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什么心!”苏宛正欲痛骂一顿,忽而想起这是在食堂,便将声音放小了下来, “我们将他当作至亲好友,他去京城一句话都不留给我们,自此往后,我才不会管其死活。”
向苑东劝解道: “你也莫太生气了,许是他有急事,亦或是去处理不太方便让我们知晓的私事,我相信他为人,这般处事自是有他的理由,等他回来再与我们解释罢。”
苏宛闷哼一声,没再言语。
不知为何,她隐隐觉得程洲不会再回来了。
……
一月后,秋闱结果已出,乌庄有个方舟书院坐镇,今年自是又有不少学子中了举。
向苑东确认自己考中了后,在告示前来回寻了好一会,也未看见程洲的名字。
以往程洲无论是考察还是自身才华皆在书院中名列前茅,常夺魁首,怎么可能中不了举!
向苑东正欲再从头至尾细看一遍,却在这时被监院身旁的侍从唤了去,说是监院有事寻他,便只好作罢,随着侍从回了书院。
每回秋闱放榜后,都是书院最为忙碌的时候,监院在一堆文书中抬不起头,听侍从报向苑东来了,放声道: “今年若不是出了那档子舞弊之事,我们考中的学生都快抵过国子监了。对了,你届时誊抄一份书院里中举的名单在院内告示一番,不在许夫子学堂的学生都令他们以后来中间的学堂习业。”
“是,学生知晓了。”向苑东见屋内没有旁人,便径直问道, “监院,我记得当初程洲也去秋闱了,可今日中举的人中竟没有他,他可是落举了?”
监院手中的笔一顿,长吁了一口道: “罢了罢了,我便告诉你罢,程洲当初离开乌庄的时候,就给我递了辞学的帖子,我允了。依他的才气自然是中举了,不过既人不在乌庄,那定是在京城的公示里。”
“他……竟不会再回书院了?”
监院将面前的文书往旁边一放,见向苑东愣在外地,说道: “行了,既他已离开,有缘自会再见,你也别老记挂着他,在京城不一定会过得比在乌庄差,忙去罢。”
向监院作了别,向苑东将其吩咐的事一样样做完了,只是感觉头浑浑噩噩的,誊抄人名的时候都不慎抄错了好几个字。
苏宛得知这事的时候,还是下午散学之后,向苑东来庖厨告诉她的。
这一月来,她也难过了许久,可到如今,比起怨恨生气,反倒平静了不少。既程洲离开都不愿令他们知晓,何必再去管顾他。
现下苏宛已顾不及旁人了,她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积攒下足够的钱,去京城开设食肆。
昨日骆闻才将一消息递给她,说是为鼓励营商,从明年起,京城会在每年五月举行万商节,通过选试者,朝廷将奖励不少财产用以资助其经商。
京城诸事复杂,苏宛又无背景身份,举步艰难,这万商节不仅是生机,更是跳板,对于苏宛来说自然不能错过。
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去往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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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有点赶进度,马上开启新地图!!!!!京城来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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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
三年后——
江南五月,适值梅雨季节,小雨霏霏斜入河中,堤岸上柳树垂绿,花团锦簇,一片烟雨秀色,似是幅笔墨浓重的山水画。
一客船正驶于湖中,船板上立着一位翠绿衣裙的女子,撑着一把素色油纸伞,于朦胧细雨中远眺,虽其眉目揉在烟雾中看不明晰,却依旧是掩不住的俏丽,身段窈窕,气质灵动。
她轻启朱唇,声音也是清脆无比,似是春日的黄鹂一般,只听她道: “芸香,雨要大了,我们回屋去罢。”
“是。”她身后的丫鬟低声应下,虽她往船内走去。
正如她所言,方才的细碎小雨倏尔簌簌下大了来,滴滴答答敲在船上,发出叮咚之声。
苏宛坐于雅间内的木椅上,托腮靠在窗前,静心观赏这一方动人雨景。
自她离开乌庄已有两日了,若路途顺利,明日及岸后再乘马车赶一日陆路,便可抵达京城。
三年了,她每日在书院沉心做厨,不断钻研精进厨艺,终于存得足够的钱,能供她实现心中梦想,去京城开食肆去。在说服了爹娘之后,她便带上苏强购置的地契,携上积蓄,启程上了路。
在上京前,她还去找了一次骆闻。骆闻一如当初所说,向苏宛合资了不少钱,说是做个不管事的二东家就行,这食肆还是苏宛一人的。不仅如此,他还替苏宛安排好了上京一路的客船和轿子,事事俱全。
苏宛也没有推辞,这份人情就等她开了食肆,送他日进斗金来还罢。
“小姐,芸香沏了一壶热茶来。虽入了夏,但近日连连落雨,亦要注意别受了寒凉。”芸香将茶壶放于茶案上,给苏宛斟上了一杯,递了过去。
芸香是苏宛宅中家仆生下的女儿,在其听闻苏宛要去京城后,便提议让自个女儿来做苏宛的贴身丫鬟。这家仆服侍苏家多年,为人老实本分,又知根知底的,崔氏便应了下来。
苏宛接下茶杯,浅酌了一口,浑身便暖,笑道: “你也坐下喝一杯罢。”
芸香摇摇头道: “芸香不渴,快要午膳了,我给小姐将膳食拿来。”
说罢,芸香便出了屋子去。
苏宛坐着也无聊,取来了笔墨纸砚,打算清点一番带去京城的物件,一一详尽地记录下来。
两刻钟后,苏宛清算了七八成,抬眸一看桌上的香柱都快燃尽了,芸香竟还未回来,便将笔一搁,走出屋子欲看看可是发生了何事。
方打开雅间的屋门,苏宛便听见不远处似是有人在争吵的声音,她循着这喧闹声走去,便入了船舱正中,是船客们休憩饮茶的地方,此刻正里里外外围了不少人在。
“小姐!芸香在这!”芸香费力地从人群中挤了过来,气喘吁吁地举了举手中的食盒道, “方才本打好了一份吃食,谁料我在回来的时候不慎被旁人撞倒了,便回去又重新烧了一份,这才来晚了。”
苏宛点点头,向人群中瞧了眼,问道: “这是怎的了,如此多人围聚在这。”
“我也才来,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这时,人群里传来一声哭喊: “我可怜的儿啊,吃了这白眼狼做的螃蟹后就上吐下泻昏了过去,我与亡夫辛辛苦苦养育这没父没母的外甥这么多年,他竟在我儿的饭菜里下毒为报,实在是歹毒心肠,丧尽天良!”
苏宛听得这声喊叫哀伤凄楚,不禁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便拉着芸香寻了个无人的空当,钻了进去。
只见一妇人伏在自己昏倒的儿子身旁,涕泗横流着,而一旁立着个满脸通红的公子,诚然就是那妇人嘴里没父没母的外甥。
“你说!”妇人攥着拭泪的手帕,向自个外甥一指, “你为何要谋害我儿!”
那公子登时脸涨得更红了,手足无措道: “我并未有任何谋害表哥之心,也从未在吃食中下过药,是表哥自己说想吃那螃蟹,我才蒸了给他吃的。”
妇人见其仍是嘴硬,怒得站了起来,出口骂道: “你不仅残害表哥,还拒不认错,我看我们这些年是白养你了,竟养出了你这样一个白眼狼。待这船一靠岸,我便要将你这些罪行一一呈报给官府,看你这无才无德的东西如何能在京城寻到活干,哪个店家敢要你!”
发生了这般动静不小的大事,不过多久就传到了船家的耳中,船老大急急忙忙领着随船大夫来了,听了一番妇人的控诉后,船老大令其将午膳带来,一一给大夫检查一遍。
大夫取出用于检验的工具,在午膳的菜品中依次验过,却并未发现什么药剂,摇头道: “这些食物中并无异常之处。”
听到大夫都放话了,围观着的众人皆失了兴致,都说着大概是在船上着了风寒,体力不支罢了。
妇人却仍是不信,质问道: “大夫,你再瞧瞧,这些菜里真的没毒?”
“是。”为安抚妇人,大夫走来替这公子把了下脉,发现其虽没有中毒,但确有些风寒之兆,便开了几剂药嘱托妇人喂下。
见争执已平,苏宛正欲离开,转而瞥见了桌案上的南瓜。
“我知晓这公子为何会上吐下泻。”她出声道。
听见这声,妇人向苏宛看来,见其不过是一年轻姑娘,不以为意,反倒是船老大开口问道: “姑娘不妨说来听听。”
船老大知道苏宛是骆闻那京城贵公子的友人,虽不知是何身份,但应当也是不凡,自然得卖一个面子。况且,在他船上出现这等闹剧,不查个清楚万一影响他日后做生意了就不好了。
苏宛上前几步,端起妇人之儿还未用完的午膳,指了指盘中的食物道: “问题就出在此处。”
船老大凑过头来一看: “柿饼?姑娘这是何意,方才大夫不是说这些菜肴中都无毒么?”
“我并非是说这柿饼中藏了毒。”苏宛解释道, “只是听这位公子说,令郎午膳时吃了螃蟹。螃蟹与柿饼皆属性寒之物,若是同食,将会引发胃肠不适,产生腹痛腹泻等症状。”
站在一旁的大夫这才幡然醒悟道: “得亏姑娘指出,老夫只注意这菜中有无下毒,却忘了这二样食物相克,不难能同食。”
妇人听完苏宛与大夫的话,又回头神色凶狠责地骂道: “都怪你这倒霉的,若不是你给我儿吃下那螃蟹,他怎的会不小心与柿饼一道吃下,如今还不知何时能醒来。”
“可是,这,这,这螃蟹是表哥非要吃的呀,他还说若是我不给他去蒸了,今晚就不准我回房睡觉,令我去船板上吹一夜寒风。”妇人身后的公子十分委屈,急着为自己辩驳,眼眶都红了。
苏宛见这妇人是变本加厉,无论是什么原因都能推诿到其外甥身上,便出口打抱不平道: “这位夫人未免太过无理取闹,这螃蟹与柿饼都是令郎自个要吃的,怎的还怪罪起旁人来了。”
瞧了这么久热闹,众人也看明白了,一个个都觉得这被冤枉的公子哥甚是可怜,应和起苏宛来。
这人多势众的,妇人也不好再指责起自个外甥来,愤愤不平地闭上了嘴,冷哼了一声,换上小厮与自己一同将儿子抬回了屋子里去。
待人群都散了,平白被妇人撒了通气的公子这才长舒一口气,松懈下来,走上前来向苏宛行礼道: “在下嘴拙,若不是今日有姑娘在,还不知得背上个多大的罪名,以后在京城中都难以自立了,姑娘大恩,在下不知该如何回报才好。不如姑娘将去处告知于我,若我日后挣了钱,一定来报。”
苏宛拂去了他的礼,温声道: “不必言谢,我不过是看不惯你平白受冤罢了。不知公子此番上京,是想寻个什么差事?”
公子苦笑着道: “我进不了秋闱,入不了官,也不奢望能经商谋求大富大贵,只是幼儿时向我爹学过几年算盘,若能在正经店铺里寻个账房的差事就好,若寻不到,便去干些体力活罢。”
苏宛一愣,她要张罗食肆的话,不正巧缺一个账房么?并且,经历了方才一事后,不难看出这位公子是个朴实厚道的,对着姨母的无端责骂,连一口辩驳的话都很难说出,虽软弱了些,但做帐房先生又不需与人吵架,这般端正守矩甚是令人放心。
苏宛问道: “不知公子贵姓?”
“在下姓许。”许公子回道。
“许公子,我此次前去京城,正是为了开一家食肆。不瞒你说,我以前并未经商过,但我爹开设食肆多年,那食肆是乌庄远近闻名的店铺,我在其那习得不少技艺,且我曾在方舟书院掌厨三年,在每年的江南美食大会中都夺得魁首之名,厨艺不说能惊艳众人,也是十分精通的。开设食肆的楼铺我已盘下来了,钱财许公子也不用操心,不知公子是否愿意来做我这食肆的账房?”
许公子一时没反应过来,板滞道: “这……”
苏宛复说服着: “许公子若是不放心,大可先寻些别的差事,等我的食肆开张了再来考虑。若公子不放心的是我的手艺,那不如我现在便去庖厨烧样菜给公子尝尝。”
“不必不必,我并非是不相信姑娘的手艺,”许公子吞吞吐吐了半晌,终是颔首道: “我答应姑娘,只是怕我算账功夫不够,反而耽误了姑娘。”
苏宛笑道: “许公子莫妄自菲薄,若真有更好的,我便去寻那人便是。”
话已至此,二人便约定好了几日后于何地会面,各自回了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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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地图奉上!京城搞事业开启
第31章
两日后,苏宛一下船便乘上了马车,赶了一日的路,于戌时抵达了京城。
才被官兵放行,入了城门,她便迫不及待地掀起了帘子,向帘外看去,欲观望观望这书中的京城是何模样。
与黄昏时分逐渐寂静的乌庄不同,虽然已入戌时,京城中依旧行人不少,熙熙攘攘的,道路两旁的店家皆挂出了灯笼,一片柔亮祥和,令人倍感温暖,且不论是食肆酒楼,还是卖些首饰衣裳的铺子,店内都有不少客人,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芸香坐在苏宛身旁,亦探出了个脑袋张望着,只觉稀奇无比,惊叹道: “小姐,这京城竟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繁华十分!”
苏宛点点头道: “不愧为一国之都,确实富丽繁华,非我们那乌庄所能及的。”
如若不是她坚定了来京城开食肆的念想,大概一辈子都会待在那乌庄,也就见不到京城这般辉煌景致了。
苏宛看向一排排耀目的灯笼,不由对京城的日子愈加心生期待,只盼着也能在京城中拥有着一方属于自己的天地。
“吁!”
不过片刻,轿夫高呼一声停下了马,在帘外喊话道: “二位姑娘,你们的宅子到了。”
等轿子停稳了后,芸香先从轿内走了下来,将手一伸,令苏宛搭着她下了轿。
苏宛走下轿子,拍了拍身上赶路落下的灰尘,抬眸向苏强在京城买的这座宅子瞧去。
这座宅子不大,但住苏宛一人绰绰有余,甚至崔氏与苏强来住也是十分宽裕的。还在乌庄时,崔氏在得知苏宛要上京后便托人买了几个小厮,分任守门护卫和宅内杂活的事务,这会等苏宛到了,宅子里的各处陈设早已被小厮们打理干净齐整了。
守在门口的俩奴仆眼尖,不待苏宛上前便将宅门打开了,行礼道: “小的们见过小姐。”
“不必多礼。”
苏宛踏过门槛走进宅中,复有一位小厮迎了上来,说道: “小姐,小的唤做冬木,是这小厮中管事的,既小姐是头回来这宅子,便由小的来领着小姐熟悉熟悉这宅子里头罢,顺道也将其他小事一一与小姐说来。”
冬木引苏宛自宅门走到正堂,又从正堂走到偏屋,将宅内各处角落都走了一遍。
苏宛对这座小巧却五脏俱全的宅子甚是满意,尤其是用作庖厨的屋子,里头甚是宽敞,屋外也有一小块能种些花草菜叶的田地,平日里无事的时候,她就可在这庖厨里烹饪菜肴,栽些花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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