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是她最忙的时候,行程安排的很满。
早第一节课结束之后,下午的课也是满的,晚上同样不轻松,落下的课业作业也要补上。
快速洗漱完出门,温灼若在小区门口打了辆车,边吃早餐边等,早餐吃完,出租车也到了。
她打开车门坐进去,习惯性扣好安全带。
起步很快,这一带上班人士居多,时间还算早,这会儿路上的车不多。
到了大学城周边,这里住校外的学生居多,大部分是步行,有些学校大一还有早自习,正是赶点去的时候,道路拥挤,温灼若望着窗外有点累,想合上眼休息一下。
可下一秒,一辆小电驴嗖的一下从两车之间窜出。
司机紧急刹车,鸣笛声刺的温灼若紧皱起眉心,身体像被装在盒子里的鸡蛋左右剧烈震荡,她差点把早上吃的东西都吐出来。
轮胎狠狠摩擦过地面,激起连串火花。
她感到身体重重抛出,车身撞在坚固的水泥护栏上,在玻璃碎片砸落之前,温灼若用手护住了头部,车门像一团棉花被快速挤压萎缩,一阵深入骨髓的痛从腿上传来,她来不及呼喊,后脑便猛地栽进了椅身。
汽油味夹杂着暴动的火,整个世界都在温灼若面前颠倒。
她在路人的呼喝声里失去了意识。
……
北市第二医院。
医生拿着表格,对正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的女孩做记录。
车祸现场一片混乱,警车消防车急救车聚在一块,护栏边工作人员围了起来,能证明女孩身份的只有一张清大的校园卡。
包扎好伤口之后,女孩迷糊地醒过一次,工作人员拿手机过去让她解了锁,刚解锁完,她就陷入昏厥,从通讯录里找出了曾白瑛的电话,拨出去:“您好,请问这部手机的主人是您的女儿吗?”
……
景在野开车经过十字路口,刚好亮起红灯。
他再次看向副驾驶位上的手机。
今早他给温灼若打了电话,她没接。
不清楚她的作息,景在野以为她已经去了学校,以防万一,也在微信里问了问。
她没回。
到了春和岭,景在野在停车场里的通道中停了好几分钟,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这时,手机突兀地震动响起。
他心跳莫名滞了半拍,升腾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感。
杨一帆:[景哥!!你在哪!!]
景在野呼吸仿佛停止,握着手机的手开始不稳,一动不动地看着手机界面。
杨一帆:[温灼若出车祸了!]
温灼若。
出车祸了。
有什么在脑海里轰的一声炸开,景在野仿佛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倏地松开手机,“咚”的一道闷响。心脏在这瞬间仿佛被死死攥紧撕扯,牵扯出的痛意沿着凉透的血液迅速蔓延全身。
……
杨一帆说完这句,就赶紧对着写了温灼若住院医院,住院楼和病床号的纸,拍了张照片过去。
关妙顶着杂乱的头发,着急问:“景哥怎么说?”
“他没说。”
“是不是没看到消息,打个电话过去吧?”
杨一帆本来也想打电话过去,但也清楚景在野这个时候应该在开车来公司的路上,他接到消息肯定直接过去了,打电话反而影响他。
该知道的信息他也知道了。
“不用,景哥肯定看到消息了,他会直接去的。”
关妙是在上班打卡的时候接到温灼若妈妈电话的,杨一帆来的早,通话内容他听了大半,问清楚状况马上就给景在野打去了电话。
她越想越不放心,“杨一帆,一会儿你帮我请个假吧,我也要去医院看看。”
“好。”
……
温灼若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再次睁开眼,病房里开着灯,亮度让她眼前有些眩晕,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窗户打开,空气里的味道像是含露的清晨。
动了动手指,不期然碰到了一只男人的手。
她稍怔,想扭头看是谁,手却蓦然被人攥住。
力道很大,温灼若吃痛地嘶了一声。
景在野立即松开了她的手。
温灼若没什么力气地睁眸,视线缓缓聚焦,这才看清床边站着的人是谁。
冰冷的病房里,一天不见,景在野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衣襟凌乱,眼角血丝密布。
她差点认不出他来。
“温灼若。”他的声音很哑,像是被火灼烧过,只是喊她的名字:“温灼若。”
温灼若听到他的声音,不知为何,眼眶有些发热。
景在野站起来用手背去碰她的额头,动作极为小心,她几乎从不曾在他的脸上看见过这种神情,“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真没有?”
“我骗你做什么。”
景在野不说话了,只站在温灼若的床前,一直看着她,好像只要闭一下眼,她就会活生生消失。
“我去给医生打个电话。”他低头说。
温灼若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整个人往被子里缩了一下,“好。”
“若若,你醒了?”
关妙推开病房的门,小声且激动,手里正拿着保温杯,“起来喝点水吧,你睡了好几个小时了。”
“妙妙,你怎么也在这?”
上一次醒来,温灼若还有些头晕,这次醒来状态却好了很多,人也有精神了,应该是睡足了的缘故,只是腿有些异样,支着肘坐起来。
关妙朝她左边撇了两眼,眼神示意道:“你妈妈给我打了电话,说你出车祸了,我知道消息就告诉了景哥,他先赶到的医院,我来的时候你已经躺这里了。”
温灼若接过关妙给她的保温杯,手指轻抚过杯身,从刚才和妙妙说话开始,她就察觉到景在野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听关妙提到景在野的名字,她指端顿了下,偏头朝景在野说:“谢谢。”
景在野嗯了声,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她还想说话,他却停顿几秒,说:“我出去会儿,很快回来。”
温灼若慢慢点头。
等他走了,关妙才坐下来和温灼若讲了事情经过。
医院的护士打电话给了曾白瑛,曾白瑛因为在外地出差,来不及赶过来,就打电话请关妙过来照看她。
车祸现场比较渗人,司机和她被送来医院时浑身是血,她表面没有伤口,可依旧做了全身检查,结果是脚踝处骨折,身体关键部位倒是没受什么伤。
司机的状况严重点,但没有生命危险,皮外伤更重,她身上的血也都是被他溅到的。
所以很快就被转到了普通病房。
温灼若一听只是骨折,不由得松了口气,“原来是骨折,我从前也骨折过,不是什么严重的伤。”
“虽然不是很严重的伤,但也有点麻烦,反正路是不好走了。”
“生活上麻烦了一点,但不是不能解决,”温灼若想到自己住的病房应该是在住院楼,问道:“我已经办住院了吗?”
关妙打了个哈欠:“还没有,住院要很多证件,若若你的身份证不在身上,这是临时病房,今天拿东西过来才能办手续。”
温灼若说:“没办就好,我还是不住院了,我手上还有个项目要和系里同学做,住院不太方便。”
“还是先问过医生吧,如果可以出院咱们再办。”
有伤不好好治和讳疾忌医是一个道理,温灼若喝了一口热水,已经凉了一会儿,所以温度正好,“好。”
她停顿两秒,转头看向病房外,“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关妙回:“快六点了。”
难怪刚才天际还处于一团黑暗之中,现在就已经泛起了一点白,昨晚仿佛下了很久的雨,清早就能嗅到土地青草的清新味。
“你怎么来的这么早?”温灼若想到了一个问题,“昨晚你一直在医院吗?”
“白天的那会儿是景哥守着你,我来看过你就回了学校一趟,想的是晚上来接景哥的班,但他没走,我学校那边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就也没走。”
关妙说完,又看着温灼若补充,有些感慨,“若若,你和景哥到底怎么回事儿啊?你不知道,昨晚我和景哥去取你的报告,他手都在抖,我就没见过他那么失态。”
病房里很安静,是双人病房,温灼若旁边的床位是个半大的小孩,大约也是骨折,长辈带着,睡的很熟。
她低着头,声音也很低。
“我也不知道。”
关妙:“不知道?我觉得景哥铁定对你有意思,绝对,肯定。”
温灼若又喝了一口热水,接着慢慢把盖子旋紧,语出惊人:“我喜欢过他很长一段时间。”
这还是关妙第一回听温灼若提起这些感情上的事,她很少把从前的事拿出来说,哪怕偶尔谈及,她也会一笔带过。
关妙以为温灼若是在经历了这样惊险的事情之后,有了倾诉欲,像一个纾解压力的渠道,也做好了聆听的准备。
可温灼若说了这一句之后,也没再继续说。
眼前不断闪过刚才景在野叫她名字的样子。
她想,景在野或许是因为一时兴起,或许是因为回国之后,发现她和从前的她有了很大不同,才对她有了一点兴趣。
可今天,她看到景在野守在她身边的时候,心脏还是隐隐抽痛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他,还是因为自己。
因为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意。
不是余情未了。
是旧情复燃。
温灼若觉得,她似乎又对景在野动心了。
第58章 凛冬
景在野带着早餐来病房时, 温灼若和关妙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青年脸上表情淡的可以几乎不计,把两份早餐放在病床旁的置物柜上,直直望向温灼若:“怎么了?”
温灼若把保温杯放在一边, 目光一点点打量着他。
出去了一趟,景在野已经整理好了自己,从头到脚找不到一点不妥帖的地方, 神态看上去也和往常并无什么不同, 只是嘴边常挂着的笑没了,整个人变得冷峻寡言。
而他看她时眸子微低,黑色硬质衬衫上飘散过来淡淡的烟草味, 无形中染了些颓恹。
温灼若抓着被子, 轻问道:“你是不是抽烟了?”
景在野站在矮柜前, 双手正在拆早餐的盒子, 闻言慢了一些, 回的具体, “一根。”
“你以前也抽的这么厉害?”
“没有。”
“可我都撞见你好几次了。”
景在野手上的动作彻底停下来, 眼里露出点意外神色,也有些道不明的,类似于高兴的情绪闪过,嘴角略往上扬, “在戒了, 以后不会让你闻到。”
“什么时候开始的?”
“现在。”
温灼若挪开视线,低头研究起被子上的拉链。
“咳咳咳——”眼瞧着这对话似乎要朝着某个不可预知方向发展,关妙都觉得脸红, 咳嗽了几下后说:“天亮了, 等会住院医师和护士就要来查房,若若, 你昨天早上睡到现在,肚子肯定饿着,本来刚才就想和你说我去买早餐来,现在景,呃,景哥买来了,那你就先吃吧,我去问问像你这种情况出院要办些啥。你们先聊着。”
关妙说着就要起身,温灼若拉住她,“你也吃。”
然后抬头,视线从早餐盒上移动到景在野身上,“你吃过了,这是给我和妙妙的吗?”
这话虽然是疑问句,可却是肯定的语气。
景在野说:“嗯。等餐顺便吃了。”
关妙觉得温灼若真是了解景在野,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她居然知道那两份早餐是带给她和她的,她都以为景在野没准备她的。
温灼若让关妙坐过来一起吃早餐,把饭碗汤碗和筷子都分好。她的手没有受伤,做这些事没有问题。
也不知道大清早景在野是去哪里买到的鸡汤和米饭,还像是炖了许久的一整只鸡汤,入味鲜滑不油腻,温度也适中。
她和关妙两个人根本吃不完。
景在野靠墙坐着,看着温灼若因为喝了一小口汤而发红的脸,问:“这么快就出院?”
温灼若点头,也看了眼他,“一会儿看医生怎么说吧,不严重还是不住院了,这里离学校太远,来回不方便,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如果需要住院,我再办住院好了。”
说完,她顾不上看景在野的反应,先从置物柜上拿起手机。
温灼若想起来她醒来之后还没有看手机,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给她发消息。
点进微信的时候光是接收消息刷新就等了两三秒。
聊天列表一眼看去全是红点。
妈妈:[妈妈到北市了,很快到医院。]
群消息:[@妙妙,若若现在醒了吗?你把若若家钥匙拿来,我们给她拿点衣服和生活用品过去,你昨天在医院,今天换我们去看若若吧。]
茵茵师姐:[若若,你醒了吗?醒了和我说一声。]
导师:[灼若,你师姐帮你请了病假,严重否,现在情况如何?]
……
消息太多,温灼若先抓紧时间吃饭,她饿了快一天一夜,等有饱腹感了,才把碗筷都收拾到一块,捧起手机一条条回过去。
差不多回完的时候,温灼若看到聊天列表下还有最后一个亮着红点的聊天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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