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歹说也是在中国见过世面的人,区区这等队伍,不足为惧。
眼看着队伍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挪动的迹象,江菀柔干脆一屁股坐在了行李箱上,反正在国外也没有她在乎的人。
要不是陆迦南,自己本来应该周一到达机场之后,直接坐上提前预约好的中巴顺利到达酒店,也就没有眼下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从七点等到八点,江菀柔终于坐上了满口伦敦腔的出租车大爷开的拉风古董车。
唯一的安慰是她还有钱,真是冬日冷雨中的一丝光亮。
计价器不断地跳跃着,每翻动一次,就在她的心上多划拉一道口子。
到达市中心的酒店时,她掏出信用卡结了帐,就仿佛自己一分钱都没有花。
原来预约的入住时间是两天之后的晚上,现在前推了两天,好在旅游淡季没那么紧俏。
下了出租车,发现年轻的门童已经在后备箱处帮她抬行李了。看来,只要钱够花,老公也不是什么必备项。
江菀柔一身轻松地走进金碧辉煌的大堂,办理了提前入住。她扫了一眼账单,急火攻心,默默滴血。
也罢,下周开始有正事要忙,能容她自由逍遥的日子也只有周末这两天的有限时间了。
虽然以前在欧洲待过几年,但英国并不在申根国的范围内,需要办理单独的旅游签证,因此并不在大家的首选目的地之列,江菀柔同样如此。
想来,她还从没有逛过贵气的伦敦城。
洗了把脸,清醒了不少。江菀柔略加思忖,还是决定出门溜达一会儿,才能不辜负她用沉重的代价换来的这慌乱的假期。
虽然初来乍到就被传统的罢工项目致以诚挚的问候,作为普通游客的热情大受打击,但她在来酒店的路上还是盘算着,今天应该勉强还能去一些步行圈范围以内的景点,比如距离酒店不远的白金汉宫。
从酒店走出来不到十分钟,江菀柔就有点儿后悔了,冷风微雨冻得她直打哆嗦,呢绒裙子之类的玩意儿在大不列颠的阵阵妖风面前纯属摆设。
但眼看着白金汉宫前哨兵换岗仪式的时间就要到了,现在一路小跑过去都不一定能占到最佳观赏点。
不过,等她狂奔十分钟到达伊丽莎白女王生前居住过、现在由查尔斯国王入主的白金汉宫大门口时,整个人一下子傻眼了。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还真是什么状况都能挨着,换岗仪式因不明原因取消了。
众多游客密密麻麻地围在皇宫门口,对着广场上那块小小的木牌子议论纷纷。
冷冰冰的“仪式今日取消”字样下一片空白,连解释说明的力气都不愿花费。
气喘吁吁的江菀柔只觉得先前小跑带出来的热量已经散尽,身体很快又开始感受到了周围的寒冷。
厚厚的云层,阴霾的天空,连些许阳光都透不出来,完美地贴合了此时此刻的心情。
白金汉宫冬天不对公众开放,刨掉换岗仪式,也就没什么念想了。
江菀柔将冰凉的双手插进衣兜,一边走一边在脑海里搜索着可能的替代选项。
罢工游行的队伍在大街上逶迤前行,大家扛着写满诉求的大型标牌,却在闲话家常。一半是工人,另一边则是路过的行人和游客,在队伍里穿梭往返,大声嬉笑。
马路上已经乱作一团,私家车和公交车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却只能以龟速缓慢移动。
江菀柔穿过嘈杂与混乱,漫无目的地沿街闲逛,不知不觉来到了泰晤士河畔,眼前一亮。
阴天之下暗沉的河流实在谈不上迷人,但她看到了往来的游船还在有条不紊地运行着,赶紧三步并作两步下到了码头。
狂风中的雨点越来越密,江菀柔来不及研究路线,跟在其他游客后面就登上了甲板,船舱里暖和多了。
航船在不算剧烈的颠簸中重新出发,雨水沿着窗玻璃迅速变形、流淌,模糊了她的视线。
根据手机地图的定位,似乎快到地标建筑伦敦桥了。
从早上到现在,时间尽折腾在路上了。
江菀柔决定在这站下,找一家能看到伦敦桥的咖啡馆坐会儿,点上一份正宗的英国下午茶,好好补偿一下自己一路上各种计划之外的奔波。
按照网上攻略的引导,找了一家距离现在所站的地方最近的小店。
阴风冷雨的天气,店里却座无虚席,门外甚至开始排起了短队。不过,有队伍至少说明味道还不错。
结果,一等就是三十分钟。
推门而入的瞬间,闻到熟悉的各种面粉、黄油、奶油和砂糖的味道,风中凌乱的江菀柔如同获得新生一般,心里一下子就涌起了一股暖流。
天鹅绒的座椅,手工缝制的桌布,糕点和红茶的香氛,暖黄的灯光,外面呼啸的寒风当即与她没了任何的恩怨和纠葛。
江菀柔翻了翻菜单,发现下午茶套餐的分量很足,一个人炫下去有些困难,要是陆迦南在就好了。
纠结再三之后,挑选了店家推荐的司康加红茶套餐,最经典的英式下午茶,可想想还是差点儿什么。
“等一下,还是再帮我加一块胡萝卜蛋糕和经典三明治吧。”
既然大老远来都来了,不上一个组合拼盘简直对不起自己。
司康应该算是英国最具代表性的糕点,因这一块英国松饼,上至皇家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有了整齐划一的心头好。
追根溯源,人家确实是由高地上的苏格兰贵族琢磨出来的吃食,但起初的司康是像披萨那般用十分扎实的面团做出来的豪迈大饼,后来传到苏格兰和爱尔兰之后,才渐渐演变为更加小巧的样式。
评判一款司康是否正宗且优秀的标准之一在于外皮是否香酥、内里是否柔软并且有层次感,要点是如何将面粉和切成小块的黄油混合均匀。
不能像中式发面似的和面、揉面,而是用面粉盖住黄油,轻轻揉搓成颗粒状,同时又要保证黄油不会因手掌的温度而快速融化,最理想的是沙状。否则,发得太过,就成了磅蛋糕的口感。
再通过挤压的力量聚拢,以追求外酥内软的效果。
不过,等店员把她的套餐端上来时,江菀柔才发现,英国的司康果然十分扎实且纯朴,光是个头就比自己的拳头还要大一圈。
旁边的碟子里盛放着固体的凝脂奶油或自制的草莓果酱。
“不好意思,小姐。请问您介意有人拼桌吗?”服务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问了一句。
大冷天的,就当攒攒人品吧,江菀柔点点头,“可以。”
“谢谢!”服务生如释重负,朝门口挥了挥手,“先生,这边请。”
拼桌的客人沿着狭窄的过道向临窗区域走来。
江菀柔将面前的刀叉杯盘稍稍向里挪动些许,腾出了干净的半拉桌面。
“一份下午茶套餐。”对面的人没有碰桌上的菜单,直接下了单。
“没问题。”服务生飞快地在小本子上比划了几笔。
“好了,接下来就是我们愉快的下午茶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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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草莓酱奶油司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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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之前,当一辆出租车在咖啡馆门前刹车时,江菀柔正捧着热腾腾的红茶随意地向窗外的街道观望。见到陆迦南从打开的车门里钻出来时,她一下子就被茶水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好不容易在背过气去之前止住了,再抬眼时,外面的蒙蒙细雨中只有裹着沉闷的黑色大衣、撑着更为沉闷的长柄黑色伞的行人来去匆匆。
她端起茶杯,小心地抿了一口茶,再怎么说也不至于对陆迦南相思成疾以至出现幻觉。
拼桌客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嘴里含着的热茶不上不下,就像无处安放的心。
还说什么愉快的下午茶时间开始了,可那张扑克脸怎么看都和愉快没有半毛钱关系。
热茶终于顺着喉咙下去了,嗓子眼还残留着些许痛痒。
“你,”她摩挲着手里花纹精美的金边茶杯,“不会是在跟踪我吧?”
“要是真的跟踪你,我也不至于到这个时间才出现在这儿。”陆迦南凌厉的眼神似乎在俯瞰她清澈的愚蠢,“再说了,我是遵纪守法的普通市民。”
“那你怎么会在这儿?”按照离家出走的戏码,现在的会面是不是有点儿太早了?江菀柔脑袋里尽是问号。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吧。”陆迦南脸色发白,眼下一片青黑,显然没有休息好,和对面眼神涣散的江菀柔半斤八两。
江菀柔看到他这副憔悴的模样,积攒了二十四小时的不满堵在心口,咽不下又发不出,反而一下子哑了声。
她和陆迦南相对而坐,沉默不语,乍一看就是陌生且互不干扰的拼桌客人。只不过,两个人身上隐隐约约散发出来的低气压和咖啡馆里流淌的轻快并不搭调。
显然,服务生也是这么想的。
在给陆迦南送上全拼套餐的同时,她为接受拼桌的江菀柔也送上了一壶新的红茶。
"This is a treat for you."(“免费送你的。”)她俏皮地朝江菀柔眨了眨眼。
先前点的还没来得及吃,一下子又迎来了新的,本就不大的桌面变得好像丰收的仓库。
陆迦南面前是一套三层的陶瓷餐盘,各样糕点琳琅满目。
最底下一层是切成小块的三明治。江菀柔扫了一眼,番茄、黄瓜、鸡胸肉、三文鱼和芝士,都是轻简健康的食材。
中间第二层的司康比自己刚刚点的小巧不少,蓝莓干、蔓越莓干、葡萄干和椰枣干口味的各一个。
最上面一层则是更加精致的小点心,有慕斯、马卡龙和水果塔。
陆迦南从口袋里抽出一次性湿巾,擦了擦手,先从最下面一层取了一块三明治放到江菀柔面前的空盘里。
第二层取出了蔓越莓司康,放到干净的小盘子里,从上而下垂直用刀将其劈开,一分为二。
他熟练地转了转刀,将草莓果酱和奶油分为上下两层,抹在了司康光滑的切面上。
有一说一,陆迦南的手指可真好看,特别是拿餐刀切点心的时候,江菀柔在心里自言自语。
接着,陆迦南伸手将她面前还没动过的餐盘挪到一边,将小盘子送到了她的面前。
“先吃吧,你再看下去,眼睛都要直了。”陆迦南的语气平淡得仿佛现在坐在自家餐厅里。
空气流动起来了,江菀柔就像一下子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紧绷的身体软下来了。
暴殄天物是犯罪,秉承着绝对不和美食过不去的原则,她毫不犹豫地接过了果酱和奶油砌得光滑又均匀的蔓越莓司康。
“这么多你吃不下吧?有哪些是你想吃的?剩下的归我。”
“想吃什么随便拿,每样尝一口也行,你自己看着办吧。”陆迦南将小罐牛奶举到茶杯上方缓缓倾斜,观察纯白的鲜奶融入红茶的瞬间,茶质由透明澄澈渐变为醇厚质感的奇妙过程。
“那我就不客气了。”
三层茶点的正确食用顺序基本上是按照口味的清淡程度排列的,先从最下面的三明治开始,以爽口的蔬菜、淡芝士、火腿片和简单的切片面包开开胃。
然后是第二层的司康,个大又饱满的司康在一众甜到忧伤的西式糕点里属于口味比较清淡的类型,顶饱但不至于腻。
不过按照最为经典的英式吃法,应当像陆迦南这样同时刷上果酱和奶酪。怕甜的人可以通过奶酪冲淡果酱的甜味,怕淡的人则能在奶香中品出甜味。
等到舌头上的味蕾被积极调动起来,就是最上面一层的小糕点了。每家的主打产品不一样,往往都有自家的忠实粉丝顾客。
江菀柔不太吃三明治之类的主食,总是会把肚子留给更加精致的小点心。
“说得好像你什么时候跟我客气过似的。”陆迦南低头啜茶。
“你到底是来跟我和好,还是找我吵架的?”江菀柔已经将手伸向了最上层的水果塔。
“好好好,我不讲话了,你先吃。”陆迦南向她做了请的手势,“俗话说,连狗吃饭的时候都不能打扰。”
“你骂我?”江菀柔放下叉子,右手绕过餐盘,在陆迦南的胳膊上重重掐了一下。
陆迦南吃痛地微微吸了一口气,但并没有让开。从进门到现在,江菀柔总算有了一点发火的迹象,他反而安心了一些。
“俗话还说,伸手不打笑脸狗。一边吃着我的下午茶,下手还这么重?”
“我告诉你,陆迦南,”江菀柔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你别以为用苦肉计和糖衣炮弹就能把我迷惑住。”
“我怎么就迷惑你了?”表情渐渐从陆迦南的面上恢复了。
甜点供应的能量让江菀柔的脑袋重新运转起来了。
“你怎么找到我这儿来的?”她还是藏不住起初的好奇心。
“我看家里你的行李箱没了。”
“那万一我去了其他地方呢?”
“凭着我作为老公的直觉?”陆迦南歪了歪脑袋。
“认真点儿,我和你进行严肃对话呢。”她拍了拍桌面,衬着桌布只发出了闷闷的小声。
“那还用问?肯定是手机定位呀。”陆迦南点开了手机屏幕,“不过话说在前头,这可不算跟踪。”
江菀柔凑过去看了一眼,是自己下载的家族成员定位系统的应用程序。
上次在山阳酒庄喝醉酒,被陆迦南寻回家。经过陆迦南的强烈要求,理亏在先的她不得不在手机里安装了这款可以随时定位各自位置的APP。
不过,日常里同进同出的时候多,除了防范出去应酬的时候找不到人,两个人后续几乎都没关注过这个APP。
没想到装了几个月,第一次使用就派上了用场。
“你几点出发的?”江菀柔在心里换算了一下时差和路上需要花费的时间,估计自己走之后没多久陆迦南也就出发了。
“具体几点我忘了。”
“累不累?”
在暖气的加持之下,一夜未眠的疲惫如潮水一般倾倒在陆迦南的身上,双眼皮的褶皱已经快变成三眼皮了。
“你说呢?你也真会挑时间,正好赶着人家全城交通大罢工,路上堵了好久。”
关于这一点,确实是自己的疏忽,同样吃了苦头的江菀柔脸上现出了讪讪的神色,小声嘟囔道,“我怎么能提前知道呢。”
“你问我,就知道了呀。”陆迦南将胳膊肘支在覆盖着天鹅绒座椅的扶手处,微微按住太阳穴,“我还特意把到达时间安排在了周一。”
“有这层原因?”她真不知道。
“那说说看吧,你为什么无故旷工?”
“旷工?”江菀柔朝着还没来得及动刀子切开的水果塔,直接一叉子就结结实实地扎进了馅心儿,“你在说什么?”
“不是你自己说的么?”陆迦南一把抽出了她手里的叉子,连带着其上的水果塔,咬了一大口,“周五不舒服在家休息,周六到实验室补班,是不是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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