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月一愣,有些不解:“走?”
“对,我要……离开宫中了。”说着,文美人便露出一个笑来。
这个笑,比从前任何一个笑意都灿烂都真心。
她对衡月说道:“卫蒙他求了皇上,愿意领兵去平复北疆战乱。”
“卫将军?”衡月还记得那个满眼都是文美人的少年将军。
文美人点点头,她向来飒爽,此时脸上却也露出些不好意思的表情来:“他……他向皇上求了我。”
“皇上答应了?”衡月惊喜异常,“你可以跟他走了么?”
文美人又点头,唇角勾起的笑意中有羞涩有喜悦:“我也替他向皇上保证,此次出征,定会大胜而归!”
“嗯!”衡月不懂皇上的后妃是不是可以随意出宫,但想着楚今安既然答应了,那应该就没问题。
她真心为文美人高兴,恭喜几番,说的话也比平日多了许多。
文美人也真心地笑着,并未与衡月说其他,更没提皇上的条件。
此番,已经是天恩了,文美人和卫蒙心中,只剩感激。
“过几日大约就会传出我的死讯,你不要担心,那就说明我已经离宫了。”文美人最后凑在衡月耳边,小小声说了这么一句。
这才是她今日过来的主要目的。
她已经是皇上的后妃,总不能大咧咧的就直接从皇宫离开。
到时候,文美人下葬,文菁华出宫,再不回京。
与衡月,只怕也是再不相见。
衡月先是一惊,想明白后便也点点头。
只是她多少还有些不舍。
虽然与文美人见面次数并不算太多,但已经是她在宫中遇到的、难得能聊得来的人,她托大,说是一句朋友也不为过。
大约文美人也是这般想的,她又不舍地抱了衡月一下,叹道:“总觉得你越来越瘦了……后宫难熬,好在,皇上也不是个冷清人儿,你好好的,以后……或许咱们还能有见面的时间。”
衡月被她带起情绪,不舍地看着她。
“我会给你写信的。”最后文美人也只能这般说。
衡月点头,想起身送她,却被文美人按在了床上。
文美人笑道:“今日也是皇上下了口谕,准我来与你告别。”
“啊。”衡月一怔之后才想到,文美人来的时候便说了,如今的大明宫可是难进得很。
“好了,我走啦,有缘再见!”文美人潇洒地挥挥手,又给衡月来了个飞吻,到底将离别的气息冲淡了几分。
衡月目送她离开,想到她的以后,还有那位情深义重的卫小将军,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不久之后,楚今安来看她时候便察觉到了:“心情这般好?”
衡月不解抬眸,楚今安语气却有些复杂似的:“怎么见文美人,比见到朕还高兴?”
“不……奴婢只是,为她高兴。”衡月笑起来。
楚今安轻哼,心道这事儿他果然做对了。
当然,楚今安有自己的考量和要求,但也没必要与衡月细说,倒不如就像此时这般一样,被衡月用崇拜感激的目光看着,来得舒心。
他状似不经意地捏住衡月的手揉了一揉,口不择言:“以后有机会,朕带你去边疆见她。”
“果真吗?”衡月眼眸一亮,忍不住向往,“奴婢……还未出过京呢。”
原本也只是说说,但看她这般,楚今安自然满口子应下。
只是为了不像昨日那般尴尬,楚今安这一天晚上陪着衡月泡完药浴便回去了。
只是躺在龙床上,他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第129章 自己对衡月,是否冷淡了些?
“廖忠!”楚今安忽然坐起身来喊道。
廖忠连忙应声进来:“皇上?”
但楚今安坐了片刻,也实在无法说清楚自己心中的情绪。
他能说什么?
他连自己在想什么都说不清。
犹豫片刻,楚今安换了个话题:“后日是殿试?”
“正是,已经快子时了,皇上快休息吧。”廖忠真以为楚今安是担心今年科举的事情,出言劝道,“一切都已安排好了,皇上且放心。”
“嗯。”楚今安点点头,刚躺下,又想起来,“会元是京城本地人?”
“对,姓谢,似乎家境不太好,但文采斐然……”
廖忠想着与楚今安聊着好让他快睡,但楚今安却越想越精神。
他叹道:“今春事多,朕登基后的第一次春闱,还有北疆……”
“都解决了不是?皇上快别想了。”廖忠只能再劝。
但想起北疆战事,楚今安便想起卫蒙和文美人,继而想起衡月。
他便又坐起身,思索之后问廖忠:“朕瞧着,青寻性子也很是活泼?”
廖忠实在不知道皇上怎么会忽然提到青寻,但也只能循着说下去:“是,她年纪小,奴才约束她的少。”
楚今安沉吟地点点头。
那表情严肃的,似乎下一刻就要送青寻去北疆战场……
廖忠不由有些战战兢兢:“皇上,可是青寻哪里伺候得不好了?”
“没有,朕只是在想,文美人似乎也是个外向的性子。”
楚今安真正想说的是,难道衡月喜欢的,都是这种模样的?
那他平时是不是,太冷淡了些?
再次躺下之后,楚今安辗转反侧许久,感觉才刚刚睡着,寅时便到了。
去上朝时,隔着昏暗的灯光,楚今安忍不住的往侧殿看了一眼。
他不懂这种牵肠挂肚是代表了什么,但放任这种感觉继续。
这是他,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情绪,又新鲜又陌生,却不让人难以接受。
衡月乖乖地养了几天的病,又有刘院正不断修正的药方,不过几日便自己感觉好得差不多了。
这天衡月听着外面似乎有些热闹,青寻也呆不住,出去问了一圈后回来与衡月道:“姐姐!今春的新科状元出来了呢!”
“今日是放榜的日子?”衡月也来了兴趣。
青寻点头,笑道:“皇上下令,今晚就在麟德殿举办鹿鸣宴,宴请中举的学子。”
瞧着她的模样,衡月便猜到了:“想去看看?”
“新科状元诶。”青寻也没否认。
大约每个少女都听闻过关于新科状元的爱情故事,在她们的想象中,新科状元肯定都是年轻帅气,才华横溢的。
衡月没好意思说,自己之前在宫中八年,见到的三个状元,最年轻的也已经是而立之年。
那般年龄,别说还能发生什么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了,有些长子都已经能娶妻。
她笑道:“那你想去看,就去看看好了,这边距离麟德殿也不远。”
“行,那姐姐,我快去快回呀。”青寻实在心痒难耐,与衡月说了一声,便跑去麟德殿帮忙。
临近傍晚时,楚今安去麟德殿前还先来侧殿看了看衡月。
“奴婢觉得一切都好,劳皇上垂问。”衡月轻声应道。
楚今安点点头,她的脉案刘院正每日都有送上,确实好了许多。
而且她也听话得很,不哭不闹,连喜悦都是浅淡的。
控制得住情绪,这个毒便不会爆发。
衡月垂着眸,以为楚今安看完便该走了,但对方不知为何,四下看看,忽问道:“青寻呢?”
他也就是随口一问,找个话题拖延时间,却在问完后马上注意到衡月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
“嗯?”楚今安只发出这么一个音节,衡月便马上要往地上跪:“皇上,青寻她、年纪还小……”
“去哪里玩了?”楚今安一听便明白了,拉住她的胳膊,没让她真跪下去。
衡月支吾片刻,到底还是答道:“麟德殿……”
廖忠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楚今安也笑了一声:“原是这般。”
顿一下,他问道,“你想不想去看看?”
衡月惊讶的“啊?”了一声,却见楚今安并没有戏谑的意思。
反而,楚今安还道:“总在这屋子里呆着也没意思,出去走走也好。”
衡月便稀里糊涂地换了衣服,跟着楚今安出了门。
被她这一耽误,时辰已经有些晚了,等到了麟德殿时所有人都到了,所有新科举子都鸦雀无声,正紧张着等待着皇上的到来。
这是楚今安登基后第一次开恩科,此界考生可以说是天子门生了。
所以楚今安见到坐下的举子,还觉得亲切。
尤其状元,家世不显却才华横溢,楚今安看向他的时候是真的喜欢,开口唤人的时候声音也很温和:“谢卿等很久了吗?”
可惜他家谢卿,竟一时没有回应。
楚今安对自己看好的臣子还是很有耐心的,温声又唤了一次:“谢卿?谢琅?”
谢琅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俯身行礼:“臣,参见皇上。”
楚今安还以为他是面圣紧张,笑着安抚了几句,之后又去与探花和榜眼聊天。
竟也没注意,谢琅的目光时不时便望向他身旁。
衡月一开始是没看出来的。
哪怕楚今安叫了“谢卿”,她知道今科状元姓谢,也只是轻轻颤了下睫毛。
少年时邻家哥哥面容早就模糊,衡月只记得他姓谢,笑起来像是清风一般俊朗。
当时对方还开玩笑说,等她及笄后要娶她过门……
不过后来家中出事,她们的住处被父亲变卖,之后再也未见过那位谢家哥哥。
衡月没想太多,也守着规矩地并未多看那些举子们。
只听到谢琅说话的时候心中闪过一个“这次状元声音好像还算年轻”的念头,抬眸扫了下,也并未看清哪个是哪个就罢了。
所谓鹿鸣宴,便是要在宴上由天子赐宴鹿肉,而谢琅作为状元,自然分得最大的一块。
他该去向皇上谢恩的,原本站在桌案前也就算了。
但谢琅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往前走了几步,距离楚今安更近了些,才拱手行礼:“臣,谢琅,多谢皇上赏赐。”
“臣等多谢皇上赏赐。”众人跟在他身后一起道。
这声音实在够大,惊得衡月下意识抬眸看了一眼。
结果便正正对上谢琅一直看向她的目光。
第130章 幼年竹马
这人,似乎有些熟悉。
衡月只这般想了一下,并未深思,继续垂眸站在皇上身后。
她是御前宫女,本就是伺候皇上的,见楚今安面前的酒盏空了,还要拿酒壶去倒。
却被楚今安拦了一下。
他温声道:“你身子未好,歇着就是了。”
廖忠马上会意地接过衡月手中的酒壶,弯腰倒酒。
衡月有些觉得羞臊,低着头退到一旁。但这般一动,她便察觉到一道实在忽视不了的视线。
微微蹙了下眉,衡月略带些疑惑地看过去,见那位新科状元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刚刚的对视,衡月只以为是凑巧,但这回对方目光实在太过直接,毫不隐晦,衡月不由皱了皱眉,将自己往楚今安身后更藏了藏。
谢琅的目光一顿,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移开,片刻后,却又一眼一眼地看了过来,仿佛很艰难才能忍住。
衡月实在觉得奇怪。
在她心中,对读书人是很敬重的,而且读书人应都是很懂礼的。
再说了,如今是什么场合,皇上还在,其他举子们也都在,他一个状元盯着个宫女瞧,被人看见,多不好。
因为太过疑惑,衡月便悄悄往谢琅那边看。
好像,真的有些熟悉。
正好此时,楚今安问起谢琅:“谢卿去岁可是解元?”
“回皇上,臣文采薄弱,在乡试中只取得了第二名。”谢琅答道。
楚今安却不以为意,毕竟谢琅已经是会元和状元,若还是解元,那便是三元及第,肯定早有宣传。
他温声道:“京中人才济济,爱卿能得第二已是不易。”
“多谢皇上,臣幼时在京郊读书,总感觉差人一等,还好有朋友相劝,才逐渐振作起来……”谢琅莫名其妙说了这么一段话。
楚今安虽觉略奇怪,也只点点头:“是金子,总会发光,爱卿不必自谦。”
衡月却已经诧异地看了过去。
这件事……
若她没想错,那谢琅口中的朋友,便是她。
所以,所以他刚刚看她,是因为认出了她吗?
难道他真的是……
她不敢置信地捂住口,又怕被旁人看出端倪,连忙放下手去。
但心跳已经乱了起来。
与刚刚的谢琅一样,衡月一眼一眼看过去,试图从他身上看出曾经谢家哥哥的痕迹。
不知是不是错觉,越看越觉得熟悉,衡月又仓皇地收回目光,唯恐被他人看出自己在做什么。
刚刚是不敢相信的情绪,此时漫上来的却是激动和喜悦。
失联了这般久的旧友忽然出现在眼前,而且还已经高中状元,这真的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衡月暗暗真心地为谢琅高兴,再抬眸时,便忍不住给了对方一个笑眼弯弯的模样。
谢琅顿了一下,眸中也漫过开心,还对着衡月轻轻点了点头,像是在说她猜得对。
衡月笑意越大,却不敢再看他,只连忙低头。
她从前听说过,状元郎进了翰林院,便有了给皇上讲书的职责。
这般一开,他们以后总还会有再相见的时候,倒也不必急在这一时。
也不知道谢家伯母,还有谢琅的一对弟妹如何了。
衡月不懂人间四大喜之一便是他乡遇故知,但她却是实打实的开心。
楚今安陪着举子们喝了几杯,又听了几首诗词,便也准备离开了。
他在这里,众人肯定放不开,不管是喝的还是玩的总归不够尽兴。
只是临走前,他还特地将自己最看好的状元郎叫到跟前,温声鼓励了几句,还问道:“家中可有什么难处?有事情直接与朕说便是。”
“回皇上,臣一切都好,比……比想象中还要好。”谢琅说着,又看了衡月一眼。
楚今安还以为他在说没想到自己能做状元,便只笑一笑,又简略问了些他家中的情况。
谢琅一一答了。
衡月此时却格外感谢楚今安,经过他的问询,她也知道谢家伯伯和谢家伯母都还健健康康的,谢琅一对弟妹也都平安长大。
只是当楚今安问起谢琅婚事的时候,谢琅顿了一下,低头道:“臣幼时便与人定下婚约,只是后来她家中突遭变故失去联系,臣这些年,一直在寻她,尚未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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