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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一道——浮玉山前【完结+番外】

时间:2024-05-13 14:38:31  作者:浮玉山前【完结+番外】
  在这个甜蜜的如梦如幻的气泡世界里,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与安心。
  他在梦乡里飘啊飘,不愿醒来。就这样,在她的陪伴下,这一夜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难熬。
  次日阳光乍泄,蔡逯摸了摸额头,烧已经退了。转眼一看,灵愫披着他的氅衣,挨着床榻将就睡了一夜。
  喉管里的干涩灼热已然褪去,蔡逯的意识渐渐恢复清明。
  昨夜她唱着乡间童谣,哄他入睡。这样温馨的时刻,连母亲都不曾给过他。
  蔡逯盯着她酣睡的侧脸愣神。
  她已经换了身干净衣裳,手上的伤口也清洗过,包扎好了。
  她懂事到令他心疼。
  蔡逯叫醒她。
  “明日审刑院放年假,今日是年前最后一日上值。我想带你去那里看看。”
  灵愫打着哈欠,“好啊。只是怎么突然提起这事了?审刑院那等公职场所,我也能进么。”
  蔡逯爱怜地揉了揉她的耳垂,“当然能进。”
  至于为甚突然提起……
  都说生病时才知道谁是真心对你。他这一病,倒是考验了她对他的真心。
  她说他常照顾她,细细想来,她照顾他的时刻又何曾算少。
  对爱的最好回馈,莫过于将自己生活的全部细节都展现给她。
  先前他尚有顾虑,怕她对他好是别有所图。现在看来,她仅仅是喜爱他这个人。
  所以他愿意带她赴宴,让她接触他的圈层。也愿意带她去审刑院,让她了解上值时的他是何模样。
  蔡逯捏起她的脸,“还有,昨晚睡前你说你嘴巴也难受,是怎么回事?”
  昨晚,他难受得口干舌燥。她便说让他赶快好起来,否则她嘴巴也会难受。
  灵愫回忆着,狡黠一笑。
  “因为你生了病,我就不能亲你了呀!不能亲,我的嘴巴可不就难受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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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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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审刑院这事在她意料之中。
  毕竟她维持了好久的“完美女友”形象,别说是蔡逯心里感动,就连一群刚认识她的下人都对她赞不绝口。
  这样完美的一个姑娘,去审刑院看一看,转一转又怎么了。
  马车里,灵愫与蔡逯挤在一起翻花绳。
  红绳缠在蔡逯肌理分明的手上,她把手伸过去,故意将绳勒紧,停顿几瞬,再夺来套到自己手上。
  红绳从蔡逯的指根勒到指腹,离开时,他的手背俨然落下几道令人浮想联翩的、纵横交错的红痕。
  绳是束缚,是剥夺。
  抬眼看,蔡逯乐在其中,陪她一起玩游戏消磨时光。
  有天,她会把更结实的红绳系成更复杂的样式,捆在他身上更隐秘的地方。
  灵愫揉着蔡逯覆有薄茧的指腹,“疼不疼?”
  蔡逯说毫无感觉,“我没这么娇弱。”
  有天你会哭着喊着说疼的。
  灵愫想。
  蔡逯看她不再说话,试探问:“是在紧张么。审刑院的氛围还是比较轻松的,不要怕。”
  他弯了弯眼,贴在她耳边轻声呢喃。
  “再说,你背后还有我这重关系。”
  病好了,蔡逯的精气神也回来了,看她的眼神里,也比从前多了一份狂热的光芒。
  玩得累了,灵愫把红绳解下,扔到一边。
  在这么轻松愉快的氛围里,灵愫却隐隐感到她即将要失控。
  不对劲。
  她把脑里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撇掉,攥紧蔡逯的手腕,在他好奇的目光中,亲了亲他的手背。
  蔡逯既惊又喜,笑得很不值钱,一面纵容她的亲近,一面又怕她会做出更过分的。
  “怎么不报备?”
  虽是在质问,可灵愫从他的话里,品出了微乎其微的期待。
  灵愫无辜地眨眨眼,“报告长官,我要亲你!”
  蔡逯把另一只手递过去,“那这只手也要。”
  这只手的手背上,玩闹间弄出来的红痕还未消退。
  蔡逯在毫无察觉中,戴上了她设下的枷锁,甚至还引以为傲,以为这是她喜爱他的象征。
  她把唇瓣搓圆,没出声,用口型吐出个“蠢”字。而后低头,把这个口型,印到了他的手背上。
  蔡逯自然没窥出深意。她的嘴唇软软的,热热的,像一团正在燃烧的棉花。
  *
  审刑院。
  蔡逯与她十指相扣,大摇大摆地走着,恨不得拿个喇叭吹一声,告诉所有人:他正在沉浸在一段甜蜜的恋情里。
  恰好从一片幽静的梅林里穿过,灵愫把另一条胳膊背在身后,朝某个方向,飞快比划了个手势。
  很快,附近传来一只布谷鸟啼。
  蔡逯纳罕:“院里不让养鸟,是谁在阳奉阴违?”
  灵愫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
  “哪有?承桉哥你是不是听错了?”
  蔡逯说肯定没听错,可那鸟啼声再也遍寻不见。听不见便罢了,他想着把一枝最漂亮的梅花折下送给她,可当他走到梅花树下,竟发现这一片梅林中,许多梅花瓣上都破了个小洞。
  来的路上,他对她说,审刑院的梅花林是出了名的惊艳。
  蔡逯想真是奇怪,“平时都好好的,今天怎么又是鸟叫又是花瓣破洞的。”
  偏偏是在今日,他原本是想在小女友面前装一下,好收获她不重样的夸夸。
  结果,被打了两次脸。
  蔡逯安慰她,也是在安慰自己。
  “没事。好歹公事上没出什么纰漏,不然我得被叫去办公,就没法陪你了。”
  话音刚落,副官就火急火燎地跑来。
  “知院,大事不妙!”副官气喘吁吁,“审理复核案件时,大理寺与刑部意见不一,两边打了起来!大理寺那边吵着要见陛下诉状,说审刑院勾结刑部,合伙欺压他们!”
  各地案件要先要送到审刑院备案,再交由大理寺审理,之后经由刑部复核,再由审刑院奏请陛下做裁决。
  这是执行公务的常规流程,自蔡逯接手公务以来,中间从没出过差错。
  偏偏是在今日……
  副官见蔡逯犹豫不决,凑近他小声提醒一句。
  “此事恐对蔡副相不利。”
  这话一出,蔡逯彻底没了辙。
  蔡逯把灵愫扯到一旁,面色愧疚,低声说抱歉,“你在这附近随便走走,但不要走太远。我忙完马上来找你。”
  他想了想,还是选择告诉她:“往南直走是储藏卷宗的地方,你不要去那里。”
  蔡逯揉了揉她的脑袋,“等我回来。”
  他也不想这么不负责任地把她丢下,可今日事赶事恰好都赶在一起。
  真是奇怪。
  *
  人一走远,灵愫的神色立即冷了下来。
  布谷鸟啼,花瓣破洞,是杀手同僚在回应:布局完毕。
  这场局,出自她的手笔。
  灵愫抬脚,朝南走去。
  储藏卷宗的地方是个占地广的大平层,门前空旷,但阶面底下藏着各种易触的危险机关;几道门都用结构复杂的锁闩着,外面还有两队交替看守的卫兵,防卫极严。
  她隐匿身形,绕到远处的另一间屋里,走起地道。
  审刑院有地道这事,估计连长官蔡逯都不知道。
  道里昏黑,灵愫闭上视力不好的眼,仅靠听力与杀手的直觉,就成功躲过道里的机关,迅速到达大平层。
  再次睁开眼,她看到的是一面面高大的卷宗密集柜,架上摆着卷宗,一摞压一摞,一眼望不到头。
  血液突然不断翻腾,那种不受控的感觉再次袭来。
  耐心。
  她对自己说。
  安静。
  她在警告体内迅速升腾起来的杀意。
  这种感觉很难完全压抑下去,反而时不时浮上心头,让她觉得哪怕杀遍审刑院里的所有人也都无所谓,只要能找到她需要的那本卷宗。
  但她不能。
  之前她已经为此鲁莽念头付出代价,她不能重蹈覆辙。
  灵愫调整呼吸,在一排排标有各种案件类型的卷宗密集柜间,寻找标着“灭门案”的那一排。
  不多时,她站在某一排卷宗密集柜前,停下脚步。
  建朝以来,全天下各地的灭门案件,有天上的星星那么多。
  其中某一本卷宗,藏着她寻觅数年的真相。
  那股激动再也克制不住,灵愫脸上的肉颤动着,眼里迸发出一股狠辣劲。
  她一目十行地浏览,目光在中间几排停了停。
  她把呼吸放到最轻,缓缓伸出手。
  “谁?谁在那里!”
  如惊弓之鸟般,灵愫飞快躲在后几排密集柜中间。
  在其中一排里,她发现了一只后腿受伤,奄奄一息的野猫。
  她抱起猫,慢慢走出来。
  “方才我给猫喂食,有条黄鼠狼咬了猫,猫跑到这里,我就追到了这里……”
  她抱着猫,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声音颤颤巍巍,脸色灰白。
  蔡连眉头狠狠一皱,“猫能钻洞进来,你呢,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迅速上前,夺过灵愫怀里的猫,在她身周绕了绕。
  没发现她身上藏有赃物。
  灵愫指了指身后一扇破窗,“窗纱被猫挠破,我是窜窗进来的。”
  蔡连不相信他这番说辞,扯住她直往屋外走。
  “知院,屋里进来个外人!”
  俩人出来时,蔡逯正站在屋外,训斥下属,“黄鼠狼这等畜生都能进到审刑院里来,你们是干什么吃的!非等畜生把卷宗咬坏才知道行动?”
  闻声,蔡逯更是怒火中烧,“谁把外人带来的!”
  待转过身看,蔡逯心口猛地一突。
  他大跨步走去,先把蔡连踢倒在地。
  “谁允许你碰她的?”
  蔡逯语气阴沉,几乎是咬牙切齿问出了这一句话。
  他踩着蔡连的背施力,“蔡连,看在你是我远房表亲的份上,我留你一条命。”
  蔡逯沉声道:“去刑部领罚,杖责十五。”
  接着,他又对包括副官在内的在场众人说:“诸位失责,杖罚免了,连同年末奖薪,一并免了。”
  大家也都散了。
  只有灵愫,抱着不知是死是活的猫,站在原地不动。
  “没受伤吧?”蔡逯捧起她的脸,却见她眼里满是委屈,“承桉哥……对不起……”
  她摇摇头,说自己没事,“猫被黄鼠狼咬了,猫有事。”
  蔡逯把猫抱走,递给下属,“把猫送褚尧那里,让他务必治好。”
  他或想责备,或想问原因,可在看见她委屈巴巴的那一刻,所有理性全都化作了感性。
  她能有什么错。
  蔡逯叹了口气,紧紧抱住她,“怪我。这里太乱了,下属办事不利,连累你了。”
  “你不是外人。”他说,“抱歉。”
  他说不怪她,今天很多诡异事一桩接一桩地发生。
  原本想约她出去约会,好好安慰她。但见她兴致不高,蔡逯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审刑院里有内鬼。这是他的结论。
  他得尽快调查清楚。
  *
  灵愫周身气压低得令人窒息。
  她终于明白,那种不受控的感觉是什么了。
  她想杀人,想把阻挡她的人都杀了。
  装完美女友久了,她都快忘了,她原本是暴戾又阴狠的人。
  从蔡逯提要带她去审刑院看看的那刻起,她就不想再装乖扮可怜。
  幸好,她没有冲动,没有颠覆形象。
  去杀手阁的路上,她察觉有人在暗处跟着她。
  不等她有动作,那人先走到她面前。
  是个小道士,手里抱着一坛酒。
  小道士开门见山:“易姐,这是沉庵道长之前酿的果酒。今日道观里铲雪平地,在桃树底下,挖出了这坛酒。”
  灵愫接过酒,什么都没说。
  到了杀手阁,大家见她心情不佳,都四处避躲,不敢惹她。
  上楼时,她没抱稳酒坛。
  “啪”一声,那坛果酒被摔得稀碎。醇香酒液顺着台阶往下流,她垂眼扫过,坛盖底下,压着一封泛黄的信。
  是沉庵写给她的。
  来清扫楼梯的姑娘轻声问:“易姐,这封信如何处置?”
  灵愫没再多看,“扔了。”
  她上到顶楼,趴在露天台榭的栏杆上面,吸着烟斗,呼吸间云雾缭绕。
  背后传来脚步声,灵愫狠狠抽了口烟。
  “你知道吗?只差一步,我就能找出卷宗。因为你的失误,整个计划泡汤。”
  纵使那大平层里闯来个蔡连,她也有把握拿出卷宗。令她被迫收手的,是蔡逯的突然到来。
  在她原本计划里,她手下一批人,会与阁主派去的人里应外合,将蔡逯拦得死紧。
  “有个办事不利的搞错了步骤。”阁主走到她身旁,“那人我已经处理过了。”
  最不能,最不该出意外的时候,偏偏出了重大意外。这是导致她心情不佳的最大因素。
  然而事情已经发生,她只能再次蛰伏,等待下一次时机成熟。
  “好在不是一无所获。”她说,“今日这篓子,够蔡逯头疼一阵了。那本卷宗,一定在审刑院。有几本疑似是我要找的那本,下次再去,就能查清楚了。”
  灵愫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窝囊?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没能查出仇人是谁。真该把姓蔡的全都杀了,一个不留。那样也不至于废这么多精力。”
  阁主瞥过头看她,“你不会的。”
  她自嘲道:“怎么不会?”
  “你又来了。”阁主看不惯她这副颓废样,“这么多年,每次在复仇这事上有进展,你就慌了,坐不住了,想把人都杀了。”
  灵愫说是啊,之后把今日在审刑院的事告诉了他。
  “蔡连这人不简单。”她说,“要不把他绑来,严刑逼供?”
  阁主夺走她的烟斗,“可别吸了,都把脑子吸傻了。这么冒险的办法也想得出,你是真急了。”
  他说:“你知道吗?你一向行事谨慎,只在某些特殊时候会变成不择手段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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