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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贺栩在校门口站着等她的身影。
她一直记得那种感觉，重逢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期待交织在一起编起了那个美好的梦。
确实也只是一场梦。
医院对面，马路另一侧的高层公寓。
楼层的高度刚好能让男人看清对面医院中坐在窗前晒太阳的温澜。
马路不算宽，这个距离他能清晰地看到她在病房中做什么。
这样的日子维持了很久。
从他搬出那个医院住到这里开始，他每天都会站在窗户前看她。
凭谁劝都没有用，他后背的伤口因为很久没有处理已经化了脓。
第167章 到了该走的时候
他在惩罚自己。
但其实这点皮肉上的痛根本就不能感动身受温澜当时的处境。
乔鸿柏问过他，再来一次他会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让温霆落网。
他没有给回答。
但是他心里十分清楚自己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所以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无可原谅。
可惜的是，他做不到放手，从始至终都是。
从出国到回国的那几年中他和温澜没有了任何联系，每一年的每一个除夕他都会准备一份礼物，因为他问过温澜的生日没得到答案所以只能默认新的一年开端是她的生日，但这礼物从来没有送出去过，现在都还在碧幽院的一个房间柜子中。
温澜也不曾刻意注意过。
坚持了这么多年，紧紧抓住温澜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戒不掉了。
盛夏已过，天气逐渐有了凉爽的意思。
温澜知道是自己该走的时候了。
她和贺昀说自己想离开这里出去走走，贺昀答应了，但他的意思是自己要跟着一起。
温澜拒绝。
他反对她的拒绝。
两人因为这件事发生了争吵。
说是争吵，实际还是温澜在倾诉自己的不满，贺昀就只坚定自己的立场罢了。
因为这个温澜又是很多天都没有吃饭。
阮幼晴劝贺昀放手让她去散散心。
“你知道她想做什么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都在颤抖，眸子也逐渐染上猩红。
阮幼晴愣了一下，“她不是在变好了吗？我看她的日常检查都有在转好的迹象，而且我真心觉得她的状态在变好。”
贺昀声音沙哑，“事实是这样，但她的想法又是另一种极端，如果我真的像你说得那样妥协了，她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阮幼晴没想到事情会变得更加严重，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劝，该劝谁。
“你等我一下，我问问她。”
病房中，温澜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我和你哥商量了。”
阮幼晴朝她走近，让自己的神色尽量如常。
“你为什么想走呢？我们陪着你不也挺好的。”
温澜不说话。
阮幼晴又问了一遍，过了一会才得到回答，“不喜欢在这里。”
“那你也不喜欢我们陪着你吗？”
温澜转眸看向她，“你们不可能也不能一直陪着我。”
“我们都很开心陪着你的，尤其是你哥，他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你舍得丢下他吗？”
“幼晴，”温澜的眸中忽然有了凌波，“从出生记得事情到现在，我对亲人都没有概念，在后面的人生中我也只知道即使是亲人也没有永久坚固这一说，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没了我他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你不用这样来劝说我。”
她虽然低沉，但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自己给别人带来的是什么，她的存在又是什么样的位置。
这些都是她在这不安稳的几年中不断思考的问题，现在答案出来了，她当然要顺着这个轨迹走下去。
前路不远了。
这次换成了阮幼晴沉默。
她太清楚自由对于一个抑郁症患者有多重要，被人无时无刻盯着的感觉就是一种隐性的折磨。
所以她找不到理由再劝她了。
贺昀看到垂头丧气的阮幼晴就知道结果。
“算了，先拖着吧。”
阮幼晴抿唇，“抱歉，我太容易和这种情况共情了。”
而且她也想尽可能站在温澜的角度考虑得多一些。ᴶˢᴳ
“阮医生！”一个护士往他们这边走，“江助理找。”
护士的声音大，在病房里的温澜都听到了。
她的神经瞬间绷紧，仔细听他们的对话。
但后面的声音就没有了。
贺昀意识到温澜还清醒着就立即带着护士向走廊尽头走去。
“他在哪？”
“楼下。”
阮幼晴看了贺昀一眼，“你去吧，我不想看见他们。”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
贺昀无奈，只能跟着下去。
从温澜听到“江助理”这三个字的时候，她的心思中就再也装不下别的事情了。
阮幼晴进来，她脱口而出，“江助理？”
阮幼晴直接僵在了原处，又立即让自己的神色恢复如常，“什么？”
温澜摇头，“没事了。”
答案已经很明显。
只是温澜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还没离开。
楼下，贺昀没什么耐心听江诚说话，本想着说两句就走，江诚却没话说，直接塞了张支票给他。
“什么意思？”
“贺总说当初和温小姐离婚财产分割没有做到位，这次一并解决了。”
“他打算离开了？”
江诚叹气，“本来是没有的，但贺氏实在是快要撑不下去了，温小姐的状况不是再转好了吗？等过段时间再来。”
温澜每次日常检查的报告单他都会看，上面的描述确实是这样。
就包括他在公寓中看到的温澜的情况都表现出一种好的趋势。
贺昀看着手中的支票，轻笑了一声。
江诚以为他是在感慨，继续道：“以后温小姐如果有转院需求又或者是别的需求，您只要和我说一下就可以了，这家医院贺氏已经投资了，后面温小姐所在的医院我们都会投资，所以您放心医疗设施的问题。”
“贺栩人呢？”
“您如果要见他的话怕是没时间了，他昨晚伤口感染发炎治疗中，明天就会离开这里了，如果您有话我可以转达。”
能有什么话呢？
他们也不是兄弟情深，他更没理由替温澜和他说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贺昀才说话，“让他管好自己。”
江诚看着贺昀的背影也是一番感慨，他知道贺昀是叮嘱贺栩照顾好自己。
但还有另一种含义。
贺昀知道为什么温澜会说不想和贺栩共同承担那份愧疚，她只不过是想自己揽过来罢了，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放下过，所以当然希望贺栩能走下去。
也许这也是温澜想对他说的吧。
太善良的人总是会伤害到自己。
第二天的清晨，温澜没有像往常一样在窗台前晒太阳，她说她想去楼下的花园中，小护士就带着她去了。
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让人沉醉。
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车，很显眼。
第168章 她们都在努力活着
她看见了。
隔着那个圆形的花坛，迎着阳光，她看到了那辆黑色的车。
她隐约也能感觉到车上的人也在看着自己。
“温小姐，起风了，我们上去吧。”
小护士没有拿外套下来，温澜身上就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病号服。
温澜没听见，她的注意力都在那辆车上。
透过那块漆黑的玻璃，其实根本就看不到人脸，但她就是被吸引了。
车窗玻璃的另一侧，男人正看着她。
明明没有对视，他依然觉得他们彼此之间的眼神有交流。
江诚从后视镜看了贺栩好多眼，不敢说话。
他看了一眼手表，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贺总，要不...下去打个招呼吧。”
这样一直看着挺揪心的。
过了很久，花园长椅上的人站了起来，瘦弱的身体风一吹好像就会飞走一般，她向这边看了一眼。
那一眼，也是最后一眼。
贺栩笑了一下，知道她看不见，所以才敢明目张胆地注视着她。
“走吧。”
车子驶离门口的那一瞬间，温澜又回了一次头。
门口已经没有那辆车了。
刚刚的阳光太刺眼，她没有清晰地看到车上的人，现在一片云遮住了太阳，她回头，车却不见了。
直到回到病房，温澜心里想的都还是那件事。
贺昀告诉她可以让她离开这里的时候，她的心思才被拉回来。
她有些惊喜地看着贺昀，“真的吗？”
“是的，但你要和我们保持联系，而且要允许我送你到你想去的地方。”
温澜思考了一下，这也确实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
她点了点头，“那先回国，再去爱尔岛吧。”
阮幼晴想跟着，却被阮建安拦了下来，医院实在是太忙了，少她一个还要别人来顶替。
综合考虑还是贺昀陪着她去。
起先他有些抗拒让温澜回国，但知道原因后就没再说什么。
她说她很久没有去看张姨一家了。
自从她后来忘记了很多事情开始，那里她就再也没去过。
张姨的墓园在远离市区的地方，因为小柔的父亲过世的时候工地给的安抚费还要拿出一部分来给小柔看病，最后只能留下一点来给他处理后事，自然也就没办法选择在很好的位置。
温澜知道张姨一家一定很想团聚，所以就将张姨和小柔也葬在了这个墓园。
虽然是个小墓园，但那时也是温澜安排的，她没什么钱，只能尽可能找好地方，这里至少有人会定期打扫，不至于杂草丛生。
Z国要更冷一些，贺昀穿的是卫衣，温澜却要穿着薄羽绒服。
这里的风也更冷一些，有几下风吹过来都倒灌进了她的衣服里面。
打扫的阿姨还是那个。
她看见温澜时没有认出来，只觉得熟悉，还是贺昀和温澜走向了那三块墓前她才想起来。
温澜对她笑了笑，“您还在这边。”
“哎呦，你瞧我这记性，没想到几年不见你这小姑娘都这么瘦啦，我都差点没有认出来。”
她又看向贺昀，像是在仔细回想的样子。
“我是她哥哥。”
“哦...你是不是姓贺？”
贺昀点头。
“好好好，唉，我去那边收拾了。”
她离开了这里。
两人也继续沿着小道向那边走。
“这个阿姨的孩子也该很大了。”
温澜忽然说话，贺昀跟在她后面看不到她的情绪，只能感觉到她在感慨。
“是啊，我记得她是一个人抚养孩子，这边的工资低但稳定。”
“嗯，我之前和她聊过，她的孩子也是个女儿，好像心脏也有些问题，生活真是不公平，总是雪上加霜。”
“但她们都在努力活着，不是吗？”
刚好他们走到了地方，温澜停住了脚步。
贺昀紧紧盯着她。
温澜看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她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对她牺牲生命的付出，他们再苦也能看到希望，但她已经看到了路的尽头。
“澜澜，难道这个世上就没有值得你再回头看一看的人了吗？”
他知道她们的悲观并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毕竟他的母亲也疯癫了很多年，在接触这类人上他总是有用不完的耐心，但是这次他真的想挽留，他总觉得还有机会，还不至于走到那一步。
温澜看着他良久。
比起小时候，她觉得现在才能感受到来自于贺昀的，唯一的亲情。
小时候的她很清楚自己高攀了也只是一个玩伴，更别说甚至有时候连玩伴都算不上，贺家除了供她上学就没有过任何的关心，贺夫人寥寥的爱护已经是为数不多的温暖了。
张姨才更像是她的母亲。
“或许有吧，但我们都不可能为彼此停留。”
温澜垂下眸子，面向张姨的那块碑，眼角湿润。
很久没哭过了。
有点不太习惯这种感觉。
她的那句话让贺昀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冷风中，两人一言不发。
“这花是你送的？”
温澜指了指碑前的花，看起来很新。
贺昀皱眉摇了摇头。
恰好这时阿姨打扫回来，她笑，“每个月都会有人来送的，还有这边去年才做过翻新，听说是城里的那个公司给了支持，唉，我也不懂这些。”
“每个月？”
“对啊，没间断过，起先是个挺帅的小伙...”阿姨又看了一眼贺昀，“唉你还真别说，乍一看他和那小伙子还有点像。”
“后来就是固定的人来送了。”
贺昀立刻明白那人是谁。
“谢谢您，我们了解了。”
车上，温澜垂着头，周身被低沉的情绪包围着，小手也被冻得发紫。
贺昀将水杯打开，连同药一起递给她，“到时间了，吃药。”
温澜看他，一滴酝酿了很久的泪滑落。
贺昀叹气，轻轻帮她抹去，“既然坚定了不回头，就没必要因为他的再次出现伤感。”
她接过药，熟练地吞了下去。
苦涩的味道瞬间在口腔中蔓延开，生涩的药片在喉咙的每一块位置都留下了痕迹。
她没有伤感，只是觉得她好像总是跳不出有他的圈子。
第169章 天空一直都在，只有云去了又来
他们是真的一刻都没有在这里多待，当天贺昀就带着温澜坐上了飞往爱尔岛的飞机。
住的地方也是之前的那个。
他们落地的时候爱尔ᴶˢᴳ岛还有一场婚礼在举办。
温澜恍然想起之前在爱尔岛住的那小半年，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婚礼在这里举办。
她也从最开始的期待到习惯。
贺昀帮她把行李都放好，房间也收拾好，转头看她，“打算在这边待多久？”
温澜喝了一口水，“不会很久吧，前段时间我看有几场舞剧巡演开始了，打算跟着看一看。”
她用喝水的动作躲避了贺昀注视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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