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没回家,而是打车到了一处墓园。
夜晚的墓园寂静又阴冷,温意时打了个冷战,脚步却并未停下。
在一路弯弯绕绕后,终于,她在一处双人墓碑前站住。
墓碑上的是两个看起来只有三十几岁的中年男女,他们微笑着并肩而立,即使照片呈黑白颜色,也挡不住的耀眼。
温意时坐了下来,额头抵在照片上。
“爸爸,妈妈。”她低声唤道,声音里是不加掩饰的脆弱。
她的家,早在小时候那场车祸时,就被迫搬到了这小小的一方天地里。
温意时,本不姓温。
这是温叔收养她后,怕她受到迫害而给她换得新名字。
时是她父亲的姓,意是她母亲的名。
温意时真正的名字,叫时宝,一个很土很朴素但充满爱的名字。
她乃是著名国际设计师时英和影后白意的女儿,本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早早失去了父母,被冠上了丧门星的名头。
晚风轻拂过温意时的脸,柔软而眷恋。
她的脸在墓碑上轻轻蹭了蹭,胳膊环抱住膝盖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团。
“我好想你们啊。”她啜泣道。
泪珠大颗大颗的砸落到墓碑上,流出一条深色痕迹。
她已经很久没来过这里了,不敢来,不敢面对他们,怕他们会埋怨自己的所作所为,怕他们会觉得自己是个耻辱。
毕竟,她只能靠将自己卖给盛觉知,才能勉强生存下去。
可今晚,她实在想不到可以去的地方了。
哪怕埋怨也好,她也想回家待一会,就一会就够了。
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她站起了身,擦干净早已风干的泪痕,轻轻摆了摆手,向着门外走去。
在她走后,一道身影走了出来,看向了墓碑的方向。
第17章 跟你学的
温意时到达家门口时,刚巧看到温思进去。
她穿着黑色短裙,画着浓妆,一身的烟酒味,脖子上还有几处明显的淤痕。
淤痕是怎么造成的,温意时再清楚不过。
“温思!”她喊了声。
温思转过头,目光落在了她嘴上的咬伤,嗤笑了声,当着她的面毫不犹豫的将房门关上了。
等到温意时摸出钥匙打开门时,温思已经进了自己房间将门反锁了。
温意时敲了两下门,没人应。
“温思,我们谈谈。”
门后传来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紧接着是温思略带低哑的声音。
“没什么好谈的,温意时,我都是跟你学的。”
都是跟你学的。
跟你学的。
温意时嘴唇紧抿,脸苍白的毫无血色,手无力垂落在身体两侧。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浴室传出水声,伴随着的还有包里手机的铃声。
温意时一步一步挪到了沙发上,在电话第二次响起时,才接了起来。
“意意。”陆淮柔声唤道。
温意时捏了捏眉心,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眼圈悄无声息的红了。
“陆淮,别再联系我了。”
“意意,别说气话。”
陆淮的声音沉了下去。
温意时扯了下嘴角,一行泪刚好流下渗到了嘴里,苦的发涩。
“昨晚你不是在吗?陆淮,给我留点体面。”
此话一出,对面登时传来砰的一声,伴随着噼里啪啦的清脆声。
温意时抬手挂了电话。
她心里明白,自己早在三年前躺在盛觉知身边时,就和陆淮再也不可能了。
月亮或许可以短暂驻足,但却不会永挂黑夜。
它终究要回到自己的轨道上,干干净净的散发着光。
温意时抹干净眼泪,回到房间里吞了消炎药,细致的抹好药膏,打开衣柜拿出了件长衫盖住烫伤的痕迹。
在衣柜的最深处,挂着一条淡蓝色的长裙,上面是细密的缝制痕迹。
随着柜门关上,长裙逐渐隐没在黑暗里,最后完全消失在视线里。
疗养院处于郊区,温意时在车上眯了会,醒来时公交车已经在终点站了,车上空无一人,就连司机都下了车。
她活动了下肩膀,下车伸了个懒腰。
今天天气很好,和煦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温意时迈步走向疗养院的方向,道路两边是绿意盎然的大树,空气微凉,干净又清新。
疗养院的门卫大爷认得温意时,见到她来笑眯眯的打了声招呼。
“丫头,又来看你爸爸了啊。”
“嗯。”温意时笑着应了声。
她的眼睛还有点肿,但眼里却难得多了丝轻松。
这样的环境确实很适合人修养。
大爷显然也注意到了她的眼睛,脸上多了一丝纠结,趴在窗边小声提醒道:“丫头,你男朋友是不是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
男朋友?
温意时懵了一瞬,而后突然想起来,大爷口中的“男朋友”说的应该是盛觉知。
温叔转到这里,是盛觉知全程帮忙的,就连医生和医药费都是他搞定的。
在第一次来的时候,他露面过一次。
“没有。”他不是我男朋友。
后半句温意时没解释出口,毕竟真论关系的话,盛觉知只能算是她的金主。
“那他为什么领了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女人进去?”
大爷一脸不相信的问道。
第18章 温叔出事
因为那是他心尖尖上的女人。
温意时在心里默默道。
她笑了下,避开了这个话题,“叔,我先进去了,我爸爸该等急了。”
大爷看向她的眼神里存了几分心疼,摆了摆手道:“去吧,丫头。”
温意时迈步进了疗养院,脸上冷了下来,眼角微微上挑,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她并不在乎盛觉知带了谁过来,昨晚之后,也算是跟他划清了界限。
盛觉知出手确实大方,这三年来的医药费都是他付的。
所以,温意时也算是攒了些钱,足够温叔的医药费够撑一阵子了,趁着这个空隙,她可以找个新工作,只是可能会累一些而已。 温叔的房间在顶楼最中间,每天上午阳光都可以洒满整个房间,透过窗子还可以看到整个后花园。
她刚到顶层,就看到好几个医护人员焦急的在走廊里奔走,紧接着她兜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温意时心里咯噔一声,不远处前台的护士望了过来,立马放下了手里的电话朝着她走了过来。
“温小姐,病人温正病情恶化,还请过来签署手术同意书。”
护士语速飞快,带着她往ICU的方向走去。
温意时死死掐着自己的手掌心,尽量让自己稳定下来。
她腿在微微颤抖,但却一步都没落下。
到达ICU门口时,她的掌心已经被指甲掐出血了,握笔的手也是抖得,名字写的歪歪扭扭。
温意时靠在墙上,勉强站稳身体,望向门的眼睛是模糊一片。
她深吸了口气,在衣袖上蹭掉眼泪,黑色的袖子湿了一大块。
不远处的医生走了过来,直接进了急救室,温意时却突然急了,抓住旁边护士的手问道:“江医生呢?”
她看得清楚,进去那个医生并不是盛觉知请来的那个国际有名的神经科医生,而是一个生面孔。
“江医生被盛先生请过去看诊了。”护士答道。
“盛觉知在哪里?”她声音没忍住拔高了几分。
护士连忙示意她小点声,“在江医生的办公室。”
温意时连走带跑,踉踉跄跄的向着江医生的办公室而去。
电梯刚刚下去,她直接推开了安全通道的门,一步三台阶的往下跨。
三年前,温叔就是因为国内有的神经科医生治不了,温意时才求到盛觉知那里。
温叔的病这么多年也只有江医生能治,她不敢去赌那个医生的水平,只想找最稳妥最稳妥的江医生来操刀。
温意时下楼的时候踩了空,一瘸一拐的拖着脚疾步到了江医生的办公室门口。
她敲了敲门,等了片刻,门开了。
站在门口的是盛觉知,在他后面,是坐在沙发上嘴角含笑的沐珍。
“我找江医生。”
温意时想进去,可盛觉知却严严实实的堵在门口。
“他有事。”
盛觉知淡淡说道,半分没有想让开的意思。
“我有急事。”
温意时的头发有些乱,脸上也蹭到了几处灰,显得极其狼狈。
“温小姐,江医生正在给我拿药,你找他有什么事吗?”沐珍道。
“我想找江医生帮忙做手术。”
她刚说出口,就被盛觉知一口回绝了。
“不行。”
第19章 刁难
温意时愣了下,“为什么?”
盛觉知眉毛紧皱,看上去很是不耐烦。
他身后的沐珍站起了身,走到门口抱住了他的胳膊,冲着温意时礼貌一笑道:“温小姐也要讲个先来后到的吧,现在是我的看诊时间。”
温意时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哀求,“沐小姐,劳烦。”
沐珍笑了声,偏头看向了盛觉知。
“求人总该有个态度,觉知,温小姐好像总是学不会呢。”
盛觉知冷眼看了过来,揽住沐珍后退一步,竟是直接想把门关上。
温意时来不及多想,将肩膀挤了进去,被ᴶˢᴳ门狠狠的夹了一下。
她闷哼了声,抬手扯住了盛觉知的袖子,轻轻拽了下,哽咽开口。
“盛少,我这边真的有急事。”
盛觉知松开了关门的手,将温意时的手直接甩了下去,随即外套脱下扔到了地上。
沐珍的脸色也冷了下来,“温小姐和你妹妹不愧为姐妹,勾引人的手段也是一模一样。”
温意时一口气梗在喉间,也无法反驳,只能硬生生咽下。
盛觉知的态度很明显,江医生是他请过来的,将决定权交给了沐珍,他不会插手。
所以,沐珍不同意,她今天就算见到了江医生,也无法将他带去给温叔做手术。
温意时将眼底的泪花忍了下去,放低姿态道:“请问,沐小姐怎样才肯让我请走江医生?”
她捂着肩膀,微微低着头,求人的诚意十足。
沐珍却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鞋子轻点了下地,微微翘起了嘴角。
“我这鞋怎么今天刚穿出来就有些脏了呢?温小姐应该不介意跪下帮我擦一擦吧。”
温意时猛地抬起了头,看到了沐珍脸上不加掩饰的恶意,以及骨子里透出来的,对她的鄙夷。
她攥紧了手指,指甲再次陷进刚才的伤口里,钻心的疼。
“沐小姐,别太过分。”温意时忍无可忍道。
沐珍挑了挑眉,嗤笑了声,道:“我还以为温小姐有多在乎你的父亲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她偏头看向盛觉知,语气顿时软了下来,“既然温小姐不愿意那就算了,觉知,我的头有些疼,我还想江医生帮我看一下。”
盛觉知应了声,伸手就要再次关门,可温意时的肩膀卡在了门缝里,阻止着他的动作。
“让开。”他彻底不耐烦起来。
温意时突然笑了声,看了眼盛觉知的头顶,对着沐珍道:“盛先生头上这顶绿帽子颜色真鲜艳,沐小姐觉得呢?”
沐珍的脸色顿时变了,肉眼可见的慌张了起来。
她瞟了一眼盛觉知,见他望过来,急忙伸手推了一把温意时,“温小姐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趁着温意时被推了出去,沐珍就要伸手关门,却被盛觉知拦下了。
他将房门大开,往旁边挪了一步,躲开了沐珍伸过来的手。
“什么意思?”盛觉知冷冷道。
温意时揉了下自己的肩膀,直直地盯着沐珍,眼里是胜券在握。
“那就得问沐小姐了,在回国前,都做了些什么?”
第20章 商人本色
“你闭嘴!”
沐珍已经掩饰不住慌乱,她急忙去抓盛觉知的手,却被他躲开了。
“说明白。”
盛觉知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语气冷了好几度。
温意时看着他,没说话,但目的很明显。
她要江医生。
事已至此,她只有两条路可走,那段录音要么用来暗戳戳的威胁沐珍,要么拿来换盛觉知的同意。
但看盛觉知的脾性,显然不会再把选择权交给沐珍,刚才毫不留情甩开沐珍的手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温意时心里却更凉了几分。
盛觉知就连对着他喜欢多年的沐珍,都能做到如此无情,更何况只是她一个“床伴”。
利益至上的商人,永远不可能为情让步。
别人可能看不出,但温意时知道,盛觉知刚刚的反应,分明是早就知道沐珍的事。
他太过冷静,连一丝丝意外都没有,甚至都没有站在沐珍那边,怀疑一下她的说辞。
他只是在这里顺势演一出戏,原因无人得知。
这个男人,骨子里流淌着的就是冷的血,永远也捂不热。
“觉知,你别听她乱说。”
沐珍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听起来极其委屈。
“盛少,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温意时不想再拖延,干脆利落摆到了明面上。
盛觉知看了眼沐珍,刚要开口,就被一阵脚步声打断了。
来的是刚刚在ICU门口的护士,她急忙拉着温意时的手边走边道:“温小姐,病人情况突然又恶化,还请去签署一下病危通知书。”
温意时也顾不上这边了,跟着她就往楼上跑去。
她的脚刚刚下楼的时候崴到了,每走一步脚踝处都传来剧痛,她咬着牙不敢让自己停下。
签署病危通知书的时候,温意时的手抖的名字已经不成形了。
护士急急忙忙进去,温意时靠着墙失力跌坐到了地上,她的脚踝已经高高肿起,看着及其骇人。
温意时死死咬着自己的手腕,不敢哭出声,嘴里弥漫着血腥味,泪水流的汹涌。
他们说得对,她就是一个丧门星,到哪里哪里倒霉。
自从她到了温叔家里后,温叔被温姨误会出轨离婚,与温思关系闹成现在这样,还从楼上跌下,脑神经出了问题。
这三年好不容易病情稳定了点,隐隐有恢复的趋势,现在又突然恶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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