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匀霁下意识地照做。
他们四周是飞溅的火花,脚下是滚烫的地板,周围的一切都仿佛在融化,线条都变得模糊不清。
十二年前的场景在重现。
可是沈匀霁却不怕了。
那年她救下了一颗星星,在后来的某一个夏夜突然在她的空中亮起,从此再也没有熄灭过。
此时此刻,江渡岳正抱着她,正如当年她背着他,穿过烈焰与浓烟,奔向生命的出口。
不管是现实还是幻境,都不重要了。
当江渡岳抱着她冲出别墅的时候,消防车和警车都赶到了现场。
新鲜的空气混着焦味冲进沈匀霁的肺里,呛得她猛咳几声,人都清醒了不少。
江渡岳抱着她不敢撒手,大喊:“医生!救护车!”
即使他现在灰头土脸也盖不住优秀的轮廓和线条,脖子上的血管都因为焦急而变得更加明显。
救护人员跑了过来,一并赶来的还有李虎。
“江总!你怎么成这样了!”
江渡岳没有理他,而是听着医护人员的指示,抱着沈匀霁朝安全的地点走。
李虎没有眼力见儿,还在罗里吧嗦:“萧司机被他们打伤迷晕了!但现在人已经醒过来了,就在那辆救护车里,没啥大碍。那个夏知鸢刚才还想跑,全给警察抓住了……”
江渡岳放下沈匀霁,才转头拍了拍李虎,道:“谢谢你,干得漂亮,以后来恒润当保安吧。”
李虎很开心,他这样的社会闲散人士也可以有正式工作了!
他立刻道谢,然后屁颠屁颠地去找萧司机分享喜悦去了。
江渡岳目光不曾从沈匀霁身上移开,紧紧地盯着她,着急地问道:“阿霁,受没受伤?有没有哪里疼?”
救护人员出言提醒:“先生,请您往旁边站一站,不要影响我们检查。”
江渡岳只好让出了一个空档。
这时他才发现,他的手都在发抖。
他的阿霁刚刚被困在火海里,恍惚地坐在即将被大火吞噬的床边,那孤单的模样绞动着他的神经,心痛到窒息。
沈匀霁缓了过来,声音有点沙哑,轻轻地说道:“我没事,就是,咳咳,喉咙有点痒。”
救护人员赶紧递来毛巾和矿泉水,又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确认她的确没有受伤,才说道:“看上去还好,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去医院拍个胸片。”
江渡岳再三确认:“真的没有大碍?”
救护人员点点头。
江渡岳舒了口气,可是眼眶却忽然一酸。
他沉声喊她:“阿霁。”
沈匀霁抬起头,定定地望着他,突然弯起了唇角。
“江渡岳。”
江渡岳一手揽过她的后颈,拥她入怀,道:“我在。”
只听沈匀霁喃喃地重复道:“太好了,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江渡岳揉着她的乌发,像是怕失去她一样,将她完全地箍在自己怀中,却又不敢太用力。
“我在……我永远都在……”
暮色微醺,他们紧紧相依。
踏着烟波蓝的黄昏,他们又回到了蓝笙公寓。
沈匀霁走到客厅的沙发边上坐下,道:“好久没回来,真有点想这里呢。”
江渡岳跟着她过来,然后半跪在她面前,拉着她的手,道:“阿霁,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沈匀霁抬眸注视着他,伸出手,擦去了他面颊上的一点烟尘。
她唇瓣微动:“江渡岳,不要抛下我,行不行?”
江渡岳眼睛红了。
他觉得自己好蠢,什么报仇,什么夺权,他竟然忽视了最重要的人,差点把阿霁弄丢了。
“好。”
江渡岳有些哽咽。
忽然,沈匀霁倾斜身子,轻轻地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了江渡岳的额头。
额心的温度交织,虽沉默无言,却好像已经说了千百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天幕沉沉,房间里的光线也黯淡了。
沈匀霁扯了扯江渡岳的袖子,闷声道:“我好困,陪我睡一会儿吧。”
江渡岳顿了顿,道:“阿霁,现在不行。”
沈匀霁蹙眉:“为什么?”
江渡岳略微无奈地扬起嘴角:“我不确定我会对你做什么混账事。”
谁知,沈匀霁竟然搂住了他的脖子,不让他拉开距离:“那就让我看看,你有多混账。”
江渡岳定格几秒,眸光一沉,忽地用力,将沈匀霁整个人抬了起来。
可他或许是跪了太久,腿有些发麻,站起来的时候还晃了一下。
沈匀霁笑了,明眸弯弯:“你都站不住了,还能混账起来吗?”
江渡岳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眉毛一挑,二话不说把她抱进了卧室。
他将她抛到床上,欺身而下,道:“阿霁,别小看流氓啊。”
“哎,等等,衣服是脏的……”
江渡岳长腿往她身上一跨,立在两侧,然后麻利地脱掉了外套,扔在了地上。
他声音低沉:“没事,等会儿你就顾不上衣服了。”
屋内没开灯,只能看到江渡岳高大的影子,阴影勾勒出他完美的倒三角身材,周围都充斥着暧昧的气息。
沈匀霁半支起身,除了呼吸,却不再有别的动作。
昏暗中只听到江渡岳一声轻笑:“害怕了?”
沈匀霁心里已经默默做了决定,但不等她回答,江渡岳温柔的嗓音再次响起。
“别怕,阿霁。我不会再做你不喜欢的事情了。”。
沈匀霁一怔。
她仰脸,对上了江渡岳满是歉意的目光。
他轻轻地摸了一下她的头发,像是在抚摸奇珍瑰宝,然后垂下眼,道:“阿霁,你先休息,我在外面守着你……哎!”
沈匀霁不等他说完,突然勾住了他的脖子,用惯性将他往下一带。
江渡岳没有防备,差点压到她的身上,幸好反应及时,用手肘撑住了身体。
但即使是这样,他们的距离还是被拉近了,近到沈匀霁微颤的呼吸都打在江渡岳的面颊上。
“我不怕,你别走。”
江渡岳的心智都被扰乱了,纵使念上几百遍清心咒也无济于事。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在燃烧,又不敢更深入地探索,只能死死地压抑住洪水猛兽般的欲念,将它化作温软的吻,附在沈匀霁的唇上。
“我不走。”
江渡岳低语着,更多细细的吻落下,在沈匀霁的眼睑上,颤抖的长睫上,微凉的鼻尖上。
未尽的言语都被淹没在这一片缠绵之中。
沈匀霁感到体温在一点点攀升,她微微喘息,道:“我……先去洗个澡。”
江渡岳也没有阻拦,将她从床上拉起来,道:“去吧。”
等沈匀霁洗完澡,换了身睡衣出来后,江渡岳似乎比刚才平静了不少。
“我也去洗个澡。”
浴室里哗哗的水声又响了起来。
沈匀霁却脸蛋通红地坐在床上,脑袋中一遍遍温习着文学作品里关于“深入交流”的流程。
她家没有保护措施哎……
江渡岳会随身带着吗?
做的时候会不会很痛啊?
她浮想联翩,越想越不着调,到最后干脆停止了思考。
哎,想不明白,不想了!
不过,江渡岳怎么今天洗了这么久?
已经45分钟了。
他不会晕倒在里面吧?
沈匀霁正犹豫着要不要去看看,浴室的门却打开了。
只见江渡岳神清气爽地走了出来,眼神都变得坚定而从容。
嗯?气氛好像和她预想的不太一样啊?
沈匀霁刚想说什么,江渡岳就先开口了:“一起睡吧。”
这就是成年人吗?邀请都是这样直白!
沈匀霁耳根有点发热:“好啊,但你带……了吗?”
“嗯?”江渡岳没听清,自顾自地坐到了床上。
沈匀霁还想重复:“你带……”
江渡岳却把被子一掀,钻了进来,然后言简意赅地回道:“不戴。”
沈匀霁一愣。
“这……不太好吧……”
江渡岳扬了扬眉,笑容带着些挑逗:“抱着睡觉而已,阿霁你想要我戴什么?”
“?”
沈匀霁有点懵:“睡觉?”
是她理解错睡觉的意思了吗?
“啊,睡觉,sleep,把眼睛闭上休息,然后进入梦乡的意思。”
“……”
江渡岳笑意渐浓,故意问道:“阿霁,你想的是什么?”
“……”
沈匀霁感到自己被耍了,很是不爽,干脆翻过身去,背对着他,没好气道:“什么都没想。”
她顿了下,又说:“以后你也别想。”
江渡岳被她逗乐了,伸手从背后揽住她的腰,哄道:“好好好,都听你的。”
沈匀霁没有反抗,而是小声嘟囔:“真听我的?”
“真的。”
沈匀霁转过身,凝视着江渡岳。
忽然,她福至心灵道:“江渡岳,我也想挟恩图报。”
江渡岳微愣:“什么?”
沈匀霁轻轻地挽起袖子,将伤疤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的面前:“十二年前,那个把你背出火场的人,是我。”
“你的命是我救的,所以,你不能像新闻报道里那样出事。”
“我要你陪我一辈子。”。
江渡岳眼中似有波光闪动,沉默半晌,蓦然轻笑了一声。
“那我今天还救了你呢,这要怎么算呀,阿霁?”
沈匀霁错开眼神,道:“那不一样。”
江渡岳不放过她,搂着她腰的手臂又紧了紧,继续追问道:“哪不一样?”
“……”
沈匀霁不说话,只是把自己的小脑袋埋在他的胸口。
“怎么不说话啦?阿霁是不是说不过我了?”
“……不是。”
沈匀霁哪知道江渡岳反应如此平淡,有些措手不及,只好说道:“我困了而已。”
江渡岳低头亲了亲她的头发,道:“睡吧。”
隔了好一会儿,沈匀霁的呼吸逐渐变得轻浅而均匀。
江渡岳的眼底却浮现出隐隐的担忧。
他好似在自言自语:“阿霁,如果明天之后,你要与我四海为家,颠沛流离,你愿意吗?”
“嗯。”
江渡岳低头一看,沈匀霁正眨着眼睛望着他。
“你没睡着啊?”
沈匀霁贴在他的胸口,道:“没有。”
接着,她又说道:“我愿意和你在一起,人间烟火,平凡日月。”
江渡岳默然不语,深深地埋进了她的颈窝。
良久,他才轻声道:“傻瓜。”
窗外的月亮好像失去了光彩,此刻他们是彼此的星星,在这静怡漆黑的夜中闪耀。
—
一夜安眠。
可隔天清晨,当沈匀霁醒来的时候,身边却是空荡荡的。
而还留着余温的枕边摆着一封信。
上面写着:阿霁亲启。
第65章 65 七月
“先关灯。”
那是江渡岳的字迹。
沈匀霁不知为何, 心中忽然一紧。
思考片刻,她还是拿起了那封信。
这信封不轻,有些分量, 里面似乎装了些什么。
沈匀霁拆开了信封,里面夹着的几张银行卡滑落到她的手上。
她微微蹙眉, 展开了信纸。
信的内容不长,只有几行字。
【阿霁,早饭在桌上, 记得吃。如果今晚六点前我没有联系你, 就去找韩明。
他的联系电话是:13914476682。
这些卡里的钱都是给你的,密码是你生日。
——江渡岳】
沈匀霁立刻跑下床,冲到客厅, 可是哪里还有江渡岳的身影?
他去哪儿了?
他要去做什么?
明明昨晚她已经答应了他, 四海为家, 人间烟火,怎么现在又不见踪影?
她抱着“或许他还没走远”的念头, 又打开了窗户, 可是却没看到他的身影。
取而代之的是,满满一花槽的红玫瑰。
热烈、鲜明, 在阳光下盛放, 在微风中舞动。
可此时再美的花, 她都没有闲情去欣赏, 甚至看着还有些生气。
为什么又是这样不声不响地抛下她?
她转身去拿信纸,按照上面的电话号码拨通了电话。
没几秒, 电话就接通了。
“您好, 请问是韩明先生吗?”
韩明接到电话显然有些惊讶:“是沈小姐吗?”
“嗯。”
“呃, 这……这还没六点呢。”韩明支支吾吾。
“我知道, ”沈匀霁声音不大,“我想问问您,或许您知道他去干什么了吗?”
对面陷入了沉默。
“或者,你告诉我,他还会回来吗?”
韩明半天才挤牙膏似地说道:“肯定会的。他,他其实今天是去参加股东大会,没有别的事。”
但其实韩明自己心里知道,如果江渡岳今天没有在六点前联系沈匀霁,那就不仅是股东大会失败的问题了。
江家父子闹翻的事情已经在圈内人尽皆知,这场恶战最终只会以其中一方进监狱收场,加上江恒手段强硬毒辣,所以,江渡岳的确可能“回不来”。
但他明白这些日子里江渡岳的良苦用心,也实在不忍说些有的没的去刺激沈匀霁。
“恒润的股东大会?”
沈匀霁心中已经明白了三分。
怪不得他昨晚会问自己那个问题。
原来今天是他的背水一战。
他想罢黜江恒这个董事长,但若是股东投票没通过,那他可能就是被踢出恒润的人,这样一来,他俩就要“颠沛流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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