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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曳深吸了一口气，拿起了旁边的签字笔。
这个过程里，陆淮焰的视线一刻都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
栗曳拿起签字笔之后，陆淮焰的目光落在了她的右手上。
虎口位置的那个纹身显得格外刺眼。
图腾，火焰。
陆淮焰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盯着她的纹身看。
大概是一个地方看得久了，他的眼皮跳了几下，陆淮焰收回视线时，又瞥到了自己手上的纹身。
火焰，叶子。
一个左手，一个右手。
栗曳一笔一划地在同意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将签好的同意书交给刘教授，深吸一口气之后才问：“这次化疗能坚持多久？”
栗曳之前早就听说过，化疗间隔的周期会越来越短，效果也会越来越差。
这根本不是根治病情的方法，只是用另外一种痛苦来换得生命的延续。
刘教授：“不确定，看化疗结束后病人的情况吧。”
身为医生，他说话还是很严谨：“陆先生已经动用人脉去联系骨髓库了，找到合适的骨髓，手术就有希望。”
这种说辞栗曳也听得多了。
速速的血型太特殊了，就算陆淮焰的关系能让骨髓库那边加快速度，找到合适的配型也很难。
她倒不如指望早点怀个孩子。
栗曳抿着嘴唇沉思了几分钟，又问：“上一次化疗之后他坚持了快一年，这次可以吗？”
刘教授听见这个问题之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斜对面的陆淮焰。
陆淮焰眯起了眼睛，嘴角带着几分玩味的笑。
刘教授：“一般来说是没什么问题的，只要病情不加重，十个多月没问题。”
栗曳：“好，我明白了，谢谢您。”
刘教授：“那化疗时间定下来了我再通知你。”
栗曳和刘教授谈完话之后，才把视线转向一旁的陆淮焰。
陆淮焰先起身往外走，栗曳亦步亦趋跟着他走了出去。
从刘教授办公室出来之后，栗曳停在陆淮焰面前认真地和他对视。
她刚才情绪起伏太大，谈的又都是速速的事情，现在眼眶又红又湿。
陆淮焰看到了她眼梢的泪，心口突然有些烦躁。
“哭什么。”他抬起手来把那滴眼泪擦去，“你儿子就那么重要？”
栗曳：“他是我的命。”
这个问题她回答得毫不犹豫，坚定且理智。
陆淮焰捏住她的下巴睥睨着她，没接这句话。
栗曳吸了一下鼻子，郑重其事地开口：“焰哥，速速的事情谢谢你。”
陆淮焰：“现在不怕我弄死你儿子了？”
栗曳：“……”
陆淮焰：“滚去看你儿子吧。”
栗曳：“那你——”
她原本是想问“那你去哪里”，结果陆淮焰根本没给她问问题的机会，转身就走了。
栗曳看着陆淮焰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终于松了一口气。
——
栗曳一整天都在医院寸步不离地守着速速。
陆淮焰可能是在忙其它的事情，离开之后就没再联系过她，于是栗曳理所应当地留在医院陪速速吃晚饭。
病房里有厨房，栗曳好不容易有时间和速速在一起，所以特意买了菜亲自下厨。
晚饭基本上都是速速喜欢的菜。
六点半，栗曳炒好了最后一道菜端上餐桌ʟᴇxɪ。
速速看着桌面上丰盛的晚餐，笑着拍手，毫不吝啬地夸奖栗曳：“妈妈好厉害。”
听见速速的夸奖，栗曳就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值了。
栗淼切了一盘水果过来，“好咯，我们开饭吧。”
栗曳正准备拉开凳子坐下来，忽然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她下意识地蹙眉。
栗淼也一脸担心地朝栗曳看了过去——
不会是陆淮焰来了吧？跟他坐在一张桌上吃饭，她肯定消化不良。
“我去看看。”栗曳给栗淼使了个眼色，随后起身往病房门的方向走。
房门一打开，站在门口的并不是预想中的陆淮焰，而是另外一名不速之客——
看到陆政声那张温和的笑脸，栗曳却摆不出什么好脸色。
她直接走出来，随手关上了病房的门，不给陆政声任何往里看的机会。
栗曳不知道陆政声是怎么打听到她在这里的，但她对陆政声并没有太大的耐心。
陆政声感受到栗曳的排斥之后，略显无奈地笑了一声，“不用这么防着我吧。”
他口吻温和地解释，“我只是听朋友说在这里碰上你了，顺便过来看看，速速要在这里化疗吗？”
栗曳听到陆政声如此熟练地说出速速的动向，脸上的警觉和防备更甚。
她目光锐利地盯着陆政声，“你查我？”
陆政声：“这倒没有。”
即便被误会了，陆政声的态度还是很温和，“前几天我去南江那边看一个老同学，正好在医院碰上你妹妹送你儿子去发热门诊，搭了把手。”
栗曳的防备之心并没有因为陆政声的这句解释而消失。
陆政声也看出来了，坦然地说：“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她，我没必要骗你。”
栗曳：“你过来干什么？”
陆政声：“刚才不是说了吗，真的只是来看看你儿子的情况。”
栗曳：“我儿子的情况不劳烦你挂心。”
见陆政声还要说话，栗曳的目光比之前更加锐利，“你再多说一句废话，我让陆淮焰把你送出海城。”
陆政声听到栗曳这么说，忽然笑了起来。
笑完之后，他感慨似的说，“你刚才的样子，倒有当年的影子了。”
栗曳知道陆政声指的是什么事情。
当初她仗着陆淮焰宠她，几乎是横行霸道，所有得罪过她的人都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只要她一句话，陆淮焰就可以轻易左右别人的命运。
想到过去，栗曳沉默下来，许久没有出声。
最后，还是陆政声笑着说，“不过我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有本事，成为那个特例，留在他身边。”
栗曳：“说完了？”
虽然走廊里空无一人，但她也没兴趣和陆政声“翻旧账”，“你可以滚了。”
🔒第051回 不速之客
栗曳一直都知道陆政声这副道貌岸然的皮囊下有多卑鄙无耻。
还有他那个母亲。
这些年陆政声和陆老爷子、陆政的关系越来越差，其中少不了陆政声的功劳。
比起真小人，栗曳更讨厌伪君子。
陆政声担得起这个称谓。
陆政声似乎对栗曳这种排斥的行为很无奈：“我没有恶意。”
栗曳：“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陆政声：“我好像从来没有害过你吧？”
栗曳冷冷地看着陆政声，没有回应他的话。
陆政声眯起了眼睛，摆出思考状，“你对我这么排斥，是因为我和淮焰的矛盾吗？”
栗曳自然不会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
是或者不是，都不需要和陆政声解释明白。
但陆政声却是兀自从她的沉默中推测出了答案，“没想到你对他的感情还挺深的，我以为你当初把他——”
“够了。”栗曳忍无可忍，语气比之前每一次都要冷，“我和你不熟，你直接正面去和陆淮焰斗，我倒敬你是条汉子，不敢惹他，跑来我面前耍手段算什么本事。”
丢下这句警告，栗曳转身回到了病房，没有再管陆政声。
——
深夜，辰联办公室内。
陆淮焰叼着烟站在落地窗前，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楼下繁华的夜景。
公司的人基本上都下班了，办公楼内一片寂静。
陆淮焰习惯性地解开了衬衫领口，抬起手腕扫了一眼时间，眼底透出了不耐烦。
敲门声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
陆淮焰说了一句“进来”，转过身朝办公桌的方向走了过去。
来人是江淮。
江淮小心翼翼地关上办公室的门，捏着手里的U盘走近陆淮焰。
那枚U盘最终被江淮放在了桌面上。
江淮：“焰哥，这是高清的监控录像。”
陆淮焰：“先说说你听见什么了。”
江淮回忆了一下自己听见的内容后，说出结论：“嫂……栗曳和陆政声不熟。”
陆淮焰吐了一口烟圈，“继续。”
江淮：“她好像很讨厌陆政声，还说……要是再惹她，就让焰哥把他送出海城。”
江淮想起来栗曳说这话时嚣张的语气，声音里都多了几分佩服。
栗曳拽起来的时候真拽，就这个气质跟陆淮焰还是很般配的。
陆淮焰听完江淮这句描述之后笑了，“你先出去吧。”
江淮：“好的焰哥，你晚上记得早点休息啊。”
江淮离开后，陆淮焰掐灭烟头把U盘插上了电脑。
视频文件很快跳出来，截的就是栗曳和陆政声对话的那几分钟。
监控的清晰度特别高，栗曳脸上不耐烦的表情看得格外清晰。
陆淮焰此前还没见过栗曳这样，毕竟她在他面前一直都谄媚得不行。
果然，视频播放没多久，陆淮焰就听见了栗曳对陆政声的那句“威胁”。
陆淮焰按了几下键盘，倒回去听了好几次。
然后他笑出了声：“狗仗人势。”
不过，狗仗人势比任人欺负强多了。
陆淮焰笑完，再次按下播放键。
听着后面的内容，陆淮焰脸上的笑渐渐消失，一向慵懒的眼底透出了厉色。
与此同时，搁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了起来。
震动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分外突兀。
陆淮焰摸起手机，屏幕上是栗曳的名字。
他眯着眼睛接了电话。
栗曳对他的态度一如既往地主动，没等他开口，便问：“焰哥，你派人来接我吗？”
陆淮焰讥诮地掀了掀嘴角，毫不留情地拆穿她：“你不如直接告诉我，你想在医院陪你儿子。”
栗曳可能是被拆穿之后有些难堪，沉默了半天才问：“可以吗？”
陆淮焰直接挂了电话。
——
栗曳站在医院的走廊内，听着听筒里传来的急促忙音，却是长吁了一口气。
按陆淮焰的作风，挂电话等于同意。
他的大部分行事风格都和过去如出一辙。
不管陆淮焰是出于什么原因同意的，栗曳悬着的心终于能放回肚子里了。
速速马上就要化疗了，她必须寸步不离守着。
回病房之前，栗曳贴心地给陆淮焰发了一条微信。
【谢谢焰哥，早点休息，晚安。】
发完微信，栗曳没有再看手机，回到了病房。
速速已经睡着了，栗曳关上了卧室的门，在客厅和栗淼一起坐了下来。
白天速速醒着，加上一直有人来去，她们姐妹要聊一些事情并不方便。
一直到这个时候，栗曳和栗淼才有了说“悄悄话”的时间。
栗淼自打看到陆政声过来，就想着给栗曳解释之前的事情了。
现在终于有了时间。
栗淼一五一十把速速发烧后在医院偶遇陆政声的事情告知栗曳。
栗淼是不会撒谎的，而她说的经过和陆政声之前告诉她的完全吻合。
但栗淼并没有因此对陆政声有所改观。
栗淼见栗曳沉默不语，有些担心：“你说他会不会去和姐夫说？”
“姐夫”这个称呼让栗曳的表情比之前严肃了几分。
她转过头看向栗淼，提醒她：“下次别乱叫了，把习惯改一下。”
栗淼拍了一下嘴巴，表情有些懊恼。
以前叫得习惯了，总是会下意识地将这个称呼脱口而出。
栗淼：“对不起，姐。”
栗曳：“不怪你。”
她拉住栗淼的手，“最近学习怎么样？这几天是不是请假了？”
栗淼摇摇头，“这几天学校没课，我在做设计图，不去签到也可以，只要按时把稿子交给导师就行了。”
栗淼很聪明，似乎已经猜到了栗曳接下来会和她说什么，于是抢在她之前说：“我不会耽误课程进度的，我要留下来和你一起照顾速速。”
栗曳听见后笑了一下，眼睛有点酸。
——
栗曳六点多就起床了。
速速还在睡，栗淼抱着电脑坐在客厅的桌子上改设计稿。
海城的天已经亮了，今天的阳光格外明媚。
栗曳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去厨房准备早餐了。
早餐准备好时七点出头，速速也起床了。
今天速速的精神还不错，他独自洗漱好以后就来餐桌前坐下来了。
栗曳早上煮了面条，炒了两个菜，营养搭配得很均衡。
速速状态好，栗曳的心情也跟着变得轻松不少。
但老天爷似乎就是喜欢和她作对。
吃ʟᴇxɪ完饭没多久，速速的病房里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第052回 舔狗
栗曳的好心情在看到江铃的那张脸之后消失得一干二净。
原本正在和速速聊天说笑的栗淼，在看到门外的江铃之后，笑容也马上消失了。
栗淼咬住了嘴唇，眼眶有些红。
到底是年龄小，当年被抛弃的事情对于栗淼来说是个跨不过去的坎儿。
这些年只要提到江铃，栗淼就是这样的状态。
“速速，让小姨带你去楼下晒晒太阳。”栗曳说完之后给栗淼使了个眼色。
栗淼点点头，带着速速去回卧室穿衣服。
速速很快穿好了外套，被栗淼拉着离开的时候，还很有礼貌地和江铃说了一句“再见”。
任凭江铃再怎么对栗曳有意见，也不能否认这孩子看起来被她教育得还不错。
栗曳目送栗淼和速速走出病房走廊，才再次将视线转向江铃。
“梁夫人有何贵干？”和江铃说话的时候，栗曳的语气远没有对速速和栗淼那么温柔。
江铃：“小水现在在读研？”
她的一个问题换来了栗曳的一声冷笑。
这种问题从亲生母亲嘴里问出来，真是世界上最为讽刺的事情之一。
江铃感受到了栗曳的讽刺：“我只是关心她一下而已，你没必要这么咄咄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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