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蕴和瞳孔再次地震,清楚听到自己的贪婪音——她想要!超想要!
“画下来,都给你。”
商溯逗小孩儿。
相蕴和吞了吞口水,十分心动。
兰月被商溯弄得有点懵。
但很快,她反应过来,少年这是对坞堡有想法。
兰月与石都张奎交换了一个眼神。
看看浑身上下凑不出一块铜板的自己,再看看相蕴和收起来的金珠与扳指。
画!
有钱不挣是王八!
左右他们身上有功夫,不怕少年使诈。
刀疤脸一拐一瘸送来笔墨,几人迅速循着记忆画出他们走过的路线图。
相蕴和前世在坞堡里待过,知道的东西比几人多,便旁敲侧击让众人将紧要地方画出来,至于那条直通外面的暗河,自然也被她标进去。
刀疤脸拿着地图去复命。
商溯粗略扫了一眼,虽不够细致,但对于他来讲,已足够让他拿下坞堡。
——当然,前提是这群人没有糊弄他。
手里拿着地图,商溯瞥了一眼兰月等人,虽风尘仆仆略显狼狈,可眼睛却很澄澈,不像是耍弄心机之人,瞧上去比他身边的这帮山贼正派多了。
商溯收起地图。
取一方帕子,包起金瓜子,着刀疤脸送给小姑娘。
“谢谢谢谢!”
相蕴和开心极了,“我祝您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这话听得顺耳,商溯轻哼一声,难得没有刻薄回去。
——他亲自出手,哪有不旗开得胜的?
少年虽出手阔绰,但性格阴晴不定,刀疤脸把金瓜子送过来,兰月便立刻纵马离开。
马蹄卷起黄尘,商溯不悦皱眉,车厢里的老奴放下轿帘。
轿帘将尘土隔绝在外。
地图着实画得简陋,商溯十分嫌弃,老仆铺开纸张,商溯重新画了一份,一一标注进攻时间与路线,时间与路线敲定,少年习惯性去转拇指上的扳指,然后,他摸了个空。
“......”
他母亲的遗物落在小姑娘手里了!
第18章 第
母亲走得太早, 商溯已不大能记得起生母的模样,只依稀记得那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脸上永远挂着恰到好处的笑, 像是长在脸上的面具, 无论悲喜与否,她永远温婉和煦。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觉得她活得很累, 人有喜怒哀乐, 怎会只有一副表情?
可四角天空下的她似乎没有选择,她一生总被人安排,甚至他的存在, 都是一种安排。
她逆来顺受接受这一切,然后在生命的尽头, 不顾一切冲破束缚自己一生的桎梏——
“你自由了。”
她对他道,“去做你喜欢的事情。”
于是他当了山贼, 去做他们最不屑一顾的人。
商溯摸着空荡荡的手指,斜了一眼老仆, “你怎么不提醒我?”
老仆一言不发, 收起他方才用过的纸笔。
“你是哑巴吗?”
商溯有些不满。
“不是。”
老仆声音沙哑晦涩, 并不好听。
“既然不是, 为什么不提醒?”
商溯道。
老仆沉默不语。
收拾完他用过的纸笔, 便安静跪坐在一旁, 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
“......”
他有今日的拧巴刻薄,老仆居功至伟。
“三当家, 咱们下一步做什么?”
刀疤脸缩手缩脚来请示。
老仆微起身, 拨开轿帘一角。
商溯气笑了。
与这种木头置气显然没有任何意义, 商溯冷笑一声,不再理会老奴, 手一抬,把标注着进攻时间与路线的地图隔着车窗扔出去。
前来请示的刀疤脸被东西砸了满脸。
这是又发什么疯?谁又惹三当家生气了?
捡起来一看,是他看懂但又看不懂的地图。
“拿给大当家。”
头顶响起三当家的声音。
刀疤脸这下明白了,这是大当家做梦都想要的东西——坞堡的进攻时间和路线。
“是。”
刀疤脸如获至宝,忙不迭让人给大当家送信。
有了这个东西,他们攻下坞堡便只是时间问题。
一旦拿下坞堡,他们便再也不缺粮食吃了!
·
“一旦拿下云城,你大哥我就再没好日子过了。”
相豫摇头叹息。
杜满奇怪问道,“为什么没好日子过?”
“大哥为梁王立那么多功,难道梁王会不高兴?”
“他高兴,也不高兴。”
军师道,“他高兴立功,但不高兴此功为主公所立。”
杜满听不懂,“什么高兴不高兴的?我听不懂。”
“功高震主。”
想想杜满捉襟见肘的智商,军师言简意赅。
“哦!原来这样!”
杜满恍然大悟,“这个狗日的梁王,他容不下大哥,我还不想让大哥在他手底下做事呢!”
“大哥,以前咱们多快意,自从来了梁州,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的,我都快憋屈死了!”
杜满向相豫道,“大哥,咱们走吧,不给劳什子的梁王做事了!”
相豫眸光轻闪,“走肯定要走的,但咱们不能这么走。”
“咱们替梁王杀了那么多盛军与匈奴,又帮他从别人手里拿了七座城池,哪能空着手走?”
“对,咱们不能空着手走!”
杜满一拍大腿。
军师轻摇羽扇,笑而不语。
相豫摊开地图,竖手一指,“梁王命我领五千兵马,协助卢登攻取长郡。”
“咱们不去长郡,绕开积云山,直接去方城。”
“方城虽小,但不是兵家必争之地,无论是梁王还是盛军,都不会留意这个地方。”
相豫道,“我们现在方城住下来,一边屯兵,一边找阿和与贞儿。”
杜满哈哈一笑,“大哥去哪,我就去哪。”
“去方城,找阿和跟嫂子!”
·
“嫂子,你有几成把握?”
雷一行看了又看姜贞,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姜贞头也不抬,继续绘制地图,“一成。”
雷一行眼前一黑,声音哆嗦起来,“嫂、嫂子,您,您不能丢下我们不管啊!”
“我们跟随您与大哥多年,出生入死鞍前马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对于朱穆来讲,一成把握足够。”
姜贞声音慢悠悠,补完自己未说完的话。
“......”
不是,您说话不要这么大喘气。
雷一行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跟随嫂子这么多年,他还是不习惯她漫不经心把所有人玩弄于掌心的行事方式。
“嫂子,那咱们按照计划行事?”
雷一行缓了缓,试探问道。
姜贞微颔首。
地图绘制完毕,她搁下笔,抬头看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们。
虽说胜负乃兵家常事,但豫上一次的负着实有些惨烈,追随她的那么多人,只有这些人跟着她逃了出来,护送阿和的人更是音讯全无,至今没有半点消息。
她的小阿和那么娇弱,如何熬得住颠沛流离的日子?
这种问题不能细思,每每想起,便是钝刀子割肉,一寸一寸的疼。
姜贞长眉微蹙。
不行,她必须尽快脱身,去找小阿和。
姜贞抬手掐了下眉心,对赵修文交代,“修文,听诸位叔叔的话,照顾好你阿婆。”
相豫兄弟三个,与她一样,同样排行第二,上面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兄长,下面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
兄长与弟弟皆在战乱中走失,如今跟着她的是兄长家的儿子,如今十三岁,名唤赵修文,年龄虽小,但是个稳重可托大事的人。
她还在柳阳城时,他受相豫的托付,来柳阳取粮草,送往前线。
不曾想粮草尚未筹集到,盛军便大军压境,柳阳城破,少年跟着她一路逃亡流浪。
“婶娘,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阿婆的。”
赵修文点点头,声音温和。
“好孩子。”
姜贞随手拍了拍少年肩膀。
次日,姜贞拿着地图寻朱穆。
朱穆久攻石城不下,这几日正在心烦,听下人报姜贞求见,便挥挥手让人带她进来。
“你不去陪我母亲说话解闷,来我这里做什么?”
朱穆道。
姜贞开门见山,“听闻明公久攻石城不下,特来献策。”
“你?”
朱穆上下看了看姜贞。
他听过姜贞的名声,说什么虽是一介女流,但才干不在相豫之下,不仅治理民生是一把好手,就连排兵布阵也颇为擅长,相豫能从不事生产的游侠,到现在振臂一呼便有无数人响应的起义军首领,她可居首功。
他肯接受她的投奔,也正是因为她的名声。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她能助他一统天下,他不介意提拔一个女人。
“你一个女人,能献什么策?”
朱穆半信半疑。
姜贞笑了一下,从袖子里取出自己提前画好的地图。
“明公请看。”
姜贞铺开地图,指给朱穆,“此乃石城,此乃夏城,两城互为犄角,遥相呼应。”
“攻石城,夏城来救,攻夏城,石城来援。”
“无论明公攻取哪一城,都会腹背受敌,损兵折将。”
这话朱穆听了无数次,如今再听,不由得头大如斗,“我知道石城夏城互为犄角,但极难攻下,但若不将这两座城池纳入囊中,我又如何一统南郡乃至江东之地?”
“明公,石城夏城既难以攻取,为何不绕道取商城?”
姜贞指着地图道,“若能拿下商城,便可切断盛军与石城夏城的联系,两城若没了盛军的补给,便是孤城,落入明公手中不过时间问题。”
朱穆眼前一亮,好主意!
但是问题来了,谁能绕道取商城?
他的人连石城夏城都打不下,更别提商城了。
庸才啊。
他麾下的将领全是庸才!
朱穆长长叹气。
姜贞眸光轻转,“明公,您若信得过我,便点兵五千,您的人领兵,我来为副将,佐助您攻取商城,让石城与夏城成为您囊中之物。”
朱穆眼皮轻轻一跳。
姜贞道,“兵马与主将是您的人,我纵有通天本事,也不可能将他们尽收麾下。”
“更何况,我的亲眷家小皆在您眼皮子底下,若我有二心,您只管拿他们是问。”
朱穆有些心动。
姜贞笑了笑,“当然,您若不信,便只当我今日不曾来过。”
说完话,便转身离开。
“二娘留步。”
朱穆叫住姜贞,“二娘既愿意为我分忧,我有何不放心?”
“来人,给二娘点兵。”
朱穆朗声一笑。
姜贞的亲眷都在他手里,他不怕姜贞骗他兵马。
再说了,主将与兵士都是他的,姜贞想骗也骗不走。
五千兵甲蓄势待发。
姜贞眉梢微挑,眼底闪过一丝嘲弄。
——她只给自己打江山。
但这五千兵马倒也值得她将商城打下来,送给朱穆还人情。
当然,商城也必须打下来,阿和是在商城与济宁城交界的地方失去联系的,只有打下商城,她才能去找她的小阿和。
·
让姜贞牵肠挂肚的相蕴和此时已抵达梁州,正在听左骞长吁短叹,“咱们的运气也太背了,怎么咱们刚过来,大哥就带兵打仗了?”
“大哥早不走,晚不走,偏偏咱们来的时候他走了。”
胡青道,“大哥走的太不是时候了!”
“大哥这一走,怕是两三个月都回不来,咱们是在这儿等大哥,还是去大哥打仗的地方找大哥?”
宋梨问道。
相蕴和哪个都不想选。
她记得梁州与江州交界的地方有一个叫方城的地方,地盘不大,人也不多,不是兵家必争之地,又是胡人羌人汉人的杂居地,故而多年来不曾被各方势力所注意。
但多年以后,这个地方却因她父亲的存在而响彻九州,小小的方城消失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方洲,一个天府之国,足以供养几十万大军的富饶之城。
算一算时间,阿父一年后才会去方城。
那时候的阿父不比现在好多少,被人追得走投无路,只能躲进方城避风头,身边追随之人死的死,散的散,只剩几个自幼相熟的兄弟与军师在身边。
权衡利弊下,他去蛮夷之地开荒,教羌人蛮人采织种植,将茹毛饮血之地一点一点打造成未来的鱼米之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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