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母亲的症状一直没有得到缓解,镇子里也只有这一家药店,他们一家出入药店越来越频繁。
健三郎等人咬准他们离不开这家药店,便开始坐地起价,药钱一次比一次要贵。
最终,分文不剩的父亲只能冒雨去采药,不慎坠崖而死。
事后,守林人老伯帮他们安葬双亲时,有一郎偶然提及了越喝药身体越差这件事。
老伯年轻时学过一段时间的药理,恰好家中还剩一些未煮的残药,有一郎便请老伯看了一下药方。
这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
那根本不是治风寒的药。
里面的草药掺杂了不少寒性草药,越喝只能让身体越差。而且,这些草药都很普遍易得,卖给他们相当于天价。
害得他们双亲死了不算,这群人渣居然还敢大摇大摆地上来讨债,甚至还想把他们卖给人贩子。
种种前事垒在一起,无异于血海深仇。
“但其实造成这些惨剧的不止是这群人渣,还有他们的主子。”有一郎道,“就是经营药方的老板,不,整个镇子都要快跟着他姓了。”
“他姓什么?”
“那个人姓贺通。”
努力在脑中的记忆搜刮,椿理子拧了拧眉:“据我所知,东京都的华族好像没有这号人。”
出身旧派的祖母允许椿理子进入私塾的原因之一,就是为了和其他华族搞好关系,在入学前,椿理子硬生生把全国范围内能叫上名号的华族都记了个遍。
“地头蛇罢了,不过他家狗腿说他准备筹钱买个爵位。”有一郎嗤笑一声,“他倒是想挤进去给那些贵族舔屁股,但这又建立在多少人命之上?”
半垂下眸子,椿理子默默用炭笔在白布上写字。
在刚才面对那群人时,她很快意识到应对其他家族虚与委蛇的八面玲珑,在暴力前根本不值一提。
而现在。
椿理子悄悄把余光落在一直乖乖坐好的无一郎身上。
曾经因为家族需要履行的责任,她为此感到无比压抑,甚至因此迁怒与他。
现在看来,那些需要履行的责任,在这些吃饱穿暖面前仍须挣扎的普通人面前不值一提。
所以,要好好履行自己的责任才行,虽然势单力薄,但最起码也要能帮助几个人才行。
想到这里,握紧炭笔的骨节发白,挫断削尖的笔尖折断在白布上,留下一道粗重的炭痕。
无一郎很懂事地爬起来:“我再去弄一支吧!”
“那就麻烦你了。”
椿理子勾起温和的笑容,手上的力度却丝毫不减,所写之字皆入木三分。
…….
第二日。
南多磨郡警察署前多了几个被麻绳捆绑得严严实实的人。他们被麻绳勒了一整晚,手臂上已经勒出紫痕,仔细一看,衣服里好像还塞了一团白色的东西。
健三郎他们叫嚣着让路人赶紧松绑,因为他们主子早就买通了警察署了。
可没人上前。
虽然路人们觉得警察并不可靠,但也无一人愿意为他们松绑。
毕竟受过他们的窝囊气是真真实实的。
当大家都以为这几人没过几天就会被放出来时,警察署前的告示牌却张贴出几人不日受死刑的通知。
在所有人都在好奇和警察署蛇鼠一窝的他们为何会被一窝端时,产屋敷宅邸处——
这里被群山环绕,苍翠一片,仿佛无人之境。
可巧妙地跨过深山之后,却发现一群修筑精致的建筑群坐落此处。
乌鸦盘旋于鬼杀队总部上空,似乎感知到什么,下降飞入建筑群中的某间和室。
室内陈设精致,燃有淡淡的熏香。乌鸦轻轻停在室内跪坐笔直的男人身侧,亲昵地用发亮的羽毛蹭了蹭他的手臂。
“这一次任务你也很出色地完成了呢,我的孩子。”
室内响起产屋敷耀哉的声音,仿佛深山中清澈小溪流淌的水流,能够洗净一切污秽。
在和室光线阴阳交替处,一道声音传来:“能为主公大人分忧是我的荣幸。”
顺着那道声音,乌鸦漆黑的瞳孔一并映照出坐在对面的人——
过于茂密而显得略微杂乱的白色短发,经过日夜累积锻炼的紧实肌肉上布满伤痕。
他低着头,微微拱起肩背,背后白色布料用苍劲笔迹写下的“滅”字无形中被撑宽一些。
“恶鬼一日不消除我一日无法安眠,还请主公大人继续给我下达指令。”不死川实弥继续补充道。
坐在暗处的产屋敷耀哉正欲开口,走廊上传来咚咚急切的脚步声却打断了他。
“父亲大人!”
身穿深色和服梳着妹妹头的小孩闯进屋内,因为刚才剧烈的奔跑,有几根黑色发丝黏在白皙的脸颊上。
坐在产屋敷耀哉身侧的天音微微皱眉:“利哉,我已经强调过很多次了,不要贸然打扰你的父亲。”
“我知道,但是我发现了这个—— !”
因为剧烈奔跑,利哉的胸膛还在上下起伏着,但他还是忙不迭将手中的白布递了过去。
白布轻薄透光,仿佛一撕就烂,与布面上洋洋洒洒苍劲有力的字迹形成鲜明对比。
“这不就是普通的一封告罪书?”天音语中微微有所不悦。
前些时间,有家大姓华族一朝被灭门,犯人似乎会有意盯着华族作案,唇亡齿寒的其余华族连结起来,在暗地里寻求犯人的线索。
这段时间华族们如惊弓之鸟,只要是和那名犯人特征有关的人,都被抓去处死了。
不仅如此,有关于犯人的资料也会被拓写数份,传递到各地华族手中。
天音不喜这群贵族瞎折腾的气势,但又碍于各家族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便将此事全权交给利哉处理。
“是!但是请看署名!”
在白布的底端,有几个和正文字迹不一样的署名——时透无一郎、时透有一郎和…….小椿?
小椿是谁他们不知道。
但这个时透家的人是可是鬼杀队寻找数年,起始呼吸剑士的后人!
因为种种原因,鬼杀队一直与他们处于断联状态,兜兜转转找了数十年也无所收获,却没想到现在得来全不费功夫!
微微弯了弯唇角,产屋敷耀哉将目光落在对面跪坐着的不死川实弥身上。
他将强制让人先休息一段时日的话咽入肚中,而是委婉地发布了另外一个指令:“实弥,你能去东京府一趟,带这几个孩子到鬼杀队来吗?”
“还有,东京都的玉露茶也好像要出产了,帮我顺便带一些回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难以想象,两个脾气暴躁的老哥见面会是什么场景(双手合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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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7
健三郎等人被处死时,全镇人围在警察署附近,等着行刑完成的消息。
毕竟这帮人在镇子里欺男霸女久了,现在终于失势,每个人都恨不得拍手称快,镇子上的阴霾仿佛也因此淡去了一些。
今天时透俩兄弟正好下山卖柴,椿理子也就一并跟了过来。
她还是第一次来这个镇里。
这里不如京都静谧古朴,一片片新式建筑期饿/群爸衣肆八幺六旧六仨追更最新肉文拔地而起,熙熙攘攘的三教九流汇聚于此。
一边扫视着环境,琉桓椿理子一边觉得当时留在两个小孩家里的决定无比正确。
一个身无分文没有依仗的孤女,贸然来到这里,怕是很快就要被健三郎那样的人渣盯上。
他们三人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走着,不少人与他们擦肩而过时,都会回头张望。
到了警察署附近,有一郎把肩上的柴担卸下,扭了扭脖子:“我去那边看看。”
无一郎赶忙也卸下柴担:“哥哥,我也跟你去!”
“哈?你去什么去?你当来这里玩的?”有一郎有些不耐地皱了皱眉,转而将目光投在椿理子身上,“两担柴,你走了她能卖得出去?”
被误伤的椿理子:?
你不想让他跟着去说我干什么?
“好吧。”
被指责的无一郎有些低落,但转而又振作了起来,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椿理子:“我会保护好柴火和姐姐的!”
“应该是赶紧把柴卖完然后走人。”
有一郎侧头哼了一声,转身汇入人群。
椿理子侧目看向无一郎的发顶,默默心疼一下一直吃自家大哥闭门羹的弟弟。
她柔声出口安慰:“你哥哥应该是担心你,所以才不让你过去看。”
这几天的相处来看,两人虽然是双胞胎,年纪相差估计也就几分钟。但似乎有一郎对于兄长这一身份有着超强的执念,无论任何大事小事都想让自己扛着。
不过,她也能理解为什么不让无一郎过去。
毕竟这件事情闹的大,民情激愤,在她写的告罪书一出后,其余人上诉也如雪花一般纷纷飞入警察署。
若是为了平息民愤,弄出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那就不好了。
椿理子和无一郎找了一处阴凉处站着,视线隔着往来的人群锁定在有一郎的背影上,直至他消失不见。
那么问题就来了。
怎么完成那位小兄长交代的任务,把两担柴都卖出去?
椿理子和无一郎大眼瞪小眼。
伸出食指,无一郎讪讪挠了挠脸颊:“之前一直是哥哥叫卖,我都是在旁边看着的,我好像也不太会……能拜托姐姐你来叫卖吗!”
阳光撒在无一郎的脸上,他薄荷绿色的瞳孔仿佛是闪闪发光的绿柱石,透着些许光亮。
看向椿理子时,像是星辰洒落在他的眼中,显得可爱又真挚。
面对如此难以让人拒绝的眼神,一向待人留有余地的椿理子毅然决然地摇了摇头。
“我可以陪无一郎到所有柴都卖完,我算数很快也可以帮忙,但是叫卖不行。”
毕竟从小到大的教育让她没法做到在这么多人面前一个人突兀地大喊。
两个人再次大眼瞪小眼。
也就是在这时,一道慈祥温和的声音打断了他们俩之间尴尬的沉默。
“啊呀呀,你是时透家的孩子吗?”
面容慈祥的老奶奶路过,用着温柔的眼神看向他们。
“是!”突然被人喊道,无一郎下意识双手贴着双腿立正站好。
老奶奶被无一郎的样子逗笑了,又转头望向椿理子:“你就是写那个白条的小椿?”
“是。”椿理子主动颔首致意,察觉到老人探究的眼神,又开口解释道,“我是这俩孩子的远亲,听说他们家中遭遇变故,便过来照拂一下。”
“这样啊,都是好孩子。”老奶奶连连点头,“我家正好没有柴了,柴火卖我一些吧。”
“好!”
时透无一郎侧身和椿理子四目相对,眼中的兴奋难以掩盖。他手脚麻利地蹲下来,很快就捡出柴火。
椿理子则是很快算好了价钱。
周围的人听到提及“时透”这两个字,纷纷向他们围拢过来。
“那么小点就被整没了爹妈可怜哦,那些人可真不是个东西!”
“小兄弟,柴也卖我一点!”
“我也要!”
路人和摊贩知道是眼前这几个孩子差点遇害,又是鼓起勇气把困扰镇子已久的地头蛇送走,纷纷过来购买柴火表达支持。
况且…….虽然是两个小孩砍的柴,但依仗于山中的木材质量好,加上两个人做事用心,背下来的柴是又好又实惠。
很快,椿理子随手带下来的布袋子里装满沉甸甸的铜板,从山上背下来两担沉甸甸的柴也被抢购一空。
有人没抢到柴,也热情地向着他们喊道:“我家店就在前面,下次你们再来卖就直接送过来!我去要了!”
“好!”
时透无一郎很高兴,因为这样哥哥就不用数着铜板对木材叹气了。
可高兴还没持续多久,一道突兀而刺耳的声音瞬间刺破空气中的喜悦。
“这就是把健三郎弄进去的小子?”
隔着人群,椿理子看不清说话人的面容,但围在他们面前的人瞬间自觉地让开一条道。
来人身着锦衣华服,瘦长脸、肤色苍白,生了一对小眼睛,薄薄的嘴唇上留了一对稀疏的八字胡。
他身后跟着两名膘肥体壮、满脸凶相的男人,所到之处投下一片遮天蔽日的阴影,时不时用眼神恐吓周围的路人。
椿理子听到人群中有人低呼“贺通老爷”,便知晓面前这个人是过来找事的了。
“还以为能把健三郎弄死的是个什么狠角色,没想到就是个穷樵夫。”贺通轻蔑地将目光落在无一郎头顶,露出轻蔑的笑容。
接着,他把目光右移,视线落在椿理子身上。
这一次,贺通眼中到没有不屑,反倒是定定地多看了她好几眼。
椿理子被如此直勾勾的凝视盯的不悦,直言道:“请问有什么事吗?若是没事,我们便先行离开了。”
可贺通却没有让开的意思,他身后的两个仆从更是将出路堵得水泄不通。
“当然有事~”贺通露出玩味的笑容,将目光再次放在无一郎身上,“似乎你父母欠我的债还没还清吧?”
“那分明是害死我妈的药!你还故意纵容那群人加价!”
居高临下地看着无一郎,贺通故作苦恼地拍拍他的脑袋:“我确实雇了他们讨债,但我没想到他们会做的那么过分。现在健三郎也死了,可我是无辜的啊,你们不能因为我找的讨债人过分了一些,就赖掉债不还了吧?”
周围人顿时一片嘘声,话似乎好像真是这个理。
“况且,你又从何得知我家卖的药是害人的?我家药钱虽是稍微贵了一些,但都是高品质的药材,医好了这个镇子不少人。你这平白无故地污蔑人,更是要加倍赔钱。”
“是守林人老伯说的!”
“据我所知,他已经被打死了吧?”贺通语气轻蔑,“况且,一个粗鄙的贱民又懂什么药理?”
这几句话结结实实地把无一郎给噎住。
“话说回来,没钱就不要装阔。生病大不了就病死嘛,反正贱命一条,搭上我的草药倒真是浪费。”
见着无一郎气得发抖,贺通又不急不慢地补充:“哦——还搭上了另外一条贱命,但加在一起还是贱,都抵不上欠我的草药钱……”
光天化日。
一个成年人当街侮辱尚且年幼的孩子,连带他不幸去世的父母,可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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