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菀柔太明白了,人人都指望天上掉馅饼,可真的掉下来了吧,又战战兢兢不敢接。
如今,面前掉落的可不单单是一条巴宝莉,还有江南稻的将来。
和陆以诺约的见面时间是下午三点,她已摩拳擦掌,迫不及待。
提前了十五分钟到达,发现陆以诺到得更早。
果然,无论私底下再怎么像弟弟,在公司层面,他都是被爷爷派来的专业人员。
年轻归年轻,律师该有的特质一样都不缺。
“好久不见,嫂子。在伦敦的出差还顺利吗?”
“嗯,还好,长了挺多见识,看了不少新的产品。”
“不过,”陆以诺扫了一眼周围,“我们接下来真的要在这里谈吗?”
“怎么?不喜欢?”江菀柔在邻窗的角落里坐了下来。
“不是。”陆以诺摇了摇头,“我们公司就在附近,我还以为你是不认识路,要让我来带路呢。”
“今天不谈细节,花不了多少时间,不用在意。”江菀柔已经打开了菜单,“你哥跟我说,你很喜欢这家店的Gelato,我也想尝尝。你有什么推荐的口味吗?”
和又甜又硬的美式冰淇淋相比,意大利冰淇淋Gelato在制作和选材上用心得多。
一般的冰淇淋空气含量可高达50%,如果有人觉得饭后薅下去一大罐还跟什么都没吃似的,原因就在这里。
就像手工糕点,Gelato采用的也是传统的家庭作坊制作方式,手工搅拌,降温均匀,混入的空气含量低,因此口感绵密,也没有渣渣的颗粒感,顶饱。
和动辄保质期长达几个月的美式相比,Gelato的保质期很短,一个多星期而已,保存的温度也高一些,入口即化。如此一来,食材新鲜与否,一尝便知。
为保持口感,Gelato只选取当季水果和天然材料,用牛奶代替高脂的奶油,全过程不加水,脂肪含量不超过9%,远远低于其他种类,堪称低糖、低脂、低热量的美味代表。
“眼下这个季节,我推荐栗子蒙布朗。不过,你不用去柜台那边看一看吗?”
“喝的呢?”
“我喜欢榛子拿铁。”
“不用了,我相信你的推荐。”江菀柔抬起头,朝一旁的年轻人招了招手,“服务员。”
十分钟后,服务员送来了两份栗子蒙布朗Gelato配华夫饼,还有两杯榛子拿铁。
“你和我哥没事吧?”陆以诺还是问出了在心里憋了许久的声音。
江菀柔微微抬眼,“你希望我说没事吗?”
Gelato中的栗子用的是新鲜的原味栗子,粉碎之后掺入了朗姆酒和香草,带出了一些淡淡的苦味,正好冲淡了榛子拿铁上飘着的枫糖浆稍稍有些浓烈的甜味。
“没有第一时间讲清楚,真的很抱歉。”
“你有你的难处,我能理解。”江菀柔点点头,“不过,你哥就这么让你信不过吗?”
栗子蒙布朗融化在陆以诺的舌尖,他抿了抿嘴唇,没有像往常那般第一时间接话。
“不是信不过,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又想让我哥知道,又怕让我哥知道。”
陆迦南低着头,江菀柔只能看到他的脑袋顶,头发旋儿的方向竟然和陆迦南一样,不知是不是统一从爷爷那边遗传下来的。
“你已经应对得很好了。”她低头转了转手里的调羹,“你哥说,你比他会做事。”
“他还这么说?”陆以诺睁大的眼睛里投出了小鹿一般清澈的目光,脸上终于显出了这个年纪的男生常见的青涩和羞赧。
“难不成是我编的?”
“确实,”陆以诺再次微微垂下头,“这话除了我哥,也不会有别人说了。”
“不过,你哥他从来不乱夸人。”江菀柔将头发拨到耳后,防止扫到渐渐融化的Gelato上。
这么一说倒有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嫌疑,毕竟陆迦南平时也没少夸过她。
“所以你是同意我们这边提出的合同方案了吗?”陆以诺松了一口气。
“哼,怎么可能这么轻率就同意?”江菀柔话锋一转。
“啊?”陆以诺没能收住拖长的尾音。
“按照谈生意的规矩,先签订保密协议吧。”江菀柔从包里取出了单片文件夹,放到了桌面,“江南稻这边,我已经签好字盖好章了。如园那边,你看看吧。”
“你愿意继续和我们谈,我是很开心啦。”陆迦南打开了文件夹,快速扫了一眼内容和最后的落款,“不过,如园这边得等我哥回来才能签字吧。”
“继续往后看,还有呢。”江菀柔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翻页。
最后一页是一张陆迦南手写签名的授权书。
“什么意思?”陆以诺略微吃惊。
“你搞法律的,这什么意思还不知道?”
“知道是知道,我哥他是什么意思?”
“白纸黑字,他全权委派你在他不在的时候替他来和我谈。”江菀柔敲了敲桌子,“不过,我可不像我爸妈那么好糊弄,你要不要接受他的委派呢?”
“你不好糊弄?”陆以诺笑着取出口袋里的签字笔,在“被授权人”一栏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我可见过比你难缠得多的甲方。”
“你哥还说,与其一个人硬扛,还不如两个人一起挨骂,好歹也要拉个垫背的。”
“他这是在拉我入伙吗?”
“你跟他本来就是一伙儿的,不是吗?以前是,以后也是。”
“是我哥说的吗?”
“你要是这么好奇,就自己去问你哥吧。你俩比我熟,我可不想当捣糨糊的传话筒。”江菀柔笑着抽出了陆迦南签好字的保密合同,“好了,可以开始我们的话题了。”
她从旁边的椅子上拎起了满满一袋子资料。
“这是?”陆以诺眯了眯眼。
“我们的财务资料,之前你们估值不是没有拿到吗?”江菀柔将厚重的资料拍得啪啪作响,“我想正式委托咨询公司来帮我们做估值,你对这行熟,有推荐的公司吗?”
“嗯,保证给你一个最专业、最合理的方案。”
“对了,差点忘记了,”江菀柔转身又去翻包,“你哥让我把给你的礼物先带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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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两周会比较忙,周一开始更新时间从零点改为晚上。
本章更新算周日的分哦。
我会争取尽力而为,但存在一周六更或五更的可能,承诺不少于五。
感谢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
第74章 水果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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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阑人静,江菀柔盘腿坐在沙发上,撑在茶几上的手机从屏幕发出白光,浅浅映照着她的脸。
“你先挂。”陆迦南的脸在屏幕里一晃一晃的,“你那边已经快半夜了,早点睡。”陆迦南的手指靠近了屏幕。
“那我真的挂咯。”江菀柔凑近又看了一眼。“你一会儿去机场,路上小心哦。”
“嗯,明天就能见面了。”
“那我先挂。”江菀柔赶在陆迦南按下挂机键之前,止不住多看了几眼,依依不舍地掐了自己这边的安检。
明天就能见面了,怀着安心感一头扎进枕头。
一大早手机铃声响按时响起时,江菀柔第一时间翻身摸到手机右边的开机键,将铃声调停了。
谁知立刻又响起来了。
她迷迷糊糊侧过头,看到屏幕上亮起的并不是闹铃提示,而是电话。
“妈,什么事呀?”
“团团,你睡了吗?能不能来趟派出所?我这边有点儿担心你爸。”
江菀柔一下子从床上翻坐起来,瞬间清醒,“爸怎么啦?出什么事儿了?派出所?!”
“不是他,是厂里的人打架被抓过来了。”
“哪边的派出所?”
“就我们厂旁边的。”
“我一会儿就到。”
江菀柔抓过床头柜上的闹钟看了一下,原来还没到早上,现在是凌晨一点。
到达派出所的时候,恍恍惚惚出现了一周前的即视感,只不过这次她从被捞的变成了捞人的。
大半夜的白炽灯光晃得她眼睛生疼。
“同志,你有什么事?”接待民警从柜台后面问。
“刚刚食品厂有人打架吧,我来接我爸妈,他们是负责人。”
“先把个人资料填一下,还有身份证出示一下。”
江菀柔填完登记表后,连着身份证一起递了过去。
“半夜人还不少。”她回头看了一眼走廊穿梭的人影。
“可不是,”小民警不满地撇了撇嘴,“醉酒的、打架的、耍流氓的,大半夜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派出所外面走不出三分钟就是开发区最大的夜摊儿一条街。
附近工厂多,有不少下了夜班的三班倒工人喜欢在回宿舍之前先去里头转悠一圈。
不小心喝高了闹事的,不在少数。
右转之后顺着通道往里走,她一眼就见到了站在角落的妈妈,赶紧上前。
“你俩没事吧?其他人呢?”
妈妈正扶着爸爸,拍着他的背帮他顺其,听到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江菀柔。
“在里面做笔录呢,该出来了。”
“你怎么来了?”爸爸见到她愣了一下,转头朝向妈妈,“大半夜的把孩子喊出来干嘛?”
“你自己没看到,刚刚你脸色刷白刷白的,吓死人了。”妈妈心有戚戚。
“你俩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我在这儿替你们。爸,身体要紧,你可千万别逞强。”
江菀柔已经在电话里听妈妈讲了,他们两个人十一点多被电话喊醒,说宿舍有人打架。
俩人先去员工宿舍查看情况,后来又跟着警车来了派出所。
“我没事儿,这不好好地站在这儿嘛。”爸爸嘴硬。
“几个人打架?”
“两个人。”
“受伤没?”
“受伤的那个已经送医院了。”
“严重吗?”
“听说骨折了,得住院观察一两天,我等天亮之后再去医院看看。”
“啊?”江菀柔越听越觉得离谱,“怎么回事?”
斜对面的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了。
始作俑者在民警的陪同下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江菀柔认出是厂里的食堂厨师李师傅。
李师傅瞄了一眼爸爸,别过头,没作声。
“老李,”还是爸爸先喊住了他,“你就这么回去了?”
李师傅又转头看了看民警。
“警察同志,这个事情我们应该怎么处理呀?”江菀柔凑了上去。
“我们现在还不清楚被打者的伤情,不好说。得先等医院那边的诊断报告出来,我们这边也要找法医做伤情鉴定。”
“听说是骨折。”
“骨折也分等级呀。要是轻微伤,就先调解。万一有轻伤,检察院那边还要派人。”
“不调解,不调解。”李师傅不满地嘟囔。
“老李你这是做什么?”爸爸在旁边提高了音量。
“许厂长,你是没听到那人嘴里逼逼叨叨说了些什么难听的话。”
“你先动手打人就有理了?”
“同志,有事去外面再说,别堵在这里,我们这儿还得安排其他笔录呢。”民警将人向外请,“你们内部的问题回去再解决吧。”
“不好意思,”爸爸一边赔不是,一边将李师傅往外面拽,“给你们添麻烦了。”
到了大门口,冷风呼呼地从玻璃门的缝隙里面往里钻。
“老李,你先回去休息吧。”爸爸看了看脸上挂彩、嘴角微微渗血的李师傅,“要是有问题,周一就先不要来上班了。”
“这是要开除我?”李师傅急了眼。
“开不开除不是我说了算,你先等派出所的处理结果。还有,等天亮,你和我一块儿去医院先看看人家。”
“我不去!抓我就抓我吧。”老李双手一甩,犯起了倔。
“老李,我们还在派出所呢。”妈妈在旁边提醒道,“你先冷静冷静。”
“暂时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先送你们回去吧,之后再一样一样商量吧。”江菀柔揉了揉眼角,松一口气的同时感到强烈的困意排山倒海般袭来,真想就地卧倒。
既然没有当场拘留,说明事态还没到难以收拾的境地。
“我们的车还停在厂里呢,你把我们送到厂里吧。”爸爸指了指李师傅,“还有老李呢。”
“你们不用送我,我自己回。”
“别搁这儿拖拖拉拉的了,都走,都走。”
“你们在这儿等一下,我去开车。”江菀柔没等他们达成统一意见,先行拉开沉重的玻璃门,冲进了夜色之中。
一路沉默,江菀柔没好意思直接在车里打听事情的来龙去脉。
到了厂里,先将李师傅送回员工宿舍楼下,接着送爸妈去停车场取车,终于逮着了机会。
“妈,这架到底是怎么打起来的呀?”
“小张他老婆不是在食堂打杂嘛,说是老李故意刁难人家,就打起来了。”
“那李师傅有刁难人家吗?”
如果真的刁难人,又动手打人,按照员工奖惩规则,处分绝对是板上钉钉的事。
“这我还真不知道。”妈妈面露难色,“说实话,这些事儿我今天头一次听说。老许,你呢?你不是和老李还挺熟嘛。”
“照我说老李不是那样的人,可现在人家躺医院里也是事实。我觉得怎样不管用,得看派出所觉得怎么样。”爸爸叹了一口气。
“爸,你明天几点去医院?我和你们一块儿去。不过可别搞六七点钟那么早哈,我还想稍微睡一会儿呢。”江菀柔呵欠连天。
“你真要来?那就八点。要么别来,来就一定不能晚,再晚就连停车位就没有了。”爸爸切切叮嘱。
最终,江菀柔勉强睡了五个多小时,第二天早上八点钟准时到达了海州第三人民医院。
过道里消毒水的味道混杂着早餐的饭香,抢不到空床位的陪护家属抱着保温瓶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闭目养神,刚刚结束夜班、查岗完毕的小护士难掩满面倦容。
手里提着水果篮子的江菀柔向里收了收手臂,防止蹭到来来往往的人群。篮子里装了一个垫底的哈密瓜,还挺沉。
她跟在爸妈后面进了一间六人间的病房,直走到最里面的床位。
躺在床上的人面上缠着纱布,手臂上还绑着石膏。
比想象中还要严重的样子,她心里吃了一惊。
病床边坐着的中年女人听到杂沓的脚步声起身,连连弓着腰打招呼。
“许厂长,江厂长,还有江经理,你们怎么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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