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刚下过小雨,此时阴天多云。
姜荔独自走到陌生的别墅前,按响门铃。
里面姜怀谦警惕地询问:“谁?”
“是我。”姜荔对着摄像头微微一笑。
姜怀谦拉开门,并没有邀请她进去的意思,而是站在门口跟她说话:“荔荔,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根据我算到的信息和推理,我猜到你住这儿,过来看看你。”姜荔盯着他的身后。
十几个小时过去,他身上的怨气又浓了。
不仅如此,他屋子里散发着强烈的怨气,像是一个巨大的棺材房,阴沉得很。
“我有什么好看的,等会儿我收拾一下要出门了,一起吃个午饭?”姜怀谦手把着门,态度温和,动作里却带着拒绝拜访的意思。
“堂哥,当初我刚回姜家时,你跟我说了很多窝心话,后来我和姜芮芮闹矛盾,你一直站在我这边。”
“我们不住在一座城市,你休息的时候会开车来看我,给我买礼物,跟我讲道理。”
“你让我接受父母的偏袒,不去强求那些亲情。”
姜荔真挚地看着他,比起姜佑安,姜怀谦更像她的亲哥哥。
哪怕离开这个世界多年,她也依旧记得那些温暖的话语。
他是她前世遇到的对她最温柔的人,是朋友也是亲人。
“我知道有些事你不想说也说不出口,我也不逼问你,如果你需要我帮你,我会义不容辞帮你,不问因果。曾经你劝我放下心中对爱的执念,如今我也想劝你不要被怨裹胁。”姜荔拿出一枚护身符递给他。
姜怀谦下意识后退一步,往身后看了一眼,心里五味杂陈。
曾经那个只会偷偷哭的堂妹长大了,想要帮他。
“除了你自己,别人困不住你。”姜荔将手又往他面前送了几分。
他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畏畏缩缩伸手,一分钟后才把护身符拿在手里,紧紧握住。
姜荔目光澄澈,莞尔一笑,转身走下阶梯。
两分钟后,身后的门才慢慢关上。
客厅里的窗帘紧拉着,没有留一丝缝隙,门关上后,整个空间陷入寂静。
周围比较空旷,只有沙发、地毯和一张桌子,茶几和电视都没有,顶上甚至没有吊灯。
姜怀谦将灯光打开,只亮了几盏小灯,客厅里依旧昏暗。
“不要开灯,我不喜欢光!我说了多少次了?”女人的吼声从空气中传来。
姜怀谦倒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上面飘着一个女人。
女人三十几岁的样子,穿着一袭红裙,面向地面飘着,身上的红色艳到泛黑,浓郁的怨气围绕着她。
她面目狰狞,死死盯着姜怀谦:“外面那个女人是谁?你不要跟她来往,她身上有我讨厌的气息!”
姜怀谦握紧拳头,闭上眼睛,遮住眼底的痛苦。
这三十年,他已经犯了太多错,失去了太多人和事,每天浑浑噩噩,以为不去想就可以不用面对。
是姜荔点醒了他,如果他不挣脱,那他一辈子都会在痛苦之中直到死去。
“妈,现在他们已经过得很惨了,你还想怎样?”姜怀谦声音沙哑,强忍着压抑的情绪。
“他们惨?他们有我惨吗?不过是公司没了而已,他们的儿子不是活得好好的吗?还有姜述帮他们呢,有姜述在,他们永远都不会过得惨!”
“难道你要把帮他们的人都逼死吗?”
“他们都帮姜陈和那个女人了,能是什么好人?都得死!”女人每句话都带着怒火和怨气,“你为什么不看我,你又心软了吗?你忘了他们怎么对你的吗?”
大概八九岁的时候,姜怀谦的母亲薛玥和父亲就离婚了。
他跟着母亲生活了一年后回到父亲身边,父亲带着严雪见他,告诉他这是他的新妈妈,严雪很温柔,对他很好。
但是弟弟出生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t到了弟弟身上,他帮着照顾弟弟,享受着他们的夸奖。
他们夸他懂事聪明,夸他是个好哥哥,但是他能感觉到,严雪对他的态度不如从前了。
严雪会担心他和弟弟独处的时候会不会伤害弟弟,父亲觉得弟弟才是这个家庭里真正的爱情结晶。
他似乎变成了一个边缘化的人物,只能靠讨巧卖乖才能得到他们的注意力。
争宠的事情他也做过,所以当他知道姜荔和姜芮芮的事情时,很快就能代入自己,从而心疼这个妹妹。
后来他看到了自己去世多年的生母,才知道生母一直跟着他。
弟弟身上发生的那些不好的事都是生母影响的,于是他离开了家,自己创业。
在获得了优秀成绩的同时,他也被生母缠着要报复父亲一家。
“你爸讨厌我,厌弃我,所以他也很讨厌你,他对你另眼相看不过是因为你聪明,否则他根本不会搭理你。在他心里,姜怀俭才是他的儿子,你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你别忘了,当初是他们害死了我!这些年要不是我守护你,你以为你会有今天?”
薛玥说的这些话,姜怀俭听了五六年,起初他会被这些话挑起愤怒和不甘,从而去做一些不好的事。
风水的事,花瓶的事,都是他和薛玥商量好的。
现在再听这样的话,他已经麻木了。
因为这五六年,他失去的不仅仅是家人——
第275章 你就是魔鬼
六年前,姜怀谦遇到了自己喜欢的女生,一个很开朗的女生,像个小太阳一样。
他们相识两年后确认关系,瞒着父母恋爱三年。
这三年里,他忘了曾经的不愉快,减少和家人的联系,也不再理会薛玥的洗脑。
薛玥没等到姜陈家破败,感到不满,一直催促姜怀谦做下一步举动,并责怪他之前帮姜陈稳住了公司。
姜怀谦想过正常人的生活,薛玥便指责他自私自利没良心,不顾生母的仇怨自己过痛快日子。
想到这里,姜怀谦有点喘不过气:“妈之前你交代我的我都已经做过了,还差点害死了姜怀俭,他是无辜的。”
“他无辜?他是最大受益者,他无辜什么?”薛玥情绪激动,似乎下一秒就要冲到他脸上。
“那琪琪呢?她和姜家扯不上一点关系,她不无辜吗?”姜怀谦睁开眼直视薛玥。
这样狰狞的模样他看了很多次了,已经麻木了。
薛玥有一瞬间心虚,很快她理直气壮地说:“那个女人妄图影响你,甚至想把我赶走,我是你的母亲,我才是你至亲的人!”
“你早就不是人了,你就是魔鬼。”说出这个词的时候,姜怀谦声音哽咽。
谁知道他做了多少准备才等来琪琪,她像是太阳一样照着他温暖他,疗愈他心里的伤。
他把母亲的事坦白的时候,琪琪没有嫌弃和怀疑他,她帮他想办法,要找人超度薛玥。
薛玥知道后,每天想方设法吓唬琪琪。
原本开朗的琪琪被一连串的倒霉事折腾得精神恍惚,姜怀谦不得不和她分手。
就算是这样,薛玥也没有放过琪琪,她蒙住司机的眼睛,害车上的琪琪出了车祸,昏迷了几个月才醒来。
醒来后的琪琪失忆了。
薛玥说,那样琪琪就不会再有机会缠着他了。
那一刻姜怀谦心如死灰,他断开了和所有人的联系,卖了公司,在这里自暴自弃。
“你竟然说我是魔鬼,我的儿子竟然说我是魔鬼,呜呜呜……”薛玥捂住眼睛,流下血泪。
“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去做了,他们也得到了报复,你还想怎样,非要让我把他们都杀了,成为无数人厌恶的杀人犯你才满意?非要我一辈子孑然一身,生死都无人惦记你才满意?或者说……”姜怀谦看着她,凄然一笑,“你想让我下去陪你?”
“谦谦,你是我唯一的骨肉,也是我唯一的希望,只要你完成我的愿望我就能离开,我离开后你就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了。妈妈不是想害你,我实在没有办法……”薛玥难过地哭起来。
又是这样,每次他质问她的时候,她都会哭,她知道只要哭了,他就会心软。
现在他都懒得心软了,只想躺在地毯上永远睡去。
她总说他自私自利,但她做的事从不考虑他的感受,她死了这么多年,怨气越来越重,早就不能用人的思维去想她了。
姜怀谦蜷缩在地毯上,闭上眼睛,落下一滴泪。
不论怎样,失去的人和物都回不来了。
没有人再爱他,念他,心疼他。
忽然,姜荔的笑脸从他脑海中闪过,掌心开始发热。
他摊开手,发现是手里的护身符在发烫。
常人看不见的光从里面散发出来,薛玥尖叫到四处逃窜:“我讨厌光,你拿走!把它拿走!”
刹那之间,姜怀谦心中生出希望,他眉眼带笑,把手里的护身符举起来。
-
暖气开着,窗户上的水汽缓缓流下。
姜荔坐在沙发上,正在跟严雪通话。
严雪很高兴:“医生说怀俭的情况好了很多,上次睁眼了,虽然只有几分钟的事,但也很好了,相信很快就能醒来了,姜荔,真的很感谢你,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上次你说大伯用钱买到了想要的消息,现在怎么样了?”姜荔好奇地问。
“哎,说来也巧,那天你大伯进医院了,检查出来肾有问题,还好发现及时,只要手术做好了,就不会危及生命。这几天他一直躺在医院,没时间去验证那些信息,倒是有让你爸去找你堂哥,还没找到。”
能找到就怪了,秦宗肯定不会把真实信息透露出去,不然他和天运师都要暴露。
严雪继续说:“那个秦大师说钱在D国的一个小城市里,我们让人查了,果然没错,不过追回来还是太难,知道这个消息也没用。”
聊得差不多了,姜荔找准机会问道:“我有个疑惑需要伯母解一解。伯母可以说你和大伯怎么相识相恋的吗?还有堂哥生母和大伯是什么情况?”
严雪沉默了几秒才问:“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事了,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事关你们一家人,我需要问清楚,不能说吗?”姜荔耐心询问。
同样一件事,从不同人嘴里说出来的不一样,她想听听严雪怎么说。
“也不是不能说,是你大伯他不喜欢我们提起薛玥姐,我跟你说,你不要告诉你大伯。”严雪声音降低,走到没有人的地方,“你大伯总说那个女人是疯子。”
“当初我是姜陈公司里的员工,他觉得我工作努力,提拔我成为他的秘书,我也因此有机会见到薛玥姐,她看起来是个很厉害的女强人,行事风风火火,对姜陈占有欲很强,我那个时候都不敢和姜陈有肢体接触。”
“后来姜陈和薛玥姐闹离婚,薛玥姐还来过公司,被保安挡回去了,她在大堂里要砸玻璃割腕,弄得很吓人。”
“几个月后他们还是离婚了,公司也搬到了桐市,我再也没在公司见到过薛玥姐。”
“再后来,你大伯开始追求我,向我倾诉他这些年心里的苦,他说他和薛玥姐因为迥然不同的性格在一起,又因为太过不同而相看两厌,要不是孩子,他们也不会过这么多年。”
“结果你也知道了,我跟你大伯恋爱一年后结婚了。”
“我没有再见过薛玥姐,只知道她离婚那两年身体一直不好,姜陈后来独自去参加她的葬礼,说薛玥姐经常折腾自己导致身体不好病倒了。”
“她那个时候也才三十几岁,还很年轻,真可惜。”
“本来你堂哥是跟着她的,但不到一年就被他外婆送过来了,说薛玥姐照顾不好孩子。”
第277章 都是我的仇人
“你堂哥也是个可怜孩子,刚回来时小心翼翼的,身上还有伤,我们都怕他有心理创伤,还好后来很健康很懂事,做什么都很优秀。”
说这句话的时候,严雪言语间透露着骄傲,好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
想起这七八年的相处,严雪又有点惆怅。
“他成年后对我就越来越客气生疏了,可能是长大了,有自己的生活和心思了。”
提起往事,严雪滔滔不绝,从她的话语中,感觉不到她对姜怀谦的不好或者讨厌,都是夸奖。
但从姜怀谦的角度来看,他一直是不被重视的一方。
“你觉得你对堂哥和姜怀俭有什么不同吗?”姜荔直截了当地问。
严雪似乎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我和姜怀谦见到的时候,我也才二十几岁,他比我亲弟弟也才小五岁。”
“我没有当过母亲,更不知道怎么以母亲的身份和八九岁的小男孩相处。”
“后来我生了怀俭,才知道当母亲没那么简单,不是嘘寒问暖就可以填补孩子内心的空缺。”
“说实话,我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也有自己的孩子,我肯定做不到一碗水端t平,但我已经竭尽所能去做我能做的事了。”
姜荔回想姜怀谦当初温文儒雅的样子,他自信又谦和,人如其名,让所有遇到他的人都很喜欢他。
如果仅仅靠他自己,肯定无法长成这样的样子。
缺失的爱是存在的,拥有的爱也是存在的。
“荔荔,你堂哥平时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从来都不跟家里说,我担心他因为憋太久想不开出事,你要是有他的消息,一定要告诉我们。”
“他很坚强。”
“是啊,他是个从小都不需要操心的孩子……”
“叮咚——”门铃声响起。
姜荔和严雪说了一声,挂了电话,过去开门。
外面下着小雨,姜怀谦没有打伞,头上都是水珠,他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脚垫。
垫子中间的植物是绿色的,带着强大的生命力,和他家里的物品完全不一样,他根本想不到这种东西。
“堂哥,你是想来做客,还是想邀请我去做客?”姜荔扬起笑容,对他的到来并不意外。
她早就给他发过这栋房子的门牌号,离他住的地方就隔了三户。
“当初我对你好,并不是因为我有多心善,而是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你别看我现在这样,我十几岁的时候也因为一个玩具把几岁的弟弟从小床上推了下去,想要用玩具来捍卫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姜怀谦脸上带着无奈的笑容,不像之前那样麻木,语气里有了人情味。
“从没见过堂哥发脾气,想象不出来。”姜荔笑着应和。
“家里的事对我来说已经没那么重要了,我只想摆脱身上的枷锁。”姜怀谦摊开手,护身符已经变黑,“你比我想象中厉害多了,她不能再像绳索一样绕在我身上,勒住我的脖子。”
他看起来已经下定决心,语气带着几分轻松:“我想邀请你去我家做客,你有时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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