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宛转念一想,那这些年来,莫不是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
她脸色一沉,说道: “好了,话已道尽,你可以走了,日后也不必再来。”
陈舟行叹了口气,将钱袋往桌上一搁: “可我还未用膳,琼苏楼就是这般待客的?”
以前怎么没发现陈舟行竟这般会耍赖,苏宛本欲继续赶人,抬眼却瞥见楼内的小二都双目发光地盯着这厚实的钱袋,念及琼苏楼正颇有起色,自己这做掌柜的在众目睽睽下赶走一掷千金的贵客,实在有些打消众人的工作热情,只好把话咽了下去。
“不用这么多。”
她随意择走几个碎银子,不等陈舟行看过食单点菜,转身便去了庖厨。
过了两刻,苏宛端着三样菜走了来。
“麻婆豆腐,水煮肉片,鱼香肉丝,近来多雨,又有回潮,我特意多放了些辣椒,想着给你祛下湿气。”苏宛皮笑肉不笑地将菜放至桌上,落座道, “尝尝罢。”
陈舟行看了眼桌上被辣椒铺满的菜肴,不由干咳了一声,喝了好几口茶,才动筷吃了起来。
他向来吃得慢,每回都只夹一小口,苏宛颇有耐心地在旁边看着,虽然这人面色仍是未改,但额间已微微浸出了汗。
逐渐的,陈舟行颊边延至耳尖都冒出了绯色,苏宛暗暗叹息了声,将他的茶杯斟满,又将菜往远了一挪,说道: “行了,别吃了。”
“虽辣味过浓,但我也能尝出来,你的厨艺长进了。”陈舟行将筷子一搁道。
适时,一身穿墨色行装的男子走了进来,在陈舟行耳旁低语了几句。
只见陈舟行凝眉点了点头,待这男子走了后,向苏宛道: “我还有要事在身,今日多谢款待,下回得空了,我再来食肆找你。”
苏宛听了这话,想到自己这琼苏楼陈舟行能来去自如,而她却极难得知陈舟行人在何处,真是吃亏。
她懒得应付,闷声嗯了一句,步子未挪,看着小二将其送出了楼。
是夜,苏宛这段时日一直忙于琼苏楼大大小小的琐事,有好些从乌庄带来的箱匣都还未整理,她便唤来芸香一同收拾收拾。
这些箱匣中大多都是衣物首饰,收拾起来也还算快,芸香还从箱底找出了好几张银票,大概是崔氏趁苏宛不注意时塞进箱子的。
苏宛心中一暖,将银票收好后,从箱子里拿出最后一条衣裙。
只听哐啷一声,一物什从衣裙中滑了出来,掉落在地上,滚到了芸香的脚边。
芸香拿起这物什一看,是一小巧精致的哨子,雕刻成了舞狮的模样,格外有趣。
“方才掉出来的是什么东西?”苏宛向芸香问道。
芸香将哨子递给苏宛,道: “是这舞狮哨子。”
苏宛接下哨子,曾经去踏青时的记忆在脑中涌现。
当时,同去避暑山庄的几人放下彩礼后,她不过多看了几眼这哨子,陈舟行便暗自记下了,在回去之时,特地送给了她。
抛去其在离开乌庄时未告诉她此一件事外,苏宛而今想想,陈舟行确实待自己极好,不论何事,皆百般周到。
不过这哨子自己拿着也无用,还是下次还给他罢。
苏宛想罢,将哨子揣好,合上了箱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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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超爱吃辣!
第37章
夜色渐浓,自白日里与陈舟行相见后,苏宛一直沉不下心来,现下卧于帐中,翻了好几个身,还是入不了眠。
她索性睁开了眼,任由自己胡思乱想。
她想到在玉京酒家,陈舟行搜身钱巡抚的侍卫,果然是为了日后对付钱巡抚,想到涂大人说是尚书大人帮了忙,才同意她开了琼苏楼,那陈舟行莫非早就知道她来了京城。
将过去的事一桩桩在脑中回顾了一遍后,苏宛又想到了将来。
这么些年下来,她日日待在乌庄,以为自己也就此般平静过掉这一生了,早已将原书里的内容忘不少,如今想破了脑袋,也只能记起来主线中的一些重要情节。
陈舟行在书里的一生中,所有事件的开端都是在元宵宫宴遇见了女主,他本就与男主的父亲有仇恨,在得知自己一见钟情的女主与男主两情相悦后,便愈加发狠地对付男主与其父亲。然男主父亲位列总督多年,在朝中的势力并非是他一介新秀能比及的。
谁知陈舟行此人,对认定了的人或事执念极深,他本就因父母双亡,对自己这条命也不甚看重,若能复仇并抢得女主,是他有幸,若不能拥有,他宁愿毁掉。是以,在他认识到自己满盘皆输后,便欲与男主同归于尽,不料女主在危急时刻挺身而出,陈舟行一心软,被男主一剑反杀,孤身终死。
真是狗血,苏宛长叹一声。
既她与陈舟行重逢,又朋友一场,怎么也不能见着他去送死,这关键的元宵宫宴,需得寻个法子让他去不了才行。
苏宛思忖着,不过片刻,合眼睡了过去。
翌日巳时,苏宛一手拿着食盒,一手攥着张微微泛黄的纸,走到了一壮阔府邸前。她抬首瞧了眼门匾上的向府二字,将手中的纸收好,叩响了门。
待府里的侍卫出来问询后,苏宛将向苑北给自己的令牌递予侍卫看。
侍卫一笑,行礼道: “原是小姐的客人,这位姑娘随小的来罢。”
苏宛跟着侍卫穿过园子,走出回廊,一路行至向苑北的院落里。
她在来京之前写了信给向苑北,也不知其是否收到了,前几日又忙于琼苏楼的杂事,今日才有闲暇来登门。
侍卫引得苏宛进了向苑北的院子后,随意唤了一个侍女前去通报,不待多时,向苑北的贴身侍女便将苏宛请了进去。
“苏姐姐!”向苑北正坐于茶桌前,见苏宛走了进来,欣喜得眸子都亮了几分。
这三年来,向大人事务愈加繁碌,向苑北便只随其回了乌庄一次,苏宛与她也有一两年未见了。如今的向苑北虽稚气未脱,但已出落得花容月貌,算来应当不日就要及笄了。
苏宛走至向苑北身边坐下,将食盒向桌上一放,说道: “向妹妹,快打开尝尝,这是你上回要我带的海棠糕。”
“不急不急,我先与苏姐姐说说话。”向苑北提手揽上苏宛, “苏姐姐的食肆开得如何了?以后可还会回乌庄去?”
苏宛许久未见向苑北这般黏人模样,笑着道: “我的食肆才开张没多久呢,怎的会回乌庄去。你这些年在京城过得如何?”
向苑北闷闷不乐道: “这两年爹爹甚是忙碌,娘也日日替爹操心,便不怎么让我出门玩闹了,加上二哥又去了别地教书,一年见不着几次,我在这府中的日子是真真无聊。”
“你二哥在那书院过得可还习惯?”
向苑东自打离了方舟书院后,也仅每回新年时给苏宛递封信,其余时候联系极少,也不知其如今过得好否。
向苑北颔首,答道: “我二哥那人,只要能研读书卷,即便是在什么荒野之地,也能过得下去。”
见苏宛听了这玩笑话也并不是很开心,向苑北便以为是其来了京城还不适应,身旁又没几个熟悉的人,心中想念乌庄不免感伤,连忙说道: “苏姐姐莫要伤心,这京城地广人多的,一定还能结交新的好友。况且,本小姐还在这呢,若是苏姐姐在京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来就好。”
苏宛还真想起一事来: “我确实有事相求,你可知晓那万商节?”
向苑北答道: “自是知晓的,每年万商节不少铺子售价都会便宜些,我常和我娘在万商节出门购置物什。”
“我呀今年打算参加这万商节,可你也知道我的食肆才开业不久,恐不会有多少客人,我便想着等你得空,请你和你的一些好友来食肆里用膳,我付钱,你们撑撑场面就好。”
“自然可以!”向苑北当即应了下来, “不过怎可让苏姐姐出钱,我来请人就好,苏姐姐且等着罢,我定让你这食肆成为全京城最热闹的地方。”
苏宛展颜一笑,朝向苑北道了谢。
二人又聊了半晌的家长里短,待到快午时了,苏宛得回琼苏楼烧菜去,才将将作罢。
不出两日,万商节的举行告示便于城中张贴了出来。
自设立这万商节以来,经商的人愈加多了,民间一片繁荣盛景,皇上龙颜大悦,将今年万商节的奖赏又加重了不少,不仅金银财宝多了,还向胜出的店铺抛出橄榄枝,织锦铺子得了魁首就可入宫为妃嫔们缝制衣裳,茶铺可为宫中的公主们传授茶艺,而食肆酒楼,则能在明年一月最为盛大的元宵宫宴中掌厨。
苏宛本就想在万商节中争得前茅,正巧这魁首有入元宵宫宴的机会,若陈舟行必须得去这宫宴,那苏宛在的话也能多寻些法子让他与女主见不上面。
这万商节报名与以往那江南美食大会不同,并无门槛,只需到官府呈报一番便是。
将告示细细看了后,苏宛即领着芸香去了官府。
府内来人众多,分了好几个组来记名,苏宛在一群男子中身形自是娇小,踮脚瞧了许久也没找着食肆酒楼该在何处上报。
正巧这时老林来了,一眼便看见了苏宛,喊道: “苏姑娘!”
苏宛侧首望去,见是老林和上回来过琼苏楼的几位大哥,急忙走了上去,招呼道: “林伯,你也来参加这万商节?”
老林点点头: “我每年都参与了,可惜还未夺过什么名次,不过即便是没能胜出,只要是入了这万商节的店铺,客人皆会多上不少,可谓是有百益而无一害。”
“原是如此,那万商节可真是不能错过。”
老林见苏宛方才似是在寻报名之处,知是其还不太熟悉京城,便相邀道: “苏姑娘既是想参加,那与我们一同去记名罢。”
老林几人皆是对万商节颇有解的老江湖,苏宛自是乐得随他们一起,立马便应下了。
苏宛一行人走至队末,正欲看看前头还有多少人,忽而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让一让,让一让。”
苏宛转头看去,只见一时间来了不少小厮,直直钻入人群中,蛮横地将排队的人左右隔了开,腾出了一大块空地。
这些小厮们垂首立在两旁,阵仗不小,恭敬地迎着一位穿金戴银,身材臃肿的男子走了进来。
人群中有一位男子大约也是头回见这场面,出声怒斥道: “不知来者何人,为何将我等推搡开来,这是不将官府放在眼里么!”
那臃肿的男子走到一半,停了下来,咧嘴露出了一颗金牙: “可笑,连本候都不识得,来人,将这人给我拖下去,打到识得本候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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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苑东:天选读书人
第38章
苏宛本欲小声问问林伯这敢在官府嚣张之人是何来头,可见出声的人被拉出官府受打,哪还敢开口,垂首将嘴抿得更紧了。
只见这自称本候的男子大摇大摆地走到记录名册的大人跟前,瞧都未瞧一眼,说道: “给本候那金玉楼好生记上名。真是麻烦,这万商节还需得酒楼掌柜的亲自来报,明日我就与皇上说说,本候这金贵之身,怎可与这些草民身在一起。”
官府的大人哆哆嗦嗦地在名册上写下金玉楼三个大字,随后举起双手,将名册呈给眼前这贵人看。
“啧,本候的酒楼自然是要写在最前头,且不能和其他不入流的食肆酒楼写在同张纸上的,你若不会写,我便将你右手砍了!”
“侯爷息怒,下官这就重新写过。”大人立马又取了张纸,提笔写了起来。
侯爷瞧了眼,将手一挥: “尚可。”
说罢,他就施施然背身走出了官府,守立的小厮们亦跟随其后,尽数出了府去。
等这侯爷的轿子走远了,众人才互相看了看眼色,重回队列之中。
老林咳了几声,压低声音道: “此人是当今贵妃的胞弟,贵妃正得皇上盛宠,皇上一高兴,封了贵妃这胞弟为安候,加以其家族本就隆兴,安候便在这京中甚是肆意妄为,除了宫里几位贵人,安候谁也不放在眼里。就在今年,安候也不知怎么就来了兴致,求得皇上赐了他一栋楼,那位置,是京城最为繁华的宝地。他就在那开了一家酒楼,唤做金玉楼,酒楼里每日来去的不是朝廷命官,就是名门公子,若这金玉楼来万商节,魁首是毫无悬念地会落在他那了。”
苏宛愕然,暗叹自己运气怎的如此不好,才第一年参加,就遇上了这等关系户。
老林见苏宛眸色黯然,安慰道: “苏姑娘不必忧心,即便安候得了魁首,你也是有能力去争得第二第三的,我自诩对京城中大大小小的食肆酒楼都甚是解,苏姑娘虽初来乍到,但一双手艺比起他们皆不遑多让,我相信姑娘。”
“多谢林伯。”
苏宛在意的倒不是名次,毕竟若今年没能位列前茅,明年还能参加,她所在意的,是魁首能去那元宵宫宴。
待记下了名后,苏宛与林伯一行人自官府出来,各自回了食肆去。
到了琼苏楼,苏宛将许廉,芸香与楼里上上下下忙活的小二都召集到了一起,宣布琼苏楼要参加万商节一事。
众人皆知晓万商节规模盛大,能参与其中自是好事,都高呼着要令琼苏楼一鸣惊人。
苏宛说道: “万商节几日后即要开始了,比的是这一个月店铺的盈利,因而如何让更多的客人来甚是重要。我想了几个法子,你们听听是否可行,若觉得不错,那我们便照此行动。”
“其一是每日这楼前来来去去的行人不少,为了招揽更多新的客人,我想着多做些食单出来,分发给门口经过的行人,既能让他们多多解我们琼苏楼的菜品,又能将名声宣扬出去,引得喜爱江南美食的百姓前来。甚至,我们可在分发出去的食单上做下标记,若是进店的客人带着这类食单,可得更低的菜价。”
“其二是尽量让进店的客人们日后常来,且愿意带更多的朋友前来用膳。对于已入楼用膳的客人,我们可给每人发一竹简,待其每回用食之后,在竹简上画上一个标记,若是标记的数目达到十个,便可赠送一样菜肴。”
苏宛见众人听得皆是没了声响,紧张地问道: “我想的这些法子如何?若你们亦有旁的办法或是觉得有不可行之处,尽管说来便是。”
小厮们交头接耳了一番,其中一人挠着脑袋道: “掌柜的,我们并未觉得有不对之处,只是掌柜的说的这些法子我等还是头回听说,也不知道能不能见效。”
许廉在一旁沉思了会,出声道: “我觉得姑娘想的法子甚是新颖别致,先不说会不会见效,别的食肆酒楼指定想不出这些法子,若能令百姓们觉得有趣,定是能吸引不少人。不论如何,万商节足有一月的时间,我们不妨先将这些法子尝试几日,若是成效不错,便可继续行之。”
不愧是会算账的,苏宛与小厮们皆觉得许廉说的在理,她一拍桌案,吩咐众人届时就依着方才这些话行事。
于是,在敲定了万商节期间的杂事后,这几日下来,众人除了每日照常接客送客之外,还忙活着做食单与竹简。为了提前给万商节造势,苏宛特令门口吆喝揽客的小二们提前两日开始向行人递出食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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