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環回头睨了柳璵一眼,“他又未曾唤你,你过去做什么?”
柳璵抿唇笑着,“王郎君是女郎的大兄,见着了总是要见礼的。”
王環哼笑声,“你住在王氏日日都能见到他,难不成日日都要与他见礼不成?”
说完,王環回身看了檐下的王璲一眼,平静地收回眸,“不必管他,回去吧。”
柳璵乖巧地点了点头,想与女郎离开,檐下一直无声看着他们的王璲却忽然嗤笑出了声。
“柳璵,你可听说过,汝阳王環,最厌白衣?”
柳璵一下愣住了,呆呆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白袍和女郎袖间隐红覆白的层层叠叠,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呆愣愣看着女郎。
从檐下瞧见这一幕的王璲勾唇笑了笑,拂了拂袖,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
王環面色变淡,从王璲身上收回视线,看向柳璵,想了想后解释道,“柳璵,在王氏王璲最爱着白衣,若是按他说的,岂不是我最厌恶的人是他?”
柳璵沮丧着脸,“若女郎最讨厌王郎君,那第二讨厌的岂不是璵。”
王環哼了声,“那我岂不是连自己也要讨厌上了?”
王環叹了口气,静静看着柳璵,缓缓道,“柳璵,有些东西不是绝对的。”
柳璵小幅度地点着头,“王郎君一定是又在胡乱说话!”
王環笑了出来,也跟着柳璵点了点头,“嗯,大兄又在胡乱说话了。”
有了在檐下耽误的功夫,尹萱已从小径回了自己的院子,但院前却站了个面熟的女婢,是尹茹那边的人。
尹萱皱着眉看着女婢,“你在我院前,可是有事?”
婢女微微福了福身,“夫人在院中等女郎。”
尹萱沉默一瞬,扭过眼有些别扭,“她不是说从此以后与我各走各的吗?”
婢女面上盈盈带着笑,“夫人总是关心您的。”
尹萱抿紧了唇,迈步进了院中,见尹茹立于桃树下,仰头看着其上微绽的姹紫嫣红。
尹萱一下顿住了脚步,复杂看着难得柔和的阿姐。
她的阿姐,已经许久未有这样的模样了。
“阿姐,你找我?”尹萱干着声音问。
尹茹寻声回头,看到尹萱柔柔笑了下,“萱儿回来了。”
尹萱不情不愿地走至尹茹身旁,“阿姐不是不要萱了吗?不是说永远不会来萱这儿吗?怎么今日有兴致来了?”
尹茹伸手,为尹萱拂开略有些凌乱的额发,“再怎么样我也是你阿姐,还能不管你不成?”
尹萱哼了一声,别扭地扭过头,“谁要你管!”
尹茹放下了手,柔柔笑着,柔媚的眼眸带着温意,最深处却藏着分冷冽,“今日吓着了吧?”
尹萱抿了抿唇,红着眼点了点头。
尹茹眸光越来越柔和,也越来越冷,“知道是谁吗?”
尹萱沉默一会儿,将今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都和尹茹说了,就连王環拉她的那一下也未曾漏下,但却下意识隐瞒了她与王環在马车上说的话。
听完尹萱的话,尹茹嗤笑出声,“王環救你?她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的,若是你出了什么事,她王環如何能撇清自己的责任?”
尹萱沉默,未说些什么。
尹茹发完自己心中的气后才又柔了面容,握住了尹萱的手,定定看着她,“你马上回淮阴,莫要再待在王氏了。”
尹萱蹙了蹙眉,想要拒绝,忽而又闭了口,转而道,“如果要我离开,那阿姐也要跟我一起离开王氏。”
尹茹动作一滞,放下了尹萱的手,面色淡淡,“尹萱,你未免也太天真了。你以为是我不想走吗?是有人不让我走。”
尹萱皱眉,“是王璲?我去与他说,你们的交易已经完成,他凭何继续把你困在王氏!”
尹茹摇了摇头,一字一句道,“是王氏的大君,王拙。”
“我身上带了王氏这么大的丑闻,王拙没让我悄无声息死在王氏便已是心慈,又怎会让我离开王氏?”
说到这,尹茹像是想到了什么,勾唇笑了下,继续道,“不过也未必是要放过你阿姐,让我在后院了此残生,而是杀你阿姐的时机未到。”
说完,尹茹看向尹萱,眼中温柔,“尹萱,阿姐已经走不了了,但尹氏牺牲一个阿姐就够了,阿姐希望你是自由的。”
还未听完尹茹的话,尹萱就红着眼扑到了尹茹怀中,“萱儿不回去,萱儿要陪在阿姐身边,但萱儿听阿姐的,尹氏之事萱儿都不管了,萱儿只要阿姐。”
尹萱的决定虽不合尹茹的意,但她也知道这是尹萱最大的退让了,便也同意了下来。
待尹茹走后,尹萱若无其事地拭去了眼角的泪水。
她虽不想管尹氏了,但她不想这辈子都被别人压一头。
她也想旁人提起她时便是仰慕。
所以,她要留在王氏。
但阿姐教会了她个道理,羽翼未丰之时,仍需收敛。
尹萱不知,就在出了院子后,尹茹也敛起了眼中的柔意。
有那么一刻她是真的希望尹萱能离开王氏。
但事已至此,她做到了那人希望的,唯愿事成之后,他真的会放她和尹萱离开王氏。
并且,将整个尹氏交于她手。
此刻,野心在尹茹眼中燃起,像是要将她吞灭,但她却觉得从未如此开心过。
权势,谁不想要,凭什么她尹茹便不能得到?
她偏要去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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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三次发生了些事,状态不太好,可能不会日更了,尽量两天一更
第22章 郎君意真真
自戏楼一别后,王環许久未见薛婉,薛婉几次派人送来邀她小聚的帖子都被搁置一旁。
直到三月尾,薛婉才亲自到了王氏,将帖子送到王環手中。
“明日薛氏花宴,你可必须得去,不然外人还以为你王環和我薛婉生分了。”薛婉坐在一旁,纤细的手腕撑在颔处,柔柔婉婉看着王環。
王環看了一眼手中的花帖,随意放到了一旁,端起茶盏,轻轻拂了两下,“你们薛氏的花宴向来是不少人的,便是我不去也无事。至于外人言语,挑几个带头的处分了便是。”
薛婉哼笑一声。
不愧是王氏王環,看着像个高华贵女,实则手段可以比谁都狠厉。
“阿環,明日的花宴可不是你不想去便不去的。”薛婉眉眼柔柔,说出的话却不客气。
王環轻悠悠看了薛婉一样,声音不轻不淡,“怎么,我不去你们薛氏还要绑了我去不成?”
薛婉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笑盈盈看着王環,“你猜这花帖是你们王氏的谁让我送来的?”
王環挑了挑眉,想了想后问,“我大兄王璲?还是大父王拙?”
薛婉伸回手,弯着眸摇了摇头,笑语嫣然,“都不是,是你叔父王游。”
王環放下手中的茶,看向薛婉,“我叔父叔母从不参加这些,你们要在花宴上做什么?”
薛婉笑了笑,从容起身,对王環眨了眨眼,“能做什么?不过是你叔母在府中待得有些闷,想出去散散心罢了。”
与王環说完这些,薛婉抚了抚裙摆,向王環又笑了笑,转身婉婉出了青松院。
王環看着薛婉的身影,实在有些想不明白。
若是叔母俞氏想去薛氏花宴散心,那派些下人同去便是,何必绕这么大的弯子让薛婉将帖子送到她手中。
王環正想着,杨氏便进了院中,面上带着几分愁意。
王環起身,上前几步,扶着杨氏的手臂,歪着头看着她,“阿母为何面带愁意?”
杨氏叹了口气,顺着王環的力道坐在了椅上,头疼地扶着额,“你叔母有孕了。”
叔母俞氏有孕?
王環敛下眉睫,“阿母可是怕叔母日后胎相呈男相?”
说到这杨氏更加心梗,抚着胸气恼,半天才说出话来,“哪里用得到日后,你叔父个缺心眼的,今日一早就和你大父说他算出了胎儿的性别,是个男孩!你说说他!这么大的事也不与我们商量!万一孩子出了事可怎么办!”
王環蹙了蹙眉,“阿環去问问叔父。”
她不信叔父王游会拿叔母与孩子的性命冒险,今日之事与薛氏花宴必有联系。
她可以看着叔父为了叔母与孩子算计王氏和薛氏,但她王環不能一无所知地被瞒在鼓里,最后踏入他们的局中。
王環安抚好了杨氏后,便带着婵月去了王游与俞氏的院子。
不过今日王環还未进院子便遇到了守在外的王游,王游双手放在袖中,仙风道骨的样子,王環却看出了几分讨好。
王游笑嘻嘻看着王環,“阿環来了呀。”
王環向紧闭的院门看了一眼,回过眸好整以暇看向王游,“叔父这是连院子都不让阿環进去了?阿環可是哪里得罪了叔父和叔母?”
王游心虚地咳了声,“阿環未得罪叔父叔母,只是叔父担心你叔母,怕有人混进院中伤害你叔母和孩子,这才亲自守在院门,谁都不让进。别说是阿環你了,便是你大父来了也不让进!”
王環轻哼一声,目光变得冷淡,唇角却弯起,“若叔父真怕有人伤害叔母和叔母腹中的孩子,便不该与大父说此胎确定为男相。大父有多不喜继妻产下男胎,叔父还不知吗?”
王環所说的继妻,是她的大母,也是府中那位闭门不出多年的慈恩。
王游越来越心虚,握拳又咳了下,“叔父自有谋算!”
王環呵笑出声,“叔父的谋算便是明日的薛氏花宴?叔父要做什么?将叔母送出王氏吗?可在王氏叔母安危尚有叔父看顾,出了王氏叔父如何能顾及到?难道叔父要随叔母一同离开王氏?”
王環冷眼看着王游,说出的话毫不客气,“叔父,大父何时是这样仁慈的人了?明日你敢带着叔母逃离王氏,后日你便能看到叔母的尸身。”
说到王拙,王游也收起了面上的笑意,目光变得沉凝。
许久后,王游道,“阿環,叔父安排了人,明日薛氏花宴,有人能保你叔母的孩子平安诞下,只是需要阿環在场做个见证。”
王環看着王游,问,“叔父确定此法万无一失?”
王游肯定点头,“这是叔父能想到的最万无一失的法子。”
王環又问,“叔母可知?”
王游点头,“此事早与你叔母商议,你叔母也同意了。”
王環颔首,“既叔父叔母都已商量好,阿環便不多言了,只望叔父叔母明日万事如愿。”
王環微弯身,也不入内去看俞氏,转身便离开。
茵茵春意下,女郎一身红衣翩跹,像是淌血的蝶。
王游远远看着王環离去的身影,缓缓叹了口气,顺着院门蹲下,一向洒脱的人此刻难得有几分寂寥。
最万无一失的法子,却算计了他最亲的人。
亭台回廊处,王環忽然停下了步子。
“阿婵,去问问柳璵可收到了薛婉的帖子,若收到了,让他明日莫要去薛氏花宴。”王環道。
婵月诧异,“柳郎君听了怕是要觉得女郎要疏远他了。”
王環摇了摇头,“我是担心他。”
“阿婵,连我都不觉得我能在明日的花宴上全身而退,我又怎么敢让柳璵去?”
王環并非能洞察一切的仙人,但今日的一切发生的都太过巧妙,让王環觉得好像有一只蜘蛛在织一场天罗地网,而一切只等着她王環入局。
婵月问,“女郎可是担心三爷布的局中亦有女郎?既如此,女郎适才为何不问个究竟?”
王環寻了个亭子坐下,听到婵月的话轻轻叹了口气,“叔父不会与我说的。”
婵月垂下了首,不再说这些,而是道,“婵月这就去告诉柳郎君,可若是柳郎君不愿可怎么办?”
王環望着亭下的细柳,唇边微微带了分笑,“告诉他明日薛氏不安全,但若他执意要去便算了吧。”
婵月应是,退身离开。
但不多时,婵月就一脸难色地回来了,身后跟着柳璵。
王環好笑地看着柳璵,“我不是和阿婵说了你要去也可吗?你怎么还寻来了?”
柳璵哼哼两下,像只撒娇的猫,“婵月姐姐说明日薛氏不安全。”
王環点了点头,看着柳璵在一旁坐下,笑了笑道,“确实有些不安全。”
柳璵眨了眨眼,小心翼翼试探性地摇了摇女郎的衣袖,“那女郎可不可以不要去?”
能让女郎用到不安全这个词,还不想让他去,柳璵下意识地觉得女郎也不该去。
既然有危险,避开便是了。
柳璵单纯地想着。
王環好整以暇看着柳璵,忍住了想要上手戳一戳的心,道,“明日我叔母也要去,她有了身孕,我得一同去看顾着她。”
柳璵不知女郎想着什么,听到女郎的话遗憾地放下自己的手,“那璵也要同女郎一起去。”
王環点了点头,未拦着,只是笑着道,“明日若真出了什么事,我未必顾得上你,你若要去,可就要与我同甘共苦了。”
柳璵晶亮着眼睛看着女郎,“璵不怕,璵和家中的师傅习过武,璵可以保护自己。”
说到这,柳璵红着脸看了看女郎,小声道,“璵也可以保护女郎。”
褚朝并无内忧外患,因此时下的郎君并不善武,哪怕家中请了武术师傅也不过是教个样子,更别说柳璵这样一眼瞧去软得像棉花的郎君了。
王環未忍住自己的手,伸手戳了戳柳璵的面颊,弯着眸点了点头,“嗯,阿璵保护我。”
听到女郎的话,柳璵红着耳朵,害羞抬起些眼看着女郎,“阿璵保护阿環!”
王環又戳了两下柳璵红通通的耳垂,弯着眼笑了起来,“柳璵,今年冬月我便要及笄了。”
柳璵惊喜抬眸,“女郎!”
王環收回手,歪头看着柳璵,“你想娶我?但你是文康元年生人,便是到了冬日,你也才十七,尚未弱冠,可娶不了我。”
柳璵沮丧地低下眸,“女郎又在捉弄璵。”
一如那日夜里雪中。
王環笑了笑,捧起柳璵的脸,看着他,“柳璵,你若要娶我,便只能在及笄之时娶我。”
王環虽不知她及笄之时发生了什么,但能让她和柳璵都不顾礼法执意成婚,必然是王氏内部出了问题,逼得她不得不如此。
王環不想柳璵一无所知地去面对一切,所以她选择现在就将答案告诉柳璵,给足他们去面对一切的时间。
柳璵眨了眨眼,呆呆看着女郎,“是王氏会对女郎做些什么吗?”
王環不得不感叹柳璵敏锐的直觉,点了点头,“或许吧。”
听到女郎的话,柳璵抬手握住了女郎捧着他脸的手腕,少年清朗的声音里满是坚定,“阿璵会保护阿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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