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谒:“Ok。”
结果到了周四,艾辰和杨梓骁很自觉地跟着秦谒,问他秋游的吃的买好了没。
秦谒看了眼正收拾书包的同桌:“……今天要早点回家。”
“啊?”这俩兄弟垮起个逼脸,“那么早回家干嘛,晚上一块儿逛超市啊。”
舒檀收拾好了书包,起身背上包,却没有走。
她神色莫名地投来一眼。
艾辰勾着杨梓骁脖子,热情地邀请:“檀姐也一起,怎么样?”
舒檀正要说话,秦谒替她拒绝:“她家里有事。”
“你们俩去吧,我们要去赶公交了。”他煞有介事地看了看黑板边上挂着的钟,还催舒檀,“快点儿,来不及了。”
舒檀:“……嗯。”
周末吃饭的时候就知道俩人住得近了,艾辰和杨梓骁也没起疑心,只是对视一眼,杨梓骁遗憾地耸肩:“还说一起去山姆买那个网上很火的蛋糕呢。”
艾辰摊手:“让他们不去,只能跟着我们的口味吃了哇。”
。
两边碰上头的时候,秦谒正往购物车里放提拉米苏,舒檀准备去拿点虾片。
艾辰和杨梓骁的声音从他们背后传来:“卧槽,最后一份提拉米苏被拿走了啊,妈的狗骁,跟你说走快点走快点,这他妈很火的。”
“我靠我怎么知道,大不了等会儿去凯司令再买点哇……这个人怎么有点像老秦啊?”
“确实,现在帅哥这么多了吗?还让不让人活了……卧槽!”
“老秦??”
秦谒:“……”
舒檀:“……”
两个男孩子推着购物车绕着他俩转了一圈,确认没认错人,满脸的欲言又止,千百种复杂情绪憋在喉咙口,想吐槽都不知道从何吐起。
舒檀沉默半晌,还是先去拿虾片了。
留下秦谒停在原地,忍受四道目光的控诉洗礼。
他决定先发制人:“你们他妈两个男的来买提拉米苏?”
艾辰一愣,恼羞成怒,吼得撕心裂肺:“单身狗给自己的生活加点甜,有错吗?啊?有错吗?”
秦谒:“……”
最后秦谒请了这顿山姆,让他们把嘴关严,不准出去乱说。
艾辰和杨梓骁并不知道秦谒本来就打算请客的,吃了他的也就嘴软了,对上舒檀也没再多说什么,就是回家后还会忍不住在□□上问秦谒,你俩是不是真的在谈?
秦谒说实话都没人信。
“帮你保密好吧。”
“确实没谈。”
“……”
“没劲。”
“我信你个鬼。”
“爱信不信。”
这会儿秦谒还嫌他们八卦,第二天,到了游乐园,玩各种项目的时候,两个自以为看穿一切的男孩子自觉地把相邻的位置都留给了他和舒檀。
秦谒突然就觉得这样的误会倒也还不错。
休息的时候大家一起吃山姆买的零食,艾辰很贱地说这是你们秦草专门准备的爱心便当。
顾蔓婷配合地问:“爱心是给谁的爱心啊?秦草不会那么博爱吧。”
要是知道其实是老秦和檀姐一块儿去买的,估计你们女生全都当场变成尖叫鸡。艾辰憋着坏,故作高深地摇头:“不可说啊,不可说。”
顾蔓婷就看着舒檀笑。
舒檀:“……”
秦谒:“……”
吃完东西,又歇了会儿,大家去玩下一个项目。顾蔓婷利落地买好票,艾辰和杨梓骁仰头看飞驰而过的过山车,踟蹰不前:“要不还是……算了。”
顾蔓婷拽着艾辰胳膊就往前走,嫌弃道:“怂不怂啊你。”
杨梓骁也被程莉拉了上去。
剩下舒檀和秦谒自动组队。
舒檀注意到男生的肩膀有点僵硬:“你还好吗?”
“……嗯。”秦谒握紧保险杠,放缓呼吸,眼睛不敢往下看。
阮茯苓说他从小就恐高,还洁癖,一身的公子哥毛病,他没承认过,但也确实不理解过山车跳伞翼装飞行的乐趣在哪里。
舒檀看了秦谒一眼,还没来得及安慰他,过山车已经冲出去,呼啸风声灌进耳朵里,失重感刺激得心跳加速。
秦谒死死咬牙,一声不响。
舒檀被风吹得睁不开眼,扭头去看秦谒。
秦谒嘴唇发白,强忍着闭眼睛的欲。望,瞳孔仿佛已经放大,像是一只受惊的猫。
舒檀伸手拍了拍秦谒手背。
秦谒想告诉舒檀他没事,脖颈却僵硬得像生了锈,根本转不动。
以后要多坐几次,以毒攻毒,他直直地盯着前方,血往脸上涌。
这时过山车翻了个身,倒挂在半空。
——然后就停住了。
空气安静了几秒,乘客们愣愣地看着头顶天空,半晌反应过来,发出惊慌失措的尖叫,这是故障吗?这是故障了吧!
工作人员见状不对,赶紧上报,听说有学生在上头,老赵丢了保温杯脚踩风火轮似的赶到:“同学们,不要怕,消防员马上赶到——”
顾蔓婷和艾辰哭成一团,程莉脸色惨白,杨梓骁鼓足了勇气给她打气:“没事的,马上就有人来救我们了。”
秦谒心跳极快,头晕眼花,僵硬地盯着膝盖,浅色的眼珠子定在眼眶里,一动不动。
他手心浸出大量冷汗,喉结来回滚动,脑中不断闪现《死神来了》的恐怖画面。
突然,他的手落入一片冰凉的掌心。
他艰涩地转动眼珠,视线却被眼睫上的汗水挡住,看不清舒檀的脸。
他只能听到舒檀的声音:“我就在你旁边,别怕。”
狂跳的心脏缓缓平静,秦谒抿了抿发白的唇,嗓音干涩沙哑:“舒檀。”
“嗯。”
“谢谢。”
舒檀笑了一声:“没事——抓紧我。”
“嗯。”
秦谒反握住舒檀的手,下一秒被更用力地握住。
他轻轻呼出口气,睁眼望着天空,感觉到失去的力量一点点回到体内。
接下来半小时,对秦谒而言,是人生中最漫长的半小时。
好在舒檀一直握着他的手,纤细的手指传递给他无穷的力量。
消防员终于赶到,爬到他们身边,准备解开他的保险杠,救他下来。
他无意识地大喊:“先救她!”
恐高的男孩子处于极端恐惧中,声音紧绷得像是随时都会崩坏。
尽管如此,他却还是将生存的的机会优先让给舒檀。
好在一切顺利,消防员救下了所有人。
舒檀和又哭又笑的顾蔓婷、程莉抱了抱,从人群里挤出,走向脸色惨白的秦谒。
“没事了。”
秦谒下意识直起身,握住她肩膀打量:“受伤了吗?”
“没有。”舒檀没推开他,甚至没有犹豫地反手抱住他,“你呢?”
“也没有。”
两人齐齐松了口气,用力抱了抱彼此。
紧张盯着救援的沈芝芝飞奔过来,看到这一幕,蓦然愣住,瞳孔微微放大,豆大的泪珠一颗颗滑落。
为什么,他就不能多看一眼她?
她刚刚在地面看着,也很担心,很着急呀。
出了这档子事,秋游草草结束,老赵在家长群里通报情况,家长全都吓得要死,学生一回学校,纷纷赶来接走。
除了舒檀。
朱芸像是没看到消息,毫无动静。
舒檀点开她的头像,又关上了。
秦谒远远看到自家车,稍一迟疑:“要不去我家玩会儿?反正明天是周末。”舒檀家里没人来接吗?
想了想秦谒又说:“或者你想刷会儿题?我家有书房,我爸妈不会打扰我们。”
舒檀正要回答,秦谒家车里下来一对中年夫妻。
两人匆匆走到秦谒面前。
秦叔培说:“怎么搞的,哪家游乐园,我要告他们。”
阮茯苓则看着舒檀:“你就是舒檀吧?秦谒都跟我说了,谢谢你啊。这孩子从小就恐高,估计是看那些恐怖片搞的,让他别看他又不听,看了又怕,往沙发底下躲——”
“妈。”
秦谒打断她:“回家吃饭吧。”刚见面就把他老底掀了,有意思吗?
阮茯苓用“我懂”的表情似笑非笑瞥了眼秦谒,亲亲热热拉住舒檀手:“去我们家一起吃吧。”
舒檀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秦家父母不由分说地拉回了家,两口子忙里忙外,切水果拿点心,招呼她这位小客人。
家里保姆看了,暗暗记下这个小客人的脸,心想以后她来家里,都要客气点,很少见主家对谁这么热情的。
舒檀却不太适应这样热情的场面,整个人有些局促。
秦谒直接把人拉去书房,勒令父母:“别那么多话,我们要学习。”
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家长的情形,秦爸爸露出过来人的笑,被秦妈妈拍了一下,笑容勉强压下去:“好好好,你们去学习,饭做好了喊你们。”
两人逃进书房,秦谒关上门,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我爸妈太烦了。”
舒檀放下书包,摸出手机:“没有,挺好的。”
她点开朱芸头像,朱芸依然没给她发任何消息,却发了条朋友圈,装潢华贵的西餐厅里,她和龚城举着红酒碰杯,黄豆大的奢华钻戒在水晶吊灯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朋友圈配文是:
[这家米其林不错,是幸福的味道。]
第13章
折桂
在书桌前坐下,舒檀收起手机,翻出卷子刷题。
她心无旁骛,做得很快。
这样就可以不去想一些事,忘掉一些事。
和舒檀同桌了大半个学期,秦谒也发现她一些小习惯。
她不开心的时候,做题最凶,好像把题目当成酒精,用来麻痹神经。
秦谒给她倒了杯热水,什么也没多问,在她身旁安静看书。
窗外传进汽车鸣笛,刺破沉默夜空。
秦谒起身关上窗,顺便把台灯角度调整了一下。
舒檀刚写完半张卷子,却没翻页,笔尖停在卷面上,片刻后抬头看秦谒,问了一个不像是她会问的问题:“你说,什么是幸福?”
秦谒动作一顿,靠在桌沿,弓腰低头,声音在墨色的夜幕下衬得略显低沉:“发生了什么事?”
舒檀仰头看秦谒,捏着笔转了转,犹豫片刻才说:“我妈觉得她很幸福。”
但你不这么觉得。秦谒一条腿屈起,身子侧着,浅色的眼珠子聚焦在舒檀脸上,认真倾听她要讲的话。
舒檀对上他的目光,因其中全然的专注愣了愣,心脏有力地跳动,滚烫的热度传递到四肢百骸。
她突然意识到,在这个男孩子眼里,她的事情很重要。
她不知道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开始讲她家里的故事的,这是第一次有人用这种眼神看她,因此也是她第一次把家里的事告诉别人。
她讲述时偶尔会因为他凝视的目光与浓郁的马鞭草味道走神。
他便耐心地等待着,深邃的眼睛里传递出温和的鼓励。
。
舒檀的亲生父亲和朱芸一见钟情,闪婚闪孕。
结果生她前,朱芸才知道,那位所谓的父亲酗酒成瘾,经常喝得酩酊大醉,四处惹是生非。
有一次直接打进局子,害得朱芸挺着大肚子去保释。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舒檀中考那年,朱芸忍无可忍,决意离婚。
两人在家里吵得天翻地覆。
父亲如同困兽,眼里满是血丝,徒劳地怒吼:“我这点爱好怎么了,这么多年我动过你们娘俩没有?我有气也是撒在外头。你呢,工作不顺心回家抱怨,檀檀上学你从来不管,家长会你去过吗,你知道檀檀要中考了吗,这节骨眼上你他妈闹离婚?”
当时舒檀正做着题,被父亲掐着脖子拖出房间,男人阴狠冷酷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往她耳朵里钻:“你听好了,你敢跟我离婚,我就敢溺死这小畜生,咱们一家三口地底下团圆!”
朱芸被吓得六神无主,无助地倒在地上哭,抽抽搭搭地回骂:“你真不是东西。”
父亲把舒檀摔在地上,重重地冷笑。
这样的争吵出现了五六次,舒檀就报了个拳击班,狠练了半年,在大年三十的晚上,朱芸再次提及离婚,父亲再次暴怒时,抡起拳头,把父亲按在地上揍了一顿。
她沉默地挥舞拳头,眼睛里闪烁着凶光,狠厉得像头野狼。
父亲被酒精掏空了身子,竟然毫无反抗之力。
过了正月,父亲慌忙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他怕哪天睡梦里被亲生女儿掐死。
他骂舒檀心黑,说她跟她妈妈一样,都是冷血无情的王八蛋。
舒檀一声不吭地承受了在这之后长达三个月的短信辱骂,中考考到了全市第三。
朱芸才知道她成绩这么好,一连几天带她出门,向那些看热闹的亲戚炫耀女儿的优秀。
她不知道,舒檀的班主任却在问她是不是中考前受影响了,几次联考这姑娘都接近满分,实力是断档的存在,学校以为她是铁板钉钉的市状元。
舒檀平静地摇头,她从不把责任推脱到任何人身上。
是她没有稳住心态。
中考结束的暑假,朱芸再次坠入爱河,龚城当时刚和前妻离婚,来谌州散心,遇到年过三十仍旧天真美丽如少女的朱芸,一见倾心。
两人很快领证,龚城事业有成,朱芸安心在家做全职太太,夫唱妇随,惹人羡慕。
朱芸精心经营她的第二段婚姻,对龚城和龚鸣锐无微不至,她告诉舒檀:“妈妈都是为了你,妈妈希望能给你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
舒檀不知道她到底是为了谁。
她再次打开朱芸的朋友圈。
这一天,朱芸在庆祝她的幸福。
同一时刻,舒檀刚刚经历过山车停摆,站在学校门口,看着其他同学被担忧的父母接走,入目所及每一张脸上都写满父母之爱。
为什么她可以感受到别人的爱,却感受不到亲生母亲所说的爱呢?
舒檀怔怔地望着秦谒,后者不知何时抽了张椅子在她身旁坐下,一只手搭着桌沿,清冽的马鞭草味道把她整个拥入怀中。
秦谒心脏重重地揪成一团,这种时候说什么话都是不合适的,他不想骗舒檀所有妈妈都是爱孩子的,但也无法把“也许你母亲只爱她自己”说出口。
想了半天,他后悔地说:“前年我妈喊我去谌州玩,我嫌那边山太多,没去。”
要是我去了,就可以帮你一起揍你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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