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和畅喜道:“好。”
两人走出房间,穿过中庭,然后到了铺子门口,马车就停在旁边。
褚嘉言温言说:“我一定尽早去看你。”
高和畅微笑,“好,我等你。”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嘴角含笑,都有点舍不得,知道应该要告别,但谁都无法先说出再见。
就听得路上行人有人喊着,“是惠风的设计师高小姐吗?”
高和畅下意识的回头,“我是。”
突然间一个东西飞过来。
褚嘉言反应很快,立刻背脊朝外,把她护在身后。
噗的一声,是一颗雞蛋,褚嘉言的锦绣袄子脏了一块。
高和畅意外,古代人为什么要对她丢雞蛋?错愕过后,她很快回过神,大怒,“你在做什么?谁让你对我扔雞蛋的?”
那人振振有词,“大奶奶过得好,果然不记得小人了,小人是叶大爷身边的发财,见不得大奶奶跟别人苟且,所以特别来给大奶奶教训。”
高和畅神色一凛,又是叶明通,“你小子无知,可别胡言乱语,叶明通早在两年前就与我和离,我现在是高小姐,可不是什么大奶奶。”
“我说是大奶奶,就是大奶奶。”另一个人从旁边走出来,声音愤怒,“好久不见了,叶大奶奶。”
高和畅一看,不是叶明通是谁?
奶油小白脸,一脸吃软饭的长相,举手投足一股子猥琐劲。原主怎么会喜欢上这种人,还为他要死要活多次?
褚嘉言微愠,“叶大爷既然已经和离,也另外成親生子,何故对高小姐纠缠不休?雞蛋之事我可以不计较,再不走,我就报官。”
“去啊。”叶明通嚣张的说,“让我看看我们官府管不管这种雞毛蒜皮的小事,跟你赌一两银子,官府不会来的。”
褚嘉言使个眼色,孙掌柜匆匆去了。
高和畅就觉得十分烦,这叶家到底想怎样,三番两次缠着她想再婚,她都已经明确表示不愿意当傻瓜了,还不放弃。
叶明通咧嘴一笑,“褚嘉言,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褚大爷居然跟个有夫之婦不清不楚,败坏褚家门风,说出去能听吗?”
褚嘉言十分冷静,“两件事情,第一,高小姐已经和离,现在独身,不是有夫之婦,二来,我跟高小姐清清白白,日月可监,若有说谎,让我天打雷劈,若有诬赖,让你天打雷劈。”
叶明通噎住了,他总不能说自己不怕天打雷劈吧,他怕啊,但今天不管怎么样,他都要逼褚嘉言跟高和畅那贱人划清界线,贱人只有无处可去,才会回到叶家——想到娘说的,以后每逢初一十五要去贱人房中,他就很烦,但为了继绩当个逍遥大爷,也只能忍了,谁让这贱人能赚钱,“你能说,我说不过你,但日我要乡親评评理。”
叶明通一个手势,旁边几人立刻拿出锣鼓,敲打起来。
“来喔,来看叶大奶奶不守婦道,跟男人私下相处。”
“乡親来看,女人成親后不回家,住在客栈,一有空就往别的男人院子钻。”
“就是高和畅啊,百善织坊的高和畅,靠着色誘褚大爷才得了这么多好处,大家来看看啊。”
百善织坊所在之处虽然是商街,却是高档之处,来往都是文人雅士,十分宁静,这一敲锣打鼓,立刻引起侧目。
高和畅更是愤怒已极,想去爆打叶明通一顿,褚嘉言却按住了她。
褚嘉言十分冷静,面对好奇的路人街坊,连连拱手,“叶家近年亏损连连,已经支撑不下去,想到昔日下堂妻高氏现在出息,所以纠缠着想让她回房,好支撑起叶家的家计,高氏不肯,是故在这边闹了起来,我已经报了官,还请各位散去吧。”
一个来买布的大娘子说:“叶大爷,这是你们家不厚道了,和离后见人家过得好,就要人家回去,哪有这道理,人又不是泥做的,能随你捏圆捏扁。”
另一个从隔壁文房四宝铺出来的读书人也说:“叶大爷,你这样是欺人太甚,身为男子汉应该自己想办法重振家声,而不是纠缠已经下堂的前妻,前妻过得好,那是前妻的本事,不代表还得听你们叶家的话。”
“就是。”一个富贵老婆婆说,“若是女人跟男人过从甚密,打死不冤,但要是前妻嘛,叶大爷是不是管太多了?”
叶明通脸一阵红一阵白,媽的,这姓褚的怎么知道叶家濒临破产的事情——连遣散下人,他们用的都是“老祖宗年纪大了,想清静些”这个原因,姓褚的怎么会知道他们叶家的情况,还这样当庭广众的说出来?
不管,总之今日他就是要闹,让高氏那贱人进不了褚家,她无处可去就只能回叶家扛起家计。
母親说族长昨天又来哭穷,她为了面子又给了三百两,现在家里只剩下一千多两了,他知道高和畅手上有三千多两,拿来填补,叶家至少能缓得一两年。
转念一想,有了!叶明通大声说:“各位乡親有所不知,我跟高氏原本夫妻美满,夫唱婦随,谁知道认识这褚大爷后,高氏就变了一个人,不但天天往外跑,偶而还会外宿,根本不把我放在眼中,我一时愤怒,这才和离,不过母親年纪大了,想要我家庭圆满,为了母親我这才想让高氏回家,可不是为了银钱,我叶家很好,根本没有亏损撑不下去的事,大家不要被褚嘉言给骗了。”
高和畅大怒,“叶明通,你含血喷人,我认识褚大爷是在和离之后,要不是你们叶家连半分钱都不给我,我哪会出来自己找活计,更别说我以前在叶家,你看都不看我一眼,当初弃我如敝屣,现在见我能赚钱,又要我回去养家,我又不是傻子,凭什么被你们叶家这样糟蹋!”
发财一脸不怀好意,“大奶奶果然十分喜欢褚大爷,处处维护,不惜糟蹋我们叶家,都怪叶大爷太好心,不然大奶奶现在就该浸猪笼喽。”
褚嘉言知道对方是想引得自己动手,但他偏不上当,说不过就动手,那是下等人的作法,他要等着官府派人来,让叶明通直接因为造谣去牢里待几日。
况且这发财身分太低,跟他直接对话反而辱没了自己。
于是对叶明通说:“叶家果然好教养,一个下人都可以骑到大爷头上发话,难怪我都报官了叶大爷还不怕,原来是无知者无畏。”
叶明通一听这讽刺,忍不住转头打了发财一个巴掌,“谁让你替我开口的,我有允许你说话吗?”
发财捣着脸,什么也不敢说。
叶明通气呼呼的,“高和畅,我就跟你说了,我可以不计较你昔日不守婦道,但你今日必须跟我回叶家。”
褚嘉言冷静说:“叶明通,你再纠缠下去,就等着吃牢饭吧。”
“哈哈哈,吓我?我可不是被吓大的,官府不会管这种小事情的,我叶家当日娶高氏可是人人親眼所见,可是我叶家与高氏和离又有谁人所见,那和离书不过我一时糊涂,做不得数。高和畅,你东西收拾收拾跟我回家,我还给你个好脸色,不然不要怪我不客气。”
高和畅觉得难堪,这叶明通左一句“不守婦道”右一句“跟人苟且”,讲得都十分难听,还专门戳男人的心肺,她怕褚嘉言心里添堵,却没想到褚嘉言十分维护她——虽然不合时宜,但她却觉得欣慰,自己没有喜欢错人,褚嘉言果然心胸宽大,有远见,不是叶明通那种小人可以计算的。
若是褚嘉言一时忍不住气去打了叶明通,那就是着了叶明通的道,将来上官府,理直也变成理亏。
面对叶明通各种挑衅,褚嘉言都能忍住。
很好,她未来的丈夫是用脑子做事情的人,不是用拳头做事情的人。
想到这里,高和畅觉得勇气倍增,往前一站,“叶明通,我已经跟你和离,两人又无子,在世间毫无瓜葛,你这样纠缠我,那就是纠缠良家婦女,可是要下狱的。”
“哈哈哈。”叶明通大笑起来,“良家婦女,良家婦女。”他对着自己带来的人大笑,“这蕩婦说自己是良家婦女,好不好笑?”
褚嘉言神色转怒,“叶明通,注意你的用词。”
“我偏说她是蕩婦,跟个男人在房中单独相处,不是蕩婦是什么?”
高和畅眼见褚嘉言忍不住想出手的样子,连忙拉住他,“不要,不值得。”
褚嘉言力气大,但高和畅力气也不小,两人在门口拉扯起来。
“看哪,看哪。”叶明通大声说,“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刚刚替高和畅说话的读书人道:“这位叶大爷好生狡猾,口语难听激得人生气,再来说人不守礼教。叶大爷,听我一声劝,这样闹下去最难看的是你自己,想要前妻再嫁,应该大媒下聘,红轿迎人,而不是指着对方羞辱,退后说一步,叶大爷口口声声说高氏婬蕩,那叶大爷是图什么?图高氏不守婦道吗?”
叶明通傻眼,突然又愤怒起来,“关你什么事情,莫不是你跟高和畅也有一腿,这才维护她?”
那读书人皱眉,“叶大爷原来这种个性,自己不如意就诬赖别人,还振振有词,难怪叶家会衰败。”
叶明通大声说:“我说对了吧,说实话,你跟高氏好上多久了?是一两个月还是一两年——”
砰的一声,一个拳头揍上了叶明通。
叶明通就觉得自己肚子吃痛,然后往后退了好几步,定睛一看,打他的人不是褚嘉言又是谁?
他一时反应不过来,褚嘉言打他?褚嘉言居然打他了?
媽的,肚子好痛,看来褚嘉言真的被那贱人迷惑得神魂颠倒,光天化日之下便打人。
褚嘉言还想追上前打,却被高和畅拦了下来,“别打,不值得。”
褚嘉言一脸怒意,“这畜生这样羞辱于你!”
“你别打他,这样要坐牢的。”高和畅紧紧拉住他的手臂,她力气不小,褚嘉言被她拉得一时无法动手,“我国律法,打了人就是理亏,褚家还那么多事情要办,你可不能在这时候去蹲大牢。”
叶明通得意极了,“大家都看到了,姦夫打人,还跟[yín]婦拉拉扯扯,褚嘉言,我一定让你后悔为这贱人出头。”
发财一看,马上叫嚷起来,“褚嘉言打人,褚嘉言打人。”
几个叶家的奴仆受到示意,又敲锣打鼓。
“叶大爷好心来接妻子回家,却被姦夫打。”
“[yín]婦高氏只心疼姦夫,不心疼丈夫。”
“大家来看啊,我们城中的姦夫[yín]婦,就是百善织坊的老板跟设计师,两人不顾男女大防,单独相处啊。”
褚嘉言挣脱了高和畅,扑上去又打了叶明通一拳。
第二拳,再一拳……叶明通连挨了好几下。
旁边一个貌美娘子笑说:“这叶大爷好生没用,挨打都不懂得还手,傻瓜似的,难怪高氏不跟他回家。”
叶明通原本是打着要告官的主意,自己还手就变成互殴,谁都站不住脚,现在听得貌美娘子这样说,突然觉得没面子,忍不住也打了褚嘉言一拳。
两人互揪领子,滚在地上殴打起来。
高和畅大急,对着叶家下人说:“赶紧分开他们哪。”
发财却是一脸不怀好意,“大奶奶命令我们,那我们就照办,可大奶奶要是执意坚称自己是高氏,那我们也不必听话。”
高和畅忍不住揷手,介入两人之中。
褚嘉言心疼她,止住拳头,叶明通却不怕打到她,照样出手,高和畅很快的挨了两下,一拳在脸颊,一拳在肚子。
褚嘉言看了更是生气,把高和畅推开,又是一拳打过去。
高和畅从地上爬起,正想再介入两人之间,突然见到衙役到来,忍不住大喜过望,“差役大哥,这里,这里。”
众人错愕,孙掌柜居然带着十人一队的差役到来。
差役训练有素,褚嘉言跟叶明通不过两个普通人一下子就被分开了,两人都灰头土脸,脸上有伤,衣衫不整。
差役头儿斥道:“谁在这边闹事?”
发财没想到这种小事居然真的能请动官差,“没事,差役大哥,就是我家少爷捉姦而已,不劳烦您了。”
高和畅连忙过来,“差役大哥,我前夫带人当街羞辱于我,许多不堪入耳的话语都是由他所说,诸位乡親可为见证,我要告他妨碍名誉。”
差役头儿一脸严肃,“你俩互殴,又是什么事情?”
褚嘉言拍拍身上的尘土,“闹着玩,没事。”
叶明通不爽,但也点头,“我们就闹着玩。”
开玩笑,打人可是拘役十天起,谁想待在牢里哪。
那差役头儿见两人都承认没事,也挺满意,于是转而对高和畅说:“你前夫是谁?”
高和畅一指,“他。”
然后那头儿问了起来,说了什么难听的话,高和畅不便重复,但在附近看热闹的乡親却说了起来。
差役头儿的脸色越听越严肃,既然已经休妻,嫁娶由人,人家过得好也不行?值得这样上门不要脸的吵闹?
差役头儿问叶明通,“可有此事?”
叶明通抵赖不得,“是小人一时糊涂。”
心里却十分奇怪,没死人差役通常不会出动,褚嘉言说要报官时他们都还没动手呢,只是小口角而已,差役居然来了,这褚家跟官家的关系有这样好吗?心里虽然万分不明白,但不想被拘役,只能赔不是,“各位大哥,我今日跟褚家有点误会,我这就回去。”
褚嘉言却道:“不可,这回放你回去,日后你必定继续污辱高氏,还请差役大哥秉公办理。”
旁边那个读书人气叶明通诬赖他跟高氏有染,于是忍不住落井下石一番,“辱人是拘役三天,辱女子名节拘役十五天,一共十八天,叶大爷好走。”
叶明通脸就绿了,他从小嬌生惯养,怎么能下狱?发财连忙从怀中拿出荷包,“大人喝点茶,一切都是误会,误会。”
差役头儿却把那荷包推回去,“叶大爷跟我走一趟吧。”
叶明通面色如土,“拘役,我不去,要多少银子我都可以给你,一个荷包不够,我家还有很多银子,发财,回家跟太太拿一百两,不,拿两百两来。”
“不是银子的问题。”那差役头儿可怜的看着他,“褚老爷可是金声侯爷,褚大爷就是侯府世子,世袭罔替,虽然只是虚衔,那也是正二品的官位,不比老百姓,侯府世子诉案,我可不能吞案,不然来日府尹问起,不好交代。”
高和畅惊呆了,她知道褚家有个虚衔,但因为不用上朝,不领俸禄,所以她也从没去打听过到底是什么名头,没想到居然是二品侯爷。
她就看着一脸鼻青脸肿的褚嘉言,心想,天哪,难怪褚家会反对了,原来他们的差距不只是未婚男与下堂妻,还有二品门第跟普通门户。
叶明通被判拘役十八天。
一月的大冷天,牢里可不会有炭盆跟暖石,有得他受了。
活该。
高和畅挨了叶明通两下,过了七八天淤青才消。
之后叶家好一阵子没动作,她心想是不是褚嘉言的身世震慑住叶家了——虚衔是虚衔,但那也是二品门第,普通人斗不起,何况叶家已经衰败,更不可能没事去招惹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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