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想和爱人的孩子组成一个新的家庭。
但就在这之前,严朔和盛栀结婚了。
他们没有通知父母,因为是先斩后奏,也因为他们没有通知,严朔父亲和沈阿姨再也不能成为一家人。
徐晟:“沈阿姨很快就病倒了,而且,没过多久就过世。”其实沈阿姨当时下定决心离婚离开,未必没有身体不好不想再为这段婚姻消耗一生的原因。
但严朔知道这件事,盛栀现在也从严朔那个项目里发生端倪,未必就不会因为误会解开,重归于好。
陆铮年视线无神,其实很想回忆他和盛栀,或者严朔和盛栀的一些什么,可就连书店外严朔那个毫无嘲讽意味的惊诧眼神也让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只感觉到呼吸微弱。
他当初,是怎么忍耐这汹涌的嫉妒让她没看出端倪的呢?
他当初是怎么用尽手段,才让她的眼神转移到自己身上,而不是留给严朔的。现在可不可以。
他突然很想去。
可想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心脏更疼。好像打翻了一个什么棱角锋利的玻璃盒。他看不清内容,依然被扎得血肉模糊。
陆铮年低下头来,按住心脏,快到了突然接到盛栀的电话。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突然按到。
一个男声说:“盛栀,你这样让我怀疑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想这样对我。”
他淡淡地笑:“你不放心我不是吗?如果你放心我就会带岁岁来而不是约在这里,而且,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严朔声音微低。
陆铮年眼睛微微睁开,灰色的瞳仁像核心被剥夺的水晶球,他握着手机,像末日谛听太阳最后一次降落的朝圣者。
他的。
陆铮年手指摸索。想按掉电话。
他不能再听了。
没找到,他探身。
严朔说的那些眼神,细节,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是他即使不记得也能下意识想起的。她从来没有爱过她。
盛栀:“我以为我说得已经很清楚了。”
车到了,代驾看陆铮年没动,却没有开口,只停着等他回神,以为他是喝醉了。
盛栀:“你提离婚,确实让那个时候我感觉非常惊讶,而且后面还有那些流言,我承认,我对你很生气。”
“......”陆铮年呼吸都没有了。他一个字一个字强迫自己听着。恍神中好像回到了忘却的高中。他目睹她和严朔在一起后,应该,就没有和她一起回过家了。
他什么时候有过家呢?
陆铮年侧身去推开车门。
盛栀:“那个时候我还对你心存妄想,只是因为你太坚决。跑离婚程序很难,你一句也没问过我。”
严朔呼吸终于不稳。
他沉默:“那个时候,我在处理我爸病重的事。”
盛栀轻声:“我妈妈也在那个时候过世了。”
陆铮年唇色发白,在这一瞬间呼吸急促起来,只能扶着花坛。还没能从这些信息中缓过神来。
盛栀:“其实想想,你的行为确实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包括那天岁岁哭着回来,你说是因为不想养她说了她,后来岁岁还是愿意跟着你。岁岁是个很乖的孩子,但是并不是懂得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不喜欢。”
严朔苦笑一下。
他慢慢冷静下来,很了解她的风格:“你这样说,是要判我死刑了。”
盛栀没说话。
她说:“我不喜欢回头的路。而且,也没什么好回头的。”
严朔:“那我算什么?我们之前的一切算什么?所以你是因为陆铮年要拒绝我是吗?在我顶着那么多压力,不肯告诉你,不敢告诉你,被你知道也只能出局之后?”他语气苦涩。
盛栀:“是你要和我离婚的。”
严朔闭眼:“砸你的心血,和虐待岁岁。我没做过。”他显然对陆铮年很介意:“倒是你的那位青梅竹马,在A城根深蒂固,岁岁有没有被怎样诱导,那么喜欢他,你的店也是不是被他挟持着,你应该好好想想。”
盛栀:“这和陆铮年没关系。”
她拿起手机,陆铮年听到她手指盖过话筒的摩擦声。很微弱。像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只剩一层透明的膜了。
盛栀起身。
严朔还坐在原地,声音冷漠:“你和陆铮年一直没可能,后来他生病还是去照顾他不就是因为我那次病危吗?不是因为我那次差点出意外,你才不会忽略他出的任何事。”
他语气加重:“还有他接近岁岁,调查我们的过去模仿我,这一切你都清清楚楚知道过,他就是想取代我!他就是想取代我在你心里的位置。”
严朔扫视着她,按住她的手腕:“盛栀,你心里明白。你反复喜欢上的不过是原来的我。是他偷走了我们这两年。”
盛栀看他,简直不能理解他怎么说出这样的话。
“严氏太乱了,M&G又一直限制,我给你那一半资源,本来是想放你远走高飞,但现在我后悔了。”
严朔自嘲:“还要感谢陆铮年,他那一拳打醒我。”
盛栀:“少在我面前来卖惨这一套了。”她在他面前,语气明显不客气很多,而且也鞭辟入里:“客户资源不是你让给我的,是我在严氏多年应得的,你也不是被陆铮年绊住手脚。严朔,你只是被我母亲去世和叔叔病重的愧疚绑架了。”
她把严朔的手拿开,轻声:“我有时候真的很看不透你,喜欢你的时候,我觉得你非常好,简直让我有了一切依靠。可你那么轻易地就放弃我。”
到最后盛栀笑:“你以为无意中阻拦了叔叔和妈妈,我不难过吗?可是这不是你牺牲我的理由。”
她经历母亲去世,离婚回国。做了什么早已不后悔。
最后盛栀推开门:“严朔,你没有输给任何人。只是我不爱你了。”
门哐当一声合上。
盛栀握着手机屏幕,发现是亮的才想起去洗手间之前她给陆铮年打了个电话。因为,她打算今天回去。
她想和他说话,拿起来,却发现电话已经挂断了。盛栀抿抿唇,没有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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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来了,和严朔彻底有个了结了
第51章
陆铮年推开门。
阿姨在打盹,她刚把岁岁哄睡,忙完了就休息一会儿,坐在餐桌边。陆铮年去岁岁房间看了一眼,回到自己房间。
他再次置身这里,多少有些恍然,再眼球缓慢转动地去看,哪怕是自己的住所,仍然感觉这里面的每一件东西都不属于自己。
他是在学严朔吗?
那天她忽然,停留下来是因为发现他模仿得拙劣吗?
陆铮年喉咙发涩。
是她发现了这里面有什么是不该属于陆铮年,而是该属于她认得的严朔的。
陆铮年伸手把那些衣服拿下来,他记不清哪件是他为什么留下的,记不清里面有没有什么阴暗拙劣的心思。
等看到那两件西装,他心蓦地抽痛了一下。才模糊地想起来,这是属于他的。
但到底是属于他的,还是属于“像严朔”的陆铮年的呢?他把那些东西,那些回忆一个不留地清出去,不止是因为他知道他们不可能了,还因为他想忘掉这件事是不是?
他居然做了,这么可笑的事。
最可笑的是:“盛栀,你知道他就算这么做了,你也不可能喜欢他,不是吗?”
.......
陆铮年躬身。他疼得直不起身来,几乎脱力地扶住衣柜,要跌到这巨大的沟壑里,视线模糊得漆黑了。
他在这漆黑里回想,记忆里一片空白。
但他还能想起,他和她分开后,看到这两件西装的滋味。烧得神志不清,不能想起他们试的细节,只能想起她的婚礼的感受。
他还能想起他发烧,她很远赶来。
他病中恳求他,她沉默很久松了口。
他在楼下等她,她走过去牵他的手。
但现在他更希望他不记得。
他更希望他从来都没有过。
他也本来就从来都没有拥有过。
属于陆铮年的,从头到尾,不都是一场梦吗?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一个,假的梦呢?还是他挣扎哀求,能拥有的只有梦呢?
这个梦,还是是他偷来的。
她要拿回去。本来就与他毫无干系。
盛栀回到酒店,发现门底下多了几封信封,都是严家那些人塞来,给她利诱或恐吓的。
盛栀把信封扔进垃圾桶里,洗漱后散着头发疲惫地坐进单人沙发里。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看着外面的景发呆。
直到手机响起,显示陆铮年的视频电话。她才接通,没想到是岁岁。
她摆弄着比她手还大的手机,摇摇晃晃,乖乖巧巧地低头喊:“妈妈。”喊得盛栀心里都软了。
盛栀:“岁岁,以后如果有谁欺负你,指着你说你拖累妈妈,记得都要告诉妈妈,好吗?”
岁岁懵懂歪头。
盛栀没想过严朔根本没说过那话。他知道岁岁不是她的孩子,心里当然会介意。
可话是严家人说的,严朔为了息事宁人说是自己欠考虑,其实和他说的也没什么分别。
他如果真的有心,严家不会当着岁岁说这些。
盛栀想到这里去看时间,国内十点,已经很晚了,她问:“陆叔叔呢?”
岁岁蹲着把手机放地上,胖乎乎的小手和妈妈挥挥:“叔叔,叔叔下面条。”她不好意思,摸摸肚子,哼哼:“妈妈,岁岁饿饿。”
她晚上又不乖不肯吃饭了吗?
盛栀索性站起来,拿着手机走到窗边,和她说:“这么晚吃岁岁要睡不着了。”
她是在哄岁岁,也没想到陆铮年工作那么忙还能给岁岁做夜宵,正走神着。
陆铮年在屏幕外缓声回答:“岁岁喝了奶,还是喊饿才给她吃的。不会让她吃很多。”
盛栀反应过来:“嗯。陆铮年,谢谢你。”
她带岁岁长大,知道照顾一个孩子,还不是自己的孩子有多么辛苦。
陆铮年没再出声,只听她哄了岁岁一会儿,然后岁岁挂断电话,双手捧着手机来找他,语气也是学妈妈哄人的:“叔叔,叔叔乖。”
岁岁把手机乖乖地放地上,然后拽他衣服。
陆铮年把面盖上,蹲下来安慰她:“嗯,叔叔没事。面马上就好了。岁岁吃完,我们去睡觉。”
岁岁看他几眼,忽然贴贴他的脸,小声:“叔叔,哭哭。”她和哄娃娃一样轻轻地拍小手:“乖乖,岁岁在。妈妈。不哭。”
岁岁比划一个圆。
那个圆里,好像有她,也有盛栀和陆铮年。
可。
陆铮年。他。自己又是什么时候意识到不可能和她再成为一家人的呢?他看着岁岁,怔松想。
或许是被严朔点破哪怕替代他也不能被她喜欢。或许是听到她和严朔说她母亲去世,艰难度过的心事。或许是她走之前告诉严朔,她不爱他了。
盛栀。
盛,栀。
这个刻在他心底的名字,他从来没有拥有过。就连拒绝和失去都这么残忍。他如果不接到这个电话,也不会知道她还义无反顾爱过一个人。
直到完全失望才回来。直到确认不可能爱上第二个相似的人才回来。
陆铮年喉咙微动。不过岁岁“喔”一声,伸出双手来擦,他又让岁岁不要担心。
“叔叔只是生病了。”他用这个借口,让岁岁不用安慰她:“岁岁去吃面吧。叔叔自己治好就好了。”
岁岁固执地抱着他埋头。不肯走。
“......岁岁。”陆铮年低头,他轻轻地拥抱这个小小的,被她爱着,和她牵绊一生的天使。
岁岁哼唧:“岁岁喜欢你。”她揪陆铮年的扣子,懵懂地看着他,但是笑得很可爱,张开手,甜甜地说:“喜欢!”
她的喜欢好像没有缘由。
“我......叔叔。”陆铮年几次开口都哑了。完全无法把破碎的字句都咽进喉咙里。但他还是说:“叔叔也。”
“很喜欢你。”
他还有很多想说,眼睛却失神了。其实这一刻他应该回忆起很多事的。可惜大脑忘记了,他还记得。
陆铮年低头:“岁岁要好好陪妈妈,好吗?岁岁要好好地陪着妈妈。”
他想,他已经说不出别的任何话了。他已经走到死路了。每一次每一句都是死路。偏偏他的心脏还没结束跳动,每一回都有更糟的路可走。
陆铮年声音轻哑,牵着岁岁的小手:“叔叔拜托你。”
岁岁顾涌,不知道是不是看她没哄好他,脸皱巴巴的,不服气地哼哼:“妈妈。妈妈。岁岁也很喜欢妈妈。叔叔也喜欢。”
她奶声奶气:“不要叔叔走。”
她还嘀咕:“妈妈,妈妈哄。”
她想找盛栀来哄陆铮年,牵着陆铮年的手去找她刚刚放在陆铮年脚下的手机,陆铮年却先抱她去吃面,还给她系好小围兜。
岁岁指指空碗:“妈,妈。”她又指他,似乎要组织晚餐:“吃。吃。”
陆铮年拿起筷子挑起面条。一入口,透明的液体融进面条里。他抬头看眼自己对面的那个位置,又看看埋头吃面的岁岁。
很慢地,他牵牵唇角,笑了一下。
他给她夹面,潮湿眼睫垂下:“慢一点。”
他哑声:“妈妈很快就回来了。”
他还是不要记住她的脸,她的名字,她的一切了。他记住了,就舍不得了。也逃不开了。
记忆努力屏蔽疼痛,他应该识趣一点。
他没有输给任何人。
她一生还会有许多难忘的片刻。这片潮湿的雨,只落在他的世界罢了。从始至终。从未越线过。他早该学会停歇。
他只是输给盛栀。输给她那样清楚地知道不喜欢他。
盛栀订了机票,今晚十一点,想了想还是没有打电话,只是发消息告诉陆铮年。
谁知道收拾了行李准备走的时候却发现门被反锁上了,盛栀打电话给前台,其实心里已经猜到是谁做了什么。
严朔这个疯子!
果然,打给前台,接电话的却是严朔。
严氏在这里地位超群,很多连锁都由他们控股,治安也不比国内,严朔要拦,酒店根本不敢做什么。
盛栀冷声:“严朔,你知道,我可以报警。”在这里也不是完全没有根基手段。只是这样,严氏就全毁了,严朔没那么不理智。
她更相信他是一时生气。
但严朔只是握着前台电话,没开口。
盛栀挂断电话打给在这边的朋友,没接通的时候反锁的门响了,她猛地转身按住沙发,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念头:她喜欢他这么多年,现在见面第一反应竟然是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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