电话,看见边骋定住了视线,扭过头,这才看见姜辞的裙摆。
“好看吗?”姜辞提着裙摆转了一圈。
边策碍于老姜的审视,没有接话,只是轻轻对姜辞点头。什么样儿的姜辞他都见过,他再觉得好看,也能忍住眼前的心动。反正他还会送她很多很多条裙子。
一向嘴甜的边骋竟也没有接话,他揉了揉鼻底,淡声跟姜辞打了个招呼。
老姜开了口:“就那样儿吧,瞧你头发乱的。”
“不懂欣赏的男人!”姜辞嗔怪着转了身。
半晌后,边策问边骋:“方才你愣什么神?”
边骋顿了顿,眼神有些散漫,“从前只是觉得姜辞好看,但不是我喜欢的那种好看,刚刚见着,又觉得她好像不是好看,而是美。明明她头发那么乱,素面朝天的,可我就是觉着她美,是真美……”
“边骋。”边策出声打断。
边骋停了嘴,对上边策深潭一般的眼睛,“怎么了?”
“别打姜辞的主意。”
“我就这么一说,你想哪儿去了。”边骋垂下眼角,并没把心思放在边策这句话上。
晚饭前,边家两兄弟跟姜家夫妇道别。不谈他们晚上各自有饭局,再久留,怕是二位长辈也要多心。
自家的女儿不操心妈妈的生日宴,让边家兄弟俩女婿一般地上心,深想,真不是什么好事儿。
“等等。”姜辞留人。
戴女士瞧她眼睛都要长到边策身上了,翻了个白眼,先回了屋子。
“我送送他们。”姜辞对老姜说。
边骋开玩笑:“你别舍不得我们呀,明儿不就又见了。”
“去你的。”姜辞别他一眼,拿出手机给边策看一样东西,问:“这个,周五下午之前能帮我弄到吗?”
边骋瞟了一眼,是个类似鼻烟壶的古玩。
边策看了看,说:“这东西稀罕,不好弄。”
姜辞叹了声气,“那算了,我再想别的办法。”
“瞧你愁的。要不你求求我?”边策抱着胳膊,低眉看姜辞浸在夕阳中的脸。
姜辞朝边骋的方向歪一下头,问他:“您想怎么求?”
“哥你就别为难她了。”边骋拍了拍姜辞的头,“周五中午他一准儿把东西给你。”
“你说的哈,到了时间他要是拿不来东西,我可找你算账。”
边骋勾一下唇角:“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两人还没聊完,边策先走一步。
姜辞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哼了声。他难不成亲弟弟的醋也要吃?
一脚踏回院门,姜辞手机振动一下。
她点开看,边策说:最多给你两周时间。
她回:两周时间哪儿够我想清楚。
边策:要个名分罢了,又不是谈婚论嫁,姜小姐何苦过分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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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的局,梁家人也在场,席面上难免磕磕绊绊。
边策昨夜没怎么睡,今天为了姜辞劳心劳力,外加在姜家夫妇面前立人设,这会儿纵使梁家人不在口舌上与他较劲,他也已经乏到极点。
梁子淳的堂哥梁子昂素来难缠,孙之净知晓他的性子,几番在言语里跟他打太极,试图绕开边策跟梁子淳那档子事儿。可酒喝多了,话头总是落了又起,绕来绕去,反倒让梁子昂存了心为难边策。
“喏,你们看,我这儿还有他们俩刚毕业那会儿的视频呢……”梁子昂频繁翻旧账,不仅将二人的私隐道出,还顺嘴提起一枚戒指,“边策,你别不承认啊,你对子淳是求过婚的,这间餐厅也是……”
“子昂,来,我陪你喝。”孙之净揽了人,喝着酒,支走边策。
瞧见边策离了席,餐厅经理匆忙赶过来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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