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在两侧的手似乎怎么都抬不起来。
蓦地,“咔哒”一声响起,是门锁转动的声音。
门开了,他的光照进来了。
窗户上,温慕寒的身影被走廊倾泻进来的光包裹着,映照出来。
“你醒啦?”她走进来,顺手打开门边的灯,“怎么不开灯?”
霎那间,整个房间被橘黄色的光给温暖。
眼睛忽然有些疼,绷紧的干涩,或许是突然的光照得刺眼,又或许是某种莫名的情绪在作怪,就好像有人拿把小锤子在心间凿了一个小口子,满满的,支撑点被凿穿,于是整颗心像是雪崩一般塌陷。
温慕寒注意到他情绪不太对劲,放在塑料袋走了过去。
因为刚睡完觉的缘故,谢逍的头发乖顺地垂在额前,遮住眉眼,薄薄的眼皮垂下,但依然可以看见呈开扇形打开的折痕。
他皮肤是冷白色,穿着件黑白短t,露出手臂利落清晰的线条,是青筋微微凸起的薄肌。
谢逍眼睫微颤,整个两腮溢出酸涩感来,双唇快要闭合不上。
等温慕寒一靠近,他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自己两膝之间,双臂环住她的腰,将脸埋进她怀里,熟悉的淡淡的松木香将谢逍包裹住。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所有的情绪在此刻推至最高点,强烈地晃荡着,又拼命压制,到最后控制不住。
温慕寒抬手摸上他的头,轻声说:“谢逍,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眼眶猛然间泛红,喉间哽咽般的震动起来,谢逍摇了摇头,将脸埋得更深。
她垂下眼睫,在眼睑下打下一片灰影,看着他映出布料外脊椎的凸起,温慕寒手慢慢下滑,落在他后背,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
“没事,我在呢。”
终于,情绪再也坚持不住,像喷涌而出的洪水般。
谢逍肩膀微微抖动起来,喉间溢出哽咽的呜咽声,泪水开始决堤,砸在少女的衣角上,开成了一朵朵花。
悬在头顶的乌云被爱人给移开了,有太阳照进来。
谢逍曾经以为世界是个巨大的剧场,只能每天戴着面具生活,他的笑他的哭,悲伤和喜悦都是固定的模式,可现在他有了爱人,他终于可以撕碎面具去做真实的自己。
温慕寒轻轻地摸着他的头,就这么陪着他,发泄完自己的情绪。
等谢逍稳定下来,她轻声说:“我买了馄饨,要吃点吗?”
“可能有些坨了。”温慕寒后面又补充了一句。
谢逍松开她,喉结滚了滚,深呼吸,然后轻点下巴。
温慕寒走过去将馄饨端过来,两个人就这么无声地吃着,似乎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吃完饭,温慕寒先去洗澡,等从浴室出来,就看见谢逍懒懒地躺在沙发上,垂着头玩着手机,电视在放着日漫。
她走过去,“谢逍,你去洗吧。”
“你在邀请我?”谢逍懒慢地抬眸,语速慢悠悠的。
“……”
温慕寒没说话,拿起抱枕窝在怀里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谢逍笑:“这就去洗。”
看着他的身影进了浴室,温慕寒拿起手机开始订机票,打算回平芜。
订完票刷了会儿手机,觉得无聊又放下手机看电视。
看着看着还真看进去了。
洗手间的门被拉开,谢逍洗完出来,电视里正好放到一句:私の全てを支配してくれるよ,マスター。
(请尽情地支配我的一切,master。)
他勾了勾唇,轻挑眉,走了过去。
温慕寒突然感觉口干舌燥,拿起一旁的水喝了一口,将目光重新转移到电视上。
身旁的位置开始塌陷,是谢逍坐了过来。
余光注意到他在慢慢靠近,视线落在她身上有些炙热。
谢逍将下巴搁在她肩膀处,目光下滑,定在她嘴唇上,眸色暗炙,喉结轻滚,狭长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温慕寒。
温慕寒清咽口水,假装没看见。
“好看吗?”谢逍问。
温热的吐息喷薄在她耳廓,有些痒。
温慕寒:“好、好看。”
“呵,”他轻笑出声,“你结巴什么?”
“在紧张?”
“没有。”温慕寒有些无力地狡辩。
谢逍懒散着扯开唇角,五指梳开头发,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扳过她的头。
就这么,面对面平视着。
目光灼热。
“看我。”
温慕寒眼眨了眨,有些不明所以。
接下来,就见谢逍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铃铛项圈,扣在了他的脖子上,铃铛随着他的动作叮铃铃地响。
她定睛看了看,是Maggie的项圈。
他喉结每滑动一次,就会刮蹭到项圈,看着格外的涩/情。
谢逍身子前倾,凑近她。
“私の全てを支配してくれるよ,マスター。”
嗓音磁性低哑,像是加了冰块的鸡尾酒,震得她心头一紧。
温慕寒耳颊顿红,匆忙移开目光。
可谢逍偏偏不如她的愿,掰着她的下巴不让她逃避。
于是,铃铛响了又响。
最后那项圈落在温慕寒手腕上,被谢逍挂在脖子上,挣脱不开来。
最后,只能求饶。
“谢逍,停下吧,放了我吧。”
“不可以哦,宝宝。”他凑在他耳边,坏笑着。
又是一记深扌童。
第71章 滚烫
次日是个阴沉的下雨天, 树叶被洗刷成了更绿的颜色,雨珠在各种各样的伞面上停留,最后汇聚落下, 每一次车轮碾过都会炸起水花, 空气里掺杂着泥土的清香。
特属于雨天的白噪音, 似乎弱化掉了外界的杂音。
温慕寒买的是下午的机票,不想耽误谢逍拍戏,而且这两天的确是折腾的有些狠, 他又要赶早戏。
结果他硬是要请假过来送她。
耗子开车来送他们, 现在谢逍出门是不戴口罩不行了,会有粉丝认出来。
温慕寒突然觉得自己就存活在一次元的世界就很好,无论她的书有多畅销, 有多少书粉, 她依旧可以在三次元的世界里当一个平常人。
到机场的时候,谢逍一手拎着她的行李箱,一手牵着她往里走去。
“回去之后, 要按时吃饭,每日三餐都要拍照给我看。”
“……”
谢逍接着嘱咐:“不要熬夜,身体最重要,姑姑已经回平芜了,无聊的时候可以去找她玩。”
“你喜欢喝的芦荟酸奶我已经帮你买了, ”他低颈,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操作着, “每天都会有新鲜水果送上门,要记得吃。”
温慕寒心中升起一股无奈的好笑, 怎么感觉像是长辈在嘱咐出远门的孩子一样。
她唇角牵起:“知道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 你好好拍戏。”
“……”
谢逍抬手点了下她的眉心,“一点也不省心。”
这时,有大群人乌压压地挤过来。
谢逍赶忙拉着温慕寒避让,将后背留给他们。
温慕寒抬眸看了过去,是哪个流量明星刚下飞机,粉丝追着接机的,还有代拍都快要怼到人脸上去。
欢呼声,尖叫声不断。
“哥哥要注意休息,按时吃饭啊,荔枝糖会永远追随你的。”
“哥哥,下部戏什么时候播啊?”
“哥哥,帮我签个名吧。”
“我的信,哥哥可以收下吗?”
有路人一脸疑惑,问旁边的人:“这谁啊,很火啊。”
听到这个,粉丝兴奋地开始安利:“就是,就是你知道去年播的大热年代剧《光芒》吗?他演里面的男主。”
“他是周焱。”
“哦。”
粉丝几乎都是女生,有些看起来还是学生的模样,她们手里举着手机,有的手里还拿着鲜花和信,根本注意不到脚下的路,所以极有可能发生踩踏事件,有机场安保出来维持秩序。
“小心小心,麻烦让一下,让一下好吗?”
温慕寒看着这一幕,总觉得以后谢逍也会如此,站在很高的地方,周围有许多喜欢他的粉丝。
她心间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失落感,有什么东西在无形地将他们给隔开。
她不知道,是什么,但认为到这些发生的时候,应该会挺悲伤的,严重到双方都不再撑得下去。
这想法,有些怪异,她将目光移开。
透过落地窗看向窗外的时候,外面的雨小了不少,淅淅沥沥地下。
以前她总是不喜欢下雨天,阴沉沉的,空气里都是湿哒哒的气息,连地板都渗出一股湿来,但现在她好像已经习惯了下雨天,外面的雨在下,屋内有滴答的雨声,再点一盏熏香,闷出柴火燃烧的味道,似乎这样能更好入睡。
温慕寒想起来,当年从洛城离开的那天,也下着这样一场雨。
还有她和谢逍分手那天。
雾蒙蒙的,和心一样。
蓄满阴沉。
似乎是有些人天生就带着某种耀眼的特性,就算谢逍戴着口罩,双手抱臂靠坐在椅子上,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还是有眼尖的粉丝发现。
女孩小心翼翼地凑近,轻声问:“是……谢逍吗?”
听到声音,谢逍眉微拧,漫不经心地掀了掀眼皮,风情的桃花眼显露出来,眼眸深邃带着审视望向面前的女孩。
那表情好像在说:有事?有事也别烦老子。
女孩被他的眼神吓到,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但,帅也是真的帅!
“嗯。”他轻点下巴。
得到肯定的回答,女孩脸上表情立马转晴,扬起笑颜:“真的啊,我是《驾长街》的原著粉丝,看了路透和剧照,觉得你好适合江敛啊,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听到自己的小说,温慕寒目光禁不住在女孩脸上多停留几秒,她也戴着口罩,女孩怎么也不会想到原著作者就在她旁边。
“谢谢。”谢逍轻声说。
“那请问你能给我签个名吗?”女孩将自己的手机递过去,示意他在手机壳上签名。
“好。”
谢逍结果手机开始写。
似乎是女孩的行为吸引到别的女生,追星女孩总有种敏锐的观察力,越看谢逍越觉得眼熟。
其中一个轻呼一声:“啊!是谢逍!”
“谁是谢逍?”
“就我给你安利的江敛。”
“啊!”
开始有人围过来,谢逍偏头看了温慕寒一眼,她偏偏移开了目光,身子也在往旁边挪,似乎要跟他撇清关系。
他眼睫轻颤,眸光暗淡了几分,而后轻垂睫羽,半遮住眸色的疏离和清冷。
这时,机场广播响起。
“旅客们请注意,乘坐MU675次航班,前往平芜的旅客请注意,请办理完乘机手续,还没有办理安全检查的旅客,尽快通过安全检查,到候机厅候机,谢谢。”
谢逍手不自觉地就要拎起温慕寒的行李送她,但手却落了空。
她拎着拉杆看了他一眼,就转身离开。
不能是这样,在娱乐圈里,对于一个新人演员来说,不能被曝出和某个异性关系亲近,这是致命的伤害,开始的每一步都不能走错。
谢逍眼神晦暗,喉间酸涩,垂在身侧的手蜷缩了几下,左脚往前移动了一小步,想上前去追,却被周围的粉丝围住。
“可以帮我签个名?”
“可以合个影吗?”
“我也要签名,哥哥。”
没有一丝空隙,根本出不去。
他就这么看着她走远。
在背影消失的前一秒,温慕寒转过身来,看着被粉丝包围的谢逍,心间有了一丝被蚂蚁啃噬的酸涩。
明明这是好事啊,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是她送他继续当星星的啊。
可为什么,有些难受呢。
两个人沉默着,隔着人群相望。
谢逍喉结上下轻滚,脑中闪过一些片段,突然有些惘然,心中的郁气像雾一样遮住了。
她好瘦啊,即使隔着不薄的衣物。
总觉得……
有什么东西在看不见的地方悄然改变着,而他就是接触不到。
好像这次离开,就再也见不到了。
她明明刚刚就在他怀里,他甚至能清楚地感知到她的气息,她的温度,但是就感觉她好像要消失不见了。
就像握在手中的沙一样,拼命护住,不松开的话沙砾会扎手,松开的话就算不从指缝流走,风一吹,就飞到空中消逝了。
她的面颊突然发白直至变透明,看不清她的眉眼。
哦,原来是白织灯的光亮。
他好像抓不住她了。
他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人群,消失在拐角处。
出机场的时候,那几个女生跟着谢逍一起出来,刚刚没车位,车子停在很远的地方,现在耗子把车停在门口路边,车窗半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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