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延承不理她。
一旁的车窗玻璃被人敲了几下,傅延承将车窗摇下,柳青的脸出现在视线里,一并看见的还有她手里碰的那束花,那是莫琛送她的。
“傅总我是不是下——”柳青一见到傅延承就条件反射,脑子一转想起自己的目的,笑容马上凝住,看向副驾驶的温听序,改口说, “啊不是,听序姐姐,我是说,那我现在下班了?”
温听序点头,觉得这孩子挺逗, “到点下班不会吗?还要问,傻不傻?”
“好嘞!”柳青开心地像个得了糖果的小孩儿,刚转身,冷不丁又被叫住——
“等等。”
“啊?”柳青不做思考转头,对傅延承的声音都产生了某种条件反射。
傅延承微抬下巴,冷眸瞥了眼她手中抱着的那束玫瑰: “你拿这花做什么?”
“哦,这个啊。”柳青顺着他的目光指了指花, “是莫先生送给听序姐姐的,但她没收,我看这花品种蛮贵的,不要白不要,收了插家里呗。”
傅延承收回视线,冷冷飘出一句: “扔了。”
“好。”下意识应声后柳青才愣愣回过味儿来, “啊?扔,扔了?”
“用我再说一遍?”傅延承脸上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仔细一品,还有点躁。
“……好吧。”柳青觉得无奈又委屈,跑这一趟顺束花都不行。
“哎——”温听序想阻止一下,毕竟都是钱,扔了多可惜,又糟践人心意的,手刚伸过去,就被傅延承一个眼神瞪了回来。
不敢动。
最后那束花还是孤零零地躺进了垃圾箱里。
温听序不懂他在气什么, “我发现你这人真的很奇怪,就算我现在问你为什么,你也不会回答我吧。”
明知故问。
她也没有多问下去的意思。
车窗外是朦胧的市井繁华,霓虹相衬,看一眼就不愿收回神来,握在手里的手机开了静音,但信息过来的时候还是有振动。
温听序划开锁屏,入眼就是和杜若的聊天框。
上面消息是告知她公司临时有事先走,让她一个人好好应付。
新发来的是一则语音。
点开前还用余光扫了眼傅延承,一时忘了某个语音转文字的功能,找了找包,没有蓝牙,索性就这么点了。
杜若询问的声音在车内清晰响起: “莫先生那边你对付得怎么样了?有出什么事儿吗?”
温听序打字回复:进展顺利,该走的流程都走了,放心。
还没出去又是一则语音过来,连着上条语音,这条是自动播放出来的: “要我说人莫琛是真不错,你也别端着个身段,这关系人脉处好了少不了前途,做艺人的,走不了什么体面道。”
头皮发麻。
温听序牙关咬紧,愕然的瞳孔放大,如果不是车内有空调,她冷汗都能冒一层。
完全,不敢去看傅延承。
“你想抱大腿?”傅延承猝不及防开口,恰好到了红绿灯前停下,他斜眼朝她看过来,眉梢轻挑, “我这条不比他的大?”
“你,你说什么?”温听序又觉得自己幻听,最近也不知道是傅延承有点神经质还是她不正常了。
绿灯亮起,傅延承只留给她一个探不明情绪的眼神,驾车驶离。
他们的关系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质了,温听序试着在记忆力翻找转折点,不排除是她愚钝的原因,的确找不到最主要的地方在哪里。
反正从这以后,傅延承对她的态度莫名软了许多,她再没有听到类似警告的话,他也没有任何嫌恶或是阻止她接近傅璟。
温听序就是想问也不知道从何开口,这种纠结的心情没有持续很久就被另一个消息覆盖,杜若发短息告知了她试戏的时间。
在两周后。
头疼的事情总是接踵而至。
剧本她熟悉地差不多,但一直独角戏得不到发挥,而且也没法知道自己水平如何。
思量几番,跟杜若说明自己想先报个短时间内培训的表演班,理由就说自己想打稳底子。
杜若办事效率不错,当晚发了好几个高价一对一培训的培训机构过来,温听序坐在电脑前翻看了一上午,每看一个还不错的就从海报上留的电话联系过去,聊过几次都不了了之。
到最后她都自我怀疑是不是自己太挑了,抓了一把头发又继续看。
房门被敲响两下,温听序没太在意,随口应声: “进来。”
头也没转。
门被打开,来人靠在门框边,也不进去,就那么直勾勾看着一身睡衣,邋遢着头发坐在电脑前抓耳挠腮的温听序。
好一会儿才察觉刚刚敲门的人开了门就没有动静,温听序一侧头就对上了傅延承那张看淡世俗的冷漠脸。
“有事吗?”温听序怔忪道。
傅延承脑袋往门外一偏, “吃饭了。”
温听序瞠目结舌,更怀疑傅延承最近脑子被车撞了还是被门夹了,不久前还一口一个妻子,现在恨不得把关心她贴在脑门上。
“我这儿还有事,你们先吃。”温听序信口一句打发。
本来过来喊她吃饭已经够奇怪了,被她拒绝,再怎么说也要来个摔门而走。
可他还是站在哪不肯动,悠然道: “小璟在下面等你,你不下去他不肯吃。”
温听序才一副然了神情的,就说傅延承怎么可能吃错药了来喊她, “哦,那行。”
点着头,温听序离开了座位,电脑没管,傅延承头一歪就看见了屏幕上了表演班报名,不假思索就问, “你要报表演班?”
脚步一下停住,温听序几秒心慌,很快调整情绪,装作随意点了点头。
“你不是演员吗?”傅延承继续追问,看她有点挑逗的意思。
她当然不是演员。
但眼下还有退路吗?
没有。
“我就是担心之后的试戏出什么差池,打算找个班,扎稳一下演技。”这波回答,温听序给自己打了个满分。
傅延承似乎也接受了这个回答,又问: “找到了?”
“暂时……还没有。”
“我给你介绍。”
“啊,啊?介绍?介绍什么?”温听序刚觉得他脑子正常,这下又认定他有问题了。
“一个还不错的表演老师,海归后在国内独创了一个工作室,专门收学生培训的。”傅延承讲得很认真, “我跟他有点交情,你要去的话,我可以跟他谈谈,单独带你。”
“嘶……”温听序不敢相信,走到距离他不足一米的地方站定, “你为什么想到要给我介绍?”
傅延承两手一摊: “你也可以拒绝。”
说完就转身下楼,还想拉扯几句的温听序没得逞,赶紧追上他,边追边说, “谁说我拒绝了,倒是你,说好的介绍,傅总可别耍赖。”
在正事上,温听序一点不含糊矫情是不可能的,有这好事,不要白不要。
但傅延承下一句就是: “费用你自己出。”
温听序: “……”
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逼不简单,而且那个表演老师听起来就来头不小,学费什么的能便宜哪去,别的不说,又开始心疼钱包了。
没有耽误多久,第二天傅延承就把她送去了表演老师那里,由于是走后门的,她并不需要和正规渠道报班的学生一样去专门的地方培训。
傅延承把她带到了表演老师独立的工作室,一路上畅通无阻。
这里平时没有什么人来往,到了工作室顶层的办公室,三人见面,那两位熟人先打过招呼,表演老师才把目光投向温听序,笑成了眯眯眼, “你好,我姓杨,字源珉,叫我杨老师就好。”
他模样二十来岁,戴着金框眼镜,一双桃花眼妖而不媚,斯文败类也不过如此。
温听序顺着他伸过来的手握上去,陪笑道: “杨老师好。”
“情况我都跟傅延承了解了,温小姐是接了部戏,啊……带剧本吗?”
“有。”温听序马上去翻背包,动作仓促,东西翻的一团乱,看样子还有点傻。
没等她翻完,杨源珉开口又说, “你怎么还在这。”
在场来的两人都愣了,温听序抬眼才知道这话是对旁边傅延承说的。
“老婆交给我不放心吗?”杨源珉还有心思调笑他。
傅延承没好气瞥了眼,不想正面搭理他,交代温听序一句: “晚上我来接你。”
反应过来这话时再去看他,人只留下了一道款款而行的背影,温听序百思不得其解。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傅延承干什么那么反常?说好的爱前妻呢?
不会还喜欢上她了吧?
这不闹呢吗?怎么想都离谱,上辈子努力半生没得他一个好脸色,这辈子换皮不换人,什么事都没做反而让他这样对待。
紊乱的思绪扰得她无暇再想这次来的目的,事出反常必有妖,只能等傅延承晚上来接她的时候琢磨着怎么套两句了。
陷入沉思之际,手里的剧本蓦然被夺走,杨源珉带着玩味的声音在室内响起,还有些微回音: “你老公刚走就开始想了?”
第26章
第 26 章
温听序茫然醒神,顺着他的话笑笑回应: “杨老师说笑了。”
“倒也没有。”杨源珉讲话随性, “两位关系比我想象的要好,他跟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以为他被夺舍了。”
温听序皮笑肉不笑, “……什么意思?”
扶了扶眼镜框,杨源珉眼皮抬起,谐谑地凝眸看她, “恭喜你,成功取代了上一个温太太。”
这话莫名让她不舒服, “杨老师,我们还是快点儿进入正题吧。”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杨源珉根本没把这话题当回事,男人嘛,能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深情种,爱上另一个只是时间问题。
指间翻阅几页剧本,杨源珉的神态比方才认真了几分, “是古偶剧啊,还是个女二,资源不错,没少走后门吧。”
句句刁钻。
温听序很不想继续这么被言语压迫下去, “杨老师如果您非要这样——”
“姜小满,今日大雪封城,你听见城门外冤魂累累的哀嚎了吗?那是你作下的孽。”
“……啊?”杨源珉骤不及防来这么一句,温听序话被打断了不说,人也懵了。
“你果然……”杨源珉收了刚才突然悲苦的表情,举着剧本指向温听序, “还是个麻瓜。”
“我……”温听序想辩驳,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又窜进脑袋里,幡然醒悟,这是她的角色,刚才那句是和男主的对手戏。
“入戏,是一个演员在进入剧情前的基本要素。”
温听序觉得他无理, “分明是你突然开始。”
“那儿,看见了吗?”杨源珉示意她看向高悬于墙顶的监控, “拍着了有记录呢,是你先说进入正题的。”
“……”
“哪个艺术院校毕业的?”杨源珉开始从上到下打量她,身段模样都是顶好的,放艺考上都占大优势。
温听序短暂过了一遍之前上网查到过的资料,如实相告: “普通大学,没走艺考,爱豆出身,后来转的型。”
“那就是没有表演培训了?”
“……是。”
“难怪。”杨源珉咋咋舌。
这种态度让温听序不是很受用,她从小到大,除了家里,就没有人会在“学”这个字上看不起她。
“但你相信我,只要你肯教,我一定会学的很好。”温听序信念坚定。
但这股信念就算溢出来也丝毫不影响杨源珉,他把剧本随手一扔, “距离中午,你还有三小时的时间。”又抬手指向后面办公桌上的电脑, “前两个小时我们不过剧本,后面电脑,自己找文件里的配音一档。”
“配音?”温听序一头雾水,倒也听话挪步过去,电脑本来就是开着的,页面停留在文件页面,找到一档命名中有“配音”二字的文件夹不难。
点进去一看,一页翻不到头,全是配音教学。
“你这是想要我……学配音?”温听序搞不懂他的思路了。
杨源珉撑着椅子挪了方向,面对温听序, “有句不成文的话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温听序: “?”
“一个好的演员,他不一定台词好,但一个好的配音员,一定能是个好演员。”
温听序理解能力自视不错,但对这句话还是思虑良久,迟疑询问: “是在考台词吗?”
杨源珉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 “你说呢?台词不是一个演员的基本功吗?”
“可是你还没有听过我的台词,怎么就断定我基本功不行?”
“这里我是老师。”杨源珉不容置喙说, “你要是那么自视甚高就别来了,我招架不起。”
温听序: “……”这人不是故意刁难她就有鬼了。
说是两小时,结果温听序被按头看配音教学看了两小时半多,直到快到饭点才开始对剧本。
说不清杨源珉是认真想教他,还是就为了玩玩应付傅延承,这种两极分化的思想终结于杨源珉和她来对手戏开口那一瞬间。
杨源珉戏很足,入戏和出戏完全就是两个人,大到男女主角,小到无名配角,游刃有余。
“刚才那段再来一遍。”杨源珉进入状态里,表情也比最开始跟她逗来逗去要严肃许多。
温听序眼睛没离开过台本,逐字逐句把对话记牢,换上了悲情的神态,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台词: “周伯奕,你以为我做这些是为了什么?我想要是的什么你不知道吗?”
她饰演的是个为爱痴狂,坏事做绝的深情女二,各方面需要的情绪爆发和演技考验都是很刁钻的。
望进杨源珉不知什么时候换上的决绝眼神里, “你想要的我给不了。”
“凭什么她可以我就不行?!”登时红了眼眶,温听序近乎嘶哑的吼声响彻整个办公室,她的眼尾笔尖泛上殷红之色,悬在眼眶中的泪珠潸然落下, “为了你,我众叛亲离,弑父杀母,扫清一切你登上高位的阻碍,为了你我什么坏事做不得?什么人我杀不得?!”
“可唯独你,我什么都不要了……为什么你还是不愿意正眼看我?我差在哪里了?”
声声肺腑,完全代入了女二那种倾尽所有仍然不得所爱的悲痛,杨源珉都愣了,并不是被她震慑住,而是对她演戏的天赋异禀惊讶。
有人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人。
杨源珉这里是没有台词的,如果按剧本走,接下来该是她凑前索吻被拒。
但这样会不会太冒犯?影响也不太好。
温听序还在纠结,杨源珉却说了句台词以外的话: “我没喊停的情况下,就必须演下去。”
他故意的。
温听序握紧了手心,顶着头皮发麻四肢松软的劲儿将唇凑近去,无数遍在心里安慰自己只是演戏只是演戏,不会有事的,而且这场戏根本不会真的亲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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