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每一张照片里都很上镜,还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站着说话不腰疼,江菀柔心里愤愤不平地想。
“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子的?”
她的手机正好挡住了半边脸,对面的陆迦南看不清她完整的表情,只见一双清澈的眼睛在手机屏幕上方扑闪扑闪地望着自己。
“你忽然这么问我,我还真得想想。”陆迦南一脸认真。
“算了算了,不用勉强,不为难你了。你忙你的吧,随我去。”江菀柔见他一副费难的样子,赶紧摆了摆手表示作罢。
她能指望陆迦南说出什么动人的溢美之词呢。
“你干嘛生气?”陆迦南实在搞不懂女生的脑回路。
“我没生气。放你一马,快去睡觉吧。”
“你这态度转换也太快了吧。”陆迦南没能跟上她跳跃的节奏。
“我已经把照片修好发给你了,”江菀柔把手机轻轻地抛向陆迦南,“你的脸已经光荣地完成任务了,所以你也可以走了。”
“我是这么呼之即来招之即去的吗?”陆迦南扬起手,稳稳当当地接住了手机。
“刚刚不是你嚷着要睡觉的嘛。”江菀柔一边编辑朋友圈,一边歪着头看了他一眼,“如果你非要留在这儿也不是不行,反正是你的家,随意。”
“那我先看看照片。”陆迦南盘起大长腿,调成成了悠闲的姿势。
江菀柔添加了最后一组照片。
在连拍照片捕捉到的镜头里,她在给陆迦南投喂开心果提拉米苏,两人的侧颜显得十分放松。几乎没有修图,只是简单调整了一下光线和色彩,就足以吸睛。
至于文案,斟酌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狂炫酷拽的宣言,毕竟就没有轰轰烈烈的基础。她只能在大脑中所存储的极为有限的网络流行语随便挑了一句文艺范儿的。
余生请多指教?
江菀柔颤颤巍巍的手指在“发表”的标记上犹疑不决。
领证的时候轻轻松松,到了该公开的时候却心虚起来。当初在公司,前脚曝光后脚开溜,倒也没有留下什么话柄。可在海州就不一样了,到处都是嘴碎的姑婆。
旁边的陆迦南幽幽来了一句,“我早就好了。”
“这么快?你咋不早说?快给我看看。”
“你看我编辑得还行吗?”陆迦南把手机怼到了江菀柔的面前。陆迦南的文案简洁明了,果真和浪漫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感谢大家的关心和祝福,本人已婚属实,婚期另行通知,不再一一单独说明。】
只是文案下的照片又过分柔软了一些。
江菀柔一手搭在陆迦南的肩头,笑容清新而舒展,陆迦南亦然。
乍一看,甚至让她产生了二人有夫妻相的错觉。
“嗯,还行吧。”江菀柔微微点了点头,勉强就这样吧,好歹也在亲朋好友面前有个最基本的交代。
与此同时,她的手机传来了消息提示,是来自陆迦南的@。
“你@我干嘛?”江菀柔不解其意。
“你不是说官宣吗?官宣不是都要@对方吗?”
“微信的@和微博不一样,不公开,只有我和你能看到。”
“那我删?”陆迦南先服了软。
“算了,反正就我俩能看到,倒是也不影响。”
她扫了一眼陆迦南的文案,删掉了自己手机里正在编辑中的文案,换成了同样的已婚说明。
一秒发表,没什么再纠结的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陆迦南见缝插针,“你最近工作忙吗?下周时间方便吗?”
“还行,不算特别忙,”江菀柔心里生出了一丝期待。
“你还记得我们之前的约定吗?”
“什么约定?”
“你在必要的时候为如园提供技术支持。”
以为他要说婚纱的事情,结果直接切换到了工作,她差点忘记这是两千万的附加条件之一。
还说她话题跳跃,他才是没有正常的对话逻辑。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要在总公司和酒楼两头跑。”陆迦南将电脑屏幕转了过来,继续解释道,“如园在扩展新的预制菜研发组,我记得你之前在艾吉也做这方面的研究吧。”
“想让我去帮你?”谈到自己的老本行,江菀柔立即从瞬间上头的粉色少女心里抽出身来,回归现实。
刚刚真是鬼迷了心窍,才会对这种不解风情的男人动起歪心思来。
“你可以在我们这儿兼职参与研发吗?”
“一周几天?”
陆迦南试探性地伸出了三根手指,“三天?”
“两天?”江菀柔开始讨价还价。
结婚以来,她似乎暂时还没有对这个家做出什么贡献。如果换成工作方面的贡献,按照目前的年薪水平来计算,她不仅应该全职在如园上班,还应该一直干到光荣退休的年纪。
但考虑到自家老厂还没翻出新花样来,胳膊肘还是得先往里拐一拐。
“你打算在江南稻干一辈子吗?”
“什么意思?你想说我大材小用?”这段时间,江菀柔听到了太多这样的声音,直截了当地当了他的嘴替。
“不是的,”陆迦南却摇了摇头,“我只是单纯好奇,你到底有多喜欢现在的工作。”
有多喜欢?江菀柔愣了一下。
离开了敞亮的市区写字楼和设备齐全的高端实验室,每天迎接她的变成了偏远的工业园区、嘈杂的车间、轰鸣的机器和各种琐碎的行政事务。
怀着满腔热血回到了海州,但现实是骨感的,身体也是诚实的。
一直自诩吃苦耐劳的江菀柔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布局之间成了一朵温室里的花朵。
陆迦南没有看向陷入沉默的江菀柔,而是盯着电脑满屏的资料,自顾自地说开了,“我呢,像赶鸭子上架,偏偏被爷爷指定来接手如园。你倒好,主动吵着闹着要回来。所以你是有多喜欢江南稻?”
“你不喜欢如园吗?”江菀柔开口了。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我对如园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不像爷爷。”
“我呢,回来快两个月了。说实话,有过迷茫。”
“哦?”陆迦南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但是既然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那我就绝对不会后悔。”
“不管发生任何事情?”
“与其后悔,还不如硬着头皮去做。”
“结婚这件事也是?”
“当然,”江菀柔在陆迦南的身边坐了下来,“放心,既然拿了你的钱,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全力以赴地支持你。”
“啊,原来是拿了我的钱。”陆迦南哈哈大笑起来,“看在你这么真诚的份儿上,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
江菀柔的眼睛亮晶晶的,“你说。”
“下周瓦格宁格大学的教授带队来如园参观。”
“什么?!”激动之余,江菀柔抓住陆迦南的肩膀晃了起来,“那我去!别说三天,你让我去七天都行。”
那是她的母校,在荷兰的那几年携卷着记忆的浪潮涌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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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郁金香酒酿(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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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荷兰瓦格宁根大学知名教授在内的诸多食品科学界的诸位大牛齐聚海州城,乃是应海州市政府和江陵省政府的邀约,参加食品安全和营养高峰论坛会议。
海州这几年开辟了新的工农园区,依托本地的农业特色和优势,大力支持食品安全和营养等领域的发展,意图将海州打造为长三角地区的新兴食品城。
目前,有三十多家食品企业进驻在此,包括在陆迦南回国之后不久才新进入场的如园餐饮。
也不知陆迦南动用了什么手段, 第一时间联系上了专家小组随队的工作人员,成功邀请到专家小组一行莅临如园餐饮新落成的研发中心,进行技术指导。
为了做好保密工作,直到昨晚媒体公布到访的专家小组名单,陆迦南才神秘兮兮地敲开了主卧的房门,举着手机问江菀柔是否认识瓦格宁根大学一位名叫克劳蒂娅的教授。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江菀柔当场发出直达屋顶的土拨鼠尖叫,“是瓦格宁根的克劳迪娅吧?食品系的教授?”
陆迦南看了看手机,又点点头,“是的。”
“呀,”江菀柔激动地一把抱住了站在床边的陆迦南,“她是我以前的导师。”
带着惯性的冲力,陆迦南担心她会摔下去,轻轻扶住了她的背。
穿着卡通睡衣的江菀柔刚刚洗完澡,头发还没有全干,发丝飘散在陆迦南的脸上,刮得他鼻子痒痒的,想打喷嚏。
好在江菀柔立刻就松了手,缩回了被子,一秒躺平,“好了,谢谢你告诉我。我要早睡早起,你可以回去了,晚安。”
陆迦南被江菀柔比变天还快的翻脸速度惊呆了,见她已经把自己完全裹进了被子,只得尴尬地回了一句,“晚安。”
他走到门边,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江菀柔,“要帮你关灯吗?”
“好。”
走廊的灯光从门缝里透了进来,听到陆迦南远去的脚步声被实木房门隔开,江菀柔立刻用发凉的手背覆在了滚烫的脸上。
一时之间太过激动,竟然忘记自己没有穿内衣,就这样穿着睡衣抱住了人,还好陆迦南什么都没有注意到。
陆迦南慢慢地踱回客卧,对于江菀柔的善变,他似乎已经慢慢习惯了。
***
江菀柔跟着陆迦南,第一次尽到了如园餐饮的研发中心。
陆迦南这个大骗子,还说什么自己只爱做菜,不爱如园的半壁江山。明显可以看得出来,研发中心的建设花了很大力气。
江菀柔注意到,偌大的研发中心有好几个挂着别家名牌的小型实验室,猜想陆迦南可能是想要借鉴孵化模式。
先挖掘某种产品或理念,经过方案测试确认市场前景,再进行面向广阔市场的批量生产。
具体来说,就是选取具有发展潜力的初创公司和中小企业,像孵化种子那样扶植它们的成长。
美国大型食品集团卡夫就曾经尝试过对生产鳄梨酱和酸菜的小企业进行孵化,比如为它们提供起步资金、培训课程以及实验室和工厂等配套措施。
难怪他希望她能加入进来,这种模式在欧美高校和大型食品企业中十分盛行,而她刚好具有两方面的经验。
江菀柔第一次对自己配得天价彩礼产生了充足的自信。
继续向里走,人声渐渐大了一些。
在如园介绍当季研发新品的展厅里,有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应该就是专家小组成员了。
只看背影,江菀柔就一眼认出了故人。
红色的碎花衬衫,黑色的长裙,金色的头发随意挽成了一个发髻,斜插着一根木簪。
"Hey Claudia!"(“嗨,克劳蒂娅!”)她不顾周围的人群,大声喊道。
听到喊声后回头的女人搜索一圈之后,发现声音的来源,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Oh my God.It is you,Laura,my honey."(“哦天哪。是你,劳拉,我的宝贝。”)
【备注:下文英文对话,为便于理解,均写作中文。】
江菀柔像一只欢快的兔子一般,奔向了克劳蒂娅的怀里,“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克劳蒂娅不断地重复着天哪,她的上帝,亲密地贴了贴江菀柔的脸。
江菀柔做梦都不敢想,竟然会在海州见到自己隔着千山万水的昔日恩师,立刻就红了眼眶。
克劳蒂娅松开她,仔细端详着她的脸,“亲爱的,你还好吗?你看起来还是这么可爱。”
“我很好。你也和以前一样,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江菀柔指了指脑袋,克劳蒂娅头上那支木簪还是江菀柔从学校毕业时送给导师的礼物。
克劳蒂娅仍然喜欢花花绿绿的衣服和各种异域风情的饰品,由于长时间在户外活动,她的脸蛋总是显得红扑扑的,明显的皱纹和雀斑也掩盖不住她生机勃勃的明亮眼神,她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五十多岁的人。
19岁大二的时候,江菀柔通过大学里的交换项目在欧洲待了半年。21岁大四那年,她申请到了荷兰瓦格宁根大学食品安全专业的研究生,又重新回到了欧洲。
回想起异国他乡的求学生涯,她时常想到人生最幸运的事情之一就是遇到了导师克劳蒂娅。
克劳蒂娅和江菀柔的妈妈江玉芹差不多的年纪,单身未婚。在高度自由宽容的环境下,没有人会因为已婚或未婚的身份而遭到任何非议或论断。克劳蒂娅在家庭上没有负担,因此将极大的热情投入了科研事业之中。
平时,克劳蒂娅十分开朗、健谈,但每到指导学生进行课题研究时,她立马就会化身恶鬼,极为严苛。江菀柔也曾因高度紧张的精神压力,崩溃到整宿整宿失败,甚至担心自己在实验室里倒下,早早献身科学事业。
可是,也是从克劳蒂娅的身上,她看到了一位女性研究者体内所蕴藏的巨大能量,仿佛太阳一样照耀着她前进的方向。
江菀柔看了看克劳迪娅身旁的圆桌上,是一份品尝到一半的冰淇淋。
“这个冰淇淋的味道可真特别。”克劳迪娅注意到江菀柔被冰淇淋吸引了目光。
“克劳蒂娅,你知道它用了什么原料吗?”
“我尝出了中国酒的味道。”
“是的,我有礼物带给你。”江菀柔微笑着送上了久别重逢的见面礼。
“哇,这是中国的米酒吗?”克劳蒂娅举起瓶子,凑近闻了闻,一猜即中。
“是的。”
“太棒了,谢谢你的礼物!”
海州的郁金香酒以本地产的糯米为原料酿制而成,和荷兰的郁金香没有什么直接关系,而是因加入的郁金、木香等各种名贵的中草药而得名,色泽澄明,香醇温润,余味悠长,具有滋补功效。
听陆迦南说,如园最近新推出了一款郁金香酒酿冰淇淋,打算作为试吃品提供给到场的专家,以收集反馈。
江菀柔心想克劳蒂娅一定会对原料产生兴趣,因此取出了珍藏的郁金香酒作为礼物带了过来。
“对了,你一定想不到还有谁和我一起来了。”克劳蒂娅露出了神秘的笑容,望着江菀柔的身后。
江菀柔心里咯噔一下,缓缓地回过头去。
并不是想不到,而是压根儿就不想思考这个问题。
一个褐色头发、高大健硕的男人挥着手走了过来。
克劳蒂娅愉快地补充,“彼得森最近又回到学校,开始学习博士课程了。这次,正好有来中国研讨的机会,我就带上他一起过来了。”
彼得森和江菀柔曾经同属克劳蒂娅的团队,共同承担了好几项科研课题。
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彼得森脱去了邋里邋遢的白大褂,穿着量身定做的西装,就好像T台上走秀的模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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