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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展安的大脑已经胀痛到了离谱的程度，睁开双眼时，面前的一切逐渐虚化。
他侧头，视线越过破碎的玻璃窗。
外面微光和煦，草长莺飞。
他想要慕长宁在这样的世界里平安无事到老。
即使他曾经无比痛恨她离开的背影，但这一刻，脑中浮现出的场景是让他欣慰的。
他祈祷着，想她能跑得快些。
她如果能离开这里，奔向幸福，那是不是和他都无所谓。
……
陆翰阳在接到慕长宁电话的时候，差点当场在会议室晕过去，幸好助理眼疾手快搀扶住了他。
慕震东一直在寸步不离地监视着慕长宁，还说如果她敢擅自报警，绑匪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慕长宁指导陆翰阳是个聪明人，于是在通话里隐晦地提醒了一下。
很快，警察通过几经变化的交
易地点，在银行附近锁定了另一位绑匪。
日落西山时，工厂几里开外的位置有几辆车停了下来。
便衣警察带着交流器和负责人进行多次沟通，行动开始后，两位绑匪被一举拿下。
慕长宁是在奋力将慕震东打晕后终于逃了出来。
在救护车旁等待的警察看见了她，听说她也是受害者，便提出要将她一同送往医院。
话音落下，慕长宁不置可否，连眼睛也没有放在面前好心人的身上。
担架靠近后，她都忘记了让开。
她真的不敢相信那是一个活着的人。
警察看到慕长宁的神色，以为她经不住事，便安慰了几句，还送她一起上了救护车，让护士帮她检查。
这对于慕长宁来说不算是一个好主意。
车子开动，她坐在角落里，就像是一个木偶。
医疗仪器的声音在耳边响动，让她心头难以言喻的恐惧更盛，几乎一动不敢动。
但她还是看见了。
摆在担架床旁的手臂，毫无生的气息，引人注目的只有大面积溃烂到接连融合的伤口。
没有血。
陆展安的脸色呈现着一种绝望的白，从脖颈一直延伸到胸口露出的皮肤，都是如此。
她没胆子再看下去，煎熬着度过了在救护车上剩下的时间，在门打开后逃离般地跑了下去，险些跌倒。
陆翰阳接到警方的电话后就直接赶去了医院。
在抢救室的门口，怒火攻心的陆翰阳本来想要动手，但被傅安若拦了下来。“伯
父，一切等阿展平安再说。”
“你滚！”陆翰阳看着慕长宁喝道。
慕长宁想要鞠躬道歉时，傅安若眼神极其复杂，而后拉上她离开了。
三个小时后门才打开，陆翰阳听到医生说出抢救成功，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怎么忘了？他已经老了，流着他骨血的儿子已经是他唯一的念想了。
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让他这么清晰地意识到，他需要这个儿子。
他不该倔强的，只要有一条命在，有什么不好商量的呢？
陆展安在ICU的这段时间里，傅安若让慕长宁先避开陆翰阳，所以她一直没有再去医院。
一直到莫炎来找她，说陆展安已经醒了。“他想见您。”
傅安若在这里守了几天都没出过医院，陆展安催她回去休息后才走。
她走之前和莫炎提出，有话要和慕长宁说，但两人见面后，她又突然沉默了。
“他怎么样？”慕长宁主动问。
傅安若盯着她看了片刻，终是不忍让这张惹人心疼的脸上再多些惧色。
她叹息，缓缓开口。“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
慕长宁想继续了解些情况，但大脑却一片空白，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他……”
傅安若明白她的意思。“在水里泡两个小时，衣服都烂了，你说呢？”
绑匪拿到现金后得意忘形，没有把人拉上来，最后警方是从一片冰凉中救出了昏迷的陆展安。
慕长宁下意识想象到了那个场景，某处的神
经不受控制颤了两下。
“对不起。”
傅安若蹙眉看向她。“我吗？还是阿展和陆伯父？”
慕长宁低头不语。
傅安若弯起了淡淡的笑，带着讽刺。“我以为他是傻子，没想到他是疯子。”
一个自以为爱得深沉就能赢过一切的疯子。
第276章 大仁大义
慕长宁感受到傅安若拉住她的那只手上，全是冷汗。“宁宁，我一直当你是朋友，但阿展对我来说更重要。我想问你，一个这样的男人为了你出生入死，你难道不感觉到幸福吗？”
慕长宁能闭上眼睛，但是关不住耳朵。
傅安若断断续续的话像乱石一样，砸得她支离破碎，不知所措。
“我说他想要把你捧上天，这话是他告诉我的，当时我听了笑他肉麻，但现在我已经没有理由不相信了。”
她手上握得越来越紧。“……如果到了如今，你还是要决绝地一走了之，还是会说一些凉人心的话刺激他，那你就太没有良心了。”
慕长宁走了一路再转电梯到顶楼，心一直在被一股莫名的劲儿揪着。
直到推开门，看见了病床上的陆展安。
果然像她所想的，他的脸色还是像纸一样白，手臂上缠着厚实的绷带——好像就在之前刀疤的位置。
旧痕没好，又添新伤，必定是钻心的疼。
慕长宁走过去，看见陆展安拿起了旁边的口罩戴上，还递了一个新的给她。
“我有肺炎，传染的。”说这话的嗓音，哑得像是不知道在苦药汤子里浸泡了多少天。
慕长宁接了过去，抬手戴上。
陆展安歪着头看她。
头顶的白炽灯照过来，他的眼中能看出疲倦，但又好像亮得在发光。
慕长宁坐上了旁边的椅子，低声道。“谢谢你。”
她不会把事实挑明，告诉陆展安他所做
的付出一切其实都是徒劳的——是傅安若让她这么做的，这也是陆翰阳的意思。
而且就算是没有他们的嘱托，她也确实做不出这种事。
陆展安静静看她，然后抬起没有受伤的一条胳膊。“手给我。”
慕长宁犹豫了一下，慢慢伸了过去。
陆展安单手撸开她的长袖。“他们没绑你？”
慕长宁愣了下，摇头。
“对不起。”她又说。
陆展安皱眉。“又不是你泡的我。”
慕长宁看着他手臂上一层一层的绷带，缓缓抬眼对上那双细目。
“疼吗？”她问。
陆展安轻轻地呵出了一口气。“长宁，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在乎疼不疼。”
慕长宁知道他想听什么，但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还说违心话骗人。
一片静默过后，陆展安缓慢地仰起了头，将眼神转到了天花板上。
“你伤口坚持上药没？”
慕长宁看了一眼掌心里已经结痂的几道痕迹。“嗯。”
“记得再多上几天，别碰水。”
慕长宁没有应答，她看着陆展安渐渐紧蹙的眉，思虑片刻。
他脸上浮现出的痛苦神色，好像是话说得越多越明显。
“你，是不是很难受？”她又问。
这话说得不柔，但是能出来语气在放轻。
陆展安突然说不出来心头涌上来的是些什么滋味。
有点委屈，还有点别扭，于是他扯着喑哑的嗓子道。“我他妈快难受死了。”
慕长宁讪讪地愣在了一旁，半晌才开口问到。“哪难受？”
陆
展安粗重的呼吸都把口罩吹开了些。
他微微眯起眼睛，靠在枕头上盯她。
“下边难受。”
“……”
慕长宁想瞪他，但是忍住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个？”她咽下了骂人的话，淡淡回一句。
陆展安眉梢微挑，双目中还带着他一贯的痞气。“你想什么呢？我是要去……”
他看了一眼洗手间的方向。
慕长宁突然觉得他这情况没有多严重了，毕竟还有精力耍她。
“我去帮你找人。”
她刚要起身，陆展安开口了。“你扶着我就行了。”
陆展安双腿的知觉还没有完全恢复，即使从病床到洗手间只有几步的距离，两人也都费了不少劲儿。
“出去，别看。”他手搭在了门沿上。
慕长宁实在忍不住脸红了，觉得丢脸的她愤愤地低下头，疾步离开了。
门关上后，陆展安听着脚步声笑。
然后扯动了肺部，疼得直不起来腰。
慕长宁听到水龙头的声音停下，走回门口去扶他。
看着陆展安擦掉了额头上的一层虚汗，她奇怪地问。“很热吗？”
陆展安随意地“嗯”了一声。
“热也忍着。”慕长宁说。“你现在不能受凉。”
说完，他躺上床，她把被子拉过来给他盖得严严实实。
陆展安不老实，偏要拉开一个角，慕长宁去拽，他不松手。“来大姨妈呢？还不能受凉……”
慕长宁站在床边蹙眉。“你嗓子都这样了，少说点话行不行？”
陆展安在口罩
里面抿了抿薄唇。
下午，慕长宁接到了公司的电话，说是有个文件需要她过来处理。
她低头看着陆展安眼中似有如无的精气神，回应助理。“你发电子版给我吧。”
片刻后，陆展安瞥了一下被她放在床头的手机。
“你要是有工作，就去忙吧。”
慕长宁听到他的话，缓慢地抬起头。“可是你……”
“没事儿。”他打断她。“莫炎不是在外面吗？你给他叫进来，这点儿安若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慕长宁沉默地看他，没有动。
“放心，我不会用这个事儿困住你的，今天我就算是丢了命也是自愿的，你没有错，不需要做什么来赎罪。”
陆展安闭目养神，淡道。“去吧，长宁，别看着我了。”
她无言时投来的目光，他看过去，总感觉其中带着一种施舍。
是他需要的，但也会让他痛不欲生。
现在，里里外外的伤口已经够他疼的了，他需要缓一缓。
从VIP电梯出来，慕长宁看见了赶来的傅安若。
“去哪儿？”
“我需要回趟公司。”慕长宁如实说。
傅安若像是没有听到她说的话。“所以你还是打算一走了之？”
不知道是不是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太浓，慕长宁闻久了，觉得呼吸不畅。
她忍住恶心的感觉道。“是陆展安让我走的。”
“他让你走你就走？其他的事儿，倒没见你这么听他的。”
慕长宁对她的嘲讽本来就不打算做出什么回应，更
何况傅安若很快为自己的失态道了歉。
“对不起，宁宁。”她让开了路。“你回去吧，如果之后他还想见你，希望你别拒绝……起码在他住院的时间里，让他舒心舒心。”
慕长宁点头。
因为是莫炎接她来的，所以她得打车离开。
第277章 能不走吗
慕长宁点头。
因为是莫炎接她来的，所以她得打车离开。
但这个时间在医院门口能快速叫到车的几率很小，所以慕长宁想出去看看有没有出租。
她往大门走着，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陆展安。
慕长宁接听起来。“你能不走吗？”
“……”她静静地把踏出去脚收了回去。“你变卦是不是也太快了点？”
“我不想你走，回来陪着我。”陆展安又说。
这是反应过来不对劲了。
他现在下地都费劲，自然不用装都是可怜的。
得有多傻，才想在这个时候显风度——实在太不划算了。
慕长宁还没和助理联系上，想着也说不上爽约，于是转身原路返回。
走出了几步，她冲着电话里问。“你想吃点什么？”
陆展安想了想道。“你还会做蔬菜粥吗？”
很简单的东西。
慕长宁之前和他一起生活的时候做过几次，一直没听他夸过好吃，现在怎么想到这儿了？
“好，那我晚点给你送过来。”
“你别走。”陆展安说。
慕长宁唇边溢出一丝无奈的叹息。
“我不走怎么给你做粥？”
那边安静了几秒钟，然后陆展安哑声道。“那你一个小时之内回来。”
慕长宁听见这句就觉得他又要玩儿计时的那套把戏了，等到她在路上经历了晚高峰再回到病房里，发现还真是。
陆展安靠在床头摇晃着手机，屏幕上的分秒数在她眼前闪啊闪。
“二十分钟。”
傅安
若不知道为什么，不在病房里。
慕长宁看着他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也就不怎么客气了。“你还吃不吃？”
陆展安露出的细目似乎垂着眼尾，眨巴起来的样子像一只萨摩耶。
他轻轻起了身。“你喂我吗？”
“嗯”
慕长宁弯腰坐在他旁边，打开了保温盒，刚要挖起一勺。
陆展安抬手。“过来。”
慕长宁眼神奇怪，但还是按照他的意思低下了头。
陆展安的手指轻划过她的面颊。
他一下一下地整理着口罩的缝隙，直到慕长宁被他粗粝的指腹磨蹭得痒。
“好了。”
她躲。
“撒什么娇？”他念。
慕长宁把保温盒递到他面前。“你再闹下去粥要凉了。”
陆展安追过去捏了一下她的耳朵，然后才把自己的口罩摘了下来。
一盒粥被喝得见底，看来他胃口不错。
晚些时候，慕长宁去清洗饭盒，在洗手间里接到了警方打来的电话，说慕震东想要见她。
很快得到了拒绝。
陆展安站在微微开启的窗口前透气，慕长宁出来看见后道。“你怎么还吹风啊？”
她走过去关上了窗户。“你还想不想快点好了？”
陆展安随着她转身，迈出的幅度大到扯动了痛处，他皱起眉头。
慕长宁看见问。“哪儿疼？”
陆展安沉默，继续慢慢挪着脚下的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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