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白伸手将他扶了起来,看来的目光让李勋忍不住打了个寒蝉。
魏知杳抱怨道:“这么大年纪的人,下次别这么冒冒失失了。”
李勋连连点头凑近,“魏大仙你这眼睛好了,还能见到那种东西吗?”
魏知杳皱眉没好气,“你又有事?”
李勋怕怕的瞥了眼门外,“我没事儿,就随便问问。”
“没事你问我这个干什么?”
他低头看了看地板又抬头看了看天,很是不好意思道:“其实也有点事儿,我到汶山参加一个朋友的丧礼,自打出了胡家村的事儿,我这心里总不大踏实,要是你魏大仙你能同去就好了。”
魏知杳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我不去。”
第47章 冥婚(2)
◎他是怕他们塞一个男妻过去把那王公子惹毛了◎
李勋不死心的凑来, “很热闹的,你不去看看?”
魏知杳斜眼,丧礼?很热闹?不好意思他从丧礼回来没觉得多热闹, 况且有这个人在总觉得没好事。
李勋抛出了杀手锏,“你要跟我去了, 我就出一百两给令仪打对大镯子。”
一百两的不是镯子是拴狗的链子吧,魏知杳看向了对面的玉器店,幽幽道:“她这也戴不上啊。”
李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了然道:“那换玉佩?”
他挤眉弄眼的冲李勋笑了, 很上道嘛李员外,“我挑?”
萧山首富财大气粗道:“你随便挑!”
魏知杳想让他知难而退,选了一块上好的和田玉佩, 总价三百两白银, 事实上魏令仪小朋友现在抬个脑袋都费尽, 这么大块玉往她身上戴也是负担,但是李勋三两下将价砍到了一百六十两, 顺道还逼着掌柜的送了对小银镯。
魏知杳差点没忍住跪地拜师。他拿着玉佩和银镯, 看着一脸愧疚还没把平安锁大好的银铺掌柜很是为难,李勋这人是吃过苦头的, 家里的河东狮管得又很严, 他宁愿买下这么块不实用的玉佩的也要揪着他去参加丧礼, 总觉得……不是好事。
想了想他又扭着脖子看向了陆白, “要去吗?”
陆白一向都是‘你开心就好’这会儿自然也没什么意见,“看你。”
李勋拉拉扯扯的拽上了他的胳膊, “走走走, 别耽误时间了, 去了还能蹭顿饭, 明日我再请你去游纳西河行了吧。”
魏知杳得寸进尺,“那你还得负责找车送我们回小桑村,这太耽误事了。”
“行行行,送送送。”
三人到了办丧礼的大宅,李勋在给家丁递帖子,魏知杳看着头顶的匾额发愣,王宅?那娶亲包下所有马车的不也是王宅吗?
递完帖子的李勋兴高采烈将他们带了进去,随后觉得人家办白事,他这么开心不太好,遂换了张苦瓜脸,其实李勋这个人长得挺书生气,穿着一身墨白长衫,显得很儒雅风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哪里来的教书先生。魏知杳便习惯性打量屋主家中摆设,他略知皮毛,到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但入了二进院,他忽觉得一股阴风袭来,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
李勋也跟着打了个哆嗦,“这宅子感觉……阴森森的。”
到底是养过小鬼的人,对阴气的感应度倒是挺高的,魏知杳板着脸,“办的是白事又不是喜事,有阴气不奇怪。”
李勋点头,“说得也是。”
穿着素服的丫鬟迎来将他们领到了灵堂前,李勋上了香,那跪在旁边的都是丫鬟家丁打扮,不像是死者的后人与未亡人,李勋行礼又叹气,“虞弟,上次见你还是六年前,想不到那竟是你我最后一见。”
魏知杳默了默,六年不见的朋友……他还真好意思说出口。
站在灵堂外的一对鹤发老人在一一同客行礼,大约是死者的双亲,魏知杳往旁边站了站,李勋又赶忙去同那两位老人问了安,发是白的印堂却是黑的,魏知杳没做声,心里更觉不安起来,这宅子莫名让他觉得很压抑,阴气遍布,棺材却毫无异样。
那对老夫妻见李勋带了个人,又好奇的打量了他二人一番,魏知杳点头笑笑会意,李勋连忙解释,“这是我一小友,刚巧在碰上了,我们有些生意要谈,便一道来了。”
那对夫妇点头没多问,招呼丫鬟领着他们去了院子喝茶,这些个丫鬟一脸麻木,也不说话,像提线木偶。
李勋人脉广,一落座便同熟人打起了招呼,魏知杳抓了把葵花籽放在桌上咔擦咔擦的啃了起来,陆白就坐在旁边帮他剥瓜子米。瓜子嗑多了就想喝水,水喝多了就想上茅房,他现在眼睛复明,迫不及待的想证明自己可以独立,所以在陆白起身表示要陪他去时一脸严肃的拒绝了。
解决完后他出门又找不到方向,跌跌撞撞转了半天,眼见前房有个丫鬟就开口招呼了声,那丫鬟像耳聋一般端着甜点僵硬往前走去,看都没看他一眼,魏知杳讨了个没趣儿,扭头就要往旁边走,旁边的月门后却突然扑来了一团红色,速度快得他都没反应过来。
魏知杳摔了结实,推了身上人的肩没好气,“你小心点。”
扑在他身上的人抬起头来,这人穿戴着凤冠霞帔,脸上却抹了一层厚厚的白面,这一扑撞得他满身都是,魏知杳嘴角抽了抽,“这里在办丧事,你穿喜服做什么?”
新娘妆的人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慌慌张张的往四周看了看,月门后的长廊处奔来了几个高大的家丁,这人吓得浑身一抖,脸色的白面又絮絮的往下掉,那人急忙抓住了他的胳膊,开口道:“救救我。”
魏知杳被他这低沉的嗓音吓了一跳,穿戴的是凤冠霞帔,开口却是男人的声音,他皱眉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出来,又拍了拍身上的白面走到月门之后,那追来的人见了他又气势汹汹的问道:“你是何人,来此做甚?”
“我是你家主子的朋友,来辞灵的。”
家丁皱眉,“这是公子的静院,这位公子不应来此的。”
他说的公子是死者吧,魏知杳抬头看了一眼前方的阁楼,因地处高势,整个院子很是显眼,阁楼上笼罩着一团若隐若现的红光,更让人觉得诡异非常。
家丁见他打量着阁楼又不耐烦的催促了起来,“看什么看,赶紧走。”
魏知杳皱眉,“我好歹是你家主子的朋友,这么凶做甚。”
为首的家丁还想说什么,他身后的人却小心翼翼的将他拽了拽,示意他别多事,家丁这才勉为其难的挥了手,“走往别处找找。”他们说着掉头往别的方向而去。
魏知杳这才挪步回来,那男扮女装的人还蹲在地上瑟瑟发着抖,魏知杳靠在月门上低头看着他,“你是什么人,这家不是在丧礼吗,怎么穿成这样。”
地上的人猛的起身来拽住了他的胳膊,“救救我。”
魏知杳皱眉,“先说清楚,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姓景,名长生,家在蜀南,三个月前,王家带了丰厚的嫁妆提亲,我父母欣然答应,将家妹许给了汶山的王家,但家妹早有心上人,抵死不从,我父母以死相逼,家妹不得不答应,一月前,王家的迎亲队伍到了我家,我妹妹偷买了药,准备在路上自尽被我发现,然后……”
“然后你就男扮女装代妹出嫁了?”
他点头,“我原本想着等到了王家,对方发现我是男人,肯定会嫌我丢脸将我撵出来的,但我没想到……这位王公子早在半年前就已经病逝了。”
“所以,是冥婚?”
景长生说着又往自己脸上刮了刮,露出一张惨白的脸来,“这家人疯了,死了半年的人现在才借口办丧礼也不知到底想做些什么。”
也许是爱子心切不愿承认,那王家公子的尸体半年未入土,积怨已深,这宅子跟着就阴森恐怖起来也不为怪,“那你没跟他们说你是男人吗?”
对方可怜巴巴的叹气也不说话,魏知杳实在受不了他一个男人这么婆妈便踹了他一脚,“到底说没有。”
“说了,那夫妻俩把我打了一顿,然后又让把我的脸涂成了这个样子。”
魏知杳打量了他两眼,“那你先换了衣服吧,这样出逃也太扎眼了。”
听到他这么一说,景长生起身欣喜若狂,“你要帮我吗?”
他是怕他们塞一个男妻过去把那王公子惹毛了,弄得这宅子里的人都吃不了兜着走,“你先去换衣服。”
景长生跟着他偷偷摸摸去了下人房,他脸上的面粉落了一路,魏知杳收了两件半干的衣服塞了过去,他人就站在院门口等着,低头看着地上落下的白面他皱着眉将双手背在身后拿脚想将其蹭掉。
屋里的人还没出来,方才被支开的家丁却先围了过来,这些人是顺着地上掉落的面粉寻到这院子的,魏知杳尴尬的抬头,“嗨,好巧啊。”
为首的家丁冷笑了一声打了个响指,身后便上前两人捏住了他的胳膊,这些家丁长得人高马大,肉搏壮魏知杳不是对手,三两下就被人按在地上,额头上还蹭了层皮,家丁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冰冷的说道:“公子远来是客,还请去前院喝茶,带走!”
魏知杳挣扎无果,“你们家公子病故半年不下葬,现在还给他配个男妻,小心他生气把你们全杀了!”
家丁面不改色,“这就不劳公子操心了,我家老爷自己会解决。”
他个老头子怎么解决,魏知杳咬牙,“人死不能复生,去了幽冥界有的是伴儿,还是劝你家老爷别做这种丧天害理的事为上。”
那家丁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架着他的人便将人带往前院去了,至于那房里换衣服的人会有什么后果,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了。
第48章 冥婚(3)
◎那也只能怪他自己命不好◎
魏知杳灰头土脸的被人押到了大院中, 那些个家丁倒是给他留一些颜面,见人就松了手,但不见他落座, 这家丁就是不走,他黑着一张脸坐上了椅子, 并哀怨的看了陆白一眼,“你很会打架吗?”
陆白:“?”
“那你教我吧。”想想方才的事就憋屈。
陆白抿着唇看了他两眼,“你不用打架, 我在就行了。”
“那你要是不在呢?”这话说完又觉得自己好像在埋怨他没有跟来, 更觉丢脸了,魏知杳舔了舔下唇的伸手捏了茶杯,借着喝水转移了话题, “李勋怎么跑那边去了。”
陆白将剥好的瓜子米推到他跟前, 又顺手将凳子往他旁边挪了挪, 魏知杳看了一眼,对他这主动往自己靠近的行为点头表示赞赏。
“这里有三个人与李勋是同年同月同时所生。”
魏知杳捏着瓜子米的手顿了顿, “什么年?”
“承元十二年。”
他沾着茶水在桌上划了划, “乙丑年,什么月?”
“我算过了, 是阴年阴时阴日。”陆白捏住了他的手说道。
魏知杳顿了顿, “其他人也是阴年阴时阴日?”
“我问了几个, 他们没有说, 但和李勋同年同月同日的有三人,同月十二人, 同日八人, 这院□□有六十五人, 还有丫鬟和家丁。”
魏知杳皱眉想起景长生说王家少爷已死半年之言, 他们姓王,这姓氏太过长见,他一时竟没注意到,如果这里的人都是阴年阴月阴日所生,那……王家到底想做什么。
他起身走到李勋身边将人拽了回来,原本还在同人扯皮的萧山首富很是不乐意,“怎么了?”
“你去问问其他人的出生年月,时辰就不用问了,免得别人以为你要打小人。”
李勋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问这个做什么?”
“你没觉得遇见是三个同年同月同日所生的人不是巧合?”
他脸色一暗,连忙掉头去和人搭讪上了,借口往后送寿礼,李勋打听完后脸色更难看了,“他们……都是阴年阴月所生。”
果然是这样。
魏知杳看了看守在院外的家丁,“我们走吧。”
“走?”
“不然你想死在这里?”
李勋连忙摇头,三人急冲冲想要离开这院子,那原本守在院外的家丁却伸手来拦住了他们,“我家老爷说了,马上开席,请客人们稍等片刻。”
“我有些不舒服,想出去见见大夫。”
家丁扭头看向了身旁的人,“鄙府有大夫,公子若有需要,可传召他们前来。”
陆白捏起拳头就想动手,魏知杳连忙握住他的手藏在了自己身后,“不用麻烦了,就是有些头晕休息一下就好。”说完他拉着陆白折返到了凳前,这些家丁刚刚才到,大约在景长生被抓住以后,也就是说,他们可能已经开始行动了,魏知杳搓着手指没好气的瞪了李勋一眼,就知道跟着他准没好事。
一脸焦急的李勋来回在他身边跺着脚步,“陆小哥不是很能打吗?让他打出去吗?”
魏知杳又白了他一眼,“我们是你请的打手吗?”再说陆白能打归能打,那些家丁他动过手的,可不是好惹的,几个人他们尚还有胜算,可这院外围了三十多个人,他不想让陆白平白被人当抢使。
站在他身后的人伸手将他额前的头发撩了起来,随后弯腰凑来,“你的脸怎么回事。”
魏知杳这才想起刚刚被人按在地上摩擦时蹭了小块皮,他便将遇见景长生的话同二人说了一遍,陆白的皱眉陷入了沉思。
“你想到什么了吗?”
他摇头,“我没听你说过冥婚。”
魏知杳顿了顿,他确实没说过,但又觉得陆白这话说得怪怪的,“我说过别的?”
陆白将他往自己跟前拉了一些,“他们召集阴年阴时阴日之人就已够古怪了,如今这还打算在丧礼期间举办冥婚,想来是有什么阴谋,我们还是早些离开这儿吧。”
李勋连连附和,“就是,我们快走吧!”
魏知杳正要说话,那些家丁中忽然传来咣当一声,众人的目光随之看了过去,人群让出一条路来,王氏夫妇从人群中走来,僵着脸上的笑道:“多谢诸位远道而来为我儿辞灵。”
虽然觉得有些怪怪的,但众人还是跟着附和的安慰了两句,“王老爷言重了。”
老头子又道:“我儿生前孤寡一人,病重时塌前无人,待我俩老去,恐清明寒食都无人来祭。”
众人还以为王家这是打算收义子,纷纷议论上了,他家在汶山也是大户,若能成为王老爷的义子,将来也必能继承一大笔财富,这院中的人连忙发言表示有他们便少不了供奉。
白发老太太招了招手,对众人表示感谢后又道:“我们倒不担心自己,故去后我老两口也可作伴,独我儿一人孤苦伶仃甚是可怜,故打算为我儿做一门阴亲,今日既是辞灵,也是我儿大婚。”
这话说完,院里的窃窃私语戛然而止,搞了半天人家是要办冥婚,浪费感情。
王老太太招了招手,麻木的家丁和丫鬟便款款而来,将大红的灯笼挂上了屋檐,天色将黑未黑,看起来很是渗人,“请大家入座吧,待主婚人到,婚礼便可开始。”
这冥婚虽然有些不吉利,但人既然来了,也不好拂了王家的面子,众人入了座,丫鬟们端着美酒好菜一一而来,六十五人,共七桌,菜还是热的,看起来倒像那么回事儿,魏知杳三人滴酒不沾,那旁的人还劝上了,“李员外你也喝点,王家的酒出了名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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