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算你好运,这次保住了眼睛。”夏荷一改刚刚在愉妃面前的温和,对着衡月横眉竖目,“不是很会勾引皇上吗?去告状啊,说是我弄伤了你的脸!”
“你……”衡月蹙眉,想问却都不知道问什么。
“呵,爬龙床不说,还挤走了春容姐姐,你算什么东西!”夏荷说着,往地上啐了一口,扭头也进了寝殿。
衡月这才终于明白夏荷的敌意来自何处。
她也没什么力气再去分辨春容出宫是否与自己有关,那边夏荷才进去,楚今安的声音便响起:“衡月。”
衡月连忙走进去,礼才行到一半,便听楚今安道:“向愉妃请罪。”
她一滞,半弯着身子,悄悄抬头看了一眼。
入目的是楚今安没什么表情的脸,和紧紧靠在他身边满是得意的愉妃。
衡月垂下眸子,稍稍改变方向,对着愉妃行礼:“奴婢有罪,求愉妃娘娘责罚。”
“哟,大明宫的宫女就是不一样,请罪只需要弯弯腰吗?”愉妃冷哼。
衡月一顿,缓缓跪下去,磕头道:“求愉妃娘娘责罚。”
“哼,本宫呢,就不罚了。免得罚了你,皇上还要心疼。”愉妃越发得意,语气都开心几分。
她还假惺惺道,“虽说是你自己撞上来的,但到底是本宫的指甲弄伤了你的脸……无碍吧?”
“奴婢无碍,劳愉妃娘娘垂询。”衡月闷声道。
她低着头,看不见一切,却能听到愉妃越发黏糊的声音:“皇上,都快子时了,臣妾这会儿回去路上害怕的很,太黑了呢……”
“廖忠,还不多安排些人打灯笼,为愉妃娘娘把路照亮些。”楚今安平静开口。
廖忠马上应是,愉妃却像是被噎到似的,半晌才不甘心的说道:“那臣妾告退了?”
“好好休息。”楚今安依旧是那般平静无波。
脚步声从身边掠过,似乎微微停了一下,但衡月低头跪着,也并未去看。
片刻后,门“嘎吱”一声被重新关上,楚今安声音再次响起:“抬起头来。”
衡月抿了下唇,有些无措的抬头,眼眸却始终低垂着。
楚今安一时也没说话,片刻后才嫌弃似的说道:“蠢死了。”
衡月眸子动了动,又想垂下脸去,却被他叫住。
她听到他起身的声响,还有缓缓走动的脚步声。
这殿中只余他二人,外面夜晚漆黑,又寂静的很,也因此,衡月能清楚听到楚今安似乎在翻找着什么。
脚步声再次响起,却是越来越近,片刻后停在她身边。
第5章 “躲都不会?”
衡月下意识抬头,便见楚今安一手捏着一个陶瓷小罐,另一只手从其中挖出些透明膏体。
“别动。”他低声吩咐,抬手往她眼角抹来。
衡月身子立马紧绷起来,也不敢动,只能用眼睛悄悄去看他。
“蠢死了。”楚今安又这般说。
但他的手指温暖柔软,动作也轻柔得很,就仿佛……
怕弄疼她一样。
不知为何,衡月只觉得鼻头一酸,被愉妃欺负时不觉得得委屈,此时却莫名涌上心头。
“本来就蠢,哭起来更丑死了。”楚今安凉凉开口。
衡月抬眸看他,又连忙垂下眼睛去,小声应道:“是。”
“躲都不会?”楚今安又问道。
衡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怯怯看他。
楚今安没再说话,替她抹完眼角,又轻轻抚过微肿的脸颊。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到底没说出口。
衡月偷眼瞧着,总感觉他还想再说一句“蠢死了”。
上完药,衡月还跪着,楚今安却已经转身往床上走去。
他头也未回:“退下吧。”
“皇上,奴婢……奴婢可以回去了?”衡月有些不敢置信。
楚今安坐在床边,带着讽意看她:“你这般样子实在倒胃口,朕也不是什么都能吃得下的。”
说完,他又扬声唤道,“廖忠!”
殿门应声而开。
衡月却觉得脸上一臊,下意识抬手拢了拢散乱的头发,又匆忙低头行礼后踉跄起身,倒退着出了寝殿。
才关门时候,她却意外听到廖忠低声问道:“愉妃娘娘回去时心情不好,去隔壁玲珑阁闹了一场。”
她一顿,连忙轻手轻脚地关门,却听楚今安冷淡道:“随她,只以后不许她随意进大明宫。”
奇怪。
愉妃那可是皇上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从楚今安是皇子时便扬言要嫁给他。
只是当时愉妃的父亲端亲王还想站队观望,并未同意愉妃的要求,但愉妃对楚今安情深不悔,一直暗中帮他。
如今楚今安登基,便是立愉妃为后也是应有的,但这两日衡月瞧着,楚今安仿佛对愉妃都不甚在意似的……
“姐姐在想什么?路都走错了。”青寻好笑地扶住她的胳膊,把她往另一边拉了拉。
衡月回过神来,原想问问青寻知不知道皇上与愉妃之间的关系。
但想到她是个连御前都到不了的小宫女,知道的事情应是没那般多的。
转念间,衡月倒是又想起了夏荷。
“青寻,你知道夏荷吗?”
青寻马上点头:“知道的,夏荷姑姑算是最早服侍在大明宫的姑姑了。”
“她和春容姑姑,感情很好?”衡月小心的问道。
青寻愣了一下,又摇头:“似乎不是……我并没见过他二人一起走,也从未见过她们一起去膳堂用饭。”
“倒是夏荷和明玉姑姑很是相熟,我曾见她们一起逛御花园来着。”
“明玉姑姑?”衡月并不太熟悉,但青寻说出“御前姑姑”这四个字后,她却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御前姑姑是从一品的管事姑姑,比之前衡月所在膳房的总管姑姑品阶还要高。
除了这宫中唯一一位正一品的主管姑姑之外,这大明宫的宫人都要听从她的安排。
若夏荷和御前姑姑关系这般好,又为何要来为难她呢?
还在她面前装得像是要为春容报仇一般似的。
短短一天,衡月却觉得比从前在膳房的一个月都要累。
她深深吸一口气,还好青寻实在贴心,为她准备了一桶热水泡澡。
“姐姐好好休息一下,明儿一早还要去伺候皇上起身。”
趁着衡月泡澡,青寻简单和她说了一下内侍尚宫的职责。
衡月越听越垂头丧气,简直恨不得缩进水里再也不露面的好。
“……就是这般,等皇上休息,姐姐也能回来休息了。”青寻说完,才察觉衡月一直没有回应。
她连忙越过屏风看了一眼,见衡月整个脸都埋在水里,顿时吓一跳,连忙将她捞了出来。
衡月眼睛失神片刻,才缓缓动了一下,像是终于清醒过来了一般。
“姐姐……是不是太累了?”青寻担心的问道。
衡月呆呆看她,片刻后忽然问道:“还有多久,到过年?”
“过年?这才八月初,姐姐,过年还有四个月呢。”青寻拿过浴帕,准备衡月一出来就给她披上。
衡月一边起身一边叹息似的说道:“四个月,也……也很快了。”
青寻有些摸不着头脑,却没多问。
躺在床上的时候,衡月满心都是四个月。
四个月,一百二十天,便到了家人探望的时间。
到时候,她便能见到她的阿娘和妹妹,能与她们说上一刻钟的话。
这是她每年每年,在宫中苦熬的唯一期盼了……
这一夜,衡月睡得并不安稳,梦中全是一群又一群人的脸。
从楚今安到愉妃,从明亲王到夏荷,一张张脸带着怒含着怨出现在她梦中,最后的还是楚今安。
他就带着那种轻蔑冷笑的眼神,开口吐出一句“蠢死了”,却要俯身压下。
这一下惊得衡月猛然从梦中醒来,坐起时还觉得心跳飞快,吓得厉害。
再看外面天色,一片漆黑,衡月猜不出时辰,细听外面没有任何动静,想来应是还未到上朝的时候。
她躺回床上,平复了片刻杂乱的心跳,继续在心中默念:“一百二十天……”
如今她也算升职了,能拿到更多的月例银子,便多攒一些好给阿娘她们……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衡月听着外面有脚步声,便也跟着起身。
一出门便碰到了青寻,青寻还吓一跳:“姐姐起了?”
“是,睡足了。”衡月笑笑,与她一起往前殿去。
皇上的寝殿已经点起了烛火,衡月进去后便见楚今安已经坐了起来,正就着廖忠的手漱口。
一旁站着的,却是夏荷。
衡月顿了一下,走过去跪在地上服侍楚今安起身。
只是才拿起靴子,便听到楚今安忽然问道:“睡得不错?”
衡月茫然抬头,见他看着自己,连忙应道:“是,劳皇上垂问,奴婢睡得还好。”
楚今安点了点头,又看向廖忠:“昨晚让你寻出来的簪子,可送去后宫了?”
“回皇上,那会儿时辰太晚,奴才还未来得及去。”
廖忠弯腰答完,又道,“那奴才这就去。”
“不必了,你随朕上朝,让她二人去送吧。”楚今安随意的说道。
衡月愕然抬头,不敢置信地发现,楚今安说的“她二人”,正是她和夏荷。
第5章 毁坏御赐之物!
让她,和夏荷一起,去给后宫妃嫔,一人送一根簪子?
衡月已经完全被楚今安这忽然而至的一个想法震惊住了。
她不由自主的“啊?”了一声,却不想楚今安似乎误会了什么,多看了她几眼,又盯着放簪子的四个盒子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吩咐廖忠道:“差不多的簪子,再找出一只来。”
廖忠应了声是,又忍不住看了衡月一眼,但那位主儿却完全没意识到似的,只盯着盒子在发呆。
夏荷已经走过去抱起两个,又回头拿眼来看衡月。
衡月只得抱起另外两个,向楚今安行礼后告退出了大明宫。
还好青寻机灵,不知哪里得了信儿,已经等在殿门口,眼看是要跟着衡月一起去的。
而看到青寻后,原本还满怀恶意看着衡月的夏荷,却莫名收敛了几分,意外安静起来。
先要去的,自然是愉妃的万福殿。
衡月对路线不太熟悉,走得稍微慢了点,还是被夏荷狠狠剐了几眼:“走快些,耽误时间!”
没搭理她,衡月低头赶路,心中却实在是有些惴惴。
摸一摸眼角没再流血,却还有痕迹的伤处,衡月叹了口气。
“呵,谁不知道愉妃娘娘最是直爽人儿,平日里待宫人大方又亲和。娘娘都那般厌恶你,可见你确实令人讨厌。”
夏荷对衡月的恶意实在忍耐不住,见她摸那伤处便要低声嘲讽,却又仿佛像是怕谁听见,“一个宫女还妄图攀附皇上……哼!不要脸!”
衡月没有反驳她,努力忽略身上的不适之处快走几步,到了夏荷前面。
她的品阶比夏荷高,确实也该她在前头的。
夏荷果然又要发火,但不知道为何,只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
万福殿近在眼前,衡月上前禀明缘由,守门的小太监便连忙进殿回禀去了。
大明宫中,换好朝服的楚今安叮嘱廖忠:“尽快去找簪子。”
廖忠应了一声,却笑着问道:“奴才斗胆,这簪子,可还需要送到后宫?”
“贫嘴。”楚今安不咸不淡的开口道。
廖忠便笑了一下,想一想,还是问楚今安道:“奴才愚钝,皇上让两位姑姑将簪子送到后宫,是想让衡月姑娘与愉妃娘娘缓和一下关系?”
“确实愚钝得很。”楚今安斜睨他一眼,意思明明白白——不然呢?
衡月已经侍寝,终归是要进后宫的,如今后宫以愉妃为首,他帮她想法子交好愉妃,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廖忠低头隐藏起一抹无奈的笑意。
他自小伺候的这位主儿,实在是天资聪颖,又极会审时度势,在政事上尤其天赋异禀,只在一点上却开窍很晚。
昨日打眼一看那位衡月姑娘的相貌,廖忠便知道,这位姑娘不可得罪。
那眉眼,与记忆中的人已有七分相似,皇上怎么可能不宠爱?
只是廖忠也没想到,楚今安竟将人留在了大明宫,放在自己身边,只做了个宫女。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近水楼台先得月?
为了这月亮,楚今安甚至愿意寻些首饰去哄愉妃开心了,但廖忠实在没想到,楚今安竟就这般放心地让衡月送去……
楚今安走了几步,却又想起什么,回头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皇上您……高兴就好。”廖忠只能这般回答。
楚今安点点头,上朝时间已到,他也没多想,大踏步离了紫宸殿。
万福殿中,衡月和夏荷已经等了一刻钟的时间。
好在此时的早上也不算冷,只是双手托着盒子站在那里不敢乱动,也实在难熬。
夏荷等在后面,还能悄悄挪一挪,衡月顶着万福殿两个守门太监的目光,却是动也不能动。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里面才传话出来,让她二人进去。
启步之时,夏荷凑近衡月耳边小声说道:“真是被你连累死了。”
衡月不置可否,稳稳拿着盒子进了万福殿。
愉妃明显是被人从睡梦中叫醒的,一身寝衣都未换下。
也因此,愉妃脸色并不太好。
“皇上让你们来的?”话问得你们,愉妃的眼睛却只盯在衡月一个人身上,“来做什么?”
“回愉妃娘娘,皇上给娘娘选了一支新簪子,让奴婢给娘娘送来。”
衡月小心地答道。
“哦?皇上选的?”愉妃懒散挑眉,又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放下吧。”
衡月犹豫了一下,想问愉妃难道不打开看看吗,但愉妃身边的宫女已经走过来伸手要接盒子。
夏荷又在后面撞了她一下,衡月只得将最大的那个盒子双手递上,恭敬道:“那奴婢就告退了。”
“嗯。”愉妃却是很痛快地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想如何刁难她。
这般简单?
衡月心有疑虑,才要告退离开,但刚走一步,心中便忽然生出警惕来。
她连忙回身重新跪在地上,叩头道:“还请愉妃娘娘打开瞧瞧,看是否顺心,奴婢回去也好向皇上回禀。”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便是愉妃再如何跋扈,也不敢对御赐之物太过不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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