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音书皱起眉头:“不许说这种话。”
“阿音,别说话了。”路修远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阵起——!”
九人按照路修远的指示,开始向阵中的两人运功。
午时是一天之中阳光最为明媚的时刻,但在九人同时运功之际,还是能看到几人掌中散发出的淡淡雾气。
宋音书觉得自己身体像是被钉在了阵法之中,周身都暖烘烘的,有种说不出的奇异滋味。
再看周淮,他却显然不是这样的神色。
他虽然极力在克制自己,脸色却越来越白,额间的汗珠也越来越密,看得出来身体正在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宋音书身在阵法中不能开口说话,只好朝御剑递眼色。
御剑也察觉到了周淮的问题,当即便开口问路修远:“十七皇子,我家主子怎么神色不对?”
路修远眸中闪过一丝慌乱:“降服母蛊确实没那么简单。”
宋音书心里越来越慌,频频看向周淮。
周淮的脸色从苍白逐渐变得灰败,最后连眼神都失去了光彩……
宋音书再也忍不住,大喝一声:“停下!”
阵法骤停,宋音书第一时间接住了周淮摇摇欲坠的身体。
周淮浑身软绵绵的,已经昏睡过去,无论宋音书怎么唤他,都听不见他的任何回应。
“路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联想到先前周淮的担忧,宋音书忍不住质问起路修远来。
路修远为两人把了脉,看着宋音书道:“你们体内的蛊毒已清。”
“那他为何是这样的状态?”
路修远回避她的眼神:“……我也不知道。”
“我看你不是不知道,你根本就是故意的!”宋音书怒不可遏,“你们晋国的事我不想插手,可你不能这样利用我!”
路修远垂下眼睑,遮住眸底一切喜怒:“阿音,对不起。”
御剑一听这话哪里还能忍?抽出腰间佩剑就指向了路修远:“十七皇子,你既已决定加害我家主子,肯定就没想能活着走出南平王府吧?”
路修远站起身,迎向御剑,语气不疾不徐:“不论我是死是活,一切已成定局。”
御剑双目发赤,呼喝着府内精英一同朝路修远攻去。
路修远来不及多言,一个转身便抽出了身后折扇,那折扇似是钢筋铁骨,“哐”的一声就挡住了御剑斜刺而来的长剑。
宋音书知道以路修远的功夫,对付御剑等人还能周旋一阵,便决定专心救治周淮。
萧御辞帮着她把周淮抬进屋内。
正当宋音书掏出月光石之际,晋国都城上空忽然传来了肃穆且庄严的丧钟声。
“当——当——”
丧钟声不同于普通钟声,不光是敲击的快慢节奏不同,连尾音也较普通钟声更为浑厚,因此一下就能听出来。
“这是……”宋音书神色惊讶地望向萧御辞。
萧御辞凝神听了片刻后答:“晋帝驾崩了。”
宋音书深吸一口气,望向屋外停止打斗的几人,喃喃自语道:“难怪……路师兄会说,一切已成定局。”
晋帝驾崩的紧要关头,夺嫡的关键人物南平王陷入了昏迷。
余下的二皇子显然不是太子的对手。
最后的赢家是谁,显而易见。
路修远嘴角溢出一抹笃定的笑意,对御剑道:“这种时候,南平王病重不出面,才是最好的。”
御剑怒不可遏:“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
竟然敢如何,他却不敢继续说下去。
其实在场众人都心知肚明。
晋帝近几年虽然身体日渐虚弱,但也不至于突然驾崩。
上个月接见萧御辞时,分明还好好的。
宋音书拧紧眉头:“晋帝忽然驾崩,都城必定戒严,我们想要离开,恐怕没那么容易。”
萧御辞望向路修远:“本王还留在都城一事,唯有路修远知道,单看他会不会透露给周太子了。”
“我现在……不是很信任他。”宋音书道,“我们还是得趁早打算,尽快离开。”
周渊既然敢做出这样的事,证明他的心机手段绝不一般。
若叫他知道萧御辞还留在都城内,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决断。
主张两国友好睦邻和趁机拿捏邻国,这两点并不冲突。
莫说宋音书不相信周渊,便是萧御辞,也不敢保证在这样绝佳的机会下,会不会放过邻国摄政王。
“都是我害了你。”宋音书不免有几分内疚,“若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以身犯险,将自己陷入这样的困境之中。”
萧御辞戳了戳她愁眉苦脸的面颊:“怎么还自责上了?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能怨你什么?况且,现在还不到最糟糕的时候呢,你杞人忧天做什么?”
宋音书低头望向周淮:“不管怎么说,我先把他救活再说,说不定他能帮上忙。”
说完,她便开始用月光石来帮周淮疗愈。
好在周淮受的是内伤,属于月光石的疗愈范围之内。
随着宋音书源源不断的内力输入,他的脸色终于变得红润起来。
第200章 运筹帷幄
周淮好不容易才睁开双眼。
看到宋音书还在为自己疗愈,月光石淡淡的光辉打在她周身,圣洁得一如他初次见她时的模样。
“萧夫人……”他轻启薄唇,“多谢你再度出手相救。”
宋音书停下手冲他摇摇头:“这回只能算是我们两清了。”
周淮脸色还有些疲倦,见守着自己的除了萧御辞,竟然还有路修远,眼角眉梢不免染上了几分薄怒:“十七弟还在这做什么?看不见本王咽气,心有不甘?”
“七皇兄,”路修远道,“父皇驾崩了。”
周淮愣了愣,望向他的视线忽然变得凌厉无比:“父皇驾崩了,你不去宫中守孝,却在南平王府守着本王,真是有意思。”
路修远倒也不动怒,只说:“此刻南平王府外守备异常森严……七皇兄能捡回一条命,就姑且静养着吧。”
周淮握紧拳头,手背青筋暴起:“你们弑父囚兄,就不怕遭报应?!”
路修远神色仍旧云淡风轻:“七皇兄,药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讲……今夜过后,新帝就会登基,届时七皇兄这病能不能好,还得看新帝如何发落。”
周淮闻言,抑制不住地仰头大笑起来:“今夜你连南平王府都不敢出,是怕本王坏太子的好事?本王若真想跟太子争,你以为,区区一个你,就能挡得住?”
路修远听他这么说,脸色忽然变得严肃了起来。
正想再说些什么,一个随从忽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凑到路修远耳边说了几句话。
路修远的瞳孔肉眼可见地放大了许多:“此话当真?”
随从凝重地点点头:“禁军统领已经在门口与咱们的人对峙了。”
路修远难以置信地望向周淮:“禁军几时听令于你的?”
周淮不屑地笑笑:“你当父皇是什么人?他会放心把权力交给谁?”
“七皇兄!”路修远厉声道,“你真想与太子斗个你死我活吗?”
“真是贼喊捉贼。”周淮感觉自己好了很多,直起身冷嗤道,“本王人在府中坐,祸从天上来,明明是你们想要本王的命,反过来倒变成本王想要与你们斗了。”
“你以为就靠区区五十万禁军,就能坐稳这大晋江山?”
“本王可从来没这么说过。”周淮自始自终都不见丝毫慌乱,“老实讲,这江山,本王坐也可以,不坐也可以,本王从头到尾,只不过求个平安罢了。”
当他说出这番话,在场众人就能听明白,周淮的势力,远远不止五十万禁军而已。
毕竟是连晋帝在世时,都心存忌惮之人。
“十七弟,”周淮斜靠在榻上,神色甚至还有几分慵懒,“本王不喜欢手足相残,姑且给你这个机会,去跟太子报个信,叫他趁早卷铺盖走人,别惹本王生气。”
他的语气很是平淡从容,仿佛不是在向对方下战书,而是在跟自家兄弟闲话家常。
路修远再也不敢多耽搁,一甩袖便匆匆踏入了夜色之中。
宋音书没料到事情的反转来得这么快,大脑一时有些反应迟钝:“你……是故意以身犯险,引周太子动手的?”
周淮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摆,照例还是一副风光霁月的文人模样:“本王可没叫他弑父。”
萧御辞深深看着他:“看不出来,南平王平素还热爱唱戏。”
“亏得有二位陪着本王一同唱这出戏。”周淮倒也不否认,冲萧御辞笑了笑,“萧王大恩,本王必定铭记于心。”
宋音书这才反应过来:“难道说……从一开始,你就计划好了今日这一出?”
“本王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周淮道,“原想着,萧夫人若愿意嫁给本王,本王走这一路也算是有了保障,可萧夫人与萧王伉俪情深……本王实在不忍心破坏……只好出此下策了。”
“你就不担心我不愿意出手救你?”
“你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周淮笃定道,“更何况,萧王猜出本王意图后,也与本王达成了协议。”
宋音书吃惊地望向萧御辞:“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若不是别有所谋,他会那么好心配合我们回来找宋寅?”
“他允诺了你什么?”
萧御辞没有答话,只看向周淮道:“还望南平王得偿所愿后,能够兑现诺言。”
周淮弯起嘴角:“放心,本王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最重承诺……况且,萧王要的那些,对本王来说,委实算不得什么。”
听他这么说,宋音书心里隐约有了点门道。
萧御辞要的,想必和宋寅有关。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周淮竟还伸了个懒腰,“好在方才本王已经睡过一觉了……虽然差点醒不过来。”
宋音书像看疯子似的看着他。
难怪路修远没能识破他的计谋。
有多少人下棋,会把自己当作棋子?
他这个赌注未免太大。
稍有差池,他自己的命就葬送在这个棋局之中了。
“走吧,”周淮转身对宋音书和萧御辞笑道,“本王先命人送你们离开,然后再去跟太子好好斗上一斗。”
宋音书就这样坐上了周淮安排好的马车,和萧御辞一道有惊无险地出了都城。
晋国都城繁华的灯火渐行渐远,宋音书还觉得心口怦怦直跳。
“你为什么会在周太子和南平王之间,选择了南平王?”宋音书好奇地问。
“周渊为人心狠手辣,连生父都敢杀,与他合作,等于与虎谋皮。”萧御辞道,“而周淮这个人,表面看似荒唐,实际却很仁义。”
“你就不怕周淮得势后,会伤害周太子和朱雀吗?”
“本王敢保证,若是周淮登基为帝,他绝对会放自己的所有兄弟一马,”萧御辞道,“而周渊……只会斩草除根。”
“你怎么知道?”
“因为当年我在晋国熬不下去的时候,曾经去求过周渊和周淮,”萧御辞说着,嘴角溢出了一丝苦笑,“周渊闭门不出,而周淮,偷偷命人给我送了一把匕首。”
第201章 马车
没想到三人之间还有过这样的渊源,宋音书不免唏嘘:“周太子看着敦厚仁义,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人。”
“他若真是个敦厚仁义之人,恐怕晋国这东宫之位,早就易主了。”
宋音书长叹一声:“生在帝王家,虽然锦衣玉食,但也委实惨无人道。”
萧御辞将她揽入怀中:“你不用为此忧心,本王又不做皇帝。”
宋音书笑笑,又问:“你会答应配合南平王,是不是为了得到宋寅?”
萧御辞没有否认:“宋寅是个该死的,但也得死在大梁。”
“可怜宋寅还以为自己找着了靠山,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南平王给卖了。”
“周淮这个人虽然行事乖张,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他还是清明的。”萧御辞道,“谁能容忍神戈教这种邪门帮派在自己的领土上横行霸道?把宋寅交给本王,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宋音书点点头,依偎在他怀里,想了想问:“你打算如何处置宋寅?”
萧御辞沉思片刻后答:“他到底是你们宋家人,还是交由你做决定吧。”
宋音书想到宋寅和尹毓秀有染,还妄图嫁祸给宋淮之,上一世甚至还伙同尹家将整个宋家害得家破人亡,不禁恨得牙痒痒:“我自然是想亲眼看他死。”
萧御辞意识到怀中人儿情绪激动,轻轻拍了拍她:“本王必不会轻饶他。”
宋音书好容易才在他的安抚下平静下来,猫儿似的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子,闭上眼睛打算眯一会儿。
谁知男人却在她不安分地找合适位置时起了兴致,径直将她压在了马车壁上:“一直动来动去的做什么?”
宋音书看清他眼底的欲念,困意顿时一消而光:“……我只是想睡一觉……”
“巧了,本王也想睡……”男人说着眼神移至她高耸的胸脯,想法不言而喻。
宋音书伸出手推拒着他:“别闹……还在赶路呢。”
男人根本不由分说,大掌已经开始驾轻就熟地探入她的衣襟:“赶路怎么了?又不是没在马车上弄过。”
宋音书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你怎么满脑子都想着这事?”
“谁叫夫人魅力难挡?”
“可是……外面还有人呢……”
“嗯,”男人吻在她耳边,“你小声一点。”
宋音书:“……”
小不小声还不是取决于他?
每当她抑制不住剧烈喘息时,他总会恶意逼迫她发出一些难以启齿的娇吟。
宋音书被他磨得神魂俱灭,最后还是没忍住哼哼了好几声。
餍足过后的男人倒是好脾气得很,还没来得及退出便开始安抚女人:“都怪本王不好……别哭了行不行?本王保证,这一路上都不碰你了,可好?”
宋音书眼角都像是被揉碎了一般,红得发肿:“我信你才有鬼!”
萧御辞将她被薄汗打湿的凌乱发丝拨至耳后,紧紧抱住她:“那你想要本王做什么,本王都答应。”
宋音书还真有个要求:“……等咱们回了大梁……我还想继续开我的医馆。”
救治和帮助伤患给她带来的快乐,不仅仅存在于心灵的安抚上,更多的是个人价值的满足。
当她被称为舒大夫时,当她受到祥云镇百姓爱戴时,她才感觉找到了自己。
萧御辞下意识想要拒绝。
他岂能让自己的女人抛头露面去给平民百姓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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