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还没捋顺,何韵来忽然上前一步抓住了袁晴遥的肩膀!
须臾之间,那双桃花眼中的诧异被暴怒所代替,她不顾一切地大喊:“你疯了!你为什么帮我?你以为自己是超级英雄吗?你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就来救我?啊?!”
袁晴遥像个拨浪鼓被何韵来摇来摇去。
不知是因为晃动的幅度过大,还是她跑虚脱了,又或许是被何韵来不明所以的责怪给砸蒙了,袁晴遥感到头昏脑涨。
神绪昏乱中,那愤怒的责备逐渐染上浓浓的鼻音,音量慢慢降了下来,直至变成了语调破碎的细细哭腔。
袁晴遥听到何韵来说:“你……呜呜呜……你都不害怕吗?你就那么冲过来了,你不怕他报复你吗?要是……呜呜呜……要是你也被他盯上了可怎么办啊……”
何韵来停止了摇晃,掩面大哭。
哭声和风声交合,听得袁晴遥的心尖泛起一阵心疼。
她伸出双臂抱何韵来:“我当然害怕了,但我不能因为害怕就不管你了呀!而且我戴着帽子呢,那个男的没看到我的脸,我不会有事的。韵来,你别哭了……”
何韵来抹了抹眼泪,凝视起了眼前的小不点——
小不点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好似梦幻的流星,能将黑夜划破,也将她伪装的冷漠与决绝划开了一个口子。
她忐忑地开口,声音还没褪去哽咽:“遥遥,你不讨厌我?你对我那么好,我却、我却……是个白眼狼!我、我和你绝交,还说了过分的话,我还把你妈妈给我的排骨汤倒了……呜呜呜……你肯定恨死我了……呜呜呜……”
句末,何韵来又哭得梨花带雨。
袁晴遥从小背包里掏出纸巾,帮何韵来擦眼泪,新的泪水和白色的泪痕混在一起,越擦越擦不干净。
“韵来,我不恨你。我不知道你和我绝交的原因是什么,但我觉得你有你的苦衷,不然你不会说自己是白眼狼,现在也不会哭鼻子,可是……”话头一转,她正经八百地说,“你不能把我妈妈辛辛苦苦煲的汤给倒了,浪费粮食是不对的。”
“噗嗤……呜呜……”难看的笑容在何韵来的脸上破开,她被袁晴遥搞得又哭又笑的。她拉住袁晴遥的手攥在手里,语气中多了几分患得患失的味道,“我和那个男的在巷口的对话,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袁晴遥诚实作答,“不过说实话,我没听明白你们具体在说什么,我也不清楚你的过去,还有你为什么会和那么凶的人扯上关系……”
稍作思索,袁晴遥认真地注视何韵来的双眼,问道:“韵来,你是坏孩子吗?”
“我不是……我……”
“那个男人是你的追求者吗?”
“不是的,他恨死我了……”何韵来垂下脑袋,不敢与袁晴遥对视。
她下半张脸埋在竖起的衣领里,嗫嚅听上去怯生生:“遥遥,我虽然学习不好,还认识社会上的人,但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坏孩子,我不抽烟不喝酒不纹身不说脏话不去酒吧更不会乱搞……那个男的……我……我……”
她欲说还休。
纠结了许久,何韵来还是没有全盘托出:“遥遥,我还没有准备好跟你说实话,但请你相信我,我不是坏人!我再也不会伤害你了,我发誓!”
激动的情绪使得何韵来的嘴唇略微泛白。
袁晴遥回握何韵来的手,暖了暖何韵来冰凉的指尖:“韵来,我相信你,不过你要快点跟我说实话哦!”
何韵来如捣蒜般点头,恂恂然试问:“那……我们以后还能做好朋友吗?”
“别以后了,就现在吧!”袁晴遥笑意盈然,拉起何韵来的手“荡秋千”,“我可是一直都没舍得改你的备注名呢!全宇宙最漂亮的J-JUN老婆!”
“我也是!全世界最可爱的U-KNOW夫人……呜呜呜……”
“哎!韵来,你怎么又哭了?别哭别哭,明天眼睛该肿了!你明天还要去学校补习……”
“叮铃铃……叮咚……叮铃铃……”
刚哄了何韵来两句,袁晴遥的小灵通响了,来电显示为“亲爱的妈咪”,是魏静打来的。
袁晴遥接起电话:“喂,妈妈。”
魏静关切的问询流入耳中:“幺闺儿,在哪呢?九点了,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耍疯了忘记看时间了?”
袁晴遥望着周围回话:“妈妈,刚才遇到了点事所以没顾得上看时间。我在儿童公园对面,和韵来一起。妈妈,你和爸爸来接我吧?顺便送韵来回家。”
“行,你们就在那等着,别乱跑。”
“好嘞。”挂上电话,袁晴遥又给何韵来递了一张纸巾,“把眼泪擦擦干吧,被你妈妈瞧见了,肯定要担心了。”
何韵来接过纸巾,低吟一句:“我不想回家……”
“你和家里人闹别扭了吗?”
“没有……”
“那为什么不想回家?”
“遥遥,我现在不想说……”
见何韵来一脸为难,袁晴遥摆了摆手:“看来我们韵来的秘密还真不少呢!好吧好吧,我不问了,那你想不想跟我回家?”
“……可以吗?”
“当然喽!你喜欢睡里面还是睡外面?”
“我都可以!”何韵来嫣然,头靠上袁晴遥的颅顶,整个人软得像是终于寻到了依靠,“遥遥,你人真好,叔叔阿姨人也很好,还有,叔叔阿姨对你真好……”
“嘿嘿,是呢!不过大家的爸妈都差不多吧?”
“……嗯。”何韵来唔唔地应。
“哎呀!”
袁晴遥惨叫一声,她顿然忆起了她还没捂热乎就“壮烈牺牲”了的东神写真集……
她砸完人就给扔地上了!
这回,换她哭鼻子了:“我、的、写、真、集!!!”
*
回到家快十点钟了。
魏静招呼何韵来先去洗澡,给这位小客人准备了崭新的毛巾、牙刷、漱口杯、拖鞋、睡衣……凡是需要用到的物品,都毫不吝啬地给何韵来拿新的。
袁晴遥洗完澡后回到卧室,发现何韵来已经睡着了,抱着她的猫咪抱枕,很没安全感地将自己蜷缩成一个“逗号”。
那个猫咪抱枕是林柏楠送她的,长长的、软软的,和她的人差不多高。
那天,她去他家拿礼物,他一只手抱着抱枕,一只手左一下右一下地划轮椅,大大的抱枕挡住了他的脸,她看着一只“猫咪”乘坐轮椅歪歪扭扭地向她驶来。停下后,一张清秀的脸庞从猫咪后面闪出,硬邦邦地说了两个字:“给你。”
给何韵来掖好被子,袁晴遥拿上手机出了卧室,趁时间还不算太晚给林柏楠回个电话,承诺了回家后打给他,做人要讲信用,别惹他不开心了……
魏静在洗澡,袁斌在主卧。
袁晴遥来到书房,关上了门。
她在书桌旁坐下,将通话模式设置成了免提,一边等待接通,一边用毛巾擦湿漉漉的头发。
“嘟嘟……”
“哔——”
电话被接起,听起来生气又闷闷的少年音传进耳内:“干嘛?”
第31章 林委屈
袁晴遥一边擦头发, 一边聊:“林柏楠,我回家了。你白天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信号不好,断断续续的。你在做什么呢?是不是准备睡觉了?”
电话那头的人不答反问:“你就没有其他要对我说的?”
这硬邦邦又干巴巴的反问句, 以及多透露点信息好像能掉层皮似的态度……
是林柏楠生闷气的标配!
她扣了扣脸颊, 不晓得自己又哪里招惹他了。
用不锈钢的脑袋瓜思考, 她忙不迭地道歉:“……我是不是吵醒你了?对不起,我以为你还没睡呢!不好意思啊, 你接着睡,我挂电……”
“袁晴遥!咳咳……”
一记怒吼连带着几声咳嗽从听筒里蹿出, 袁晴遥感觉林柏楠的声音犹如闷雷在书房里兜了个圈。
“在在在!怎么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林柏楠闷声闷气地开口问,“那个男生送你回家的?那个……叫刘斐然的?”
“他算不上送我, 我们顺路。”
“他……有跟你说什么吗?”
见林柏楠似乎没睡意了, 袁晴遥同他畅聊起来:“刘斐然没说什么重要的事,不过他误会了我们的关系。不止他一人,我们班的几个女生也以为咱俩在谈恋爱呢!哈哈,我吓了一跳,赶紧澄清咱俩是无坚不摧的朋友, 友谊比珍珠还真。我们是不可能谈恋爱的, 你说对吧?”
把毛巾翻面,她优哉游哉地擦头发:“十八岁之前我也不敢谈恋爱, 怕我爸我妈对我混合双打,哈哈。”
“……”
对面不接话了。
袁晴遥郁闷地冲着小灵通唤了声:“林柏楠?”
干涩的声线随即给出了回应:“嗯,我在听。”
“你怎么不说话?我以为又断线了呢。”
“说得对, 你不许早恋。”
头发差不多擦干了, 她把毛巾放书桌上,双脚踩上椅子, 手抱住膝盖,兴高采烈地讲:“不说这个了,我回来时碰到韵来了!何韵来!我还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
她绘声绘色地将“解救何韵来”的光荣事迹描述了一遍。
话毕,她还等林柏楠夸她英勇呢,谁知,一通劈头盖脸的责骂灌入耳朵:“袁晴遥,你做事之前能不能先考虑后果?你以为你是谁啊?你逞什么英雄?你没事找事招惹混混?你是嫌命太长了巴不得光速升天?”
出乎意料的指责让袁晴遥的心中升起了一团恼火,她嗓门提得比林柏楠更高:“我见义勇为你不表扬我就算了,有必要说得那么难听吗!”
“见什么义勇什么为?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受伤了怎么办?你想挨打吗?你想遭遇不测吗?”林柏楠听上去越发生气了,他气到开始拿自己开刀,“袁晴遥,我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还不够警醒你?”
“你别这么说……”?袁晴遥的情绪平缓了下来,一想起千里之外的林柏楠那张冒火的脸,她彻底服软,“我下次行动之前一定深思熟虑!一定不冲动!”
“还敢有下次?你……咳咳……”
话还没说完,两声沉闷的咳嗽声从听筒里钻了出来,听起来像是用手捂住了嘴,刻意掩饰咳嗽。
“林柏楠,你生病了吗?”
“……”
袁晴遥竖起耳朵听电话里的声响,不短不长的一阵静默过后,林柏楠的声音才徐徐传来:“……我没事。”
他的音色更哑了:“没什么事我挂电……”
话音未落,一道推门声在电话那边作响,紧接着,是推车的轮子滚动而过形成的轱轱辘辘声,一句女声顺时响起:“二十八床量体温了,看看烧……”
“哔……哔……哔……”
通话结束了。
袁晴遥一下子坐直身子。
她望着被林柏楠挂断的电话,心提到了嗓子眼,回拨电话,被挂断,再回拨,再被挂断……
直到第五次拨出,电话才被接起:“笨蛋,你急什么?”
“你发烧了?”
“……”
“林柏楠!”袁晴遥急巴巴地呼唤。
“小点声,我又没聋。”林柏楠淡淡的声音重新落入她的耳畔,“隔壁病房都听见你的大嗓门了。”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袁晴遥真以为她的声音能传到隔壁的病房去,轻声细语起来,“你发烧了?生病了?严不严重?护士姐姐说什么了?你现在体温多少啊?你怎么一开始不说还骗我没事呀?”
“问这么多问题,想让我先回答哪一个?”眼见瞒不住了,林柏楠清了清嗓子,依次回答,“低烧,感冒,不严重,护士就说让我量体温,不知道多少度还在测量,我没事,都是小毛病,没什么好说的。”
“真的假的?”
“骗你干嘛?”
“在你嘴里什么都是小毛病,到底哪样的才算大毛病?”
“死不了的都是小毛病。”
听着那头波澜不惊的话语,好像在说旁人的事,袁晴遥顿时产生了担疑和害怕的情绪:“你别老死不死的,听着多吓人啊!你再吓我、我……就给蒋阿姨告状,让蒋阿姨收拾你!”
“吓唬谁呢?”
“反正你以后就是不许说!”
“嘁。”
“你真的没事吗?骗人是小狗!”
听着她奶凶奶凶的语气,咳嗽声从听筒里溢出,随后而至的是他一声松松的轻笑:“咳咳……笨蛋,放心吧,我还没那么容易……去世。”
还有心情逗她,证明他确实没什么大碍,她舒了口气,问:“病了几天了?”
“三天。”
“一直在发烧吗?”
“嗯。”
“……啊!”
“鬼叫什么?”
她下午随口开的玩笑没成想歪打正着了!
在她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她的最好的朋友却苦兮兮地躺在病床上发着烧,她不禁感到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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