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完,她很自然地抬头看向两位藩王妃。
然后便怔了一怔。
对面的两位王妃亦是都愣住了。
她们没反应过来的大约是衡月的自称,但衡月却是怎么也无法将目光从镇北王妃脸上移开。
而很快,彭王妃像是反应过来一般,先看了看衡月,又扭头看看镇北王妃,然后连忙移开视线,开口唤彭王世子的声音都带着不自然:“招儿,玩、玩许久了,也该、回去了……”
镇北王妃大约被提醒,一下子回过神去,再没盯着衡月看。
但衡月却一直未能收回目光。
她的心在狂跳,第一日被迫爬上龙床时的一幕幕在她眼前划过——
她险些冲口而出,想问问镇北王妃的名姓,却又实在明白这般的失礼,便硬生生忍住,只狼狈地行了个礼,便想退到一旁。
“等一下。”镇北王妃叫住她,又看了她几眼,之后笑道,“却是有缘。”
衡月茫然抬头,心中实在不知她们能有什么缘分。
难道长得有几分相像,便是有缘吗?
……那这缘对她来说,实在是个孽缘了。
却不想,镇北王妃说了更让衡月无法接受的话。
她说:“我闺名颜静月,竟与你名字也有些相似。”
颜静月……
月……
衡月如遭雷击。
……
“月儿。”
“月儿,真的是你。”
……
不,不会的……
镇北王,那是皇上的叔叔……
这、这怎么可能呢……
但细看颜静月,也就二十多岁的年纪,或许、或许……
衡月心中乱极了,退了一步踩到个树枝,才惊觉自己失态。
她连忙行了一礼,口中胡乱说道:“大皇子和大公主午睡的时间快到了,奴婢先、先回去了。”
“好,我们也该回去了。”颜静月像是没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笑意依旧温和。
衡月转身,只觉自己狼狈极了。
她匆匆离开,自也没瞧见云萍得意的笑,以及彭王妃有些复杂的目光。
但是颜静月还算平静,望着衡月的背影,片刻后幽幽叹了口气。
回到住处,衡月坐在廊下,呆呆瞧着半空中的某一处,心中一片空茫。
楚今安回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么一个愣愣的衡月。
第200章 当初……是将她当成了谁?
“怎么了?”
被熟悉的声音惊醒,衡月被吓一跳,险些直接蹦起来。
“无、无事。”她喃喃,说完才想起行礼,却被楚今安拖住了胳膊。
他笑道:“怎么了?累着了?康宁和知柏呢?”
“午睡了。”衡月下意识答完,又觉得不对,低头重新说道,“他们去睡午觉了。”
“嗯,你这是怎么了?午膳时不还好好的,刚刚发生了什么?”楚今安笑问道。
衡月摇头,又摇摇头。
要她怎么说?
难道要她开口问楚今安,当初……是将她当成了谁?
这如何能问的出口?
便是……便是真的通过她看到别人,她……又能如何?
那一晚,除了爬上龙床,她哪里还有别的活路?
衡月又摇摇头,却不肯去看楚今安。
她想起那段时间楚今安看她的眼神,当时衡月只觉得有些不对,那视线似乎并未落在她身上。
如今想来,却是借着她,在想旁人。
心中酸涩无人可诉说,衡月闹脾气一般,对着楚今安行了一礼便直接离开。
“她怎么了?”楚今安还有些不解。
廖忠便招人去问,片刻后苦着脸回来:“皇上……这,衡月姑娘,见到彭王妃和、和镇北王妃了……”
楚今安一愣,继而有些恼怒:“她怎么……不是说让她别出去吗!”
廖忠已经将事情打听的清清楚楚,此时便连忙一五一十将事情原原本本讲给楚今安听。
楚今安是如何的玲珑心思?
只待稍稍思索,便明白到底是谁的问题。
他恼道:“将云萍带上来!”
自然,此事不可能是云萍自己做的,这宫中知晓他和颜静月过去的,也只一个苏太后了。
但云萍,就是苏太后的人。
这两年楚今安虽然借机发落了云萍,让她无法靠近寝殿,却也万万没想到,对方还将心思打到了这般!
如今想来,或许苏太后召所有藩王进京为她庆生,不一定是因为楚今阳或者安王,其中还有关于颜静月和衡月的算计!、
该死!
楚今安恼的厉害,却也只是恼怒过往之事被人再提起。
关于衡月的反常,楚今安多少也能猜出一些——凡是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衡月与颜静月的相似。
但楚今安并不准备去解释。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
事实确实也是如此,当初衡月能保住一条命,便是因为她的那张脸,那双眉眼。
——话是这般说,楚今安却莫名心虚的厉害。
甚至下午没见到衡月过来,他也没敢多问,还让廖忠将小梅和青寻都叫去陪她。
“让青寻问问,看她晚上想用些什么,让膳房给她准备着。”
楚今安话说的云淡风轻,其中却带了几分不易被人觉察的紧张。
偏偏此时,外面有通传,说镇北王妃求见。
“她怎么来了……”
楚今安一下子站起身,却又马上坐下。
他不放心的又问了廖忠一次:“衡月呢?”
“在侧殿,陪着大皇子和大公主呢。”廖忠弯腰答道。
楚今安犹豫了一下,还是道:“罢了,让镇北王妃先回去,朕……改日再见她。”
廖忠不太明白,却也没说什么,出去传话回来后还拿了个东西。
他有些不解:“皇上,镇北王妃说……这个还给您。”
还给他?
楚今安接过那香囊,打开,却从里面掉出一张泛黄的小纸来。
那上面寥寥几笔,画了一个姑娘。
楚今安定定看了片刻。
他自然记得这幅画。
也认得,这正是他当年所做。
那时他也不过十六,正是少年慕艾的岁数。
苏太后对他不好,长兄视他如仇敌,下面年龄相仿的弟弟更是瞧他不起。
彼时苦闷的楚今安意外认识了进宫给先帝请安的颜静月。
颜静月也就比他大了两岁而已,那时候刚被赐婚镇北王,进宫谢恩,却遇到郁郁寡欢的他。
一来二去,他们二人莫名相熟,再后来,便是颜静月出嫁,楚今安抱着一种莫名的心思,画了这么一副小像,夹在给颜静月的添妆中送给了她。
却也是万万没想到,她竟还留着。
“她竟还留着。”楚今安忍不住又说了一次,随后却闭了闭眼睛。
年少无知,将那一抹温柔当成了救赎。
如今他有了枕边人,才明白,那只是孤独彷徨时自以为的心动。
无人能救他,唯有他自己。
无人来爱他,唯有他自己。
惦记了多年的眉眼,也不过是那么多年对他唯一一点的好,其实并不算什么。
只是颜静月竟还留着这幅小像,却是楚今安没想到的。
他也并不是感动,或者悸动,只是下意识觉得这事儿不对劲。
多年的尔虞我诈之后,楚今安再见这旧物,只会觉得……镇北王,或许另有所图。
总不可能是当年已经十八岁、被赐婚了的颜静月还一直惦记着他吧?
楚今安当年又没说什么做什么,做得最出格的事情便是这张小象了。
如今被人送回,他只觉得不对劲。
“看看镇北王妃走了没,若还在,便请进来。”
说话时,楚今安心中盘算的,全是最近关于镇北王的事情。
颜静月,难道是有什么事情要求他?
是关于镇北王的,还是她自己?
抑或是,她的儿女们?
楚今安玲珑心思,想的颇多,便也没注意刚要进门的人影。
才走到门口的衡月听到楚今安这句,再看到他手中捏着的泛黄的纸张,一瞬间便觉得险些呼吸不上来。
她仓皇回身,也不知往外走的廖忠有没有看到自己,只乱七八糟的跑走,将自己躲在廊下拐角处。
皇上……
与颜静月……
果然有过曾经……
那张纸……
衡月不肯多想,但脑中百般思绪翻涌,却是将她硬生生逼出两行泪来。
她带了些窘迫和恼意的使劲擦净自己的脸,只觉得万分可笑。
她竟还觉得委屈。
她竟还……因此醋了。
何其可笑!
她算什么东西!
也配有这般心思!
不过从头到尾,只是个替代品而已!!
衡月深呼吸几口气,才压下喉间的酸涩,便听到廖忠的声音:“镇北王妃,您往这边走,小心着脚下。”
颜静月来了。
衡月明知不该的,却还是忍不住,悄悄走到廊下,又矮身躲到窗户下面。
她心跳声巨大,却还是清晰地听到屋里的那句话。
“皇上,许久不见,皇上已经这般高了。”
第201章 她与颜静月的相似……实在是难以忽略
衡月心中一涩,垂眸仔细去听。
或许她该走的。
此时走,应该还来得及。
但是……
“一别经年不见,镇北王妃风采依旧。”楚今安含笑说道。
衡月悄悄握紧手心。
颜静月连声称不敢,片刻后又像是感慨似的说起过往:“臣妇还记得第一次见皇上时,皇上也就……这般高吧?”
“那时朕才不到十六。”楚今安道。
他状似无意的拿着那张小纸在指尖旋转,动来动去的纸张,自然吸引了颜静月的注意力。
她轻笑一声:“皇上还记得?”
“如何能忘?这是朕画的第一幅人物小像。”楚今安配合的感慨。
他一边说着,眸中却闪过一丝遗憾。
终归,还是变了。
颜静月轻声说道:“当时在添妆中看到这幅画,臣妇心中实在……不知为何,便保留至今。”
楚今安没接这话,只想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
衡月抬手捂住酸涩的眼眶,强逼自己的眼泪不许流下。
今日便是犯了规矩,她也要听个清楚,也让自己……清醒清醒。
最近的日子过得太过温馨,险些,衡月便要以为,皇上对自己也有几分真心了。
她正胡思乱想着,却听殿中颜静月柔声开口:“臣妇今日遇到大皇子的生母,却是没想到……她瞧着,似乎有些面善?”
衡月心中一紧,扣在窗格上的手指下意识绷紧。
楚今安语气轻描淡写道:“是么?朕竟不觉得。”
话起了头,颜静月也好说多了。
她带着笑意道:“那大约是臣妇看错了,只是觉得面善的紧,似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或许是吧。”楚今安答的模棱两可。
衡月却心跳的厉害。
她与颜静月的相似……实在是难以忽略。
颜静月大约也是自持这一点,在楚今安面前越发放松。
两人聊起一些曾经的趣事,语笑嫣嫣,仿佛认识多年又重逢的好友,之间的默契是旁人都无法能加入的。
衡月靠着墙壁,听的双腿发麻,心中却越发清明。
原本应该在廊下伺候的宫人,这么久了竟都无人路过,衡月心中觉得奇怪,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或许是楚今安特地吩咐过的。
不想旁人打扰他们的叙旧……
衡月只能想到这个原因。
她自嘲的笑了笑,第一日被迫爬上龙床的记忆此时在脑海中无比清晰。
似乎,皇上对她态度的转变,便是从那一道照亮了她眉眼的闪电开始。
但这也是她的好处,否则今日,她的坟头草大约都已经长得比人还高了。
所以她不能怨,不能怼,无法恨,无法厌。
将一切情绪缓缓咽下,衡月慢慢站起身来,不再去听殿中两人打情骂俏似的对话。
她也该离开,该……清醒的离开了。
明明占尽一切便宜的人是她,她还有何脸面再有不满?
只是衡月不知,她刚走,殿中的气氛转忽然就转变了。
楚今安也是实在不耐烦陪颜静月演这忆往昔的剧情了,他轻咳一声,直截了当问道:“不知镇北王妃来寻朕,到底何事?”
颜静月面上的笑意一僵。
她轻咳一声,到底有些尴尬,开口却是直接说道:“臣妇想求皇上一件事。”
楚今安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讲。
颜静月到底有些不好意思,踌躇片刻,才说道:“臣妇所求,若有冒昧,还请皇上原谅则个。”
楚今安却没任何表示,只看着颜静月。
等了一会儿,颜静月大概是也等不住了,开口所求,却是边疆的兵权。
楚今安眉目不动,仿佛并不以为意。
但心中却已经是冷笑连连。
好个镇北王,他竟不知,对方野心竟已经这般!
楚今安费尽心思,才将边疆兵权分成几份,又许他们暗中互相制衡,如今才能睡个好觉。
这边颜静月一开口,竟是想将北边所有兵权尽归镇北王所有,简直可笑!
面上与颜静月虚与委蛇几分,待人走后,楚今安才渐渐淡下表情来。
他起身,将手中泛黄的纸张凑近烛火。
微弱的火光从他手中腾起,伴随着年少时的懵懂无知,一起化为灰烬。
“镇北王。”楚今安轻笑,“朕记得,镇北王长子已经六岁了?”
“是,正是王妃所出。”廖忠弯腰答道。
楚今安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西北风尘大,朕于心不忍,想留镇北王世子在宫中读书。”
廖忠一愣,又是一凛,肃容道:“是!皇上所虑有理,此举定会令镇北王感激涕零!”
楚今安又笑了一声。
不仅镇北王,有兵权的几个藩王家中,都有适龄的要读书的儿子。
“北雍空置多年,也该返修一番用起来了。”楚今安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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