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不记得梦。但还是痛。
陆铮年已经放弃吃安慰剂,在约心理医生,B市的,事情处理完之前至少不能出事。
沈霁坐立难安,好几次想张口问他这一年的事。陆铮年已经把资料准备好。
沈霁手放在门把手上,转头低声:“盛栀没有那么狠心。”他想让陆铮年去和她说,或者他去说。这难道只是喜不喜欢的事吗?
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对他打击这样大?盛栀真的不能和他说说劝劝他吗?
还是这就是盛栀导致的。明白什么,沈霁猛地一僵,抬头看向陆铮年。
他不知道陆铮年在这一年里病情恶化非常快,因为他拒绝承认生病的事而且一直抗拒治疗。
前几个月他还能处理日常的事,现在已经思绪迟缓到要站很久才想起来自己本来要做什么。
之前还是吃药才会导致。
但陆铮年觉得这是件好事。
一直想起那天的话其实是一种折磨。如果他忘了,也许会正常一点给徐晟厉择他们不带来那么多麻烦。可惜不行。
陆铮年学会不接和她有关的话:“我过段时间要回B市,你可以到那里再找我。”
沈霁有点不忍:“杜家和织心的第一家连锁店开在B市。”
陆铮年怔一下。他不知道。
陆铮年只稍稍听闻她的消息,主动一点都怕传到她耳朵里。
他轻轻说:“这样。”
“没关系。”陆铮年送他出门。“那就到这来找我就可以。”
沈霁想问到底是她在躲你还是你在躲他。但看陆铮年手指都带青没说出口。
未婚妻现在已经变成妻子,临睡前打哈欠听他说起陆铮年的事,想了好久才想起来。
一直没有后续,在她听起来像陈年烂瓜。“他们分了?我觉得还是挺正常的吧。”
青梅竹马的话,要在一起早在一起了,还会等这么多年吗?就是不知道谁先说的。
妻子嘀咕:“你怎么又提起来了,好久都没听你提起这个老同学了。”
同学。
沈霁想起上大学见到这个学弟。他一个人冷冷清清地上课考试,一开始闻名还是因为所有舍友都说几乎见不到他人。一到假期就消失。
后来徐晟听说是陆铮年知道她高考前想报C大,明知道她没参加高考,课上完总是在C大自习。大学四年。他把所有大学学院都找了一遍。
最后终于死心。
沈霁当时入职M&G时陆铮年也就是曾经的学弟面试。他多少有点羞耻,成功做到部门主管后他问他之前的国创项目拿到奖没有。
沈霁才想起来,哦,那个很少说话打下手的学弟,原来就是陆铮年。
陆铮年在最后结果出来前退出了项目,只拜托他一件事,把他的名字放在项目里面。他想让她看见。
沈霁埋头抱住妻子。
陆铮年忘记了一件事。只有想被看到的人才会想被她找到。他根本没有竞赛的兴致,只是为了一个细微的可能把模型重建数十遍。
可他现在已经百般希望,她看不见了。
盛栀一直不存在于他的世界里。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今年陆铮年三十了。一个了无牵挂说走就走的人。他等了那么多年。
她怎么成为他的寄托呢?
徐晟告诉沈霁他们爆发矛盾的原因是严朔告诉盛栀,感觉到陆铮年在查他,还有他们的过去,提醒她陆铮年做的很多事情是不是都很眼熟。
沈霁那么温文尔雅的人气得在电话里破口大骂,妻子敲窗户,他收敛了声息,张口那一瞬间像漏气的气球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其实徐晟还漏了一件事。
陆铮年去港城之前原本想去做检测治疗自己反复的发烧失常。那是那十年间的事,随着陆铮年变忙越发严重。
可是那一天他出血昏迷,接受血液样本检测后却没有接受哈迪教授的尝试治疗邀请。因为他知道那是一个高精尖实验室:是一个真正意义上,他活着或者死亡都会被媒体聚焦的手术台。
他选择接受或许有很大失败可能,但如果不接受呢?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真的生病了。
他只是希望她永远不知道。不要再觉得。我为了得到你的喜欢。是那么卑鄙无耻的人。
你是那么厌恶我,可以只是少讨厌我一点吗?现在陆铮年终于知道答案是不可以。
在墓园擦肩而过那一瞬。他其实已经听见整个世界崩塌的声音。当时脏器过敏比他预想得还要严重。
但他还是回了A城。
在漫天遍野的春色里。他终于感觉到那几个夜晚的真实。他曾经那样地被她吸引过。其实已经值得。
沈霁去找陆铮年。
他已经退房。
厉择本来以为他又不告而别,拿着实验室的资料眉心几乎挤成一个川字,突然知道他住进了二院。他的一位老师认识陆铮年。特地来问他人怎么病成这个样子。
要做过敏治疗。
要轻断食。
最重要的要做心理干预。
老师叹息:“明知道免疫出了问题怎么还去花城。”他去一趟A城带回来一身的严重过敏,几乎要辅助呼吸。
厉择赶过去。
陆铮年已经醒了,因为昏迷比之前清减更多,但到底是没有继续瘦了,只是单薄,在看手机。严朔联系他,说他要找他谈谈,关于盛栀的事。
陆铮年没有回。
他已经答应过她的事。
不会不做到。
住院第二天薛谧那边直接联系上徐晟:“严朔是不是找陆铮年了?”听到背景取药声才一怔。
拜两个祖宗所赐,徐晟现在里外不是人,把药送到陆铮年病房里出去掩着门和薛谧小声说话。
陆铮年没听见其他的字。
只听到盛栀,他心悸一下。
想起他们都知道他病的事。知道他的病不足以致死。只是难治。只是慢性。只是难熬。
可他等不了那么多年。
本来想走,现在唯一的理由都失去。
也许是他非要去见母亲那一面的代价。
她不喜欢他,怕他到了那边扰她的清静。
徐晟进来绕来绕去很久结结巴巴说盛栀要来。陆铮年带着透明的呼吸外罩,感觉气流流过过敏的脏器然后狠狠地把他还有的一切知觉搅成碎片。
他想。
妈妈。
求你成全成全我。
我太累了。我不想。
在那一刻没有想到盛栀。
因为知道。她不怜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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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陆铮年没有见盛栀。
本来他这个情况是住院治疗最好,治疗方案也是早就该上的,可他没有签同意书,也没有人能代签。
所以他拔了针口下床的时候,徐晟气归气也没有办法。
徐晟已经看到医生和护士说联系三院那边,那里有一个权威的心理疾病相关症候监测所,遇到不配合的病人他们都会想办法让他们去接受这类监测。
如果危及生命的话他们是有办法让亲友行使签字权然后一切以保障病人生命安全为前提的。
他只能压着声音拦住他手臂:“你到底在闹什么!”
知道他可能会怔住或者不愿意,但没有想到会到这种地步。徐晟简直不能理解。“盛栀让薛谧联系我,告诉你她有件事找你,很难懂吗!”
是他一直想找盛栀,但他到底在躲什么!
陆铮年没再说话。可是徐晟拜托人看着,自己焦头烂额地去联系那什么什么中心,回来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徐晟捏着那张单子,脸都气得在发白。
他总算明白盛栀离开那十年,薛谧想起来还是会这么生气的原因是什么。
他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直接就走了?!他不知道还有很多人担心他吗!!
徐晟面色扭曲地离开病房准备去追,发现陆铮年在走廊尽头的楼梯平台位置,转头看过来。
步伐瞬间顿住,他喉头一瞬间堵住。
陆铮年没走。
护工扶着他,和雇主解释:“刚刚陆先生说看到了什么人。”
徐晟先看了眼楼梯间,又去看他的脸色,瞳孔大小正常,情绪也很平静。但这平静,太不对劲了。
“你刚刚看到谁了?”
陆铮年不喜欢被人搀扶,护工一开始来做的只是配合医生治疗的活儿,现在他扶着他,陆铮年一点感觉都没有。
陆铮年说:“我不记得了。”
他似乎是侧头,这才发现徐晟一般,眼神仔细地观察他,那平静和空洞的温和让徐晟害怕。他使劲拽着陆铮年的手。
陆铮年:“徐晟。”
徐晟声音发抖:“嗯。”
他垂下眼轻声问:“我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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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铮年这个状态,当然不可能见盛栀。徐晟就和薛谧延到以后了。
而且医生虽然没说,但徐晟依然很怀疑,他突然出现思维迟钝甚至记忆错乱的情况是因为他说盛栀要来的消息刺激到了他。
厉择走到走廊上。
徐晟手肘撑在大腿上,双手交叉抵着唇,神情焦躁,几乎要把手指啃破。厉择来,他被吓了一下。
厉择问:“陆铮年呢?”
徐晟:“刚睡着了。”
厉择看了眼病房里:“你确定是睡着了,不是休克或者昏迷?”本来是个很简单的问题,找医生就能确定,但徐晟竟然安静了很久,然后喃喃:“我怎么会知道?”
徐晟豁然起身:“我又不是医生!我怎么知道!”
他看向厉择,咬牙:“他刚刚听说盛栀要来,自己都走到楼梯口那边去了,还忘了他要做什么!再来几次,他是不是会走到天台上,还有别的地方?!你明明知道那个病有心理因素为什么不说!”
他才知道那个药是安慰剂。根本没有药效只是为了缓解轻度焦虑者的失眠。可陆铮年现在已经能辨别安慰剂了。他接下来很有可能只能吃真的药。
那就真和精神病人没什么区别。
厉择没理他。
徐晟脾气就这一点不好,老是控制不住自己,他们都已经习惯了,就像习惯陆铮年等盛栀一样习惯徐晟时不时发病。
过了半晌,徐晟冷静下来了,只是眼尾有点红。
厉择:“你知不知道盛栀和他说了什么?”
徐晟一僵。他告诉了沈霁,唯独没告诉厉择。因为知道厉择对盛栀印象不好,他们要在一起肯定是阻拦那一个。
厉择不说话。徐晟才别开头,哑声说:“能有什么,不就是不想和他在一起,还有什么别的话。”他自己都知道那些话伤人。
不止不想告诉厉择,也不想在这说。陆铮年还在里面。
但厉择已经从盛栀那里知道了。
他和盛栀见了一面,把陆铮年的诊断情况给她,她没看。问她和陆铮年说了什么,盛栀沉默了一会儿。
“严朔告诉我,他调查我们的过去。”
盛栀说,“还有岁岁的事。”
这是盛栀不能容忍的。
徐晟说:“所以盛栀以为,他被岁岁喜欢还有能够接近她,都是因为陆铮年做了那一切,处心积虑,甚至不惜利用岁岁是吗?”
到激动处徐晟高声,发抖:“她根本就没有确认过——”
厉择看着徐晟。
他也是这么和她说的。
可是厉择当时看着盛栀那双眼睛,他真无法想象到她的眼神能那么平静。她也没有念及任何过去的情谊,或者分别之前陆铮年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只是确认了确实有那个可能。
而那个环境下陆铮年确实没有办法辩驳。
就给他定罪了。
一个找了她十年都在试图获得一点线索的人,怎么可能没有一点试图了解她的意图呢?
她也没有对他的一点点心软。这些话,陆铮年不说,厉择也知道,他就算被盛栀抛弃一千次一万次他也不会张口。
“跟盛栀约个时间吧。”厉择打开病房门:“她来找陆铮年因为M&G前期有和严氏竞争的一个项目,严氏接手现在出现了甩项,盛栀想把项目拿过来。还有,岁岁想见他。”
岁岁还留着那个纸风车。
陆铮年都没有想到。他走后他们搬家,搬到桐花区另一个地方,岁岁都不舍得扔,盖着纸箱子睁着眼睛去望盛栀。
陆铮年听到这描述的第一个想法是:她原来想扔了那个纸风车。
他们约在两个星期之后。
是拖得够长,但至少够陆铮年接受一段时间治疗,也足够他脸上有点血色,也不会再出现突然失忆的症状。
医生说这种病变的症状有点像阿尔茨海默症,但他们暂时还没办法辨别是真的病变还是偶发症状,虽然这种偶发一般不意味着好现象......但病人愿意配合,他们这半个月也都在做过敏治疗。
因为是公事。约在徐晟新盘的一个办公楼,还没进人,刚打扫过,就一二层有些前期员工,陆铮年在徐晟的办公室,看最新一期的财报。
徐晟带人进来,看到陆铮年侧头。
他眼神不设防的平和,看到盛栀,又猝然一怔,本能起身。徐晟心头一缩,几乎立刻明白他这眼神是为什么。
他又发病了。忘了他来这里本来是等她的。
徐晟不知道盛栀看没看出来,心不在焉地说几句,陆铮年突然借口有事要走,徐晟快步跟出去,在走廊里拽住他:“你干什么?!”
陆铮年垂着眸:“我想起来有点事。你和她说,我不参与。”
徐晟看着这一幕,像时光倒流,忽然觉得有几分荒谬。他哑着声音:“她就是来找你的。”
陆铮年抬头看他。这个眼神让徐晟很难说出,但哪怕她是来找你,也只是为了合作把严朔那个项目接过来这样的话。
但陆铮年很快就清醒过来,眼神里的那种光彩很快就消失了,他静静地想了一会儿:“对不起,我忘了。”
徐晟反手推他,绷着声音:“你走吧。”
徐晟咬着牙:“项目我也能谈,你不想看到她就走吧。”这个鬼样子,谁还敢让他见盛栀!都死吧!死了就没这么多破事了!
陆铮年想明白这半个月精神忽然平稳是为什么。神经错乱让他误以为这个会面是和好,或者别的什么。所以他希望见她。
也许是自欺欺人,大脑分泌了某些物质阻止他做一些无可挽回的选择。但陆铮年还是觉得不要这样比较好。
他不喜欢生病。生病让他不受控制。
连喜欢她都是这样。
不过还好他控制不了喜欢,至少可以控制自己不去打扰她。
陆铮年颔首,转身。没想到没走几步,门打开,他被一个小团子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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