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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玉记事——云山见雾【完结+番外】

时间:2024-05-08 14:46:51  作者:云山见雾【完结+番外】
  “那王環便放心了。尹女郎在我王氏住了这么些时日,总归是希望她寻到个一心一意的好郎君。既然萧郎君一心只有尹女郎,那王環便等着二位的喜事了。”王環浅浅笑着,虽有算计,却也是真心实意。
  她倒是真希望萧平能为了尹萱,心甘情愿去做任何事。
  说完,王環也不等着两人回她些什么,而是看向府门前的守卫,柔柔笑道,“我与萧郎君同去上都,待我走后再去与阿父阿母和大兄禀明,便说不必挂心環。”
  守卫虽迟疑,却还是点头应是。
  待交代了守卫后,王環方才看向萧平,含笑发问,“不知郎君身后这两辆马车,哪一辆是为王環而备,哪一辆又是为尹女郎而备?”
  萧平此次来汝阳,除却他骑的马外,只带了两辆马车和一千士卒。
  两辆马车虽有前后之分,但马车外的装饰却无高下之分,所用装饰皆是上等。
  只是若要细分,前一辆马车上的悬玉和花纹是于礼相和,一切皆由礼法出。但后一辆马车,却是出于一个郎君想要博得一个女郎的欢心,所用皆是女郎所喜。
  故此,王環知道便是没有她那番话,萧平一开始打的主意也是要带尹萱到上都去。她只不过让此事更快了些罢了。
  萧平哼了声,目光依旧冷漠,“女郎为尊,自是女郎先行。”
  王環笑着点头,回身又对尹萱笑了笑,方才带着婵月和月昙两个婢女上马车去。
  等到王環上了马车,萧平大步上前,紧紧抿着唇,伸手握住了尹萱的手,郑重承诺。
  “从此之后,都有我在。”
  马车中,车帘被拂到一旁去,王環撑着下颔好整以暇看着眼前这一幕。
  直到看到萧平握着尹萱的手向身后的马车走去,才慢悠悠垂下了眼。
  “倒是个有情人,只是不知道,他能否一直有情下去。”王環说道,眼中漾起了笑意,与一旁的两个婢女心有灵犀地眨了眨眼。
  婵月放下帘子,对月昙对视一眼,相视而笑,“女郎今日必能事成。”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按照世家一向只食饔飧两食的规矩,王環在去府门前见萧平前便已用了早食,但随萧平来的一千士卒却尚未。
  再兼之士卒所需食补向来多,并不尊饔飧二食,而是早中晚各一食。因此马车未走多久,只是勉强走到了汝阳的边地便停了下来开始生火做饭。
  王環并未下马车,只是让婵月将帘子固定在了一旁,而后便一直撑着下颔看着在火堆旁并肩坐着的两人。
  许是王環的视线太过直接,藏也不藏一分,尹萱忍了片刻还是回过头看了王環一眼,见到王環向她弯眸笑着更是气闷。
  但尹萱还是回过身从面前的木架上拿了些热食放到托盘上给王環送来。
  “女郎可要尝一尝?听说是边关的口味,也算是尝个鲜。”尹萱道。
  身后萧平不放心地跟来,听到尹萱的话暼了王環一眼,“阿萱管她做什么?”
  尹萱摇了摇头,按住了萧平的手。
  她这时候倒是懒得和王環非要比个上下来。
  王環撑着下颔眨了眨眼,等到一旁的婵月走下马车从尹萱手上接过托盘后才将目光定在了尹萱身上。
  “環谢过尹女郎。”王環弯弯眼,“既如此,環也当投桃报李。尹女郎让茹娘子一人待在王氏,便不怕她出什么意外吗?”
  “毕竟,茹娘子已为我大父爪牙。”
  王環笑盈盈看着面色骤然变得灰白的尹萱,心中轻叹自己今日实在过分,却又继续悠悠开口,“尹女郎,你猜萧平今日为何能带走我?你以为是我王氏怕了他这一千兵卒吗?非也,不过是大兄想要支走我,免我沾上罪孽罢了。”
  便如同魏明月曾经对她说的。
  王璲今日,会弑妻。
  “尹女郎,现在回去,说不准还能最后见你阿姊一面。”王環笑道。
  一瞬间,千百种念头在尹萱脑中闪过,最后都化作一行又一行的清泪落下。
  “王環,你们王氏可真都是心狠之人!”尹萱死死咬着下唇,哪怕眼中已都是泪水,她也依旧含恨看着王環。
  说完,尹萱一扭头便提着裙摆向来时的方向跑去。
  原本为了展现女子窈窕身姿而延伸的衣摆此刻成了女郎最大的阻碍,层层叠叠的衣裙让她跑的狼狈不堪。可即使如此,衣袖飘飞的女郎仍然美得像是一副惊心动魄的画。
  王環就这样看着尹萱的背影,微微弯了弯唇,转而看向萧平,“想来萧郎君现在也不会有心情午食,既如此,我等便继续赶路吧,也免得萧郎君夜长梦多。”
  但萧平却冷冷看了她一眼,转头便上前骑上自己的马去追尹萱,及到时将女郎弯身一揽揽入身前,踏着尘烟扬鞭而去。
  王環一下笑了出来,与马车外的婵月对视笑了起来。
  还真是,天助她也。
  与此同时,王氏。
  王璲端坐在敬轩堂中,对面坐着一身宽松衣衫的王拙,中间横着一张茶桌,除却左端强撑笑坐着的尹茹,整个敬轩堂再无一人。
  茶好后王拙给王璲倒上一杯,神色慈和,“今年的新茶,璲儿尝尝如何,若可以便给阿環带去些。”
  茶盏落在桌上,王璲抬了抬眼,平静接过,抿了一口后便放下,“茶汤苦而涩,大父也无需为阿環准备了,想来阿環不会喜欢。”
  王拙苍老的面容上枯涩的笑一闪而过,“倒是遗憾了,大父连这最后一份心意也送不出。”
  王璲凝眼,定定看着王拙,一身白衣却让谁都能看出他身上平静的凛意。
  “前尘旧事皆无需再议,大父既做出决定,便该知王璲若活着便必杀大父。”王璲平淡开口。
  王拙落寞垂下眼,连身子都佝偻了几分,“可璲儿,阿環并无事。除了她脖子上尚未好的那道疤痕,她什么都没有失去。便是那道疤痕,王氏也能让它缓缓消除。但大父不一样,若大父设计去杀的不是阿環,大父怕你便要真的离大父而去了。”
  “对王氏来说,王環可以死,但王璲,不可。”
  王拙抬起眼,苍老的眼中是不容置疑的威严。
  王璲低低笑了起来,在暗沉的敬轩堂内显得格外诡异。
  “可若阿環和王璲,都死过一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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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写到萧瞿和萧平在大兄院中,同时尹茹和尹萱也在隐梅居,再加上尹茹已经是大父的暗手,她们便能见到萧平,也自然知晓萧平的身份,所以萧平和尹萱是水到渠成的推波助澜。
第44章 萧氏旧事忆
  王拙愣然,但转瞬便厉了眼。
  “王璲,君子慎言。”
  王璲微微弯起唇,端坐于茶案前,却让人觉得他眼前是云间山雾。
  而雾中,不见人。
  “大父,您可还记得前些日子汝阳隐有传言,说王氏子王璲于其妹王環自刎之日便已气绝而亡,如今活下来的不过是山间占了王氏子身躯的鬼魅。”王璲勾着唇,不紧不慢开口,却让王拙的面色越来越难看,到最后已是泪流满面。
  “你就是我的璲儿!做大父的怎会连自己的孙儿都认不出?你便是再怨恨大父也不应说出这样的话来!若你不是璲儿,那你是谁?!”
  王璲轻轻笑出声,目光漫无目的地落在茶案上,“大父可信前世今生?”
  王拙眼中的泪一颤,在连王拙都未曾发现的地方悄然落下。
  “你要说什么?”王拙问,声音颤不成音。
  “王璲的意思是,今生的王璲已死,与那命师卜算的一般无二。如今活下来的是前世的王璲,前世亲眼见证王環死在自己眼前的王璲。”
  “您知道吗,前世的阿環未曾在王氏见过萧瞿,她不知王氏与萧瞿的算计,在您将她和柳璵算计到萧瞿面前时,她是为了王氏而死,为了您而死。”
  “您知道阿環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她说王環绝不为萧瞿伥鬼,王氏亦不能因女郎王環而背负骂名。她说她的大父骄傲自满了一辈子,绝不能在王環这里低下头。”
  “可我知道,阿環在闭眼前看到了我,看到了她的大兄王璲。您说那一刻她的心中会想些什么?可或许她连想都来不及,只能带着那一刻的不解身死当场。”
  “大父,王璲宁愿那一刻,死的是自己。”
  王璲的声音已经哽咽,前世和着窗外梅花咽下的毒好像在他的喉间翻涌,却再寻不到那一分寒香,余下的只是无尽的苦意。
  王拙的眼颤了颤,最后无力闭上,“那你呢?”
  短短的三个字,或许连王拙都不知他要问些什么,但王璲却听了出来。
  王璲垂下眼,看着面前的那杯茶,恍惚之间好像回到了前世。
  “新帝三年,王環忌日,萧瞿败,自刎而亡,同日,汝阳王璲身死。”
  王璲从面前移开,平静看向王拙,淡淡开口,甚至声音中还带上了分笑意。
  王璲顿了顿,继续开口,“当然,王璲身死之前,大父已死于王璲手下。”
  一行泪从王拙眼中留下,再睁开眼时眼中已无伤悲,而是决然。
  “王璲,大父不必你动手。”
  王拙伸手,将面前那杯一直未动过的茶一饮而尽,最后一行泪无声滑落。
  其实何须王璲来杀他,亲手设计害了王環的他,早已为自己准备好了结局。
  欠王環的命,他来还,但他要王璲此生此世永生永世,长命百岁!
  王拙饮完杯中的茶便站起身,大步向内室走去,哪怕喉间的血已上涌,他还是强撑着走到了自己的床榻旁。
  王拙可以死,却不能死于王璲之手。
  他的璲儿,不能因他受世人指责唾骂。
  听到内室发出的倒地的声响,王璲的眉睫动了动,最后缓缓垂下,抬手将身前那杯王拙为他倒的茶饮下,便算作最后一别。
  饮完后,王璲拿着茶案上的剑起身,在尹茹满眼的泪中平静拔出剑,在她连话都来不及说出一句时剑便已入颈,而后沾血而出。
  王璲持着那把染了血的剑,平静走出敬轩堂,看到闯入的尹萱和萧平也不慌乱,只是将手中的剑自然落下,拿出帕子擦了擦沾血的一双手,而后便向院外走去。
  只是在擦身而过的一瞬间,王璲淡淡开口。
  “阿環颈间的剑入颈几分,你姐姐颈间的剑痕便有几分。她这条命,自此之后,生死由天。”
  说完,王璲便平静转身离开,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于前世的他而言,他是当真杀了尹茹,不然世人也不会称他弑妻。
  可既然阿環不愿让他杀尹茹,他便不杀。
  但阿環伤几分,尹茹便要伤几分。
  想到这,王璲平静勾了勾唇,在屋檐暗沉阴影的遮掩下,像是索命的亡魂。
  弑,卑者于尊。
  妻,杀足矣。
  但前世世人皆言他弑妻,不过是猜疑大君王拙亦是死于他手。
  王拙二十余年内造就的王氏子王璲,一夕之间,便毁于一旦。
  王璲笑着,眉眼舒展,抬头看向那片未被王氏红墙遮住的蓝色,彻底放下了一切。
  自此之后,他便只是王璲,只是王環的大兄。
  敬轩堂内,尹萱浑身颤抖,一双手死死捂着尹茹的颈间,不停嘶喊叫来府中大医。
  但哪怕大医来了她还是紧紧抱着尹茹不肯放手,就好像一放手她便再也找不到阿姊了。
  萧平紧抿着唇,身侧的手握成拳,一滴一滴的血从中落下,但他却不得不开口。
  “阿萱,今日我必须要带王環回上都。”
  所以,哪怕他知道尹萱此刻有多悲痛欲绝,他也不能留下。
  尹萱抱着尹茹,哀哀笑了出来,再抬眼眼中一片狰狞,“那你就滚!”
  萧平闭上眼,一瞬后便义无反顾向堂外走去。
  他不只是尹萱一个人的萧平。
  与此同时,王環所在之处,王氏的一千私卫快速解决完萧平带来的人后便立马将身上的衣服与萧氏士卒身上的衣衫换掉。
  因此,等到萧平骑马回来时,静无一声的驻扎地一下引起了他的警觉。
  但不等他掉马回头,身后便出现了一个个拿着武器指着他的私卫,一眼看去只比他的人少了一半。
  萧平狠狠闭上眼,知道自己这是入了王環的圈套。
  “所以你一开始问我尹萱,便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用她将我引离?”萧平问。
  王環从马车内走下,端立于马车前,含笑看着马上未多做反抗的萧平,笑着回道,“正是如此。”
  萧平却不解,继续问,“我带来的人你王氏私卫又是如何做到兵不血刃就全部解决的?我不信你连与我和兄长生死与共的士卒都能收买。”
  王環眼中潋滟,在阳光的照耀下像是盈盈春水。
  “水。”王環平静吐出一个字,却让萧平一下沉默住了。
  良久后萧平才又说出一句话,“是我大意了。”
  王環却摇了摇头,明明立于马车旁的她比骑在马上的萧平低上些许,但萧平对上王環的视线,却觉得不是他在高高在上看着眼前的女郎,而是眼前的女郎立于云端之上垂眼俯视他。
  “并非你大意了,而是你自觉褚朝已尽在你与萧瞿之手,我等世家便是再不满亦无回天之力,亦不会与你等相争。但你们莫要忘了,你萧氏躲躲藏藏十余年,现在仅余不过六万大军,但仅我王氏一族便有私卫八千。我王氏,从不惧你萧氏,这皇权,也并非你萧氏可夺。”王環看着萧平,淡淡开口,出口的话却冷然。
  萧平却嗤笑出声,眼中疯魔,“为何萧氏不可夺皇权?当年齐王挥兵直入上都,杀我父母,夺我皇位,将奉诏入上都救驾的萧氏打为乱臣贼子,萧氏除了兄长和其父,满门皆含冤而亡。齐王可如此,为何我萧氏不可?成王败寇,还未可说!”
  王環冷冷看着萧平,“但你忘了,当年帝王病重,召萧氏入上都的诏书出自萧氏皇后之手,便是说它是伪诏都可。萧氏奉着一封伪诏,打着勤王的旗号离开边关,让边关五城百姓死于蛮夷之手,让边关五城的军士皆战亡于阵前。仅此一事,你萧氏便不堪为天下主!”
  “萧平,不知你们萧氏大军在边关藏匿之时,可会想到你们之所以能顺利藏身于边关,不过是边关五城死的人太多,多到能让你们萧氏大军假借他人之名活着。而这一切,皆是因为你们萧氏未经帝王诏书,未过百官商榷,奉一封伪诏私离边关!”
  萧氏之事发生时,王環还尚未出生,她自然是不知晓这些事。但她不知晓,褚朝世家却都心知肚明。
  当年萧氏亦是狼子野心,那封出自萧氏皇后的诏书,是一封未经帝王应允的——伪诏。
  齐王挥兵直上虽大逆不道,但人家是皇室中人,是帝王的兄弟,便是夺位也是褚朝皇室内部之事,并无什么好说的,更别说齐王一路上不伤任何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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