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与她所期盼的相悖,她希望谢逍过得如之前那般热烈张扬,可心中所想却是那么自私。
从重逢开始,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变成一条逻辑线被理的清清楚楚。
“谢逍,我们——”
谢逍心一紧,眼尾开始润湿,扭过头去。
放在桌上的手机在往外蹦消息,是温慕寒的手机。
他扫了一眼。
[梁佑庭:小寒,最近还好吗?]
[梁佑庭:要是有空的话可以来我这儿一趟。]
那名字一看就是男生,谢逍心里堵得厉害,伸手拽住温慕寒的衣角,喉口有了哽音。
他克制着不去看她,胸腔轻微起伏着。
喉结艰难地滚动着:“你是不是又要提分手,我不想听。”
温慕寒在心里叹了口气,冷静下来。
“我希望你过得很好,但是谢逍…”
一切都好像有了思绪。
她松了松眉毛,盯着他的侧脸,说:“我想搞清楚一件事情。”
“那个游轮酒会你是知道我是《驾长街》的作者,你才去的对吗?”
谢逍微微佝偻着背,垂着头,失神地盯着不知道哪一处,没有焦距。
他不知道该什么说,只觉得自己就像在半空中走钢丝,两端和底下都有围观看热闹的人,而温慕寒站在终点,眼神冰冷。
他摇摇欲坠着,生怕说出那句话就会跌入深渊。
不说话就代表默认,温慕寒心下了然。
“那天你是故意站在站台淋雨让我看见,再让我送你回家,最后手机也是特意留下。好让我看到你住的地方,最后利用我的…”她嗓子被什么给糊住,哽了哽喉咙,接着说,“愧疚心理,顺理成章让我提出你搬去我家。”
“这一切都是故意演给我看的吗?”
那些藏在阴暗褶皱里的心思被她一字一句地翻了出来,谢逍眼底泛红,眼里有了酸涩的刺痛,心口就跟被剜了一刀似的,哗啦啦地在往外滋血,发出一阵阵尖锐的疼痛,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连呼吸吞咽都有困难。
此刻,他也不想再装了,承认下来,“对,因为我不这么做的话,你根本不会回头看我一眼。”
“你身边有了更优秀的人,而我什么都没有,我抢不到也斗不过他们,所以我只能这么做。”
“我没办法…”谢逍攥紧了她的衣角,攥得掌心生疼,“做到你选择别人。”
他背对着温慕寒,半张脸陷在他挡住光线的阴影里,声音说到最后,已经哽咽。
眼泪顺着眼角滚落下来,砸在洁白的被子上,迅速晕出一小片深色印记。
温慕寒眼眶干涩得发紧,绷得厉害,她闭上眼睛,整个心脏沁出酸涩,像是有人在拿矬子磨。
一下又一下,比当年离开洛城那天还要疼。
好疼啊。
真的很疼。
为什么,他的少年要如此卑微?
嗓子被快要涌动出来的悲伤给糊住,她使劲咽了咽,才将那股窒息的疼咽了下去。
温慕寒抬起手,将谢逍的手给拨掉,站起身来。
身下的椅子被推开发出“滋啦一声尖锐的声响,像是某种诀别的长号声。
谢逍以为她要走,连忙踉跄地站起身就要去抓她。
他眼眶红着,声音带着鼻音。
“温慕寒,你别走。”
就在他双腿受伤,身体失衡,要往地上扑去的时候,鼻尖窜入淡淡的雪松木质香,胸腔砸入两道瘦削的肩骨,撞得他鼻头发涩。
谢逍紧紧抱住温慕寒的腰,将脸埋在她颈窝处,一滴泪砸在她皮肤上。
跟被某种刺激液体滴在身上一般,灼得慌。
“我错了,我不该这样对你,我害怕你喜欢上别人。”
“你不知道,我听到你说你想我的时候我有多开心,甚至我想就这么卑劣地留在你身边就好,就算你不喜欢也没事,利用我也好,只要我还有被你利用的价值,我就能一直留在你身边。”
“谢逍,”温慕寒抬手轻拍他的背,“我没打算走。”
“那你还拨掉我的手了?”谢逍吸了下鼻子。
“……”
“我看到你箱子里的书了,或许是你故意给我看的,但这也不重要了。”
“重要的。”他喉结滚了滚,声音闷闷的,将脸埋的更深。
“我还看到了你抽屉里这几年来往平芜和洛城的机票了,”温慕寒缓缓开口,“谢逍,你这些年一直回来看我对吗?”
“那为什么不来见我?”
“因为…”谢逍哽咽了几下,“我以为你不想见我,因为我配不上你了。”
“是真的,配不上你了,我觉得我好暗淡。”
“最迷茫的日子,我不想一直靠着你救赎我。”
第64章 滚烫
窗外的风在刮, 香樟树叶哗啦啦地响,树在另一个层面上,也算是一片海, 叶的浪花卷走了空气中的细小尘埃。
听到他的话, 温慕寒身子有些僵, 喉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卡住,吞咽得难受。
原来,爱并不会让所有人的自卑弃暗投明, 他原是光明之下, 却因为爱而深陷自卑的漩涡里。
救赎,是个很美好的词。
但他说不想靠着救赎的爱情来度过那段难熬的日子,来躲避一些现实的困境。
他不能自私地将她也拉入那无尽迷茫的沼泽里。
谢逍搂她搂得更紧了一些, 像是将她拥入骨血里, 两人之间没了缝隙,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确定她还没离开。
“可是谢逍, ”温慕寒垂眸看着他肩膀处的一处蓝白拼接的衣角,又将目光投到白墙上交叠的影子上,语气平淡但却认真,“我在拉你的时候也在拯救我自己。”
“我感受到了那些我不曾感受过的那些,就算做那些危险而刺激的事情也无法感受的喜悦与痛苦, 它们也同样在把我拉上去。”
众生灵中,唯你有权, 看到我脆弱。*
“人也确实需要爱,它会包容你的脆弱, 你的迷茫,你的暗淡, 所以,没有什么配不配得上的。”
“我们同在阴暗中,也可以一同去往光亮中。”
就算当一朵不开花但也隐含着光芒的小花也很好。*
“我说的话也从来不是假的,我喜欢你这四个字也不会轻易被别人给否定,相反谢逍,我想帮你也不仅仅是出于愧疚,而是我觉得你生来就该是耀眼地站在灯光和观众的目光中的,而不是当一颗暗淡的被乌云遮蔽住的星星。”
温慕寒嗓音有些涩然,眼圈开始湿润,眼睫垂下,深深吐出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你那个时候说我欠你的还不清,很抱歉,我到现在才想明白。”
当她将那条项链从窗户外收回来,将那束槲寄生做成干花封存起来,将那张照片放在她第一本书里的时候,她的心就在无意识地向他靠拢。
只是,她并不知道。
不知道,才在无形中最伤人。
但温慕寒知道的是,谢逍的出现才会让她对这个发烂的世界有所期望,回忆的伤疤也在慢慢结痂。
那么淡漠的她,也会被人热烈地爱着。
谢逍头抵着她的肩骨,眼眶无声地蓄着眼泪。
“所以,谢逍。”
窗外照进来的光影在瓷砖上抖动着,像是光下某种昆虫身上抖落的鳞片一般。
风吹起纱幔,吹起她的衣角,发丝。
他听见她轻声说,轻得似乎一切只是某个午睡后的一场梦而起,一抬头,头顶的风扇慢慢悠悠地转着,课桌上的试卷被吹落在地,窗外是操场上被晒得满脸通红的少年。
“我们重新开始吧,这一次,我们一起往光里走,我保护你的暗淡,你可以让我帮你变得更好。”
谢逍眼底一片通红,这番话像是朝他身体里灌了某种不知名的液体,让他无力,让他无法在紧紧抱住他。
他手止不住地颤抖,呼吸开始变重。
“好,这一次我们不能就这么轻易算了,我们重新开始,说好了,就不能再反悔。”
说完眼泪掉得更多,将温慕寒领口的衣服全部打湿。
原来真的不是梦啊,那些困住他的岁月在慢慢淡褪。
温慕寒轻轻嗯了一声。
-
回酒店的时候突然就有了精神,谢逍送她回了酒店,就打算回剧组拍戏。
“你的腿真的可以吗?”温慕寒喝着刚刚他给她买的芦荟酸奶,抬头问他。
“这几天没有打戏。”谢逍摇了摇头,抬手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
她想起,这会儿应该拍到了江敛在宫中开始和其他几位皇子内斗的戏了。
剧组拍戏不会按照故事线来拍,很多最开始的镜头反而会留在最后来拍,这种就最考验演技了。
“那你多注意一点。”她扬起头,目光灼灼,“那要我接你去下班吗?”
谢逍被她的目光烫到,脸上已经结痂的细小划痕竟生出虫子咀食的痒意,喉结微滚。
他又恢复了那般慵懒的模样,唇角勾着。
“我也有媳妇来接了,真好。”
媳妇?
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有些异样的意味,温慕寒脸颊有些热,眸光在闪。
谢逍乘胜追击,抬脚往前走了一步,手臂一扣搂住她的腰。
女孩扑进他怀里,接的满满当当。
温慕寒抬手回抱住他的腰。
街边不知道哪家店在放音乐,恰巧和歌词对应上。
在那一刻,突然静默。
原来不管世界多严苛,
可以脆弱,可以是不完美的。
当我抬起头,你正看向我。
眼中倒映着夏夜绚烂的烟火,
灰暗的心,竟然开始变鲜活,
你的存在,治愈我。
——颜人中《夏夜最绚烂的烟花》
音乐声将来往的车流和鸣笛声掩盖住。
谢逍突然说了一句,“我也想尝尝芦荟味的酸奶是什么味道。”
“嗯?”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准备抬头。
下一秒,谢逍勾住她的后脑勺吻了下来,带着凶猛,急促的呼吸和喘/息刺激着温慕寒的耳膜,有些痒,又有些红得滴血,热得发烫。
领地被侵占,强势而有力。
呼吸在纠缠,
她的睫毛湿了,真好看。
他五指伸进她头发里,慢慢揉着她的后脑勺,唇瓣从嘴边再到眼睛,睫毛,整张脸都开始炙热。
温慕寒喘得急促,失了频次。
余光里似乎看到了有一闪而过的光,似乎是错觉。
停在路边的耗子,一脸害羞的捂住了眼睛,指缝却是张开着的。
头一次看这么激烈的吻戏呢,他叹了口气,四处张望着周围,看着有没有人注意着他们。
哎,悲催的打工人。
温慕寒睫羽极快地颤动着,盯着地面,不敢看他。
耳朵烫得快要烧起来。
谢逍凑到她耳边,轻声喘息着,似乎是故意喘给她听,嗓音喑哑,带着恶劣,“宝宝,你好会喘。”
脸上的温度急剧升温,温慕寒将脸埋进他脖颈处,闷声说:“你别说了,赶紧走吧。”
谢逍唇角向上提了提,抬手轻揉她的头,估计再逗下去要生气了。
“好,你不用接我,你在酒店好好休息。”
“知道了。”
看着谢逍离开,温慕寒抬手捂住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降下温来。
楼梯上的数字在跳动,她翻着手里的手机,才知道《如此合拍》这档综艺被叫停了,她猜到这可能是谢逍的妈妈做的,所以《驾长街》是谢逍唯一可以翻身的机会了。
所幸,季青棠不会被资本所操纵。
许从音发来信息,说她有点事先回了平芜,然后发了个跪地磕头的表情:到时候请允许我负荆请罪。
温慕寒浅笑着,回了个[奸笑ing,你一个月的工资别想要了]。
[是我的淮:呜呜呜呜。]
没一会儿,许从音就打来电话,她脚带了下门关上,接起电话。
“喂?音音。”
“慕宝~”许从音拉长尾音,“都怪该死的资本家,剥削我,压榨我,我的命好苦,啥时候我能翻身做地主啊啊啊啊。”
“行了,”温慕寒打断她,“我估计呆不了几天,估计过两天就回来了。”
“嘿嘿,你不生我气就好。”许从音立马阴转晴,扬起嘴角,“你不打算多待些日子吗?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再写。”
可一旦拿起了笔,就很难再放下,因为她发现,她所看到的所听到的,她都想写进书里。
脑子似乎很难停下来。
而且,谢怀说在文字中找寻自我,乘兴而来,尽兴而归,你只是陷入了自己的困境里,走出来就好了。
“我调整得差不多了,”温慕寒说,“而且新一版的书寄过来了,我要回去签名。”
“啧啧啧,记得给我表妹留一本,她惦记好久了,”她感叹着,“对了,你和谢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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