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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的声音听不出任何不妥，好像两人一两个月不见面也不会产生任何距离感一样。
蔻蔻静静说：“我在给你挚友扫墓，要过来一起吗？”
那边沉默，隔了半晌才故作轻松地说：“算了吧~”
她没再说话，一边数着自己的心跳一边等待另一边接下来的话。其实心里还是有期待的——五条悟只是关心一下她的近况。
可是几秒种后，他说：“蔻蔻，特级咒具『游云』……是你给真希的吧？”
她沉沉地闭上眼。
无力地勾了勾嘴角。
轻轻地嗯了一声。
五条悟说话的语气软了许多：“交流会上发生了很多……你可能都知道了，我有一些计划得提前做准备。……之前我让忧太去海外找一个特级咒具，但一直没有结果，是一条绳索。如果你……”
“我没见过。”她轻轻打断，“但如果我找到，会帮你弄到手的。”
你看，不用他说完，她就明白意思。
毕竟除了这些，他还能有什么事找她呢？
五条悟隐约感觉有哪里不对劲，明明蔻蔻也没有在生气，更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便答应了他的请求，可就是觉得……怪怪的。
“蔻蔻，你……身体不舒服吗？”他疑惑地问，“好像声音有气无力的样子。”
她笑了笑，“我没事。可能是秋老虎的原因，让人没精神吧。”
“这样吗……好吧。”
五条悟舒了口气，嗓音低柔，“……蔻蔻，过了这段时间，我们不等出差，直接去□□喝奶茶吧。不止有珍珠，他们还会把椰果、芋泥、红豆、冰激凌、奶盖这些东西加进去哦，比我们国家的好喝很多……不亲自试一试一定会后悔的。”
雨落了下来。
她笑着说：“好啊。”
挂断电话后，蔻蔻握着发烫的手机久久无言。细细密密的雨丝打在身上，她摘下模糊的眼镜合着双眼仰头，长舒了一口气。
“夏油先生，你说男人怎么会这么不长记性呢？”
“去年他和我说，他后悔那个夏天相信了你说你没事。”
“换成是我……他又信了一次。”
真央，你赢了。
*
阿澄沉默地看着蔻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从高专……撤资？”
蔻蔻嗯了一声：“今年最后的这个季度用来过渡，年终前告诉高专这件事。不用拖拖拉拉，也不用怀疑真实性——我已经谨慎思考过，不会后悔。”
表面在说投资，实际上表达的是对另一件事的态度。阿澄明白。
“还有，最后这两个月高专的事你看着办就好，不用知会我。”
“……所有事？”
“所有——无论大小、无论与谁相关、无论事态严重程度。”她淡淡说，“随便搞一搞，然后就松手吧。”
反正，她玩够了。
*
2018年10月31日，涩谷事变。
这是关于这件事蔻蔻知道的全部信息。因为全社会都知道。可她没有去关心任何细节。不知道对手是谁，不知道战况，不知道伤亡。
真希给她打过电话，但她没接。
蔻蔻觉得，既然决定要抽身，就要走得彻底。她要离开的不止一个五条悟，而是整个咒术界。其实她一直都该是活在咒术界之外的人，如果不是因为那一个人，她不会走进来。
阿澄却在这个时候告诉了她一个大新闻。
“虽然您之前说任何事都不必通知您但我觉得这件事您一定会感兴趣的！”阿澄眼里闪着光，语速飞快，“禅院直毘人——战死。”
蔻蔻呆滞了一瞬。
“死了？”她站了起来，“真的死了？”
“真的，确认无误。禅院内部已经公布了遗嘱。”
巨大的震惊之后，蔻蔻忽然开始发笑，笑得前仰后合，笑出了眼泪。
“死得好，死得好啊……”
上一代的恩怨，终于结束了。好像一切都有了圆满的句号，连老天都在帮她完成心中遗憾。
“——次任家主，是直哉吗？”
阿澄犹豫了一下，“我本以为是，但……有一些这样那样的限制条件，总之……也可能还有变数。”
蔻蔻知道阿澄这般吞吞吐吐这意味着牵扯到一些她可能不愿听的事——比如，五条悟领养的那个孩子。再怎么样也是继承了禅院祖传术式的孩子，又是被最强养大的，若是对禅院直哉一点威胁都没有，那才奇怪了。
大概能猜到一些，虽不连贯，但她也没那么重的好奇心，便也不过多追问。
直毘人葬礼那日，蔻蔻亲自去了禅院。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谁，一个个如临大敌，但又没人敢拦——人家又没搞事，作为禅院血脉走正规流程带着礼金来参加家主葬礼，谁能把她轰走呢？
这可是江百宫的掌权人。
老管家站出来低眉顺目地说着拒客的话：“江百宫小姐，我想以您的身份，直毘人大人应该不会愿意见您出现在此地。”
“我什么身份？我姨丈去世，我都不能来参加葬礼？”蔻蔻皮笑肉不笑，“八年前我爸爸去世的时候，您也带人到我家去上门慰问了吧。我只是礼尚往来而已，是年纪太大，这就忘了吗？”
“……”
无视挡路狗，蔻蔻长驱直入，到了灵堂望着那具残破的尸体，她才真正笑出声。
虽然是来膈应人的，但她的确没准备搞事。深入敌营，在场的又都是御三家咒术师，她再怎么狂也不会在敌人老巢开战。
涩谷事变似乎让禅院也损失巨大，众人对着她也没有了狂妄的感觉——只要她不做什么过分的事，便不计较了吧。
“老头子，我最后来看你一眼。你就安心地去吧，下面什么都有。” 蔻蔻环视了下周围，对着直毘人的尸体说，“虽然是冷血的家族，但还是出了一些靠得住的小辈的，希望你儿子比你强。”
众人：“……”
长相骇人的中年男人抱臂冷笑：“不过是攀着六眼才在高层里站稳脚跟——现在五条一出事江百宫倒是从高专撤得快，居然有脸说别人冷血。”
……
听到“五条出事”这几个字，蔻蔻的太阳穴的确突了一下，但也只有一瞬，她便恢复了正常。
这句话有太多解释的可能——五条不止一个人，出事也有很多种含义。就算真的好死不死是最差的那种情况……那个人可是最强，谁能杀得了他吗？
五条悟，可远远轮不到她来操心。
蔻蔻目光加深：“我到底是凭什么进入咒术高层，禅院扇，你心里没数吗？真以为自己一把年纪就没人能指点你了。当不上家主，还有脸怪自己的女儿。凭你也敢在我面前出言不逊——即便是禅院直毘人在这，我也少不得要说一句你算什么东西了！”
禅院扇：“……你！”
“呀~火气真大呢，蔻蔻。”可爱又黏腻的关西腔从背后传来，“特意从东京赶来参加父亲的葬礼吗？真感动呢~”
禅院直哉的声音听起来丝毫不像个刚死了爹的人，欢快得十分欠揍：“——当然，你要是穿得更女人一些就好了。”
蔻蔻回头望过去。
金发男人似乎是大病初愈，脖颈出还能看到隐约的绷带痕迹，嘴角的笑也十分勉强，上扬的眼尾不如往日那般自然。
他也受伤了吗？
其实蔻蔻今天来这里，只是想完成最后的仪式感——正式和咒术界告个别。和所有的人缘分，从禅院开始，也从禅院结束。
从这以后，她只是江百宫蔻蔻。
所以她没有像以前一样用嘲笑把这个封建余孽顶回去，而是说：“要聊聊吗，直哉？”
金发男人双手拢在袖子里，带她站在廊檐下，开口就是贱兮兮的：“怎么，是五条被咒术界驱逐之后，江百宫没有靠山了，你准备投向我的怀抱了~？”
蔻蔻动作一滞。
五条悟，被驱逐了？最近真的发生了这么多大事吗？
“嘛……也对，六眼被封印了，夜蛾正道被处死，再不找出路的话，江百宫真的要灰溜溜地滚出咒术界了哦。”禅院直哉没注意到她的表情，还在自说自话，“……虽然比起真央酱你实在差了很多，脑子勉强算是好用，应该能处理好家宅的事吧？”
这段话信息量挺大。她沉默了很久。
禅院直哉见状也愣了愣，翘着的嘴角停了一瞬，“……娶你做夫人也不是不行，但你能做到顺从丈夫吗？……估计很难的吧，看你也不像是个安分守己的女人。”
蔻蔻忽然笑了，问：“直哉，其实我早就想问你了，明明说不过我，却还总是在我面前犯贱嘴毒，是要吸引我的注意吗？……你该不会其实喜欢我吧？”
禅院：……
“啊，你这个表情，我不会说中了吧！”她一脸夸张，“难道你之前跑到我家去想让真央给你当妾根本是假的？其实是想让我吃醋？救命，就你这种人，别说我了——江百宫的任何一个女孩你都高攀不起。”
直哉抽着嘴角：“我要把昨天的饭都吐出来了……你自大起来真是连我也比不上呢……不过撇开性格失败这一点，你的家世和心智倒是的确配得上禅院主母的身份。啊~我一定会把家主之位抢回来的。”
蔻蔻微笑：“直哉，想要娶我让我帮你肃清禅院吗？那就老老实实承认你爱我。”
金发男人终于被气笑，连眉毛都在抖：“婚姻本就不是爱的产物吧！这种说法太可笑了。”
蔻蔻一顿。
气急之下口不择言说出的大多是真心话。
他们这种家族的男人，是真的都这么认为的。
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声若蚊呐自言自语：“是啊，你们都一样，缔结男女关系都不是为了爱，而是为了利用。”
“直哉，虽然你这人挺贱的，但比起那些老头子似乎还有药可救。”蔻蔻不再开玩笑，收敛了表情，“我希望，如果未来禅院有一天由你做主——我们两家的恩怨，到此为止。”
十一月的气温，张口已经有了哈气。她仰望天空一字一句，“我不想再让这团乱麻……占据我的生命了。”
第36章 如果我说
如果我说
从10月31日开始，咒术界大乱。死了很多人，有蔻蔻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只有听说七海建人的去世让她失神了许久。涩谷事变带来的社会震荡，远比她想象中要大。
“……我去确认过，夏油杰先生的尸体的确不见了。我们没有及时发现，确实是我们失职。”
蔻蔻没想到，夏油那两个女儿居然会没看好尸体。是她没考虑周全……才引发了这所有的一系列事情。
闭上眼沉沉地吐了口气，大脑思维先一步蹦出一个想法：那个人知道后，一定很生气吧。她连这种小事都没做好。
可下一秒恢复的理智让她短促一笑。
那就让他气吧。
“至于五条先生……”
“他死了吗？”
“……没有，但高层确实下达了禁止营救的指令，我想……”
“没死就好。这么多年他的五条势力不是白经营的，连这点危险预判都没有的话，他也就别腆着脸自称最强了。”
阿澄沉默不语，他听出来了，蔻蔻小姐其实不想问五条悟有关的事，一确定对方没有生命危险，她便直接打断了接下去的话。
之前她说结束，那便真的毫不拖泥带水，干脆利落。
人的确是感情用事的动物，但好巧不巧，蔻蔻是个极能压制情感的人——从小到大在面对五条悟相关的事时，只要她想，就没有忍不住的。
也许短时间内她忘不掉他，但她能控制住自己所有的行为。
五条悟在出事之前就做了很多部署，每一个帮手都出现在对的点上——有这样的安排，很难说目前被封印的情况到底在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就像蔻蔻初算计江百宫碌人自己跳下高塔一样。
如果不是这样……
如果他真的是出了意外……
那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有她的人生，最强的事，轮不到她来操心。
“高专的事你不用多说话，之前我一直是个被钉死了的五条派，这种关节他们不会信任我们的。反正我们计划不变，这是最后一个季度了，明年开始，高专和我们再无关系。”蔻蔻说完又想了想，“……至于最后一个季度的钱，正常拨吧，做事不做绝，也算我们江百宫仁至义尽。”
内心仅有的良知让蔻蔻觉得自己没看好夏油杰尸体一事对不起七海建人——这位不缺任何身外之物的混血男人，也许金钱补偿没用，但再多的，她什么也给不了了。
至于死去的其他人，
她没法对世界上所有的生命负责。
*
2018年江百宫盛宴，蔻蔻穿着一条黑裙坐在灯光暗淡处，单手撑头晃着手里的香槟杯。
因为不想过早离场引发江百宫高层不和的谣言，但她近来实在有些累，不想应付各种合作伙伴，所以开场之后她就躲到了这里。
恢复到单身生活的蔻蔻像是成了一个机器人，为了对得起所有人喊的那声会长，她把命都拼到了江百宫。
阿澄劝过，但无效。作为下属，他也不能过多置喙老板的决定……伴君如伴虎，他偶尔也怕蔻蔻的疯会落到他身上。
五条悟从封印中出来的事，他知道，但没和蔻蔻提过。不过他觉得会长心里是有数的。
咒术界这半年像是中了诅咒一样，从宿傩容器出现开始，大事一件接一件。
阿澄觉得，可能有夏油杰尸体丢失、江百宫没有拦下夜蛾正道被处刑等原因，五条悟对蔻蔻在他被封印的这段时间里毫不作为有些不满情绪，而且出来后需要他善后处理的事太多……敌人、同伴，无论哪一方都需要他去交涉斡旋。
所以至今，那两人完全没有碰过面。
去年盛宴那天是百鬼夜行，暂且不提。前年盛宴上，有真央，有七海建人，还有五条悟。
但今天，一个也没有了。
生命里只剩下了赚钱一件事，以前不觉得，但现在蔻蔻头一次有了筋疲力尽的感觉。
“想什么呢，自己坐在这？”
少见，活跃在贵族圈子之外的铃木医生居然会来参加江百宫的盛宴。
蔻蔻坐直了身体，开玩笑般地指了指台上演出的小鲜肉们：“我在思索养个情人的话选谁比较合适。”
“……哈？”铃木瞠目结舌，“你最近……是压力太大了吗？”
可能是当医生的人多少都有些让人信任的能力，蔻蔻收敛了戏谑，“……多少有些吧，我那个弟弟，能让我头疼死。”
江百宫久郎，叔叔那不成器的儿子。蔻蔻真想捍卫自己的疯批本色，把他杀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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