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宴安抬起头来,“你快去吧,将消息传到齐府。”
拾七点点头,“是。”
等拾七离开,齐宴安便装作无事发生,收拾了一番,便回了厢房准备休息。
“吱呀”一声,沈娆轻轻推开窗,看到院子没了人,又关上了窗,转身回到床上。
她将齐宴安和他属下的对话都听全了,原本就是想试探一下齐宴安,果不其然,他赖在这里不回京城,是有目的的。
沈娆没有点亮蜡烛,屋子里只有那月光透过窗缝的丝丝浮华,她手里拿了一杯茶,小口抿了一口,沉思了一会,喃喃道:“罢了,反正与我无关。”
京城静国公府。
今日上早朝时,赵青岚就被陛下以办事不力的由头,被罚到地方去处理瘟疫一事。
他坐在书房,静静地看着从西南梧桐县报上来的奏折,说是因河水污染,造成县里瘟疫成灾,百姓苦不堪言。
一旁的五一递上一杯茶,小心翼翼道:“世子,您的茶。”
“嗯。”赵青岚随意地点点头,心思都放在了奏折上。
他也没有料到,这瘟疫竟是因为河水造成的,也不只是谁这么有本事,发现了这个问题。
而五一轻轻瞥了一眼,似乎有些打抱不平道:“世子,这陛下为何要派您去西南啊。”
赵青岚摇摇头,“不知道,陛下怎么说便怎么做。”
五一见赵青岚脸上没有任何愤懑不平的模样,也是有些惊讶,寻常人,若是被派到有疫症的地方那都是一百个不愿意,哪有像赵青岚这般平静的。
他又道:“陛下也太无情了,世子还是长公主的儿子,陛下的亲外甥,陛下怎么能……”
赵青岚冷冷地打断道:“五一,你是什么时候来我身边的?”
五一有些不解赵青岚怎么突然这么问,回复道:“两……两年前。”
赵青岚突然笑了一下,也不只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意味,“有两年了,难道你还不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吗?”
五一抖了抖,“是属下失言了。”
“去给我收拾一下,准备去梧桐县,对了,把胡嵩给我叫进来。”
五一点点头,“是。”
不一会,一个身材瘦小,皮肤有些惨白,看着营养不良的男子跟着五一走了进来。
他恭敬地对着赵青岚道:“世子。”
“嗯,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梧桐县。”
五一怔了怔,“世子怎么不让属下陪您。”
胡嵩也是讶异,因为五一办事利索,平日里也是他跟着世子办事。
赵青岚摆了摆手,故作高深道:“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
而陶深也接到消息,说是上头会派一位钦差大臣来,赈灾的银两也会早些送达梧桐县。
他笑着道:“各位再等等,赈灾的银两过几天便抵达县里,而陛下也派了一位钦差大臣来视察。”
李大夫如今算得上梧桐县的神医了,靠着解毒散拯救了百姓,他站在一旁,“那可真是太好了,陶大人,老夫可否申请加大对人参的购入?”
陶深点点头,“那是自然,李大夫的解毒散如神药一般,本官自然是要支持的。”
陶深也看过李大夫呈递的药价,合情合理,百姓也能接受。
沈娆和刘大夫倒是默不作声,确实,李大夫如今风头正盛,整个梧桐县的百姓都十分信服李大夫。
而瘟疫一事,也大多由李大夫做主。
刘大夫见缝插针,问了一嘴,“不知是派的哪位官来?”
陶深一愣,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这……这本官也还未知呢。”
等陶深又跟着李大夫一块离开后,刘大夫摸了摸胡子,有些苦笑,叹了口气。
沈娆有些讶异,问道:“刘大夫怎的这般神情?是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吗?”
刘大夫摇摇头,“原以为和李大夫是同一条线的,没想到啊,人家这一下就冲到前边去了,哎,有些感叹罢了。”
沈娆轻笑,“刘大夫何必这样想呢?只要是为百姓做事,哪有谁在前边的说法,而刘大夫也不差啊,把疠人坊打理地妥妥当当,要是没有刘大夫,梧桐县这瘟疫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稳定些。”
听了沈娆一番话,刘大夫好像顿悟一般,突然仰天长笑,“想不到我一把年纪的人了,还需要你这样的晚辈开解,哈哈哈哈,实在是惭愧。”
“刘大夫说的哪里话,不过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
还没等沈娆说完,她便问道:“不知刘大夫可否知道李大夫这人参是从何而来,药价实在是良心,我等佩服。”
刘大夫怔了怔,摸了摸头,“这个嘛,具体老夫也不清楚,只听李大夫说是有个药商朋友在东北,常年以挖采人参谋生,看来多年朋友的份上,所以价格便便宜些。”
沈娆点点头,“那想来,这瘟疫应该很快便能解决了。”
这些时日,应该是沈娆过得比较轻松的日子,瘟疫都不曾再加剧。
有了李大夫的解毒散,再加上官府都在宣传河水有毒,百姓们都很惜命,没再敢去用那河里的水。
清晨,随着一声鸡鸣,沈娆推开了门,见齐宴安又在忙活着翻晒药材,“娆娆,你起来了,奶奶说一会让你去隔壁找她。”
沈娆怔了怔,随即点点头,她和齐宴安相处的这些日子,还算得上和谐。
想来这句“娆娆”还是前些日子,齐宴安突然问她道:“我听奶奶都是叫你娆娆,我可以这么叫吗?”
沈娆觉得没什么,便点了点头,可当齐宴安真的这样叫她时,她还是会愣一下,有些不太习惯。
沈娆回过神来,走去了隔壁院子,推开门,便看到袅袅升起的烟雾,沈娆有些疑惑,仔细一闻,竟是艾草。
她走进屋子,见奶奶躺在床上,身上还盖着好几床被子,轻轻唤了一句,“奶奶?”
“诶,娆娆来了?”
奶奶应了一句,有些有气无力。
沈娆顿了顿,赶忙上前,“奶奶,您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
“就……昨天还没什么,今早起来就忽冷忽热的,有些疲惫。”
奶奶有些勉强地笑了笑,还想起身,被沈娆拉住,盖好了被子,给她把了把脉。
沈娆拧着眉头,片刻,愣了愣神,“怎么会这样?”
明明近来县里都没什么新染病的人,而奶奶平日里也不常走动,怎的就染上了瘟疫呢。
奶奶好像猜到了什么一样,“没事,反正李大夫有解毒散,奶奶没什么事的。”
沈娆点点头,“对,李大夫有解毒散!我这就去找李大夫!”
说罢,飞快去跑了出去,连门都没来得及关上。
而她刚跑到衙门里,便见陶深道,“诶,沈大夫来得正好,这钦差大人便马上要到咱们衙门里了,沈大夫跟本官一块迎接吧。”
“陶大人,民女还有要是要找李大夫,陶大人可知李大夫去哪里了吗?”
沈娆去过李大夫的药坊,并没有见到他的人影,只好跑来衙门碰碰运气。
陶深一愣,摇了摇头,“没有啊,这些日子本官都没有看到过李大夫,想来他有别的要事吧,沈大夫这么慌忙找他,可是出了什么事?”
沈娆刚想解释,却听到两个衙差,急急忙忙,扶了一把自己头上的衙差帽,咽了咽唾沫,“大人!大人!钦差大人到了。”
陶深赶忙起身,绕道判桌前,“快,随本官一块到门口迎接钦差大人。”
沈娆咬了咬唇,“陶大人,我……”
“沈大夫,晚点我们再找李大夫吧。”
听陶深这样说,沈娆叹了口气,点点头,跟着陶深一块,站在衙门门口。
不一会,一个衣着月白长袍的男子从马上下来,眉目清冷,而身旁只跟着一个瘦弱惨白的小厮。
沈娆见那人,脸色一变,只见陶深道:“赵大人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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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黄云万里动风色
赵青岚点点头,他的视线并没有放在沈娆身上,而是对着陶深道:“还好。”
陶深将赵青岚迎进去,沈娆站在一旁,低着头,本还在纠结要不自己先行离开,却不料陶深道:“沈大夫,一块进去吧。”
“嗯。”
进到衙门里面后,陶深将梧桐县这段时间的情况以及所花费的银两和人力物力都汇报给了赵青岚。
赵青岚沉着道:“我约莫都知晓了,听说你们已经发现了这瘟疫是水源的问题,不知是何人发现的?”
陶深赶忙道:“正是沈娆沈大夫。”
赵青岚一愣,微微将视线放在沈娆身上,随即又不着痕迹地移开,“那不知沈大夫可有治理这水源的办法?”
沈娆抬起头来,看着赵青岚,“最好的办法便是将河水往下流引去,引到荒无人烟的地方,等其干涸,再从上流引入干净利的河水。”
赵青岚听闻,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又问陶深道:“朝廷拨下来的银两可是已经用上了?”
陶深恭敬道:“是,薛太守前几天便将银两派了过来。”
“薛太守?”
赵青岚挑了挑眉,这薛太守也算是熟人了。
“正是。”
赵青岚三言两语将任务交代了下去,陶深和沈娆等人便离开了衙门。
还没等找到李大夫的人影,沈娆便陆陆续续地见到有百姓围堵在李大夫的药坊里,神情似乎有些激昂,她有些好奇地走了上去。
“李大夫人呢?!他人呢!”
一个看着有些壮的大汉,凶神恶煞地揪着眼前那小童的衣领。
那小童抖了抖,摇摇头,“我……我不知道啊,李大夫没说具体去哪,只说了要外出几日。”
“这骗子定是跑路了!”
沈娆听得云里雾里,便拍了拍一旁的妇人,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那妇人皱了皱眉头,瞪着那李大夫药坊的牌匾,“这个骗子,说是什么神医,结果给我们开的解毒散的人参根本就不是人参!”
“怎会如此?可之前吃了药的百姓不都痊愈了吗?”
沈娆恍惚道,但细细想来,确实有些不对劲。
好端端的,奶奶突然又染上了瘟疫,可明明那奶奶并没有用过那河水,平日也甚少与人接触,只是这些日子见瘟疫有所好转,这才出过几次门。
那妇人见沈娆不信,叹了口气,“我家公公前些日子又找了李大夫开了药,打开的时候才发现那药被掉了包,人参根本就不是人参,而是随处可见的萝卜须!”
沈娆大惊,“萝卜须?!”
这般荒唐。
眼见李大夫的药坊越来越多人围了上来,沈娆没有在接着待下去,而是转头往刘大夫那走去。
本来疠人坊已经少了很多人,死了的都烧了,也甚少再来新人病人。
可这些日子,刘大夫也忙得不行。
镇子上村子里,越来越多的百姓染上瘟疫,似乎回到开始那般。
他愁的头发都白了不少。
沈娆赶到时,刘大夫看见她,便招手让她过去。
“想来你是知道了。”
沈娆闻言,便明白刘大夫所说的正是李大夫的事情,她点点头,“嗯,不久前便去了李大夫的药坊,百姓都围在那门口,都说要找到李大夫讨回公道。”
刘大夫摸了摸胡子,叹了口气,“真想不到,这人为了银子,连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也干得出来。”
沈娆看着被抬进来的病人,顿时感到揪心,但她自觉应该还能补救,于是便对刘大夫说道:“刘大夫,若是您有李大夫消息,希望您能及时告知我。”
刘大夫点点头,但还是告诉她:“不过你可别抱什么期望了,人参价高,他根本就没有这么多路子搞来这么多人参,现在百姓都有怨言,他估计早早地就逃走了。”
沈娆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无法,也只能这样了。
她只好拿出自己的药方子给奶奶煎药,试试管不管用。
院子里愣是烧了三四天的艾,沈娆没日没夜的忙活着,终于等到奶奶有好转的迹象,这才松了一口气。
齐宴安站在院子里等她,神色略微凝重,“娆娆,你这般不眠不夜的,当心等奶奶好了,你就倒下了。”
沈娆轻轻扯了扯嘴角,摇摇头,“没事,不过奶奶那边劳烦你费心了。”
“别跟我客气,你快去歇一歇吧。”
“嗯。”
但沈娆并没有歇多久,到了夜里,丝丝凉意透过窗子,沈娆突然惊醒,额头还冒着虚汗。
她推开被子,起身站在窗口,推开窗子,发现院子亮堂得很。
沈娆挑起挂在一旁的外衣披上,推开门,缓缓走了出去。
惊觉穿堂风,那簸箕里的药渣被吹了下来,沈娆走前去将其捡了起来,将其收好整理,原想着出去隔壁院子看看奶奶如何,但又担心会打扰她老人家休息,思来想去的,只好作罢,转身走回了卧房。
翌日,沈娆起身,刚到院子,便唤了齐宴安好几声,发现根本没有人应,有些疑惑,敲了敲齐宴安的房门,却不料轻轻推了推,门就开了。
“宴安?”
屋子里空无一人,那被子都被叠的整整齐齐。
沈娆心下疑惑,“难道去看奶奶了?”
继而又去了隔壁院子,这才发现,齐宴安也不在。
她没空多想,进了厨房,正打算做点吃的,还没开始生火,衙门里的大青和阿珂便慌慌忙忙地跑了过来。
“沈……沈大夫,你快去衙门看看吧。”
沈娆拍了拍手,抖了抖灰尘,抬起头来,“怎么啦?”
“百姓们都堵在衙门,说是要讨个公道,他们还道那李大夫谋财害命是得了官府的指示,还说要砸了衙门。”
沈娆一愣,“怎么会这样?”
“沈大夫,没时间了,你快去看看吧。”
“可我奶奶也得了病,身边不能没有人照顾啊。”
沈娆有些为难,而大青和阿珂对视一眼,便道:“沈大夫,要不我们帮你照顾你奶奶吧。”
阿珂点点头,“对啊对啊,我家里就有老人,我有经验的。”
沈娆挽了挽衣袖,将一碗水倒入锅里,下了面条,“好,那……那剩下交给你们了,我这就去。”
她走得有些匆忙,就在阿珂准备大显身手的时候,沈娆突然折了回来,对他们道:“记得煎药,三碗水煲成一碗。”
此时的衙门十分喧闹。
百姓颇多怨言,陶深站在衙门口劝说了许多,只得到了百姓扔的烂菜叶子。
“大家听本官说!”
陶深第一次这么狼狈,东窗事发,他都来不及想应变政策,又怕在上头面前丢人。
“我呸!说什么说?!你们都是一伙的。那个庸医,卷了钱就跑,还开假药想害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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