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下了马车,众人有片刻的失神,眼底的惊艳几乎要溢出来。
她长得极好。
明艳端庄,风姿雍容,眉眼明澈漂亮,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见过王妃,”掌柜忙上前行礼,面露惭愧之色,“属下办事不力,惊扰了王妃。”
沈青黎轻轻一笑:“你做的很好,无需自责,我正好瞧见这边像是有什么趣事,过来凑个热闹。”
她缓缓往前走,蓝青色的衣袂和披帛,犹如蕴着的一抹春色,从众人眼前飘逸而过。
她在铺子前站定。
无论是看热闹的百姓,还是闹事的读书人,这会儿,纷纷行礼。
“见过王妃。”
“诸位都不必多礼。”
张生看见沈青黎,再不复之前的淡定,一颗心提了起来,七上八下。
沈青黎眸光平静,缓缓笑道:“今日早朝时,御史刚弹劾萧家居官营商,与民争利,下午,便集结各书院的学子,前来逼迫。”
她看向张生:“告诉你背后的主子,想要竹纸,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开口便是,毕竟,普天之下......”
想到后面的话,张生心头狠狠一跳,慌忙打断她的话:“王妃这话,学生听不懂,学生只是觉得竹纸利国利民,何不进献给朝廷?是学生莽撞了,一心顾念社稷,未曾想过王妃愿不愿意。”
沈青黎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闲谈般,温声说道:“你可不莽撞,莽撞之人,怎么会满口社稷大义,既把自己撇清,又把本王妃架在火上烤?”
张生面色涨红,未曾想到宴王妃如此直白。
“读书人心眼子真多。”
“可不是,我就说这些读书人好端端的,怎么又要闹事,原来是看中了王妃的竹纸。”
“这到底是读书人,还是强盗土匪啊?”
“竹纸铺子不过才开业几日,就上门来强抢,还有没有王法了?”
“自己没本事,不勤恳奋发,反使这些下作手段,真给读书人丢脸。”
百姓忍不住纷纷出声,骂得那些读书人面红耳赤,心中愤慨不已。
读书人爱惜羽毛,最重名声,又怎么会枉顾圣贤教诲,做出强盗之举?
这时,有个青年站了出来,一身白色襕衫,虽洗得有些发旧,却干净整洁。
他恭敬一揖,说道:“先前听掌柜说,王妃廉价售卖竹纸,是希望天下的读书人都能用得起纸张,我等心中佩服,亦感激王妃,近日,书院各处都在议论竹纸,对竹纸赞叹不觉,我等一时热血上头,行事不周,但绝非用家国大义逼迫王妃。”
其他读书人纷纷附和。
沈青黎眸光扫过他们,说道:“我相信你们为国为民之心,但你们是国之栋梁,若被人煽动挑拨几句,便只凭意气行事,将来为官,岂不祸害一方百姓?”
所有人不由面色一白,浮上惭愧之色,同时,又十分懊恼后悔。
有些反应慢的,这会儿也回过味来。
原来,是有人挑唆他们,借他们的手逼迫宴王妃交出造纸的技艺。
“王妃,对不起,是我等糊涂,受人利用。”
“王妃教诲得是,我等日后必当谨记。”
学子们纷纷道歉。
沈青黎站在长风之中,满身衣袂随风而扬,她神容平静。
接下来,该是她反击了。
“世家大族,产业遍布各地,何以要我萧家交出造纸技艺?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的立业根本,若因为竹纸有利可图,便要进献给朝廷,为何偏偏只针对我萧家?萧家至今不过我和宴王两位主子,为何还容不下?”
“数十万玄甲军,一应粮草和军饷,朝廷可有发放过?各大营都能按时如数发放,唯有玄甲军,永远都是国库无银,哪怕去年北燕发兵,朝廷亦没有出过一粒米粮,萧家这点产业,所得皆用在玄甲军中,若有心人看中一样,便来抢夺一样,那么,将来他国再次来犯,要将士们饿着肚子上阵杀敌吗?”
第254章 刺杀
最后一句,掷地有声,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长街之上,一片哗然。
“将士们马革裹尸,豁出性命,保家卫国,朝廷怎么能这般对玄甲军?”
“我儿就是玄甲军!我儿战死之后,是萧家给的抚恤金!王爷和王妃还安排我小儿子去造纸坊做工,这些天杀的畜生,居然要抢竹纸的造纸技艺,真该天打雷劈!”
“你们这些读书人,天天把家国大义挂在嘴里,却瞧不见边关血流成河,如今,还助纣为虐,你们对得起那些战死的将士吗?”
百姓怒容满面,悲愤异常。
眼看民意沸腾,形势逆转,张生的额头布满了细汗。
他看着长空之下,眉眼沉静的少女,不由心生惧意。
宴王妃竟然将陛下,将朝廷的遮羞布,彻彻底底的扯了下来,她用民愤反将了一军。
接下来,她还想干什么?
张生心脏狂跳,不详的预感越发强烈。
沈青黎静然而立,语声铿锵:“为将者,护万民,守疆土,为臣者,事君以忠,事民以仁,为民者,安居乐业,康顺太平,我萧家,为将为臣,皆已无愧于君,无愧于民,那么为民......”
她看向满街的百姓和学子,眸光掠向皇宫的方向,发出致命的一击:“能,安否?太平否?”
一股澎湃的心绪在胸腔内震荡。
这些学子神情激荡,隐约猜到抢夺竹纸的背后主使是谁。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宴王妃先前没说完的,是这句话吧。
他们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愤慨、失望、迷茫,种种情绪交织之下,一股热血直往脑袋上涌。
“走!我们去问一问陛下,身为大晋子民,萧家,安否!太平否!”
有学子振臂一呼,其他人纷纷跟着高呼。
张生看着这汹涌的群情,腿霎时就软了。
完了!
他完了!
他朝人群中看了一眼,变故就在这顷刻间。
耀眼的日光下,忽然闪过一丝寒芒。
郑伯和锦一冷眸一掠,就看见人群中,有人抬起手臂,手腕上绑着的袖箭,直勾勾地对准了沈青黎。
那箭镞闪着幽光,显然是涂了毒的。
两人眼中杀意四起,戾气惊人。
锦一离得近,瞬间挡在沈青黎的面前,郑伯手中的匕首正要掷过去,那人忽然喷出一大口血,重重地倒在地上,只见他的背上插着一把匕首。
“啊!杀人了!杀人了!”有人惊声尖叫。
百姓惊惶地往两边退去。
那人穿着青衫,看起来像个书生,可他长得高大健硕,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书卷气,手上的老茧,看着半点也不像是执笔的,倒像是舞刀弄枪的。
有人看见他手腕上的袖箭,呼吸都差点停住了:“他,他要刺杀宴王妃!”
所有人的眼中满是惊愕和不敢置信,后背冷汗直冒,有一瞬的不真实感。
所有人都知道宴王爱宴王妃入骨,宴王妃若是死了,宴王估计得疯吧。
那位的手段,竟这般狠绝歹毒吗?
他可是一国之君啊!
沈青黎从锦一身后出来,朝地上的书生看了一眼,抬眸看向不远处。
萧宴玄高居马上,幽邃的黑眸始终都落在她的身上,见她看来,翻身下马,朝她走了过去。
路过张生时,声音淡凉:“抓起来,送去京兆府。”
散漫中,带着冷寒的杀意,让张生惊骇得浑身发抖。
他以为等着他的,是泼天的富贵,是扶摇直上的青云路,万万没想到会断送所有的前途。
“不,不能抓我!我有功名在身,我没有犯法,凭什么抓我?王爷就能不讲道理吗?”
张生声嘶力竭地喊着,因为太过恐惧紧张,面容都有些扭曲。
溟一上前,不知从哪儿拿来的绳索,三两下就将人捆得结结实实。
他冷笑道:“煽动人心在先,逼迫不成,伙同那贼子行刺在后,还敢说没有犯法?”
“你这是诬陷!你血口喷人!”
“就这点伎俩,还是省些力气,到了京兆府再喊,不过,你办事不力,背后之人还会不会留你活路,就难说了,有什么话,到了阎罗殿,记得跟阎王说个明白。”
张生两股战战,一股热流汹涌而下,伴着难闻的骚臭味,在地上留下一滩水渍。
竟吓尿了。
溟一恼怒他污了萧宴玄和沈青黎的眼,立刻翻身上马,攥着绳子,扯着张生,策马往京兆府而去。
学子们看着张生惊骇惶恐的模样,被人蛊惑的憎恶和愧疚到达了极致。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景氏有负萧家!陛下有负忠臣t!”
“走!去宫门!为萧家,为玄甲军,讨一个公道!”
“我等寒窗苦读数十年,只为有朝一日,高中为官,为社稷,为百姓,奉献一份心力,若朝廷烂成这样,还读什么书?做什么官?”
学子和百姓群起激愤,浩浩荡荡地朝宫门而去。
赤子之心,最为纯粹,凭着一腔热血,就想荡平所有不平之事。
他们有心为萧家讨公道,萧家也不能袖手旁观,以免有心之人,趁势挑拨,煽动他们做出激进之事,再酿出什么大祸。
萧宴玄对锦一道:“派人看着,别闹出人命,容家一党若敢煽风点火,不必手下留情。”
“是。”
沈青黎每次出行,都有暗卫相随,锦一招呼他们跟上去,她则策马回府,召集更多的人手,一边散去宫门,护着那些学子和百姓,一边盯紧容家一党。
沈青黎看着这浩大的声势,轻声说道:“此番,我们和晋元帝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萧宴玄伸手握住她的手,朝马车的方向走去:“刀,既能伤人,握不住之时,亦能伤己,也该让晋元帝尝一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滋味。”
两人都知道,畏首畏尾只会受制于人。
萧家已不能退了,便只有反击。
今日,便是绝佳的机会。
揭破晋元帝的诡计,扯下他的遮羞布,让他君威尽毁。
既然,晋元帝忌惮萧家的声望,那就将声望和民心推至鼎盛,再化为利刃,与晋元帝抗衡。
第255章 男子脸皮厚些也无妨
萧宴玄扶着沈青黎上了马车。
仍旧是郑伯驾车。
萧宴玄的那匹马,悠闲地跟在一旁,随着马车,往宴王府而去。
沈青黎没有想到晋元帝竟然想要她的命。
“刚才还要多谢王爷,王爷什么时候回来的?”
萧宴玄看着瓷罐里只剩一小半的松子,唇角扬起愉悦的弧度。
既然阿黎一心想远着他,不愿再与他亲近,那就由他一点一点地靠近她。
他静静地凝视着沈青黎。
“今日伙房炖了羊肉汤,我想起了阿黎,阿黎说过,羊肉性温,健脾益气,最是养胃,练兵时,看到山间的花,我又想起了阿黎,这世间的一草一木,一餐一宿,日月山川,风雨波澜,都能让我想起阿黎,想你了,便回来了。”
一股灼热的涟漪在心口荡开,那幽邃如深潭的眼眸,险些让她深陷其中。
沈青黎转开目光,看向窗外的春景:“一草一木,转瞬枯荣,又有什么可惦记的呢。”
萧宴玄薄唇微勾,幽深暗沉的眸光仍温柔地笼罩着她:“这世间,有阿黎,便值得惦记。”
沈青黎眼睫一颤。
萧宴玄凑了过去,也望着窗外的街景,说道:“都是一些凡夫俗子,还没有我好看,阿黎看他们,不如看我。”
所有的情绪被这句话冲得烟消云散。
沈青黎转眸看过来,抬手戳了戳他的脸:“他们是没王爷好看,他们的脸皮也没王爷的厚。”
萧宴玄见她笑了,眼底的笑意也流淌而过:“我是男子,男子脸皮厚一些也无妨。”
重要的是,能哄媳妇开心。
马车忽地一个颠簸,沈青黎也跟着晃了一下,双唇就这样亲上他的脸颊。
她这才惊觉整个人被他环在怀里,赶紧放下车帘,脸颊漫起一抹动人的桃花色。
萧宴玄心神一荡,嗓音低哑了几分:“阿黎,我能亲你吗?”
沈青黎杏眸圆睁,很想斥一声登徒子。
但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欲色,黑眸肆无忌惮地落在她娇嫩如花瓣般的红唇上,顿时就臊得不敢开口。
看着这样的情态,萧宴玄觉得喉咙像着了火一般,声音越发地低沉暗哑。
他动情地唤着:“阿黎,”
沈青黎捂着剧烈跳动的胸口,磕磕巴巴道:“你说过的,白天都听我的。”
“阿黎不试试吗?”
“试什么?”
萧宴玄低下头,在她耳畔说了什么,低低的笑声,魅惑而勾人:“兴许就会喜欢上呢?”
沈青黎“轰”地一下,脸上漫起了一阵热意。
她死死的按住胸口,像是要按住胸腔里那只乱跳的小鹿,不让它跳出来。
“登徒子,浪荡子,你不要脸,你......”
“阿黎喜欢吗?夜里要试试吗?”
夜里,他说了算!
“萧宴玄,你......”
不等她说完,萧宴玄的唇吻上那抹渴望已久的柔软,沈青黎的身子霎时就软成了一泓春水。
情动时,吻得凶狠又缠绵,沈青黎承受不住,只能闭上眼睛,任他为所欲为。
直到她快要喘不上气了,萧宴玄才微微松开她。
沈青黎眼睫微颤地睁开眼睛,一双秋水似的眸子,湿漉漉的,满是控诉:“萧宴玄,你不讲理,你说的,白日都听我的。”
“还叫?”萧宴玄意犹未尽地又在她唇上辗转,双手抚上她的脸颊,轻轻地摩挲着,“真想试试不成?”
沈青黎心尖一颤。
被他抵在车璧上,亲了又亲,珍重的,热烈的。
她只有被他亲得招架不住的时候,才会喊他的名字。
沈青黎揪着他胸前的衣襟,低声哼了哼:“萧宴玄,你可真无赖啊。”
娇娇软软的哼唧声,很快,就消弭在他的唇间。
不知何时,马车停了下来。
马车里静得只有彼此交缠的呼吸,以及,怦怦错乱的心跳声。
没听到外面的吵嚷声,沈青黎声音绵软软的:“是到家了吗?”
“嗯。”
萧宴玄轻轻地笑,要将她抱起来,沈青黎按着他的手臂,脸上染着几分漂亮的绯色:“我自己走。”
萧宴玄直勾勾地凝定她,薄唇勾出笑意:“且不说你还有没有力气走路,但你这副模样,我可舍不得便宜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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