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拿过陶锈,一一传着闻,还别说,真有一股子腥臊味儿。
“还有这里,你们看我刚才把水倒在这里,那水都被吸收了,这也是造假的表现,真的彩陶那是多高温度烧出来的,那密度不用说,你把水倒上去都会流下来,怎么可能吸进去。”
顾金水指着陶盆上一块水痕说道。
众人仔细瞧了瞧,还真是!
铁证如山面前,林教授师徒俩哪里还有话好说,只能承认东西确实是假的。
“这回可真是开了眼界了,今儿个多亏你,不然这假货差点儿就误导了学生了。”白教授对顾金水很是感激,还非拉着顾金水请他吃饭。
顾金水笑道:“您甭客气,我就是随便一帮忙,这顿饭就免了吧,我们家里留饭了呢。”
“要不这么着,”白教授见顾金水执意不肯被他请吃饭,心里有些挂不住,“我有个报社的朋友想找人写些怎么鉴定古玩的文章,他呢那边托了我,可我最近忙着带学生,实在不得空,要不您给帮帮忙,写一篇文章怎么样?”
“我?”
顾金水有些心动,又有些犹豫,“我这人家能不嫌弃我学历吗?”
虽然顾金水是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如人,他在古玩鉴定这方面,北京里算是排得上名号的,可架不住有人就是爱拿学历说事。
“你怎么不行?”白教授道:“你要肯答应,那还是我朋友占便宜了呢,你这么大一个行家出手,肯定都是真材实料,而且吧,你也可以给你的店打打广告嘛。”
白教授哈哈大笑,揶揄道:“咱们酒香还怕巷子深,这名气打出去,对你,对你的店都是好事,至于学历,咱们这行多的是半路出家的,你别看我现在是考古系教授,当年我念得还是文学系呢,跟这搭嘎嘛?”
顾金水被说服了,点头道:“那行,那我回头试试。”
白教授把朋友电话姓名都给了顾金水,还表示很快会让朋友联系他。
那边倒也反应快,第二天就打电话过来了,敲定让顾金水写一篇千八百的豆腐块。
何春莲等人都吃了一惊。
何春莲捧着饭碗,瞧着自己儿子在那边写文章,愁眉苦脸的,她啧啧称奇,摇头感叹道:“这真是他娘的想不到啊,我做梦都想不到我儿子还有能写文章登报纸的一天。”
“奶奶,他娘就是你。”
顾优思好心提醒道。
何春莲给她一个脑瓜崩,“你不说,奶奶也知道,奶奶是感叹这命运无常啊,搞不好,咱们家能出个大作家。”
顾优思只能说,她奶奶真敢想。
才写了一篇豆腐块,还没登报呢,就大作家了。
但她显然没意识到这件事在周围人眼里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顾银星还甚至拉着严韧跑了一趟回来,“我哥这么厉害,回头报纸出来,一定得给我们留两份,我回头带去跟严韧爷爷奶奶他们瞧瞧。”
“八字没一撇呢,低调低调。”
顾金水咳嗽一声,摆摆手道,但那表情显然相当骄傲。
豆腐块上报纸的那天,何春莲直接买了一百份报纸,不但送给了娱乐圈的朋友们,还拉住顾优思,挨家挨户送报纸,顺便夸赞自己儿子多出息,“哎呀,这孩子不声不响地就上了报纸,对,说怎么鉴定古玩的,你们感兴趣就瞧瞧吧。”
顾家跟这附近的邻居走动得不算亲近,可这回送了这么一回报纸,这关系就亲热了起来。
大家一听说是上报纸的古玩店老板,都高看一眼。
还有的拿自己的东西让顾金水帮忙掌掌眼,态度十分客气。
顾优思看在眼里,若有所思。
她拿了一份报纸,早读课之前,若无其事地拿出来。
周围同学都不禁看了过来,“优思你怎么还带报纸来学校?”
“哦,没什么,就是我爸写的文章上报纸了,我想好好瞧瞧。”
顾优思面上十分淡定,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周围小朋友却是哇地一声喊出来,纷纷围了过来,“你爸上报纸了啊,太厉害了吧?”
“也还好吧,就是挣了百来块。”顾优思摆摆手,“挣点儿小钱养家糊口。”
小朋友们被这个数字惊呆了。
一百来块,这可是巨额啊!!
于是,不到半天,整个学校都知道顾优思有个当大作家的老爸,随便一写就来钱。
顾优思得意了半天,心道怪不得她奶奶愿意挨家挨户送报纸呢,这被人夸奖的滋味是真爽。
然而,到了下午,她就碰到事了。
她的语文老师笑眯眯地来找她,“优思啊,你看你爸爸这么厉害,都能上报纸了,你这个女儿也不能落后,咱们这回的作文比赛,要不你去参加吧?”
顾优思脸都快绿了。
她一个成年人,让她去参加作文比赛,写什么我最爱的人,我喜欢的一件事,这她能下得了笔?!
第94章 被偷听的第九十四天
“奶奶, 这就是我哥给写的文章,您给指正指正。”
顾银星啃着油条,将手里报纸递给严奶奶。
严奶奶笑道:“就是先前说的鉴赏古玩的文章啊, 那可得好好瞧瞧,现在这古玩可热了。”
“是啊, 您要是感兴趣回头可以去我哥那金石轩走一走,”顾银星喝了口豆浆, “我哥别的不说,这方面还真是有些能耐,别的店里的古玩不一定是真的,我哥店里的那绝对没有假货。”
严爷爷跟严奶奶还真有些感兴趣。
严奶奶笑道:“我这边还真有一些东西, 想请人掌掌眼, 就是不知道你哥方不方便?”
严奶奶语气很是客气, 虽然是亲戚可并没有充长辈架子。
顾银星道:“这得看人, 要是旁人,那不好说, 可是您, 我哥可佩服您了,说您这给我补课一年多愣是把我补成了年级第一,一直说您厉害呢, 您要是愿意给我哥这个机会, 我哥肯定愿意!”
“哟,这说什么话呢,这么热闹。”
几人正说着家常话,外面传来刘玉兰的声音。
刘玉兰穿着一条绿绸旗袍, 打扮的很是粉光脂艳,她可不是自己来的, 还带着儿媳妇李芸跟儿子严承志。
“你们怎么来了?”
严爷爷跟严奶奶有些惊讶,放下报纸。
刘玉兰微笑道:“爸、妈,您这可有些偏心眼了,我们这过来看您,您二老难道还不欢迎?难道只有严韧跟他媳妇是你们晚辈吗?”
“是啊,奶奶,我妈特地一大早去稻香村给您买了不少点心呢,刚出炉的驴打滚还热着呢。”
李芸说着笑,把手里点心盒递给保姆刘阿姨。
刘阿姨没接过手,看了老爷子老太太一眼,在严奶奶点头后才接过手。
严爷爷淡淡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有什么就直说,别搞那么些弯弯绕绕,我们可没那闲工夫,这会子还要出门呢。”
顾银星反应快,笑着放下筷子,站起身来招呼道:“这可真是不巧,我们这刚要出门,你们就来了,怎么也不事先说一声,我们也好有个准备,刘阿姨,您也是,这出入门怎么都开着,今儿个是进的自家人,明儿个要是进了外人,那还了得。”
刘阿姨知道自己是指桑骂槐的桑,也不恼,赔笑道:“是我疏忽了,我这不是刚才打豆浆回来,手没空出来,一时也给忘记了,下回我肯定记得。”
严承志一家脸色不大好看。
尤其是李芸,看着顾银星的眼神那更是跟刀子似的。
李芸故意道:“嫂子,您这都嫁给我哥好几年了,怎么还没个孩子啊,我们家奉贤都上幼儿园了。”
严韧护着媳妇,喝着豆浆,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不是没办法嘛,你嫂子工作忙,她那医院一天到晚多少事,可不像你没工作,能享清福。”
李芸怔了怔,红了脸,恼羞成怒地扯了扯丈夫的袖子。
严承志没搭理她,反而是看向严奶奶,“奶奶,之前我说的那两个盘子,您既然要出门,要不先给了我吧,我那朋友着急着要瞧呢。”
刘玉兰也矜持地笑道:“是啊,妈,承志这可是费了一番苦心,特地给您找了个买主,人家不嫌弃咱们东西磕了碰了,还愿意出几百块钱买走,我看您啊可别不知足。”
严奶奶脸色不太好看。
顾银星跟严韧对视一眼,这才发现严奶奶刚才那句话居然背地里还有些缘故。
怪不得先前严奶奶从不提鉴赏东西的事,今儿个冷不丁提起,本以为她是瞧见报纸上顾金水的豆腐块,没想到还真是有些缘故。
严韧问道:“奶奶,是什么东西?”
严奶奶待要回答,那刘玉兰就抢着说道:“严韧,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你奶奶之前用一袋米跟人淘换来的几个盘子,人骗她说是传家宝,她还真信了,这不,承志前阵子有个朋友想买些老东西点缀点缀家里,人出手也不小气,承志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就想让你奶奶把东西出给人家。”
“那人不可能骗我!”
严奶奶唇角下撇,表情很是不高兴,“那是咱们家的故交,当年也是正儿八经有些跟脚出身的!”
“妈,您也说了当年,当年什么日子,破四旧那会子这些东西人家砸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敢拿出来跟您换小米呢,要我说,就是那人怕您不肯换,特地忽悠您的。”
刘玉兰脸上表情很是不屑。
严奶奶气得不轻,咬着唇,“不必,这些东西我就是不想出,就算是假的,我留着当个纪念也好。”
“奶,您这不是刷小孩脾气吗?”
严承志有些着急了,非缠着严奶奶:“这等好事,错了这村可没这店,我可是托了人情出去,您可不能把我撂在高地里。”
“这……”
严奶奶性子软和,听得这话,脸上虽然恼怒,但却有些犹豫不决。
顾银星知道严奶奶人好,对晚辈更是从来没有个不字,这点儿在对懂事孩子的时候还没什么,可要是碰上那些混账玩意,就容易被人蹬鼻子上脸。
顾银星立刻笑道:“奶,这还不好办,咱们现在要不打个电话请我哥过来,您的盘子让我哥帮忙瞧瞧,看看到底是不是真货,要是真的,咱们家留着,给子孙后代也好,要是假的,那就让承志帮忙卖了,或者是留着摆设也行。”
顾银星一番话说话,严承志唇角就拉了下来,他盯着顾银星,皮笑肉不笑,“你哥,你哥说的话能保准吗?”
“我大舅子才在报纸上发表了一篇如何鉴赏彩陶的文章。”
严韧将报纸推到严承志跟前,手指在那篇文章那里敲了敲,“连北大那边的教授都对他夸赞有加,这等有本事的人,在外面请都请不来,他看不准,难道你们看得就准?”
他顿了下,又道:“还是说,你们有自己的什么算盘?”
这话说的太直接。
严承志等人都哑口无言。
严爷爷拍板,“就请孙媳妇哥哥过来,咱们回头给人包个红包!”
严韧立刻打了电话,顾金水今儿个赶上店里生意忙,过去搭了把手,这会子刚空闲下来,一听说是二位长辈要他帮忙看古玩,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打了车过来。
等顾金水过来,听明白了情况,微微点头道:“不知是什么东西?”
“是两个盘子,那人匀给我们的时候说是清朝的。”严奶奶从房间里捧出一个红木盒子来,盒子很大,打开一瞧,里面垫着绸布,上面是两个盘子,左边一个是青花渔乐纹大盘,右边的是八仙庆寿的大盘。
这两个盘子都是乍一看特别精美,可仔细一看,这个盘子有个缺口,那个盘子打掉了一块,就如同美人断臂,叫人见了惋惜。
顾金水端起盘子看的时候,目光金光四射。
不用他说,谁都看得出这两样东西肯定是大开门了。
“怎么样?大舅子?”
严韧打趣地问道。
顾金水放下盘子,赞叹不已,“严奶奶,您那故交倒是没坑您,这两样都大开门。这左边的青花盘子是乾隆年的,胎质细腻,青色丝毫不轻浮,尤其是您瞧这光泽,那叫一个浑然天成,这东西可惜就可惜在伤了个地方,这八仙庆寿大盘,也是好东西,顺治年间官窑的,但又可惜有大冲,这里缺了一块。”
众人听着他的讲话,那心都跟着一上一下。
听得夸好的时候,心里暗暗高兴,听得说不好,心里就又揪了起来。
严承志本来还担心这顾金水来砸场子,可没想到顾金水居然这么配合。
他一时便不禁得意地对严奶奶道:“奶奶,您听听怎么样,我可没骗你吧,这两个盘子人家肯花三百收,已经是看在您孙子我的面上了。”
“等等,你说多少收来着?”
顾金水诧异地看向严承志,问道。
严承志想也不想,道:“三百块啊,怎么了?”
顾金水看着他半晌,突然哈哈大笑,对严奶奶道:“严奶奶,我跟您说实在话,这两个盘子您要是愿意出,那人除非出三千块,否则您别给!”
“三千块?!”
严奶奶吃了一惊,被这数目惊吓到了。
老太太虽然不缺钱花,每个月也有退休金,可一个月也才七八十块,这冷不丁三千块,可是她好几年才能攒下来的钱了!
刘玉兰黑着脸,嘴角掀动,“银星她哥,你可别胡说八道,这凉东西坏成这样,有人肯要就很好了,三千块这是讹人呢!”
严承志也附和道:“是啊,你可别来捣蛋,有本事你掏三千块把东西给买了。”
他撇了撇嘴,嫌弃道:“有些人啊,这帮忙办事倒是不行,倒是挺能胡咧咧,三千块你当是冥币啊!”
顾金水笑道:“严奶奶要是愿意出,我这还真是愿意出三千块给买了!”
顾金水从口袋里掏出五百块,当着众人的面点了一遍,“我这临时出门,身上带的钱不多,这五百当定金,您看成吗?”
五张百元大票一出来,屋子里瞬间鸦雀无声。
严家算是比较清贫的,别看老爷子老太太现在住的是独栋小院子,这将来都是得退还政府的,老两口一辈子积攒的钱大半花在严韧婚礼上。
严父那边呢虽说男女关系上复杂了点儿,但是绝对是两袖清风的主儿。
因此他们这些人还真少见有人拿五百块买东西,跟买菜似的。
“小顾,这怎么能行,你这是想哄我开心,我心领了。”
严奶奶是实诚人,哪里好意思收,不但红了脸,还赶紧把钱推回去。
顾金水道:“您还真是高估我了,我这人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您这两样东西那可真是好东西,你们可能不了解,以为听到东西有小伤、大冲就不值钱了,其实压根不是这么回事,这值不值钱还得看东西到底是不是好东西。”
顾金水瞧众人困惑的样子,便想了想,举例道:“譬如一个美人吧,她受了点儿伤,手上脚上留点疤,可这美人还是美人啊,照样有的是人求娶,这古玩这行就跟这道理差不多,只要是好东西,开门货,便是有些瑕疵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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